第175章 失业(第一更,求支持)
在中都的玄武大街,有一所名为“大明陆军学校”的地方,这里曾是忠义军的讲武堂,忠义军的官佐大抵上都曾与此接受过学习,也是现在大明陆军的最高教育机构,大明陆军的军官都毕业于此,即便是许多收编的官佐也必须要到这里接受至少半年的培训。
这所学校的建立,是为了培养合格称职的武官。
尽管在地震后,基于安危的考虑,学校的师长学员都住在帐篷中,但是正常的教学仍然没有停下。
当然对于毕业班的学生来说,他们则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毕业典礼,因为地震的关系,典礼推迟了,而在典礼结束之后,他们就会各奔东西。
林东就那么躺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心里盘算着如何起床。耀眼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纱窗照到了帐篷内,也照在了他的脸上。
是起来,还是躺着?
林东的心里这么想着。也许是因为宿醉的关系,所以他的头很疼,但他并不觉得难受。他决定暂时不起床。继续躺着吧。
我要退役了。
林东的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就在昨天毕业生的排名已经出来了,他排到了第317名,而陆军今年只会留用250名之前的毕业生,这意味着,250名之后的213人都不得不回家去当老百姓。作为补偿,每人发五百两的安置费。林东没能成为前250名,自然只能拿那笔安置费。
就在昨天,他干了一件蠢事,冲着教官说了一通蠢话。
“凭什么,我们就要遵守排名,而勋贵子弟就不需要排名,他们可以直接进入军队服役?”
尽管按照根据祖制,功臣驸马等要入太学习读军事。但是正统之后,功臣等人往往都以子幼拒绝学习军事。但是兴乾后制定的“爵位继承法”的规定,不进入军事学校学习军事,并且服役五年以上的勋臣子弟不得继续爵位。也正因如此,功臣子弟想经袭爵就必须要进入军校学习,并且服役,所以他们就在排名之外,不受排名的限制。
而林东这样的指责,无疑是在质疑国朝的法律,限制名额的原因是因为军队的规模并不需要更多的军官。也正是这种不公平,才会让林东愤愤不平。
想到这一切,林东的思维乱成了一团。
现在怎么办?
是的,或许学校不会追究自己的那通蠢话,但是毕业之后怎么办?尽管林东知道,自己还可以从事其它人的工作,但是,他更想留在军队之中,这是他的梦想。躺在床上的林东,盯着帐篷顶,他在脑子里不断的想着,回忆着当年为什么来考这所学校。
“怎么样啊,今天晚上一起去喝两杯吗”
两年前,也就是在与好友一同在省城的图书馆中,两个人顶着寒风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在那个傍晚,朋友的这句让林东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感到有点惭愧他希望出去喝两坏。
并不是为酒,而是因为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肉了。
即便现在,林东仍然能记得当时的窘迫。
他是穷人!
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家中不过只有几亩薄田,这也是他曾寄希望予于科考的原因,但是科考被取消了,他想改变自己的命令,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考取书院。
和许多寒门子弟一样,他不想永远呆在乡间,这种意识随着他看的书越多而越来越强烈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科举被废除了,这让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急去竞争生员的资格,就失去了竞争的机会了。
三年前,在从报纸上看到那篇报道的时候,在那个傍晚时分,林东走出了院子。
看着破落的乡村,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甘!
难道,他的未来就要被束缚于这个乡村吗?
曾几何时,他也是充满了幻想,幻想着夸马游街,幻想着效力君王的一天。
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他失去了这种可能,甚至就连竞争的机会也没有了,兴乾皇帝直接废除了科举。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决定离乡往省城学习,因为想要考取书院,需要看很多书,那些实学的书,或许他能买到一两册,但却买不起全部,而且他还需要学习实学知识。
第二天,林东带着七两银子,这是他的全部家当。然后他就去了省城,租住在省城附近的村子里,然后开始了他的求学生涯。
一边求学,一边务工。
好冷啊!
那天晚上,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用满清式的长袍改成的简陋的棉衣,那是生员衫有样式,因为那是读书人的标志,可是衣服却是沉旧的,就连内衬已经相当的破了,补丁一个落一个。
没钱啊。
对此,任何人只要看一眼林东,也就知道了。
其实也不全是,钱还是有的。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三两银子的月工资,用二钱银子租一间房子,然后每月吃饱穿暖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林东并不敢大手大手脚的花钱,他还要为今后的学费存些钱书院是收学费的。除非他能获得奖学金。
也正因如此,林东的日子才会过的非常紧张,毕竟除了学费之外,他每隔两个月还要给弟弟寄一两银子和几本书,他希望在社学就读的弟弟,将来能够考进更好的书院。
也许,我是无法考进清河书院了,但是林西可以!他比我更聪明。
作为兄长的林东对于弟弟有着特别的期待,也正因如此,他才甘愿在省城忍受饥寒,那天好友是在图书馆外的路边摊请他吃的饭。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酒过三巡后,王鸣久看着林东说道。
“现在也是有公费的学校了,不但学费全部免除,而且还提供生活费,和师范学校一样连零用钱都有。”
在大明师范学校是免费的,可那并不是林东所愿考取的,他并不愿意做当学校里的教书先生,那怕是县学、府学里的那些每月能拿几十两银子的教书先生,也不是他所愿意的。
“哦?除了师范,还有这样的学校?在什么地方啊?”
“当然是中都啊,全国最好的学校,都在那里。”
“是什么学校啊”
“大明陆军学校。”
“这是什么学校?”
“军人的学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林东不解的看着王鸣九,对于这所学校,他是陌生的。其实,在兴乾之后,陆军学校的招生,并没有扩大,尽管第一期和第二期已经在校学习了,但是,因为当时收编的郑家军、江西明军、李定国晋军等地方武装的军官都需要在校培训,所以第一期、第二期学员的数量并不多,甚至还没来得及在全国公布,这个学校的第一二期前来应考的基本上都是南直隶以及周边的那些消息灵通的人。
而这次招生第三期的消息,是在官府的名义发布的,传到太原的时候,已经入冬了。
“其实……”
王鸣久看着林东说道。
“这也是个机会啊!新朝重军功,没准还是可以功成名就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过去根本没想过啊!”
林东轻声说道。到目前为止都是为了考入书院而在努力学习的。现在突然被问道想不想去当兵,叫他如何回答呢?
而且传统中,读书人是瞧不上武官的。
或许新朝重军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军队里,肯定充斥着大量的功臣以及他们的曾经的部下,或者部下的亲友,即便是他考上了,将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发展前景呢?
“肯定不好考吧!毕竟,功臣的亲朋故旧可不少啊。”
“当然有不少,可是这是学校,是要考的,只要是大明人谁都可以去考,只要考试,就肯定很公平。”
如果说传统的科举,给了中国的读书人什么影响,那就是他们相信考试是公平的。
“我也可以吗?”
“你也可以,我也可以,他也可以,谁都可以!”
王鸣九指着外面的路人说道。
“我说过,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了科举正途,那么,作为寒门子弟,想要读书院,就只有公费这条路可走,所以我才特地这样来告诉你的。贫困子弟首先要选的是“不要钱”的路来自救。喜欢还是不喜欢,不在考虑范围内。”
确实,寒门子弟没有选择权,即便是考书院,也是首选愿意提供奖学金的。
林东这样想到。
“想去的话,现在不马上赶到中都,去交考试申请书的的话就来不及了,哦,还有一件事,就是需要知县的推荐信。”
知县的推荐信很容易,只需要到县衙里去一趟,在没有犯法的提前下,知县会非常乐意为他开推荐信,毕竟,为国荐才也是他的责任,而且他也乐意如此。
其实,如果需要的话,他本人甚至都不需要前往县衙,只需要写一封信就可以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在拿到知县的推荐信后,林东立即离开了太原,过黄河经河南,到了中都。
然后顺利的考上了陆军学校,现在毕业了。
可是将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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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往他处(第二更,求支持)
将来呢?
躺在行军床上的林东默默的思索着。
作为寒门子弟的他,之所以考进陆军学校,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这里是免费的,而且提供伙食,每个月都发放津贴。
当然,真正吸引他的又是什么呢?
是毕业后可以进入军队,在军队中获得晋升。
或许,作为武官并不是林东最初的计划,但是却足以改变他的命运。
寒门子弟没有选择权!
在有科举的时候没有,在兴乾之后,更没有,就像王鸣久一样,他同样也没有选择权,正因为没有选择,他才会进入专门学堂,在毕业后,进入商号,现在已经被商号派去了蒙古。
寒门子弟没有选择权!
在求学时没有,在求学之后同样也没有。
可是林东却不甘心,不甘心拿着五百两银子的补偿金,然后就此碌碌无为。
也许还有其它的选择。
林东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比方说他可以到南洋去,到的任何一个宗藩封国去,在那里,他可以继续于军队任职,他相信自己可以在那里的军队中获得任用。但真的要去那里吗?
那些宗藩封国与大明之间是一种宗主与封国的关系,他或许会在那里得到任用,但是却仍然是背井离乡到了海外。
南洋怎么样呢?
他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
太远了吧!
其实作为一个军人他也有可能被派到南洋,甚至也有可能被派到北方,派到冰天雪地的黑河总督区,没准,他将会在那里率领一支探险队,继续往北,往北极的冰天雪地探险,去拓展大明在北方的国土。
他会成为一名探险家,谁知道呢?
就像前两年毕业的学长一样,他们中就有人先后被派往北方,率领着探险队去探寻着未知的边镜,为大明拓土千里。尽管那里只是一片荒原,只有少数的野人和森林,除了冰天雪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但他们仍然成为了英雄。
至于南洋!
那里或许是一个选择,而且林东知道,他的同学之中,将会有不少人选择那里,甚至南洋诸国的代表,最近也开始活动了起来,他们同样需要军官,他们与土人之间的战争,从未曾停止过,对于军官的需求,从未曾得到过满足过。
只要到南洋,他们就可以成为南洋诸夏的“士族”,获得自己的封地、奴隶,当然,他们的回报就是用手中的剑为大王们开疆拓土,为他们镇蛮抚夷,用手中的剑去教化蛮夷,让他们放弃野蛮。
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将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那个国家的功臣、士族,从此之后,他们的家族将会与国家捆绑在一起。
不过……他不想去南洋,不是说,林东看不到去那里的好外,或者说他觉得那里太远了,而是因为他觉得那种地方,是属于诸夏的,而不是大明的。
“在大明山西人的名声是不好的,那几家人毁掉了山西人的名声……”
这正是林东不愿意前往南洋的原因,他希望能够以“大明人”的身份获得声誉,当他载誉归来的时候,报纸上会提到他是“山西人”。
可是现在呢?
林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也许,以后会成为一名商人。
拿着那五百两银子去做生意吧。
也许可以去黑河,那里不也是需要军官吗?虽说不是正式的军官,可却也是民团长官,没准,他可以在那里加入一支探险队……
终于,林东从床上爬起来,如果再不起床的话,就会错过午餐,到时候,就要自己掏钱到外面吃了,作为准毕业生,他们的生活是自由的,学校里对于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洗漱之后,看着训练场上的帐篷,林东又叹了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林东的心里充满着各种滋味。
看着远处几名呼朋唤友出去的校友,他们是要去庆祝着能够留在部队中吧!看着他们,林东甚至充满酸涩地想到,也许,他们中会有人加入探险地,在极北方的冰天地雪中,在从未曾有人到过的地方,插上一面大明的旗帜,宣布大明对那里的统治。
他心里明白那种冒险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那是充满危险的。然而,同样也是充满荣誉的,在学校里面,就有一幅铅笔画,清楚的记录着那个的画面,那是一片明人从未曾走过的冰天雪地。一群军人在那里树里起了大明的界碑,标志着大明对那片陆地尽头的占领。
“都已经到达北方的冰海了,再往北,就是大海了,还有什么可以探索的呢?”
林东开始自我安慰道。
“反正都已经让别人给探索完了,即便是你过去了,也没有什么用不是?”
那种对于未知领域的探险是一种参谋旅行,这也是为什么学校会在过去的两年中组织毕业生去的原因,对于毕业生来说,既是考验他们的所学,同样也会面对一些危险,最终,他们会在探险的过程中成长起来。
“好吧,就这样了!”
深吸一口气。待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林东他又一次打开了报纸,在报纸上可以看到,人们用热情洋溢的文字,去描述着对亚美利加的远航。
废话连篇!
尽管用尽了美好的文字对那片沃土加以描写,但是,林东却觉得的都只是废话,只是核心的内容非常简单那里是无主之地,生活着一群野蛮不受教化的土著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大明抵达那里之后,将会去建一块什么样的乐土?
谁知道呢?
也许就是连朝廷里的那些中枢阁辅们也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大明进入那里之后,就会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劳神费力的建设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大明会在那里兴建起城市,开垦出田野。移民会进入亚美利加,会像西班牙人一样,在那里建立自己的统治。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有其它不美好的事情会发生,那些原住民,那些土著人,他们会像恶魔一样袭击移民,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死移民,甚至会吃掉移民的肉,那些土人全家人会一口口的吃掉移民,然后把用移民的头骨做杯子。
这并不是虚幻的,在南洋既有猎头族,同样也有食人族。
移民的铳炮或许可以击退他们,但是想要建立稳固的统治,还需要时间。
在南洋,这一切会发生,在亚美利加,这一切同样也会发生。
坐在床边,林东的手边放了一杯微温的茶,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又一次,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做在那里。
“去亚美利加呢?”
突然,林东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他猛的一下站起身来。
“去亚美利加的,也许有……机会。”
“去亚美利加。”
恰在这里,刚进帐篷的李平听到了林东的话,他一样也没能考进留在部队里的名次,他的计划是回到黑龙江的老家,也许会在那里进入官府,谁知道呢?
“你准备去那里?”
“没错!”
点了点头,林东有些激动的说道。
“那里总有需要军人的地方。”
“可是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需要军人啊。”
林东已经重新坐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我敢肯定,军队不可能过去多少人,当局肯定需要军官。”
看了李平一眼,林东又说道。
“要知道,在那里,可是有很多凶残的野蛮人。”
听他这么说,李平想了想,然后说道。
“你就那么肯定吗?”
林东瞅着好友,他的呼吸显得很平静,但平静中却又显得有些激动。
“虽然不敢肯定,但是,要知道,咱们对那里还是一无所知,也许,他们也会派出探险队的!”
没错,他们肯定会派出探险队深入到内陆,毕竟,大明不可能仅仅只满足于沿海。
“我们肯定会向亚美利加的腹地探险,所以,肯定有我们的用武之地。”
“没错!”
就在林东的话声落下的时候,帐篷口传来了一个声音,顺着声音看去,林东看到了教官,他走了进来了。作为教官,他很年轻,面上带微笑,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
“您好,方教官。”
林东和李平纷纷站起身来立正敬礼。
“怎么?不发牢骚了?”
方子东虽然是教官,可他却也是勋臣,他当年曾与陛下一同打下江阴,现在,他则在军校任教。
“昨天学生孟浪了,请教官责罚。”
猛地挺起腰板,林东立正站在那里,大有一副等待惩罚的样子。
“有什么好罚的。”
方子东看着他说道。
“正如你知道的,我们现在刚刚把手伸到亚美利亚,在未来,我们肯定要深入到亚美利加,肯定要往那里大量移民,这就需要向内陆派出探险队,可是,现在国内的局势,国内目前没有多余的人手,所以……”
话声稍顿,方子东说道。
“你们可以自愿报名,自愿前往亚美利加,当然,是以军人的身份,你们愿意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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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高原上的青蛙(求支持)
尽管刚刚过去兴乾五年,对于大明而言,似乎带着些许不祥,从六月郯城地震之后,水灾、旱灾就先后在中原大地上接连出现,几百万百姓的赈济,不仅给大明的财政带来的压力,而随后的灾民安置等一系列的开支,都压的朝廷喘不过气来。可即便是如此,在这一年经过修改的《大明殖民法》还是以朝廷的名义被颁布了,也就在地震以及水旱灾发生后,从欧洲和北美接连传来了大明于美洲获得殖民地的消息。
这一消息无疑给处于自然灾害中的大明带来了些许安慰,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国家能够开疆拓土,本身就意味着盛世的到来,尽管那些地方远在数万里之外。但是得到那些土地的代价却是极小。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国人是不喜欢扩张的,但是对于这种近乎于无本生意的扩张,没有任何人会去拒绝。
也正因如此,朝廷的官员们迅速制定了《资助移民法》等一系列鼓励移民的法案。面对自然灾害,无论大明的官员是否愿意,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把海外,视为解决问题的办法,终于第一次,往海外殖民地移民,成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还出于另一种考虑。大明现在所实施的分封制,势必将会继续下去。未来那里的土地很有可能会被分封给皇子。所以势必有必要加强,尽可能的增加那里的移民,尽管那里对于大明来说无异于天涯海角。
没有人知道,这一年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年必定将会被铭记在了历史上,让后人为之津津乐道。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大明开始了大规模的海外移民,仅仅半年之中,大明就向海外殖民地以及南洋诸夏,移民多达60万人,这甚至超过了过去数年的总和。
事实上,不仅是大明在各方百计的推动海外移民,南洋诸夏也在千方百计的引进移民,兴乾五年只是开始,而兴乾六年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头。
这一年,将出正月十五,从南到北一个个港口中,一艘艘商船纷纷驶向浩瀚无际的海洋,船上满载着来自各地的移民,他们对未来充满着憧憬,甚至在这些船中,还有数艘是驶往美洲的船只。几乎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们满怀希望地离开大明,前往那片未知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兴乾六年会掀开什么样的序幕,但可以肯定的是,从这一年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当一艘艘商船满载移民驶离大明的时候,远在大明北方的另一端,在那片曾经给中原文明带来无数伤痛的蒙古草原上,大雪已经开始消融,枯萎的草原再一次长满了嫩绿的牧草。当然也开始迎来了来自各地的商人。
然而不同与往年的是,现在的草原上的那些蒙古人生活正在改变,尽管大多数牧民仍然在放牧,但是在草原上已经出现了几座城市,比如库伦城,就是草原上最大的城市,这里不仅仅是蒙古最大的城市,同样也是其活佛哲布尊丹巴的驻地,三年前,由大明皇帝出资在库伦为罗桑丹贝坚赞修建庆宁寺,此后,罗桑丹贝坚赞就常驻于此。按照理藩院与定盟,罗桑丹贝坚赞每年必须向清朝政府进贡八匹白马和一头白骆驼,称为“九白之贡”以彰显友谊象征。
当然,这种“友谊”也表明,蒙古并不是大明的臣属,他们仍然保持着很大的独立性,尽管此时,明军在蒙古草原上设立有相应的堡垒,可是,却仍然不能改变这一事实。不过似乎双方都没有意图,现在去改变这一点。
大明对于蒙古并没有实际上的统治,所谓的“商屯”,也不过只是商业性的堡垒,蒙古人之所以会容忍大明军队在草原上的存在,更多是的现实利益草原需要大明的市场,需要向大明出口羊毛。现在大明和蒙古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在商业利益的驱使下成为了朋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利益驱使下的友谊有时候也是极为稳固的。
每年到了春天的时候,这些商堡就会热闹起来,那些绵羊长了一个冬天的羊毛,开始剪下了,成千上万吨的羊毛从各个牧区往商堡里转移,那些接受大明册封的汗王、侯爷们,无不是指往着这笔收入,来维持新一年的生活奢侈的酒池肉林式的生活,生活既是他们所向往的,同样也是大明刻意带给他们的,带给草原的。
相比与过去中原政权对于草原的百般限制,现在大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不会限制商品的输入,还会鼓励他们消费,鼓励他们过上奢靡的生活。还会主动地帮忙帮助他们拥有过上这种生活所需要的财富。
古人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他们愿意享受这种生活,只要他们沉迷于这种奢靡的生活之中,就不可能再重新回到过去,那种近乎于风餐露宿的野蛮状态里。维持这种状态,他们甚至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效果。但是效果最终还是慢慢的会体现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抗拒。抗拒大明对草原的改变。
现在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春天,当商屯的商人们开始用白条收购羊毛的时候,内地的商队也会赶着大马车来到这里,他们会带来大明最时髦的奢侈品,最奢华的丝绸,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公们所渴望的,他们和他们的妃子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奢侈的生活,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付出一点羊毛。
当然,他们必须要遵守盟约,只有在与大明的盟约下,他们才能得到所需要的一切,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战争。
不过,在大明对喀喇沁部以及科尔沁部等内蒙满清帮凶近乎毁灭性灭族之战的威慑下,至少直到现在,喀尔喀部仍然保持着“驯服”,当然,这种“驯服”更多的是受制于现实利益。
草原需要向大明出口羊毛,王公们需要来自大明的商品,需要享受现在这种奢侈的生活。至于在草原上享受最尊贵地位,已经隐隐成为外蒙古各部的政教领袖的罗桑丹贝坚赞,同样了也需要大明的支持。
十年前,罗桑丹贝坚赞回蒙古传法,经过十年的传法,现在他隐隐成为外蒙古各部的政教领袖,而此时,这位蒙古的政教领袖,面对大明派来的使节,尽管面上带着笑容,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大喇嘛应该看到,今年虽然已经开始了春,可是草原上看上去似乎却比往年冷清了不少。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偏远的商堡。就连一向热闹非凡的库伦城今年也是人流稀疏。各地草原市集上的门庭冷落,皆是因为汉商不敢来此贸易,长此以往,非但不利于大明,更不利于蒙古。”
去年从欧洲回国后,凭借着使欧的功绩,受到陛下的重用,成为理藩院侍郎的方中德看着罗桑丹贝坚赞这位皇帝陛下赐封的“大喇嘛”时,语气显得颇为尊崇,在大明,理藩院是一个极为微妙的衙门,既是大明用于“统治”蒙古、朝鲜等藩属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同样也是管理南洋各宗藩国的最高权力机构,但是对于藩属和宗藩却在保持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
毕竟,现在大明还没有在蒙古建立真正的统治,即便是名义上的统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作为理藩部侍郎的他,之所以进入蒙古,是受札萨克图汗的请求,在陛下的授意下,来蒙古调停的,当然,他能做的也就是向大喇嘛表示一下,大明的“关切”。如此也就足够了。
“方侍郎,还请汉商无需担心安全,草原各汗王必定会保护商队的安全,而且札萨克图汗与土谢图汗之间的矛盾会很快得到化解,大皇帝完全无需担心草地,更不需要担心汉商的安全。”
罗桑丹贝坚赞心里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为担心大明的大皇帝会不会趁着札萨克图汗与土谢图汗察发生冲突为借口,染指草原,或许这几年蒙古因为羊毛出口对于大明越来越依赖,但是对于未尝不对大明在蒙古草原上的存在感到忧虑。
或许在草原上只有区区数千汉军,这些汉人分布在几十个城堡之中,他们的作用几乎是不值一提的。可是那些人的存在,仍然让人感觉到不安,毕竟邻居手里拿着枪在你的家里住着,本身就容易让人产生警惕。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希望大明皇帝有理由进入蒙古。其实,非但他不希望,所有的蒙古王公都不希望,当然,他们更不希望与大明的关系变得紧张,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经济上的依附,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习惯了在冬天里,在温暖如春的宫殿之中,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在帐篷里忍受着冰天雪地的寒风刺骨。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或许,他们可以默认明军驻在商站里,但是绝不意味着,他们会同意明朝借口调停蒙古内部的事物,直接插手其中,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他们已经适应了现在这种良好的生活状态,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为这种生活状态牺牲自己的权利,甚至自由。
“当然,皇帝陛下相信,在大喇嘛的保护下,汉商的安全必定会得到保证,但是皇帝陛下,希望大喇嘛能够出面两位汗王之间的矛盾……”
方中德非常直接的告诉罗桑丹贝坚赞这位哲布尊丹巴,告诉他,大明无意干涉蒙古的内政,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哲布尊丹巴才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会面随着方中德的坦率,而变得的轻松起来,在会面结束之后,方中德当然再一次邀请哲布尊丹巴在适当的时候,前往京师给陛下**。
当然,这一切都仅仅是礼貌而已经,在离开了哲布尊丹巴的寺院之后,在往城外的商站去的路上方中德,看了一眼库伦,心底微微一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启先,我们明天启程回张恒。”
“可是,不还没有调停好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李林功有些不解的看着侍郎,如果他没有刻记错的话,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调停两位汗王之间的冲突,避免草原上再起战火吗?
“侍郎,如果草原上再起战火该怎么办?”
面对李林功的担心,方中德笑着说道。
“让他们打去,与我何干啊!”
早在离开中都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对他有过叮嘱,大明对于草原现在的政策是不直接插手,让他们自己打,大明只需要作为旁观者就行了。
“啊……”
睁大眼睛,李林功的目中尽是不可思意的模样。他没有想到,居然这是这么一个结果,大张旗鼓的来库伦,结果什么承诺,什么成果都没有取得,就回去了,甚至于,从一开始,侍郎就没有去想过调停。,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一来,于我大明的威望有伤,毕竟札萨克图汗是咱们大明册封的第一个喀尔喀汗王?”
看着李林功,方中德笑说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大明依然还是无法真正统治蒙古,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硬插手这里,徒惹人厌,与其如此,那就让他们自己先杀个痛快吧!”
等到最后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收拾残局。
“可,我们需要草原上的羊毛,这里要是乱了……”
下属的担心,让方中德哈哈笑道。
“别忘了,除了蒙古,咱们还有东北哪!”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最起码的常识,除了蒙古之外,大名还有另外一片国土,哪里远比远比蒙古更为富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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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边疆(求支持,求月票)
这是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一辆马车驶出了村镇。
朝阳下,那耸立在远方的山脉上依然白雪皑皑,映着金色的光芒,虽说大山的距离甚远,可在朝阳下却也是清晰可见。
这远处积雪尚未消融的山脉是如此的辽阔,绵延数百里,而在山脚下,则是一大片辽阔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原,草原上半人高的野草被风吹伏着,掀起一道道起伏的波浪,在草地间,两个人驾着的马车沿着土路向前驶去,他们朝着那山脉的方向行驶,似乎那大山近在眼前,可实际上,距离仍然很远。
大山的山头上皑皑的白雪,还要再等一两个月才会完全融化,尽管山下这个时候已经是一处春光,可是山上的积雪,想要完全融化,还要很长时间,也正是从山上融化的积雪,让山下的这片辽阔的草场显得分外的肥沃,即便是在盛夏的时候,即便是没有雨水,那流淌的河道也会从山上带来取之不尽的雪水,融化的雪水滋润了大地,使得这里成为一片肥沃的土地。
尽管土地非常肥沃,可是放眼望去,极目所致,都是草地,根本就看不到多少耕地,偶尔的可以看到在草地中耸立着一栋房子,尽管看起来有些荒芜,但是在草地间隐约可见一个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动物,那是绵羊。
成千上万只绵羊,就这么懒洋洋的在这片水草肥美的草原上享用着春时的嫩草。而在这牧场间的道路上,这辆马车驶过一片耕地,这是一块只有二十几亩的耕地,临着一片泉水,显然,这里主人就是为了灌溉方便,才会在这里开垦出这块耕地,那块田里已经冒出了些许嫩苗,有玉米苗,也有麦苗。
“等到明年的时候,估计老孙家,就会把这块池子周围的地全都开了。”
瞧着那块地,李业对身边的兄弟说道。
“我听说,他从关里头把自家的几个堂兄弟都接了过来,帮他们家开地。”
“哥,为啥,咱不多开点地?”
“咱们就弟兄俩,开不了那么多,也不用开那么多地。”
哥的话落到李厚的耳中,让他立即沉默了下来,所能听到的只是他们乘坐的两轮马车行驶时的有节奏的咔嚓声,那是木头的车轴与木头的车轮相互摩擦的声音,而马蹄踏在土地上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
只有两个人根本就开不了那么多地,这或许就是弟兄们少的一个缺点。人越多,劳动力也就越多。自然的也就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
随着距离市集越来越近,那股草原上特有的淡淡的青草香味,现在也过去了,所闻到的只是市集周围的耕地里散发出来尘土气,以及地里头的积肥散发出来的味道,那是积了一个冬天的马粪、牛粪以及羊粪散发出来的味道。尽管它的味道并不是特别难闻,但是,仍然可以闻到它的味道,每年冬天结束的时候,土地里都会上满这样的肥料。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人们的呼吸里都会充斥着这种味道。
这种味道,正是他们这些人从小时候起就熟悉的气味,而对于这里土人来说,这种味道却是陌生的,这是农耕的味道,当然也代表着文明的气息。
但是对于农耕民族来说,这种气味倒是叫他们觉得惬意,而且亲切,当然,现在李业和李厚兄弟两个人,对于这种气味却越来越陌生了,李业的500亩军功田,并没有用来种地,而是养了几百只绵羊,这次到集上,就是为了卖羊毛,相比于种田,虽说养羊的收入赶不上它,但是养羊却相对比较省事,至少在人力不多的情况下,养绵羊是最省人力且收入最多的。
来到市集上,相比于方园数里远只有四三户人家的定居点,市集却相对显得热闹一些,曾经木制的围墙,早已经改成碎石砌筑的围墙,在围墙里,来自各地的商贩在那里叫卖着种种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运来的商品。
武昌的茶砖、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诸如此类来自大江南北的商品,在这里聚集着,几年前,这里甚至还有山东的大红枣,现如今随着这里也种起了枣树,便没有商人再往这里贩运大红枣。
总之,只要有钱,临河集的市集,就和黑水总督区的任何一个市集一样,可以见到来自全大明的商品,只不过,最近两年,像棉布之类的商品,正在被东北货所取代,因为东北同样也建起了纱厂、布厂,尽管在这里,因为每年冬天河道会结冰,那些利用水力的工厂会因此而停产,但是工厂仍然被建立了起来。甚至现在就连黑水也建了毛呢厂,因为黑水的移民大都养绵羊,精明的商人便就近利用本地的羊毛积起了毛呢,只不过,在黑龙江北的黑水实在太冷,那水力织呢机一年只能开动四个来月,可即便是如此,因为运费的关系,本地的毛呢还是比从沈阳运来的毛呢便宜一些。
马车进了市集,瞧着热闹的市集,李业对兄弟说道。
“小弟,我去羊毛行里,你去那边的人市上,看看奴婢的价格。”
人市,或许在《大明律》中,禁止百姓自卖,禁止以本国百姓为奴,但是并不等于在大明没有人市,只不过现在这些人市所贩卖的,并不是本国的百姓,毕竟在“卖者杀、购者流、自卖者流千里为官奴”的酷法威慑下,人市上的奴婢往往都是来自朝鲜、广南、缅甸、直腊以及暹罗等藩邦小国,甚至还有来自阿拉伯以及欧洲等地,当然,相比于后者的稀少,南洋诸土邦的女子往往最为常见一些,也正是这些人支撑了大明的人市,让大明的百姓可以有限的金钱换取了奴婢。尽管这种市场看起来有违教化。可是人总是现实的,正是因为拥有市场的需求,人们才会建立这种市场。当然,相比于出卖自家人,现在这种以异族人为奴婢的贸易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甚至在过去的几年之中,这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产业,尤其是在像黑水这种边疆,这一产业更是方兴未艾。
来到人市上的时候,李厚看到了不少南洋土女,尽管她们穿着一身明式的衣裙,可是略黑的肤色仍然暴露了她们的身份,她们的语言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对大明,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当那些土女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眼神,甚至还会有人冲他抛着媚眼。
毕竟,对于这些蕃邦土夷来说,大明不仅仅是天朝,同样也是天堂,现在,她们能够来到天堂,又怎么可能不让人期待呢?而在期待之余,他们自然希望自家的主人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年长的男人。
不过,与其它人看到那些土女时流露出来的兴趣截然不同,对于这些人李厚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致,因为她们的相貌大都很普通,这让他很失望。
“大哥需要的是一个为李家传宗接待的女人,不仅仅是一个奴婢!”
李厚在心里这么想着,尽管他和大哥的名字联在一起是“家业丰厚”,可是这个家其实是非常贫困的,要不然当年大哥就不会投军了,幸好当年张尚书不喜兵事,大哥虽说从军,却并没有上过战场,而几经辗转后退役时也分到了一块功田,因为位于黑龙江北更为偏远的黑水,功田甚至可以加倍。
不过置身于这么远的北地,想要娶妻生子并不容易,关内的女子又有谁愿意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娶妻不行,那就纳妾吧,按大明律买来的奴婢可以为妾,所以黑水的人市,表面上是买卖奴婢,其实却是买卖为他们生儿育女的妾室。
很多单身的移民,对于女人并没有什么要求,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只要是个女人可以为他们传宗接待也就可以了。但是李厚却想为大哥找一个相貌好看的女人,即便是传宗接代也要有那么一点要求。
“这位小兄弟,你瞧瞧,瞧瞧我这,我这的女子和南洋女不同,虽说相貌与我汉人不同,可个个都是明眸流盼、朱唇皓齿,个顶个的都是十足的美人,而且价格不高,一个波斯婢至少要百两,我这里只要五十两……”
拦住李厚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这人一身锦衣,肥头大耳的一瞧就是身价不凡,不过他却这么主动的吆喝着生意,却出乎人的意料。像他这种富人很少有像他这样自己亲自出头露面的。
“你带来的是波斯婢?”
李厚诧异看着面前这人,天方婢、波斯婢在大明只有富人才能买得起,他是从那里弄来的波斯婢?一个只要五十两?
在黑水这种地方,像那样物美,但价不廉的奴婢,恐怕是很难卖掉的。毕竟在这里大家所讲究的是物美价廉。
“瞧这位小兄弟说的,若是波斯婢,在下还能在还到这卖,一早在广州就已经卖完了不是……”
来自波斯的奴婢,在现在的大名非常受欢迎,尽管他们的相貌迥异,但是对于大明的富人来说,相貌迥异的奴婢,往往更能体现出他们的身份。说话的时候,他神秘的笑说道。
“是天竺婢,知道天竺吗?就是唐僧取经的地方,那地方的女子模样与波斯婢差不多,就是,皮肤稍微黑点,但是他们比波斯奴婢更为温顺,更加听话……”
作为商人,在道出自家商品的不足之后,他的话头又赶紧转到了另一方面,在那里言道着天竺婢的好处来,但无论他怎么说,李厚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要不小兄弟你看看?”
瞧着面前的这个公子,王时坤试探着说道。
“小兄弟,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将来您肯定会后悔的。”
“太贵了!”
李厚摇摇头,手指着那边的南洋婢说道。
“那些南洋婢,最多二十两,五十两,都够买两个了,而且还得倒找头马来,两个奴婢,放羊都够放几百头,一个能干啥?”
李厚的拒绝让王时坤的心里顿时苦笑连连,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实际,张嘴放羊,闭嘴种田的。难道他就没有条件吗?这些奴婢的相貌瞧着比那些南洋奴婢的相貌更漂亮一些。
“小兄弟,你瞧,这些天竺奴逼它们的屁股又圆又翘,这样的女人才更容易生养,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这可以便宜点,怎么样,四十两……”
王时坤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对于刚刚涉足这个生意的他来说,需要的是打开市场,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自己亲自沿着一路卖过来。
说话的时候,他几乎是半拉硬扯的把李厚请进了他的屋子,进了屋子,透过从窗户上照入屋中的阳光,李厚看到屋内尽是相貌与汉人与南洋婢截然不同的女子,尽管她们与南洋婢一样的肤色稍黑,但是那大眼睛勉强也算是明眸流盼。这些女子之中,相貌看起来还算是赏心悦目的倒也不少,单从是相貌上来说,瞧着确实比南洋奴婢更漂亮一些。
“四十两,还是太多了……”
李厚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王时坤就诉起苦来。
“哎哟,瞧小兄弟说的,这多啥啊,我从天竺十万八千里的把人带到这,那你可是当年唐僧取经的地方离咱们这可是有十万八千里,我也不容易啊,四十两不能再低了,再低那可就真亏了……”
就在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李厚就往外走了,四十两太贵了!
“三十、三十两,小兄弟,怎么样?就当是交个朋友!”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完全是一副割肉的表情。不过,即便是如此,李厚仍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又一次瞧了一眼那些天竺奴婢,然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再少二两银子,再少二两银子给我一个,怎么样?要是不成的话,我现在就走。”
像是被挖掉一块心头肉似的,王时坤心疼地说道。
“行,就当是交个朋友,咱们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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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潜入(第一更,求支持)
这里是大明吗?
即便是已经跑遍了整个黑水总督区,再一次回到这个“盛产海参的崴子”时,王时坤的神情中仍然带着些许惊愕感。
海参崴是黑水总督区的首府所在,尽管这里同样为东北总督管辖,但却设有属理军政事务的总督,也意味着这里与其它地区的不同,正像其总督是由军人出任一样。
作为造访者的王时坤当然不会在意什么军人属理此地时,军队以及民兵对土人的弹压,他更多的是惊讶,毕竟,这里过去顶多也就是画在大明的地图上,是大明的羁糜地,就像建州女真一般,可是现在,这里与大明的腹地没有什么区别。
作为城市的海参崴并不大,但却显得非常繁华,因为这里盛产造船所需的栎木在黑水总督区的海岸边、河道旁以及腹地,生产了千百万株百年甚至数百万年的栎木,它是最好的造船原料,就王时坤的了解,现在大明80%的军舰都是用黑水的栎木建造,还有30%的商船,毕竟,相比于军舰,商船的木料来源更为广泛而且要求相对较低。
木材贸易的兴隆不仅使城市变得极为繁华,而且也改变了本地土人的生活,成千上万生女真走出了大山林泽,他们在林场里以伐木为生,他们的生活发生了改变,当然也在迅速汉化,最终,他们会变得与明人无异,不过,谁都知道,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是自愿走出林泽,结束渔猎的生活,但是他们并没有其它的选择。
满清用他们的暴行告诉大明,对于野蛮人怀揣仁慈之心会遭遇什么,也正因如此,大明才会迫使他们接受教化,迫使他们放弃原始的渔猎生活,在林场里伐木,在那里他们可以生活的更加幸福衣食无忧,子女可以接受教育。在南洋诸夏教化蛮夷的时候,在东北,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同样也在推行着教化。
对于这一切,王时坤并不陌生,甚至直到现在,他的耳边有时候还会回响起林场附近的铳声。当然,他并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大明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了。
“这还是我知道的大明吗?”
又一次,王时坤看着街道两侧那些大明式的建筑,看着街头的路人,心底不由的发出了这么一声感叹。
这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大明了!
无论是海参崴或者广州、厦门、宁波……从离开了海门那是周国唯一的港口,这个周国不同南洋的那个“周国”,它并不是大明宗藩,而是一群逃离大明的人所创,这次王时坤之所以会乘船返回大明,就是奉大王的命令探听大明的虚实,毕竟,他们离开大明太久了。
为了尽可能的探听虚实,王时坤选择了天竺最好的商品女婢,那些女婢都是德里与德干诸国的战争中掠夺的奴隶,价格极及低廉,而他不仅仅要探听大明的虚实,还要尽可能的开辟一条商路。毕竟,周国远谈不上富庶,尽管雨水充足,但是水稻的产量一般,加之百姓懒惰,所以,必须要开辟新的贸易,最终周国选择了奴隶。
而王时坤正是来这里开辟商路,为了开辟这条商路,他甚至需要冒名为南洋诸夏的商贩,可即便是如此,他仍然避开了海州,选择其它港口进行贸易,而出乎意料的是,通过这一路的观察,王时坤得到一个结论大明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大明。
“只要兴乾皇帝在,只要大明继续保持现在的这种态势,我敢说,即便是大王把德里打了下来,最后,也是为大明作嫁衣!”
回到了船上,面对儿子,王时坤不禁感叹万千起来。
“过去,为父只以为,这治国无非就是遵循祖宗之法,可现如今,为父才知道,这所谓的祖宗之法,其实不过只是秦汉之后的误传而已,我华夏能有今日,全凭当年周国分封诸夏,诸夏拓业四方,教化蛮夷。而拓业四方的时候,诸夏势必招走国内的兵丁和无地的子民,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出什么陈胜吴广之流了,如此才是真正的王道,若是秦汉以来,我华夏列朝不是只守着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对百姓极尽压榨,而是四面分封,教化诸夷,又岂会有晋时的五胡乱华,宋时的蒙元奴役以及二十几年前的满清的入寇。”
听着父亲的感叹,王必成略微点头说道。
“父亲所言甚是,这是孩儿于广州时买的《论语正义》,具说这《论语正义》是由明朝帝师朱之瑜与黄宗羲等今世大儒合著,其文可谓是完全颠覆两千年世人解读……”
王必成并不知道,他手中拿的《论语正义》是在朱明忠要求重修儒家经典,重释周礼的前提下,集中当世大儒,以不避讳先人为原则,明确国野人之别的情况下,对儒家经典、周礼进行了重新解释,其中自相矛盾的地方极多,而这种自相矛盾与过去的勉强解释不同,直接解释为“因人而施”,一句最简单的话语就是“礼施于国人,刑施于野人”,换句话来说,就是殖民者与被殖民者的区别对待。
其实,这种解释恰到好处的解释了儒学中的软肋诸多自相矛盾言论,因此找到了平衡。当然,也为大明的殖民扩张找到了理由,当然,与西洋诸国不同,大明的扩张并不是为了殖民,而是为了教化,是为是让落后的、愚昧的土著能够在大明的教化下走向文明,并最终融入到诸夏,成为诸夏的一部分。就像春秋时的东夷、南蛮、山戎等等,他们最终都在诸夏的教化中,成为了华夏的一员。
“可不正是如此,春秋以后,战国时代虽然征伐不已,七强之间几乎已无复华夏蛮夷的区别。最后,秦统一天下,虽有扩张,但却停止分封,后人只知分封的弊端,只言分封导致春秋无义战,可却不闻,若无分封,便无今日华夏,而为避先人讳,却又不敢言国人野人的区别……”
朝着远方看了一眼,王时坤突然开口说道。
“其实,我周国也算是诸夏一员,我等于天竺,也是为教化蛮夷,今日周国上下娶纳阿萨姆等土人女子为妻妾,令其为我生育,受我教化,恰如同当年诸夏先人教化蛮夷一般。未曾想,两千年后,我华夏又行以此策,而阴差阳错间,你我亦置身其中却不自知。”
感叹之余,王时坤突然说道。
“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圣人尚是如此,只可惜,当年圣人为避先人讳,却不愿深究,其实,这纳野人女为妾,与野人女野合,可不正是教化之本,教化既是教育,教其礼义廉耻只是其一,而育,令其生儿育女,如此方才不失“抚夷”之本啊。”
说出了这一番话后,感叹良多的王时坤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在儿子的心中掀起什么样的风波,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教育”正是华夏扩张所需要的,也正是在这种“教育”之中,东夷、南蛮、山戎以及西狄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华夏。
这么感叹之后,王时坤走到了船舱外,他看着海参崴的港口,然后对身边的儿子说道。
“你看,这里曾只是一片蛮荒,生女真生活于山林之中,一旦其崛起便会为患我汉人,而今日生女真却只能于林场之中,为我明人伐木,受我华夏教化,恰如同春秋时的东夷、南蛮、山戎以及西狄,周王将诸夏封于夷地,或许诸王或是为夷杀,为蛮害,国都为戎破,百姓为狄杀,但最终,他们还是屈服于诸夏的武力之下,就像去年南洋秦、周两国助桂国攘夷,是役马打蓝国除,百万子民皆沦为奴婢,如此,他们又岂能为患华夏?”
“诸夏为图以生存,绝不会坐视任何蛮夷坐大,春秋时,诸夏虽时时蛮夷侵害,可最终仍能令其尽归于夏,自秦一统之后,对匈奴转以守势,如此,反倒导致北方蛮胡做大,五胡、蒙古、满清之所以能为患中国,其初时不过只是小部落,数十年讨伐后,才有了南下侵扰的力量,若是秦汉一统之后能分诸侯于北地,于南洋,这些胡蛮自然没有机会坐大,如此一来,中原既可避免为胡蛮所扰,即便是是中原王朝更迭,或者他日诸夏再行统一“天下定于一”之后,新朝仍然可以继续华夏以外再次分封诸夏,今日,大明可以分封宗室于南洋,他日亦可分封宗室于……”
突然,王必成的话声一顿,他看着父亲似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说出先前的那句话。
“你看到了……”
儿子的停顿,让王时坤那张满是肥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看,周王既便是现在打下了德里,打下了整个天竺,恐怕不足二十年,待到明朝皇帝的子嗣长大的时候,他们必定会领三卫万余军户封往天竺各地,到时候,周国于天竺,也不过只是诸皇子的口中之食罢了,大明盛世所滋之丁,也就有了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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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新忧(第二更,求支持)
“滋生人丁,减除丁银”
兴乾二年,对于大明而言,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年份,也正是在这一年,大明朝廷免除了“丁赋”。兴乾朝立朝时仍然沿袭明朝制度,地税、丁银分征。之前虽然多次实行蠲免钱粮,但田赋蠲免不等于丁银减轻,而且相比于每亩至多不超过0.1两,甚至低至0.01两的田赋,丁男人均超过一两甚至六七两的丁银,才是朝廷收入的真正大头。
也正因如此,兴乾二年当兴乾帝决定“减除丁银”时,面对每年七百万两以上的财政收入减少,几乎是一片反对之声,在强烈的反对声中,最终还是被通过。
由此之后“滋生人丁,减除丁银”在当年便显现出效果,非但藏匿于民间的“隐丁”纷纷上报,而且人丁的增加也给为迅速。人口从兴乾二年的不足3500万人,激增至5400万,人口在短短三年内,便增加了近两千万,除了数百万隐丁隐妇之外,更多的正常的出生,甚至在兴乾五年,人口增长非但没有因为前两年的“婴儿潮”减慢,增长速度反倒进一步增加了。
“……陛下,上个月,刑部根据新录户籍统计,今年上半年,大明新出生人口超过两百六十万人,臣估计,今年大明人口将会超过,至少接近六千万,照此速度发展,即便是未来几年有所衰退,那么十年后,我大明人口就会突破一万万人!”
亦步亦趋的跟在陛下的身边,朱大咸的语气显得极为欣喜,人口增涨趋于增加,对于国家来说是件好事,而如此强劲的人口增长势头足以令人叹为观止,可以说是古之所没有。当然,这也与满清入寇后,在残酷的屠杀之中,幸存的大都是青壮年有关,现在非但当年的青壮年仍然可以生育,他们的孩子同样已经开始生育。
“由此看来,当年陛下决定免除丁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旨意!非但百姓得到了实惠,朝廷同样得到了实惠,而且朝廷的收入实际上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这才是朱大咸最佩服陛下的地方,看似“亏本生意”,在陛下这里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当然免除人丁不仅仅是为了确实掌握人口数,也是为了滋生人丁,只要人口增加了,一切自然而然的就会增加,估且不说当时朝廷提高的盐价就已经基本补足了“损失”,多出来的人需要种田,需要穿衣,需要农具,市场扩大了,产品增加了,朝廷自然也能从中获利……”
提及“损失”时,朱明忠的唇角微扬,心里带着些嘲讽,无论是现在亦或是几百年来,于官府来说,减税往往是最痛苦的事情,不亚于割他的心头肉,即便是从这头减了,也会想办法从另一头收上来,换句话来说,于他们的眼中,百姓永远是群绵羊,这羊毛总是需要剪的,只是如何剪,怎么剪而已经,还要拔毛,还不能让他们叫唤,这才是税收的本质。
尽管这个时候,因为农村手工业的存在,让官府不能够像后世一样征收商税,但是人口的增加以及市场的繁荣,官府仍然通过征收流通税也就是所谓的“税关关税”来获得税收。
要想办法用工厂击败手工业啊!
想到五千多万人的市场,每年居然只能收到不过区区几百万两的商税,朱明忠就是一阵头痛。
“可即便是获利颇丰,但是,平臣,我们也要看到,现在,我们的商税还有进一步挖掘潜力的空间。”
扭头看着朱大咸,作为阁臣的他主要负责刑部,但是这并不妨碍朱明忠和他讨论这些问题,毕竟,最终还需要内阁同意。
“陛下的意思是加税?”
眉头微微一跳,朱大咸的语气变得不太自在了。
“陛下,现在国内的子口关税的税额是从3%到15%,已经不能再加征了,再加征,就会导致税重伤民,至于各地门市摊税,虽然征收相对颇丰,但这笔税根据朝廷的旨意,是留用于地方,再就是工厂与矿场,虽然工厂、矿场可以征收统税,但是工厂数量有限,至于矿场,除煤矿为最大宗,每年可征收税银三百余万两外,其他矿场税额相对有限……”
解释着商税的组成时,朱大咸又试探着说道。
“陛下,就流通的子口关税商税和门市摊税来说,我朝的商税已经极重了,再加重,只恐怕会激起商变。”
“朕指的不是这一块!”
朱明忠直接了当的说道。
“朕指的是那些免税的!”
“免税的!”
陛下的话,让朱大咸不由一愣,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除了工厂以及矿场的统税之外,商税中最重要的就是子口关税的征收,过去无论满清入关前或者入关后,于勋贵士人都有相应的减免。但是兴乾后,却屡次强调固关,按朝廷的“税律”除非是军需、赈灾所用,即便是朝廷解运官米,也要缴纳子口关税,至于其它逃税既会重惩。
“陛下,现在大明的子口关税几乎没免税一说,冒充军需或赈灾物资免税,非但要处以百倍罚金,超过100两的,斩为首,流全家,超过千两,流三族。谁还敢逃税?”
兴乾朝相信“税是庶政之本”,也正因如此,朝廷对于税收可谓是极端看重。也正因如此,甚至有勋贵因为逃税十余两,被废除爵位,更何况是其它人。现在又有谁敢以身犯法,朱大咸相信,没有谁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
“朕指的不是逃税的那些人,而是寻常百姓!”
朝远处看了一眼,朱明忠用相对平缓的语气说道。
“朕没有记错的话,各税关对棉布的征税是12%,对麻布是8%,棉纱是8%……”
道出这几个数字之后,朱明忠又说道。
“按照户部的统计,去年,全国纱厂的产量是两万三千余吨,但如何折成棉布的话,根据我们对棉布的征税,有70%的棉纱下落不明!”
陛下的话,让朱大咸一愣,随后连忙说道。
“陛下,如此大宗绝不是有人刻意逃税,就臣所知,是因为机纱比土纱便宜,所以百姓乐意用机纱织布,然后……”
话突然一顿,朱大咸总算是明白了陛下指的是什么。
“陛下,您的意思是,对百姓自纺自织自销的土货征税?陛下,自古以来,就没有征收百姓自产自销土货的税收的道理,至少不出本地的话,是绝不能征税的……”
只以为陛下是想要征这笔税的,朱大咸连忙劝阻道。
“而且,现在朝廷也不差那点银子……”
“那点银子可不少!”
朱明忠看了一眼朱大咸,然后说道。
“目前市场上的棉布70%都是百姓于本地自产自销,只有30%是场布或长途贩运的布匹,就是这30%,每年征税就不下数十万两,如果这些土布被场布取代的话,平臣,你说会是多少银子?男耕女织……”
感叹着这个千年的传统,朱明忠又反问道。
“这种局面,总是要打破的,不对百姓自产自销征税,这也要分种类,这种自纺自销,于朝廷于工业发展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自产可以自产农副产品嘛。至于像棉布之类的土货,以朕看来,最好要像纺纱一样,用工业品取代它……”
对于来自21世纪的朱明忠来说,他深知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对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几乎不亚于其发展道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我们不能用工业品取代它们,不能建立一批工业化的工厂或者工场,在这些工厂或工场之中,生产棉纱、棉布,那么,最终,我们将不得不面对另一场……暴乱!”
原本想用“革命”来形容的朱明忠,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这个时代的人们,更习惯的称谓。
“暴动?”
朱大咸的有些不解的看着陛下。
“请陛下明示。”
“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农业势必无法吸纳足够的人口,或许可以通过租放官田,像汉代时的“假民公田”一样,那些无地的流民可以被安置在国有土地上,使国家增加了收入,流民也暂时得到生产、生活的条件。但是,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人口在增加,而土地的增加是有限的,即便是数千万人迁往海外,也无法改变人口迅速增加的现实……”
人口的快速增加了面双刃剑,深知在未来的两百年内,中国人口会以什么样的速度增长的朱明忠,知道“滋生人丁”最后会带来什么陷入饥饿与贫困中的数亿中国人。
“当农业无法吸纳足够的人口时,那么就会产生大量的流民,他们就有可能成为流寇,成为暴乱的根源!”
“陛下,南洋诸夏以及将来陛下子嗣所封诸夏,可以吸纳亿万百姓。”
朱大咸显然忘记了分封诸夏,分散流民最早是谁提出的,作为这一理论的提出者,朱明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不足。
“数量!”
看着朱大咸,朱明忠苦笑道。
“或许在未来的两百年内,会有一万万国人,甚至两万万国人迁移海外,但是,也许,那个时候,在大明会生活两万万人,到那时,大明又怎么可能提供足够的土地供他们耕种?到那时,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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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未来(第一更,求支持)
怎么办?
对于1669年的大明百姓来说,他们当然不知道,也无法体谅的朱明忠的内心的忧患。
一方面,作为皇帝,他深知人口对于大明的意义,知道这个依靠着10%的生存率去开拓殖民地的时代,人口数量决定着华夏未来的边境。只要人口足够多,未来的“美利坚”将是由说着汉语的华夏人组成。
而在另一方面,高产的土豆带来的食物供应上的充足,将会给人口增长带来什么样的刺激作用?在另一个时空中,可以种植在山坡上的玉米以及墙角的南瓜,加上“一亩种数十石,胜谷二十倍”的红著,就像是兴奋剂一样,为中国的人口增涨注入了一道兴奋剂。
在短短两百年内,人口就从6 500万增升至4.3亿。在一个前工业社会里,如此强劲的人口增长势头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且是就世界范围而言。据说此速度已与进入工业革命时期的英国年均人口增长率不相上下,同时期的欧洲则不在话下。
这样的一场人口增殖,来得迅捷、果断又不事招摇,亦因此久不被觉察,过程中虽有零星的前瞻性警示言论出现,却也顶多取得了惊世骇俗或耸人听闻的言语效果而已,并无补于实事。如若不是人口与土地资源的矛盾一点点得以突显并渐趋尖锐,以致最终严重失衡几乎影响到每个人的生计,并且导致了内乱的发生。
而这正是朱明忠所警惕的,也是他想要千方百计避免的,但同样也是自相茅盾的,一边是国家的未来需要更多的人口,一边是过多的人口会带来一系列的灾难。
或许,在未来分封海外,可以带走一半的人口,但是两亿人!对于大明而言,仍然是个天文数字。
“……人口不断地激增,耕地的增长却已力不从心的状况下,“肉食”可以转化为“素食”,“素食”亦可降格为“粗食”,那么也就似乎找不出理由,来阻止“粗食”向“不得食”的过渡。”
面对朱大咸,朱明忠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那种勉强维持温饱,会导致国人的身体素质迅速下降,最明显的就是身高,满清奴役的十**年,就成功的将“普通比欧洲人略高”的明人降到了与欧洲人同一水平。
为了让大明人的身体素质尽快的恢复,早在八年前,朱明忠就通过荷兰商人从巴达维亚引进了55头荷斯坦奶牛,并且与本地的黄牛杂交,改良本地黄牛的产奶量,尽管现在长期的选育仍然在进行中,但是在全国已经繁育了十数万头奶牛。
现在,牛奶的饮用已经成为了大明很多人的习惯,而这种习惯,最初是从朱明忠本人、官厅官员然后再到遗族学堂,随着奶牛数量增加、牛奶产量的增加最终扩散到了民间。尽管直到现在,牛奶的消费仍然局限于大中城市中的优裕家庭,可是人们喝牛奶的习惯,正在随着奶牛养殖业的发展,正在迅速养成,而这完全是因为充足的土地让目前百姓普遍富足,使得他们愿意改善生活。
可是这种改变,势必会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而改变,,为使粮食总产再高出一块,人们亦一再减少素有“谷中贵族”之誉的稻米和小麦的播种面积,腾出土地来种植地瓜。在土地有限的条件下,在生产力亦有限的情况下,倘若还迫切需要获取更多的食粮,也就只有更多种植那些单位产量更高的作物。随着时间慢条斯理地前行,在日渐冷漠的太阳光下,或煮或蒸以致堪食的地瓜,也被中国农民越来越频繁地端上越来越无法保证体面的餐桌,而日益成为他们的主要口粮。
到那时,所谓的牛奶只会成为记忆或者富人食物,和另一个时空中,百姓终年不知肉味的肉食一样,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只是奢侈品。
“一但“百姓不得食”的时候,平臣,你告诉朕,会发生什么?暴乱、起义、战乱,然后天下的动荡……这就是必然……”
被陛下的话吓到了朱大咸,甚至不顾体统的打断了陛下的话语,然后长揖道。
“陛下,可以往海外迁移,分封诸夏,不正是为了分担国内的人口压力吗?南洋封完了,可以往亚美利亚封,还有天竺、还有非洲,世界如此之辽阔,难道百姓就甘愿于乡间挨饿不成?况且,如今有长子继承作为约束,既然土地不可再分,又焉会有百姓不得食,那些次子若想要得食,就必须离开本乡,到海外去,到诸夏去,到那里去获得他们的土地……”
“如果有人不愿意去呢?如果,他们到了城市里呢?”
朱明忠笑着反问道。
“大明自有律法在,有力者不劳而不得食,乞讨者流!他们不去也得去!”
被陛下的假设给吓到的朱大咸,最后甚至恶狠狠的说道。
“去不去,可由不得他们!”
没错!
那怕就是不愿意去,硬赶也要把他们赶过去,赶到海外,赶到诸夏,这是为他们好!当然也是为了大明,如果当年没有流民,那些流民没有变成流寇,又岂会有后来的亿万百姓惨遭杀戮?
甚至私下里,在这一瞬间,朱大咸都冒出了一个念头要想办法加快海外移民的速度!
只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朱大咸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他抬起头看着陛下,然后说道。
“陛下,您是在危言耸听!”
原本朱大咸确实被吓到了,因为他曾经历过战乱,经历过生灵涂炭,也正因如此才会害怕,害怕自己的子孙后代会遭受同样的劫难。
“哦?”
唇角微扬,朱明忠反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陛下,时至今日,南洋诸国迁走丁户不下50万,其子孙后代自然生长于诸夏,而非大明,未来两百年间,迁往诸夏者又岂止千百万,以臣看来,两百年后我大明顶多也就是与万历年间相仿,又何来陛下方才所言“不得食”,况且,今日东北亦移民百万,今日大明土地之辽阔,远超昨日,昨日百姓尚可得食,为何明日不能?”
面对朱大咸的反问,朱明忠使问道。
“那么四百年后呢?”
四百年后,粮食的产量会增加十倍,当然,这些话朱明忠并不会说。
“呃……这……”
“四百年后人口继续这么增长呢?”
当然不可能,房价就是最好的避孕药,同样城市化也是上佳的避孕药。当然,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
“这……这……臣不知!”
朱大咸再次手笏行揖。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朕以为,非得摧毁乡间的自给自足不可,非如此,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看着朱大咸,朱明忠又继续解释着他的想法。
“就像现在纺纱业重创了乡间的土纺生产一样,而随着土纱生产的锐减,纱厂的数量在增加,纱厂的工人也要增加,如果织布业也从千家万户进入工厂或者工场之中,那么这些工厂势必可以吸纳数以十万计的工人,而这些工人,他们定居在工厂附近,需要居住,需要生活,他们所有的生活物资,都需要购买,这会进一步刺激工商业的发展,无论是米商、菜贩、油贩以及布店,这些产业,都需要人去经营,他们彼此间的互相消费,就足以养活彼此,这些工厂、商铺会吸纳数以百万计的闲散劳动力,城市在扩大,人口在增加,他们就不会去挤占有限的土地资源,如此一来,国家才会长治久安。”
通过工业化带动城市化去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再以消费零售业吸纳城市剩余劳动力,这是国家发展的必然,也是唯一的途径,只不过,在这个时代,人们无法理解它的重要性。
凭借着来自后世的经验,朱明忠并不希望等到问题发生之后再去想办法,毕竟,在历史上,从18世纪后,欧洲的城市之所以经常发生暴动,就是因为富余人口太多,而工厂无法吸纳足够的劳动力,这也是欧洲大陆爆发革命的原因之一,当然,相比于他们,英国却可以在工业化的同时通过移民解决问题。
双管齐下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是朱大咸并不能去理解,这个在21世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观点,迷惑不解的他,皱眉问道。
“臣愚钝,不知道陛下,到底有何打算?”
说白了,不是因为愚钝,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陛下到底有什么打算,或者怎么样去“摧毁”百姓的自给自足。
“平臣看报纸了吗?”
见朱大咸这么“谦虚”,朱明忠笑着问道,报纸是现在他了解外界的渠道,不仅仅是不被官员蒙骗的渠道,同样也是了解社会变化的渠道,也正是在报纸上,朱明忠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臣不知道陛下所指的是那份报纸?”
朱大咸不解的看着陛下,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报纸上有什么大新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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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恢复(第二更,求支持)
“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
这句民间的谚语道尽了松江的繁华,曾几何时,在这松江城内外,织户十数万家、织场千间,一艘艘乌篷船把数以百万计的松江布运往各地,甚至出口到欧洲以及美洲。
只不过,这一切都随着清军的屠杀嘎然而止,即便是战后幸存者试图恢复生产,但在满清的压制下,也再不见昨日的辉煌。
“……后来虽有时兴,可满清却要求织工互相作保,“五人连环互保,取结册报。一人犯事,四人同罪,日则做工,夜则关闭在坊,如有拐布盗逃、赌博、行奸斗殴、聚众插(歃)盟、停工科敛、闲闯花鼓、纠众不法者,坊长报明包头,会同甲长,填簿交坊总,申明拿究。如有徇隐发觉,互结保人,本坊坊长一体同罪。……””
坐于船头,听着孙叶臣讲述那种名为“工”实为“囚”、为“奴”的用工方式,朱明忠点头赞同道。
“建奴之所以如此,究其原因,不过只是为了避免百姓聚集,聚二十人者为逆,这织场之中,名为“工”,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比囚犯稍好,如此,但凡是良家子,又怎么可能愿意进工场,没有了工场,又怎么可能再现昨日的兴盛……”
想到后世居然有些汉人中的败类在那里否认什么明末的资本主义萌芽,还辩称不过只是自然发展,即便是没有满清入关,也会自然消亡,甚至说什么清初经过顺治时期的休养生息,康熙初年的重新整顿,在经济上已基本恢复至明末的水品,随着“康乾盛世”的到来,商品经济逐渐到达一定的高度。而所谓的“工场”虽然存在,但仍然无法发展成为现代工厂。可是他们显然忽视了一点,清代那些拥有数百张织机的工场内的工匠,从来都不是工人,而是“奴隶”是“囚犯”。
就像罗马时代的奴匠营永远不可能发展成为工厂一样。所谓的工厂主,其实不过就是奴隶主,他们所关心的并不是机械的改良、生产效率的提高,而是如何对“奴隶”极尽压榨,面对不堪忍受压榨“叫歇”罢工的织工时,他们的反应是与官府一同镇压,将罢工者视为“叛逆”砍头、诛连不说,满清皇帝更是以“上谕”要求对其“严惩”,地方官府也于各地树立《奉各宪永禁机匠叫歇碑》。
在这种官商一体的压榨与奴役下,工场永远不可能发展成为工厂,所谓的“工人”不过只是一群有一定人身自由的奴隶。
“这位先生所言极是,孝烈皇帝那会,大家都愿意到工场里干活,因为在工场里不仅能挣着钱,还能学着东西,等手艺学好了,自己就能单干了,东家若是想留你,还会给你加银子,可到了虏狗那会,除非是家里揭不开锅了,但凡是个人都不愿意过去,为啥?还不是因为进到工场里,就像进了牢房似的,一个不小心,挨板子是小,甚至都能丢了脑袋……”
摇桨的船夫在那里说道着那些工场的时候,朱明忠笑点着头,他的目光随之又转向了往来的船只,因为江南的河道并不宽敞,所以河中大都是乌篷船,甚至就是朱明忠自己,也是在吴淞口换乘的乌篷船,相比于大船,这些小船在江南的河道中更为灵活。
在那些驶过的敞船上可以看到捆绑成包的棉布,那些棉布将会在吴淞口被装上大船,或是经由江河运往各地,或是经海船远销至海外。
“……现如今,也是咱大明又中兴了,皇帝领兵打跑了那些狗日的,老百姓才重新过上好日子,这几年的功夫,咱们这松江布也跟着又回来了,虽说现如今咱松江还没有像孝烈皇帝那会有织机千张的工场,可有个四五百张织机的工场,那城外没有十家,也有七八家……”
船夫的话,让朱明忠的心里颇是一阵得意,不过只是几年的时间,大江南北在战乱中被清洗一空的经济就已经得到了恢复,资本主义萌芽再一次与大明出现,并且得到迅速的发展。
纺者踩着踏板,轮轴飞速滚动,纱锭欢快地唱起歌,洁白的棉条越来越小,棉纱卷却逐渐变得圆滚滚……这样家家纺纱、户户织布的场面,再一次成为江南一带城镇的盛景。当然,纺纱是不可能了,水力纱机的出现,使廉价的机纱取代了百姓自纺的土纱。
“船家,一会不要去直接去松江城的码头,在离松江城最近的市集,我们就下船。”
因为这次来松江,就是想要感受一下这个已经慢慢恢复昨日盛景的“布都”,所以,朱明忠并不想直接进城,城里并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云集于松江的收购布匹的商号之外,工场、织户,都在城外。
“好嘞!”
约莫三个多小时后,朱明忠便来到了一处市集上,说是市集,可是繁华却不逊于北方的小城,置身于这座市集上,可以看到街道两侧,尽是布线庄,松江布正是通过这些布线庄销往各地。
“东家,你瞧这些布线庄,从庄号上,就能看出他们是那里的线庄,您看,那边那几家,肯定是广东那边的,还有……”
作为松江人的孙叶臣对松江的一切似乎都很熟悉,虽然已经离家数年,但这一切都刻在他的记忆中,毕竟,四年前,在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松江的一切都在慢慢的恢复。
“擎东,这次既然到了松江,你便回家看看吧。”
陛下的话,让孙叶臣一愣,他连忙摇头说道。
“在下不能和东家分开。”
孙叶臣是军人,同样也是侍从官,按传统再过几个月,他就会离开宫廷,前往部队,而宫廷侍卫的身份,将会有助于他未来的发展,不过,作为侍卫的他必须要和其它的同僚一同保护陛下的安全。
以学业优异的军校生为侍卫,是朱明忠制定的一种制度,其目的是为了通过这些青年军官掌握军队,毕竟,每一批宫廷侍卫,都是学业最优秀的军官,他们之中有贵族有平民,而最终,他们都会成为军队的中高级军官。在他们年少时施加影响,可以确保他们未来的忠诚,几十年后,“皇家化”的军队中高层将会充斥着这些出身宫廷的将校官佐。
“没事,不碍事的,朗朗乾坤下,谁又能伤得了我,况且,这街上也有巡捕不是?”
对于早就习惯了微服出行的朱明忠来说,他从不曾担心过自己的安全,在这个时代,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可又有几个人见过他?
“就是,擎山,即然东家有意,明天进城后,你就回家呆上一天就是了。”
一旁的姚胜笑说道,每一次出行的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一主两仆”,在市集上既不招摇,也能让屑小不敢生出恶意。
“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孙叶臣也想过回家看一看,只是他必须要保护“东家”的安全。
在市集上闲逛着,偶尔朱明忠也会以客商的身份,进入那些布庄与他们谈上几句,虽说那些商人也能看得出他并不是什么商人,可也没有人敢慢怠他,这些久经商场的人一眼就瞧出来,这位绝不是什么寻常人。虽说没有人会往那方面想,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人肯定是个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那就得客气的恭维着。也正因如此,在街上逛了一个小时后,对于这里的情况也基本上有了些了解。就在他们走着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布线庄门口围着不少数人。
“那里怎么围那么多人?走,过去看看去?”
看到那边有热闹可看,朱明忠顿时来了兴致,说实话,每次微服出行的时候,他总希望能够像后世那些辫子戏里的那样,或是来个英雄救美,或是来个艳遇,惩治个恶霸什么的。可每一次的结果都让他极为失望,别说是救美了,就连热闹也见不到多。
到了那家布线庄的时候,见门外的路旁站的有人,朱明忠便问道。
“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站在路边正在观望的青年二十出头年纪。看上去眉清目秀,一副精干状,听朱明忠这问,便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是对一家母女俩,她们两人的手艺巧,一直都是承接线庄的活,今年接得和往年一样多,今年开春当娘的一下子病倒了,母女俩个人的活,都落到闺女的身上,一个人怎么干两个人的活?这不到了交货的时候,交不出货,就要倒赔线庄,这一倒赔,这几个月可就等于白干了,这不,正求着线庄的东家能开开恩哪……”
听人这么说,朱明忠并没有说话,而没是言声,径直朝线庄走去。孙叶臣、姚胜自然知道东家的心思,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稍快一步,在前面不露声色的推住前面的人,让东家不用别人推挤。
“实在不是我不开恩,这规矩,就是规矩,廖某人不能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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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扶持(第二更,求支持)
“……这规矩,就是规矩,廖某人不能坏了规矩!”
前脚刚进线庄,朱明忠就听着那人的话声,这布线庄里挤着不少人,说话是位看起来笑容可掬的商人,他身后是两个伙计,而围着的都早看热闹的人,而那商的对面站着两个人。
“廖东家,若不是开春时妾身病倒了,是决不会耽误交货的,这货交少了,妾身自然愿意认赔,可这一共只少了二十几匹,包赔的价,却都够买上十几匹布的了,这规矩,妾身实在不明白是为什么?”
听着那妇人条理分明的询问,朱明忠暗自点点头,这妇人倒也有些见识。
“这规矩是行规,廖某与鲁商约定交布1000匹,现在差的就是你这23匹,若是小号到期不能交出布匹,每晚一日都有罚银,而我要从其它线庄周转,自然要加价,如此一来,廖某只让你认赔那么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听着那商人的解释,朱明忠的眉头一皱,便便徐步踱了过去,也看清了妇人的相貌,四十岁上下年纪,年青的不过十六七岁模样,两人谈不上漂亮,但也算是端庄。
“他让你们赔多少钱?”
“十三两。”
那妇人抬起头看了朱明忠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没再吱声。“甭听她乱说!”
不等朱明忠询问,那商人又说道。
“那是三个月前,当时她少交了二十六匹布,廖某按行规要收七两多银子,再加上要从其它地方周转布匹凑出数来,这多出来的银子,让她出6两。不算多吧,她当时又从线庄里借了十二两银子的纱线,加三分的利,不高吧?现在……你本该还我连本带息三十一两六钱!”
虽然那商人的手中没有算盘,可说话的时候他却好象在拨算盘珠子,说得倒是利索,最后又说道。
“王家大娘,你们王家世代纺布,知道这线庄的规矩,虽说你手艺好,可也不能持技压人不是?线庄有线庄的规矩,这三十一两,是万万不能少的,不能坏了规矩!”
一旁年青的女孩突然开口说道。
“廖东家,上头有天,下头有地!当年,这线庄也是我们家的生意,我爷因为资助义军逃难的时候,这线庄你是怎么变到自己的名下的?你原来还是我家的掌柜,不就是靠着勾结建奴的贪官污吏,吞没了我们王家家业发起来的?”
朱明忠听着了心里顿时一沉:原来这母女是个义士的后裔,被满清抄家败落下来的。尽管针对抗清义士家业被满清抄没曾多次要求地方官府发还,但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是所有义士的家业都被发还。
女孩这么一说,那位廖姓商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廖东家,孩子家口没有遮拦,您别计较……实话实说,当年家父把这线庄给你,便是家父的决定……至于其它,当儿媳妇的自然不能怪他……只希望您能念着旧情,高抬贵手……”
话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可那廖姓商人却把眼帘一垂,然后说道。
“非是廖某不念旧情,是线庄有线庄的规矩,廖老六不能坏了规矩,除非……”
廖老六看一眼面前的女子。
“除王娘子您从今往后,便不再织布,那这笔银子,廖某便自己个认了。”
“廖东家,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谁不知道王家织了几辈子的布,论织布的手艺,没人能和她们比,就那么点银子,至于这么逼人吗?”
事情已经明明白白了,不问这姓廖的当年是怎么得到的这线庄,但他肯定每次看到王家母女都很不舒服,因为她们的存在就是提醒着他是怎么得到的这份家业,所以才会这么逼人,逼她们离开这个行当。
听着这些话,朱明忠的眉头一皱!摸了摸口袋,直接从钱包中取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圆券说道。
“这钱我给了!”
一把把钱塞到那妇人的手中,不等对方说话,朱明忠转身就走了。根本就不理会后面的喊声。
一路上,朱明忠都没有说话,直到离开这个市集之后,在看到松江城墙的时候,他才开口问道。
“你们这一路上,看这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尽管无论是孙叶臣或者姚臣都是军人,但朱明忠却希望他们并不仅仅局限于仅从军事的角度看待问题,经常会主动与他们探讨问题。
“商业极其繁荣,江南繁华远非北方所能相比,即便是再过二十年,恐怕北方也赶不上江南。”
作为北方人的姚胜,自然羡慕南方的繁华,当然,也知道这几年北方恢复的速度同样也很惊人,但相比于江南,北方却仍然是先天不足。至于先前在集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
姚胜的话声落下的时候,孙叶臣则一旁说道。
“东家问的应该是松江的将来吧!”
朝着左右看到一眼,孙叶臣继续说道。
“眼下,松江虽说织户过万,松江布已隐隐重现昨天兴盛,可是就目前来说,其发展潜力有限,究其原因来说,应该……嗯……”
沉吟片刻,孙叶臣想到了之前在市集上碰到的事情。
“金融,虽然松江织布业发达,可是在这市集上,只见线布庄,而不见银行,若是有银行的话,那王家母女完全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但是,银行也不一定会贷款给她们,毕竟……”
“毕竟什么?”
朱明忠反问道。
“毕竟,她们是欠线庄的银子,银行不可能拿银子出来,让她拆东强补西墙吧。”
“但是,银行可以拿银子出来,让她们扩大生产。”
看着远处的松江城,朱明忠缓声说道。
“其实,像她们那样擅长织布在乡间,何止千百家,可往往却只能局限于家庭作坊,而不能扩大,究其原因,就是资本不足。”
在农村的庄户家中,同样也存在着分工,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纺纱或者织布,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纺出好纱,织出好布,或者能够同时拥有纱车和织布机,所以往往是有人织,有人纺,在这种分工之中,有的人织出的布供不应求,有的人则只能自用或者在乡下市集上售给乡民。
“你们可记得《醒世恒言》里,写到的在苏州盛泽镇上,有个小户人家施复夫妇两口。他们有一张织机,养几筐蚕,缫丝织绸,生活过得还可以。他们织的绸,光彩润泽,在市场上,人们争相加价购买,施复夫妇赚了许多银子。几年之后,他们增买了三四张织机;不到十年,积累了几千金,又买了两所大房子和三四十张织机,雇人织绸。施复夫妇用十年终于发展成机户,可是这样的十年之中,又有多少织户,虽然技术好,但因为种种原因陷入破产的境地,就像方才那对母女一样。”
反问之余,朱明忠又自问自答道。
““机户出资,机工出力”机户拥有大量资金和几台至几十台织机,开设“机房”,雇佣几个至几十个工人,进行生产。被雇佣的劳动者就是“机工”。他们计日向机户领取工资,维持生活的同时,还会学习更好的织技,有许多乡间的能工巧匠,就是在工场里学习的,所以百姓乐意去工场作工,然后他们会像施复夫妻一样,以一台织机起家,然后再用十年的时间积累……”
看着越来越近的松江城,朱明忠突然把话峰一转,然后说道。
“如果,能够把十年的时间压缩到了两年、三年呢?如果他们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的话,借助银行的资本,实现工场的扩张呢?毕竟,很多时候技术就是资本!”
这正是朱明忠之所以来松江的原因,他希望了解松江这个依靠自身力量迅速复苏的城市,了解这里的工场,了解这个时代的资本,而现在,他同样也看到了另一个可能把银行与实业结合在一起。
在另一个时空中,如果没有银行的力量,工商实业又怎么可能快速发展?而现在,大明的银行业虽然初具规模,但是他们的还是没能适应时代的变化,或许,他们通过向南洋的藩国贷款获得颇丰,但是,对于银行而言真正的市场又在那里?
就是工商实业市场!
如果大明的银行能够主动的向小企业提供贷款,那么大明有工场发展就会加速,而随着工场的发展,各种机械制造也会随之兴盛起来,就像是另一个时空中,英国的发展循环,最终,所有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形成了工业革命。造成了世界的变化。
只是,如何“推波助澜”呢?
眉头紧锁朱明忠的心里一个念头在那里翻腾着,如何推动那个“无形之手”的发展,然后用工业革命那只“无形之手”去改变所有的一切。
提前一个多世纪发生的工业革命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朱明忠并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那种变化是翻天覆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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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冒险家(第二更,求支持)
兴乾六年六月,正是值伏夏。
在富达银行天津分行里,来了一个身穿灰衣的年青人,他一进银行,就要求与经理见面。
这个个头不高的男人大约在二十五六岁,虽然看起来年青,可是一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神采却显得极为精明。
“请问,祁子涛祁先生在不在?”
他在说话的时候,更是不时的打量着这家银行,富达银行是北方最知名的银行,至少是其中之一。
“您是哪位?”
前台的小伙子看了这个人一眼,这个人找经理有什么事?
“我是李昆山。”
“那您带了名贴了吗?”
“啊,名贴啊。”
听对方这么问,他才摸了一下口袋,然后取出了一张名贴。
李昆山,或许这个名字在大明并不怎么显眼,但是在天津却也是颇有名气,但是这个名气,可以说是毁誉参半。
三年前,他从清河书院毕业后,就在天津投资创办了北直隶第一家纱厂,结果因为海河每天冬天就会结冰,水力不能全年使用,即便是冬天改用风力,也因为风力时大时小影响生产,导致其纱厂自从投产以来,每年只能开工大半年,这也是纱厂亏损的原因。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没有把纱厂迁往江南的念头现在纱厂大都集中于江南,那里的很多河流不会结冻,至少不会结厚冰。而这也直接导致,李昆山不得不举债维持工厂,在天津的银行业中,他是个名人,因为他欠了银行不少银子。
前台的人看着他名贴,然后就拿着名贴给他去通报了。不过,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对他说道,
“因为您没有预约,所以经理不能和您见面,而且经理马上就要出门了,非常抱怨,今天经理没有时间见您,不过经理吩咐,可以再约个时间!”
见自己被拒绝了,李昆山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听说祁子涛马上要出门,于是又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要出门的话就可以那样做,他向前台的人问道。
“那么他会路过这里吗?”
一见这人想要在这里“堵”经理,前台的小伙子的目光中露出一丝不悦,但是他仍然点了点头。
“那就让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
李昆山说罢就直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翘起了腿,。
过了一会儿祁子涛在秘书的陪同下来到了走廊准备外出,在这里看见了李昆山不由的大吃了一惊。
“嗯?……李厂主,你还在这等着?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祁子涛当然知道李昆山来这里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贷款。在天津的银行界,都知道李昆山是个难对付的人,即便是在他欠着银行五万两银子的情况汇报下,仍然没有银行愿意逼债。因为李昆山曾说过“工厂破产了,到时候一分钱都收不回来了,最吃亏的还是银行”,话说的这么直接,甚至可以说有些威胁的味道。也正因如此,现在有几家银行,非但不会逼债,反而偶尔会向他提供一些贷款,供他度过难关,当然这些新债银行需要偿还保证。
也正因如此,对于祁子涛而言,这李昆山最好还是不见,要不然,他也不会让人回掉对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就坐在这里等着。
“你好,祈经理。”
祁子涛的诧异,正是李昆山要的效果。
祁子涛在天津的银行业号称是“小财神”。不仅仅是因为富达银行是现在北方最大的银行,更重要是其属理着南洋三个藩国的国库,每年数以千万的资金往来,足以让其傲视北方银界,甚至面对江南的四大行也不显气弱。
不过,现在众所周知,富达银行又一次陷入了发展的瓶颈期,或许他是北方最大的银行,但是资本的力量在于流通,随着南洋诸国财政的稳定,富达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了,毕竟,南洋诸国财政的稳定,就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大量的贷款,而这也直接导致富达在南洋业务的缩水。
而这也是祁子涛最近一直试图把手插入东北的原因,相比于其它银行,东北每年向新移民提供的数百万两的低息贷款,是有朝廷担保的“优质业务”,只不过,这个业务一直以为都为大明银行、江淮银行等江南银行所把持,这不,因为听说了东北总督的亲信幕僚来到了天津,他才特意想去拜访他,甚至他还准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贺视。
或许兴乾朝对贪腐是零容忍,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面对无孔不入的调查厅专员商界早就弄出了如何规避律法的行贿手段。官商勾结,古来有之,即便是兴乾朝也是如此。
“祁经理,在下来找你,是有事情与你商量。”
李昆山显得极为直接,看到祁子涛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又特意压低声音说道。
“给我半个小时,我保证你不会后悔,而且对贵行于东北的经营亦会有所帮助!”
“哦?”
诧异的看着对方,祁子涛有些颇感兴趣的看着李昆山,东北,半个小时。犹豫半片刻,看了一下怀表,于是他说道,
“那就给您半个小时的时间吧!”
祁子涛随后就命人就把李昆山引进了会客室,并不是他的办公室,在他们进入会客室后,便有人给他们倒了一壶茶。
相对而坐后,祁子涛立刻说道,
“李厂主,你有半个小时!”
作为天津的“小财神”祁子涛有足够的地位这样说话。
“李厂主,如果是贷款的话,我还是重复以前说过的话,富达要为储户负责,是不会给你提供一文钱的贷款的,这一点,还请免开尊口。”
祁子涛重复着自己的观点。本来他就对李昆山这样“不务实”的人极为反感,加上他又用贷款捆绑银行,让几家小银行不得不一点点的为他输血,避免他的工厂破产,这种举动在他看来更是无耻至极,自然对他不可能有任何好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多次拒绝李昆山贷款的要求。
“祁经理是也是清河书院毕业的吧!”
李昆山并没有气恼,而是笑着说道。
“我也是的。”
其实李昆山的经历颇为戏剧性,他原本是天津本地的士子,当年他试图南下的时候,在河南“碰到了”李子渊的“唐逆”,然后就成了从军的书吏,再然后就到了京师。在京师的时候,他曾全力备战过李逆要开的科举,可谁曾想还没等考试,李唐就灭亡了,再接着李昆山便直接回家了。之后,他又一次南下,考入了清河书院,后来毕业后,他并没有参加文官考试,而是选择了办厂,为在北直隶建立像江南一样的工厂而奔走,不仅率先设立了工厂,而且对几乎所有的产业都很有兴趣。
只不过,北方的天气直接限制了他的野心。不仅让他创办的工厂收益甚微,甚至还陷入破产的境地。就连名声也变得极为不堪。
相比于他,作为祁家三少爷的祁子涛,无疑就是人中龙凤,从清河书院毕业后,他就进入自家的富达银行,然后主持天津分行,凭借着多次准确的投资,现在更被人们称为“小财神”。
一个成功、一个失败。
两个人都是清河书院毕业,尽管在书院时,他们并不认识。
“小弟比学长晚两届。”
其实祁子涛并不愿意谈到书院,毕竟,对方是他的学长,那怕没有见过,也是学长,他也要对对方加以尊敬,这是礼。
“哎呀,那今天学长就不拐弯抹角了!”
半小时的时间,并不是李昆山所需要的,他知道,半个小时并不能说服祁子涛,如果在半个小时内,不能够说服对方,而祁子涛还是坚持着他的观点,到最后恐怕也就是白来一趟了。
“嗯……请学长直言!”
见对方用学长的身份压自己,祁子涛的心里一阵反感,但却只能点头称是。
李昆山就像是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似的。
“你去过我办的工厂吗?”
“去过!”
“那在江南的时候,你去过江南的工厂吗?见过那里的工厂是如何生产的吗?”
他想说什么?
祁子涛点了点头。
“在亲眼看了江南的工厂以后,你觉得如果说,北直隶不能够创办类似的纱厂、布厂的话,我们还有未来吗?很快,再过几年,所有北方的农家用的都是江南的纱线,穿得都是江南的衣料,你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吗?现在不是过去,现在从江南经海路运一船纱线到天津运费才多少钱?现在天津的纱价是多少?土纱是多少?机纱是多少?……”
李昆山的心里的一直都有一个执拗的观点,他一直都是这样劝说别人。
“……长此以往,没有工厂的北方只会越来越穷,如果我们想法去改变,我们如何面对乡人?”
作为银行经理的祁子涛,自然对此都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他并不会因为李昆山的劝说下而动摇,因为他知道,北方有北方的不足。
“北方是不能办厂的!”
又一次祁子涛直接了解的说道。
“如果我说可以呢?而且冬天也可以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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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新发明(第一更,求支持)
“而且冬天也可以生产!”
在李昆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子涛几乎本能的想要喊人“送客”。
北方不能办厂!
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常识,其实也不是不能,而是因为北方的冬天太冷,河面结冰会导致水车无法使用,导致工厂无法获得动力。每年长达四至六个月的河道冰封期导致的停产,足以让任何工厂陷入困境。
当年清河尽管有大量的工厂,虽然可以依赖风力勉强维持生产,但是最终受限于动力不足,清河的工厂还是迁往了扬州、常州等地。即便是少数一些工厂,每年到了冬天,也不得不选择停产或者半开工,也正因如此,“北方不能办厂”一直都是基本的常识。
当然,这个常识也不是绝对,比如可以在临海或者风大的地方办厂,借助风力提供动力,虽说风力赶不上水力,但却也勉强可以维持工厂的生产。可也就是这个“勉强维持”让李昆山的工厂屡屡陷入困境,因为他的工厂并不是官府的军工厂,官府的军工厂可以通过“冬季补贴”的方式,在冬季减产时维持工人不减薪。但是私人工厂即便是减薪,工厂冬天“入不敷出”也是常事。这也是李昆山的工厂处于半死不活的原因半年挣钱,半年赔。
这种尴尬的局面,直接银行对待李昆山的态度变得的也是极其的尴尬,毕竟,他的工厂是在破产与维持经营的边缘游走,逼急了,反而会让他破产,如此一来完全就没有还钱的希望,至少现在……他还能还利息。
现在,当李昆山说着什么北方可以办厂的时候,祁子涛只有一个念头,把这家伙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李学长,非是小弟不愿与你长谈,只是因为那边约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所以……”
不等祁子涛说完,李昆山便说道。
“你的那个客人是东北总督府的长吏吧。我保证,我们谈过之后,对你去见他肯定会有所帮助!”
眉头猛一跳,祁子涛看着李昆山,目光微变。
“学长与他认识?”
如果他们认识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谈不上认识。”
李昆山微微一笑,在对方脸色骤变时,然后说道。
“可我说的这件事,他肯定会敢兴趣,如果学弟你拿着这个礼物去见他,我敢说,肯定比拿着银票更受欢迎。”
“富达是从不曾行贿的!”
祁子涛哼了一声,断然否认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这个事情,对我有利,对东北更有利,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听。”
点点头,原本准备送客的祁子涛再一次坐了下来。
“大家都说北方不能办厂,无非就是因为河道结冰,一到冬天,长江以北,无论大小河流都会结冰,甚至厚达尺余,这样那些用水力的设备就不能再使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前几年的时候,清河书院机械系曾经研究多种解决的办法,而且其中几种已经得到使用。”
解决冬天水力利用的问题,一直是清河书院的研究工作的重点,这几年也有不少研究成果得到了运用。
“你说的那些我知道,不过投资都不小,而且使用仍然有些限制……”
不等祁子涛把话说完,李昆山便说道,
“我说的不是什么改用新型水车,我说的是一种新型的机器!”
盯着祁子涛,李昆山从衣袖拿出了一张纸,然后展示在他的面前说道。
“不知道祁学弟在清河的时候,可曾听说过蒸汽机!”
蒸汽机?
李昆山的问题让祁子涛一愣,蒸汽机他当然听说过。
“蒸汽机我听说过,它确实可以产生动力,也可以取代水力,但是就我所知,似乎这种机器使用起来并不怎么可靠,而且多次发生问题,这几年,书院一直都在改进。”
虽然蒸汽机已经研制多年了,而且在清河书院许多人也都知道这种使用“蒸汽产生动力”的机器,但是并不意味着这种机器是成熟的,事实上,直到现在,蒸汽机仍然在改进着,至少就祁子涛所知,蒸汽机一直在改进。当然,在改进的过程中,也发生了多次事故,毕竟,蒸汽机也会爆炸。也正是这个原因,直接导致原本很多对蒸汽机敢兴致的工厂主纷纷放弃了定购蒸汽机打算。
“现在改进已经很成功了,上个星期,我接到一个学弟的信,信里说,现在蒸汽机已经连续使用1000个小时,没有任何故障了,而且爆炸的可能性也被降低到了千分之一……”
随后,李昆山摊开那张纸,对祁子涛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利用蒸汽机取代水车,作为纱厂的动力,它不仅可以在纱厂里用,也可以在任何一座工厂里取代水车,而且它的动力更强,且不需要依靠河流,只要有煤,有水,甚至有木材有水也可以,相比于必须要建在河边的水车,蒸汽更适合工厂使用,”
蒸汽机确实比水车更适合工厂,这是一个常识,甚至祁子涛在书院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听人提到过蒸汽机的未来,只要是曾见过蒸汽机的人,都会相信未来是属于蒸汽机的。
但蒸汽机必须是不会爆炸的!
毕竟,没有任何人愿意要一台会爆炸的机器!
可是,现在曾经让人充满期待的蒸汽机,却用又一次又一次的爆炸,让原本对其趋之若鹜的工厂主避之不及,甚至有很多人说什么,应该禁止蒸汽机,那玩意太危险了!
也正因如此,那怕就是在北方,那怕就是在冬天更长的东北,蒸汽机也没有得到使用,因为蒸汽机会爆炸。
“可还是会爆炸!”
祁子涛直接反驳道。
“水车也会出事故,没有什么区别,千分之一的概率,比水车碰到洪水的概率要小很多。”
“那不一样……”
“没有什么区别!”
李昆山压根就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继续说道。
“机器的使用都有风险,一千个小时,相当于连续工作40多天,如果每天都进行检查,每天都停机检查的话,我敢保证,可能一年都不会出故障,至于爆炸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因为蒸汽机有水有煤就能生产,这一样,限制北方不能办厂的冬天也就不会对工厂造成任何影响,而且相比于江南,北方更适合办厂,因为江南的煤矿不足,而我大明的煤矿大都在北方,在东北,甚至还有可以露天开采的煤矿,祁学弟!”
盯着祁子涛,李昆山继续说道。
“你想想,如果北方的工厂都用蒸汽机的话,我们的工厂生产效率会超过江南,可以就近用本地的棉花生产过去,我们的棉花都是要运到江南,让江南的工厂生产出来的纱线,然后再返销到北方,现在我们可以就近利用本地的原料进行生产,这样,北方的经济就会得到发展,而银行也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利润,当然,对于富达来说,这些并不重要,富达需要的是什么?需要的是进一步扩大市场……”
看着面前的祁子涛,李昆山继续抛出他的诱饵。
“比如东北,东北比我们这里更冷,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蒸汽机,有了蒸汽机,东北的工厂就可以日以继夜的生产,而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很多货物只能从江南购买,对于官府来说,有了工厂可以征收更多的税收,东北总督肯定乐意看到这些,如果富达银行能够促成此事的话,祁学弟自然也就是东北总督的坐上宾,到时候,进入东北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昆山这么一说,让祁子涛一阵心动,可在心动的同时,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之外的危险。
“蒸汽机会爆炸的!”
“现在几乎不会爆炸!”
“空口无凭!”
“所以,我才找到了学弟,为兄愿意为老弟作这个证明!”
见对方终于跳进了自己的坑里,李昆山笑逐颜开的说道。
“怎么样?只要富达银行借给我一笔款子,为兄保证了最多三个月,就让你见到效率,等到年底的时候,你就可以直接拿着我的厂子去和东北总督商讨,不知老弟以为如何?”
李昆山来这里就是为了借钱,因为没有人愿意借给他钱,所以,他才会找到祁子涛,因为他知道富达现在野心勃勃的想要把手伸进东北,他们需要东北总督的帮助,而蒸汽机就是一个礼物。一个敲门砖。
当然,李昆山更需要蒸汽机,他需要蒸汽机让他的工厂一年到头,日夜不停的生产,他需要工厂的正常生产来获得利润,然后偿还贷款,挽回自己的名声,当然,他也需要从中获得属于他的利润。
面对李昆山的游说,祁子涛沉默了,他知道对方所谓的“敲门砖”实际上包含着很多风险,万一蒸汽机爆炸了,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到时候,非但门敲不开,甚至就连他本人也会成为笑话。
可是银行……犹豫片刻,祁子涛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需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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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内因(第二更,求支持)
转眼之间,到了兴乾六年中秋。这一年来,尽管郯城的大地震,给北方的经济带来重创,而且让朝廷背负了数千万两的赈灾压力,加之大量的军需物资被用于赈灾,但是在兴乾六年,一度因为地震被中断的西征的计划,仍然在加紧进行,所有的计划也在一步步地实施着。
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已经沉寂多时的大明正在为战争进行着准备。
不过,在中秋过后,原本一直风平浪静的中都城里,突然传出来一股流言,不知道是谁传出了皇明不日将会西征的消息。
没有任何疑问!
有人泄密了!
面对这一情况,朱明忠几乎是立即召了内阁大臣以及兵部、户部尚书,询问是如何泄密的,毕竟知道西征计划的人极少,同时又下令军正司彻查。
而军正司查了半天,才总算是查明白也原因。
“这么说起来,连日来这个谣言的之所以传出来,完全是因为有人算出来今天军队没有正常退役,所以才认定朝廷准备西征吗?”
即便是见惯了世面,顾炎武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仍然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人能通过这个消息算出朝廷会用兵?”
钱磊也跟着反问道。
“是一个清河书院里的学生,他平时喜欢摘抄报纸上的新闻,他注意到从去年到今年各地的报纸都没有刊载勋民安置的新闻,加之今年有些府县征兵多过去年,所以他认定朝廷肯定是准备用兵西北了……”
从细节分析获得情报!
尽管朱明忠曾经在后世看到过类似的报道,但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仍然显得极为惊讶,毕竟这是在17世纪的大明。居然有人能通过一些细枝末节推断出了朝廷的计划,又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为了西征的顺利,从去年开始,官军就暂缓了退役,再加上今年征兵增加四成,如果有心的话,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就可以发现这些异常,他因为作出这样的判断,是可以理解的。”
任何人,只要把这些情况加以联系的话,就可以以此来证明,朝廷正在备战,整整两年没有老兵退役,而且征兵又增加了将近一半,再加上去年的征兵,现在大明的军队已经超过五十万,这一切都说明朝廷正在加紧准备,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发兵西北了。
现在,这个突然,却突然传出了出来,大家自然一阵的惊讶,不过这惊讶也只不过持续了几天罢了。
按照朱明忠的旨意,对于分析出朝廷用兵这个消息的那名学生,自然是要加以控制,但是是按照的朱明忠的想法,这个人如果可以有话,要利用其才能,招其进入军正司。当然,也要征求本人的意见,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征求,那个学生甚至都没有反对的能力。
这天下午,王文白这个几年前,朱明忠亲自指定的军正丞,进入书房后便低声奏道:
“启禀陛下,臣按陛下的要求,已经召其入军正司,待其进行培训后,即会于军正司任职。。”
听着王文白的禀报,朱明忠笑着说道。
“不会是强迫他的吧。”
“陛下,造谣已经违反朝廷律法,他入军正司可以避免遭到提诉。”
好吧!
还是威胁的,对此朱明忠却十分平静。
“军正司是朕的眼睛和耳朵,很多时候,你们要从一些细节中推断出来准确的情报,这一次,与其说是谣言,但是也暴露出了很多问题,我们必须要认真对待已经暴露出来的问题。”
“回陛下!朝廷屡颁明旨,报纸不得擅自发布与军机相关新闻,报纸上应该知道,此次他们于报纸上发布这些新闻,按律来说,亦已经属于违法,臣以为,朝廷理应将此事交由提刑使提讼。”
这时站于一旁的宁云婷听到他这么说后,一惊之下,便忘了规矩,大声说道。
“陛下,此事万万不能这么办的!”
宁云婷的插话虽没有把朱明忠吓了一跳,但是女官不得擅议朝政的规矩还是让朱明忠的脸色一沉喝道。
“大胆,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滚出去!”
被陛下这么一通斥,宁云婷才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连忙行礼道。
“臣万死,万死!”
尽管内心委屈非常,但是在离开的时候,宁云婷仍然看了陛下一眼,以提醒陛下不要犯错,然后才退了出去,在她到了殿门口的时候,听到陛下对王文白说道。
“提讼的事情,暂且就放下了吧!容朕考虑一下。”
陛下的回答,让宁云婷这才算松下一口气,过了一会,直到王文白离开之后,她才在朱明忠的要求下再次回到房内,
“陛下,方才臣失言了,谢陛下开恩,臣知罪了。”
“嗯,起来吧,以后小心当差。”
“谢陛下恩典,臣记下了。”
“嗯,你说说,这件事为什么不能这么办?”
“陛下,臣以为,那些报纸上所报道的仅只是朝廷公开的新闻,老兵没有退役,这是地方官府公开的没有勋民安置的消失,至于征兵数额,也是各地官府公开的数字,报纸只是按以往报道官府的新闻,仅此而已,如果提讼的话,自然会引发争议,臣担心到时候官府会借口以此查封报纸,或者对报纸百般限制,如此,陛下将来如何能从报纸上得知民情,而不为官员所蒙骗?”
宁云婷的直接,让朱明忠深以为然的在心底点了下头,千百年来,看似臣服从于君,可实际上,千百年来,臣权与君权的抗衡却从未停止过,尽管在皇权的面前,臣权看似是不堪一击,可是实际上,除了满清那个已经驯服成奴才的时代,在汉人王朝中,看似至高无上的后君权总是受到大臣的制约,至于“欺上瞒下”那更是寻常的事情,皇上如何得知外界的信息?
每一个皇帝都有他们自己的选择,通过勋臣、外戚以及宦官是历代中原王朝皇帝的选择,至于满清则是通过奴才比如事无巨细,事事禀报的曹家。
在朱明忠这里,除了军正司、调查厅等机构之外,报纸还是朱明忠了解民间最直接的渠道,毕竟,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网络。
“嗯,好吧,朕知道了。”
略点下头,朱明忠说道。
“但是,这也不是你插口的理由知道吗?在官员的面前,你只能是……花瓶!摆设!”
“臣遵旨!”
尽管这些话看似让人不舒服,但是这是身为女官的必须要遵守的原则,就像过去内官太监不能直接当着皇上、百官的面对朝政插手一样,尽管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是在百官的面前,仍然会保持沉默,不给百官造成“宦官干政”的口实,虽然这是事实。
“好了,把今天的报纸拿过来吧。”
在宁云婷退出后,朱明忠便拿着报纸翻看了起来。为了能够准确的掌握民间的动态,除了各种报告之外,报纸是最重要的渠道,当然,现在他已经养成了,即便是看到让他勃然大怒的新闻,也会装作没有看到,甚至不会让人私下调查,毕竟,这个国家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至于什么冤情或者什么伸冤,真的不是帝王的责任。
帝王所需要的是掌握一切,让一切都是他的掌握之中,而不会偏离心中的轨道,让国家平稳的发展,这才是帝王的责任,至于伸冤,有官员、有派系,有那些人为了利益互相争斗去解决。
翻看着一份又一份报纸,突然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让朱明忠不由展开报纸,双眼盯着那个豆腐快大小的报纸,心里无数个念头在那里翻滚着。
“这……”
至少在长达数秒的时间里,朱明忠都没有说出话来,他的神情甚至变得的越来越激动,在激动之余,他甚至又一次看了一遍这个新闻。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新闻,甚至会被很多人所忽视,但是对于来自21世纪的朱明忠来说,他却知道这篇新闻的意义工业革命!
蒸汽机投入实用了!
新闻非常简单,只是提到天津的北兴纱厂改用蒸汽机取代水力。
这样的新闻,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第一家采用蒸汽机的工厂,恐怕都不会登上报纸。尽管蒸汽机已经发明数年,但是在过去的几年间,技术人员一直在改进蒸汽机,以让它变得更加可靠,至少不会爆炸。
但是多次爆炸直接影响到了人们对蒸汽机的信心,甚至有多少次,朱明忠都想亲自己上阵,参与研究,然后通过自己的知识去解决蒸汽机的问题。可是他并不想拔苗助长,他希望这个时代的技术人员亲自去完善蒸汽机,最终让其自然而然的进入实用领域。
现在,在等待数年之后,随着这家工厂将蒸汽机应用于纺纱,朱明忠相信这场工业革命,已经在这个国家不可阻挡的发生了,这是资本在推动技术的发展,当资本吹响号角,它的力量是不可抵挡的!
想象着未来那个蒸汽机轰鸣的大明,激动不已的朱明忠甚至特意转身,在屏风上写下了几个小字。
“兴乾六年九月初七,蒸汽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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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蒸汽时代(第一更,求支持)
不知从那一年起,这冬天来的越来越早,刚过中秋,这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的凉起来,进了九月之后,这天气就由凉转寒,不过只是九月底,北直隶就先开始下起了雪,然后一路往南,不过几日的功夫,大雪便会落江到河南的地界。
几场大雪之后,北方再吹上几夜,别说是一般的小河,就是那改回故道的黄河,也会结上一层冰,河里的冰越结越厚,这雪也是越下越大。
突然汽笛声呜呜地响了起来,响彻云霄的汽笛声在大有一副要撕破天际的势头。这汽笛声,即便是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得到,这是北兴纱厂特有的汽笛声,也是全大明,以至于全世界,第一个机器纱厂所特有的声音。
听到汽笛声的时候,祁子涛特意把车窗打开,完全不顾灌进车里的寒风,然后扭头对身边的那位穿着厚实熊皮裘的中年官员说道。
“制台,您听,那就是纱厂的声音。”
“嗯。”
方以智并没有的说话,只是朝着汽笛传来的方向看去,即便是相隔里许,他都能够看到高耸立的烟囱,还有那喷吐着的黑烟。
见其没有说话,祁子涛的心里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在得知东北总督会用假期来天津参观工厂的消息后,他就无法按耐心底的激动,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
无论是进入东北,或者是得到方以智的赏识,尽管在关内世人皆知这位方制台在东北施政手段暴虐,甚至有滥杀之嫌,可他依然是圣眷不改,甚至很多人相信如果不是陛下当年与众臣相约“大明非军功不封爵”的承诺。恐怕方以智已经封爵了。
当然,这也只是大家的猜测,毕竟那句“非军功不封”的话后面还有一句“敢建言易制者斩,敢受请之君,废!”,这完全是汲取了大明旧时教训的经验,大明洪武、永乐等朝时,大都还是军功封爵,可是后来文官亦有封爵,因为所谓的“亲臣是不许藏兵器”,开国和靖难勋臣不可避免的文官化。最后,在文官团体的操纵下,大明的爵位甚至只封给太监内官,他们以此来打击勋臣,令皇帝失去臂膀。
或许勋臣相比文官高尚不到什么地方,但是对深谐平衡之道的朱明忠来说,他需要用勋臣去平衡势力会随着王朝建立,在同窗、座师、同年等关系下不断膨胀的文官群体。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会立下这一誓言,甚至命人刻牌为记,树于皇极殿前,以此提醒文武百官。而且这也是大明唯一一个“以言杀人”的规矩,当然,这个誓言不仅约束大臣,同样约束未来大明的历代皇帝。
也正因如此,人们顶多也就是只是想想,但由此可见方以智的圣眷之盛。所以,祁子涛需要接近方以智,接受这个在未来几十年,也许会是大明最为显赫的文官。
“那蒸汽机,当真只用煤和水,就能产生动力?”
尽管对蒸汽机已经有了了解,但是方以智仍然显得有些不大敢相信,毕竟,这委实太过神奇!
神奇!
用煤烧水,然后以水气为力!
这等神奇的变化,即便是方以智这个平素总会翻看许多格物实学书籍的人,也感到极为神奇,当然,在神奇之余,他同样想到了东北,想到了东北那些生产受限于冬天的纱厂。
“回制台话,待到了纱厂后,制台不妨亲自看看,那蒸汽机只需要有煤烧,锅炉内有水,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动力,以学生看来,那蒸汽机再适合东北不过,因为东北多煤,且煤价极其低廉。”
在他言道着这些好处的时候,若有所思的方以智只是略点下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现在他倒是更加期待了。
东北需要工厂!
尽管东北的官田、采参等收益,足以让东北官府成为大明最富庶的官府之一,但是东北的百姓需要工厂,需要工厂纺纱、织布,需要工厂制造机具,但是东北太冷了,越往北越冷,在黑水的出海口,一年甚至要冻上七个多月,那种地方,怎么能用水力?
有了工厂,城市的人口就会增加,官府的税收也会增加,更重要的是,东北的人口也会迅速增加,最终,东北会发展成为与内地相仿的行省,只要那里生活千百万汉人,就无需要担心什么土人,现在东北还有多少土人?
在方以智一行人来到工厂的时候,早就等待于此的李昆山对于方以智的到来,同样也是充满了期待,在他见礼后,方以智便问道。
“这蒸汽机,当真和水机一样?”
“回制台话,相比水机,蒸汽机的生产速度更快,目前北兴纱厂同样的纱机,产量是使用水力的1.8倍,而且其速度均匀……”
介绍着蒸汽机的优点时,一行人即将进入轰鸣的机房时,卫士拦住了方以智。
“制台,卑职听说蒸汽机会爆炸!还请制台……”
不等他说完,李昆山便反驳道。
“制台,目前蒸汽机已经连续工作53天,从未发生过爆炸。”
“我们进去看看。”
对于爆炸,方以智并不担心,曾经出家的他,甚至相信命运,如果爆炸的话,那一定是他命该如此!
进入蒸汽机车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方以智甚至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他只是惊讶的看着眼前那台蒸汽机,相比于外间的寒冷,这机房里却是火热火热的,炉前的铲煤工,不时的将煤块铲进火炉中,那边蒸汽机的飞轮飞速的旋转着,机械运转时发出的声响,甚至会让胆小的人感觉到恐惧。
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方以智来到炉前,他甚至弯腰看着那炉膛,尽管炉内的火焰灼的他睁不开眼睛,他仍然看了好一会才将视线转向汽缸,看着那不时喷出的余气,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些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再怀疑了。
“制台,你看,这蒸汽机,只需要有煤,有水就能不停的运转下去,当然,还需要鲸油。”
李昆山看似玩笑的话,让方以智反问道。
“鲸油?”
对于鲸油,方以智并不陌生,毕竟,大明最大的捕鲸港就是海参崴,那里的捕鲸船在捕鲸后,就会直接在船上炼油,然后装桶运往内地,在中都和江南的不少富裕人家,鲸油都是极其受欢迎的灯油。
“是的,鲸油是最好的润滑油,与纱机等设备用猪油等油脂就可以润滑不同,蒸汽机最好使用鲸油。”
然后他又特意强调道。
“这是书院里的学者几年来试验得出的结果,而且马车以及纺织机械等设备,用鲸油也好过普通油脂。”
“这个没有问题,别忘了,我大明九成的鲸油,都出自我东北!走,我们去纺纱厂房里看看。”
与17世纪的所有工厂一样,北兴纱厂的厂房里并没有电灯照明,因为今天的天色较暗,所以厂房顶上的棚窗打开了,从棚窗照进来的光亮和厂房两侧的纸窗透进来的光,让厂房里的女工可以正常的工作。
厂房中的工作很紧张,整个厂房所有的机器其实都是一根飞快的天轴带动,一根根的传动皮带,将动力传到纱机上,在那些纱机的前面,一个个女工,守在那里,她们的工作就是看管纱机,捻续继线,尽管看似轻松,可是实际上也是一个很辛苦的工厂。被天轴和纱机运转的机械声震惯了耳朵的女工们,根本就听不到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大人物。
她们只是和过去一样,认真的工作着,她们的手和眼睛一般地忙,根本就没有功夫分神。作为参观者的方以智一行人,有时轻轻说一两句,同样也没有注意这些女工。
这个时候,方以智所询问的往往都是一些生产上的问题,他甚至会拿起纱线,特意扯上一节,然后尝试着分析出这纱线与水力纱线的区别。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在他看来,可能这些纱线还要更结实一些。
跟在方以智身边的李昆山、祁子涛等人已经看出来了,这位东北总督对这些非常感兴趣,在方以智兴致勃勃的查看着纱线的时候,李昆山便于一旁说道。
“制台,现在北兴纱厂所出的纱线,可以说是供不应求,目前的定单已经排到了明年二月,所以学生正在筹备扩建或者新建工厂,毕竟,北兴不少定单都是东北的,所以,学生也有计划在东北办厂。”
“在东北办厂?”
在李昆山话声落下的真意,方以智便说道。
“要是去东北的话,本官随时欢迎,一定会吩咐地方上尽量给予配合。”
如果不是因为不能私赠官产,方以智甚至打算送地给李昆山,以吸引他去东北办厂,毕竟他是最了解蒸汽机的厂主。
“李厂主此话当真?若是李厂主愿意往东北办厂的话,我们富达银行,愿意以最优惠的条件提供一笔贷款用以建厂。”
听着他们两人的话,方以智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但相比于他们的目的,方以智更在乎的是工厂,是东北……只要这蒸汽机到了东北,东北的一切就会从根本上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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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鲸海(第二更,求支持)
鲸港,是黑龙岛(库页岛)上最大的港口,五年前,大明海军的军舰驶抵这座旧称苦兀的岛屿,将其纳入大明的治下,后来又被内入黑水都督府下,并易名为黑龙岛,而鲸港也正是那时兴建,因为鲸港为东向西,冬季受西风影响严重,虽有防波堤保护,但不时仍有巨浪涌港。
不过,即便是如此,鲸港依然是鲸海(日本海)最重要的港口之,尤其是在海参崴进入结冰期后,鲸港就成了大明的捕鲸船在鲸海的母港,尽管朝鲜对大明开放有多座港口,但是大明的捕鲸船还是更喜欢这座港口,因为鲸鱼群会从黑龙海峡驶过。
相比于大明的任何一个港口,鲸港的无疑是极为特殊的,在这里除了明人之外,还可以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人苦兀人,苦兀人的外貌与汉人以至于本身相貌与汉人就有所不同的女真人也是截然不同的,他们眉毛突出,毛发稠密,眼圆而深陷,睫毛长而分歧,鼻垂直,脸和全身多毛,明显具有欧罗巴人种的特征。
相比于曾抵抗大明统治的生女真,这些苦兀人反倒是轻易的接受了大明的统治,接受了大明的器物,他们的服装,过去主要是用兽皮和鱼皮制作。现在也和明人一样,改穿棉衣。尽管大明没有禁止他们打猎捕鱼,要求他们从事农业活动。但是面对文明的冲击,他们中的不少人,依然开始尝试着融入大明。
在鲸港就可以看到不少苦兀人,相比于东北禁止女真保留自己传统的风俗和文化,禁止他们打猎捕鱼,要求他们从事农业或者伐木。主动融入大明的苦兀人受到了优待,在这里可以看见他们坐在街头聊天,尽管他们穿着大明的衣服,但却是地道的野人,他们的样子甚至会让初来乍到者惊讶不已。
在这些来自蛮荒之地的土著之外,有很多人都是大明的捕鲸船上所需要的捕鲸手。他们过去曾划着桦木制成小艇,在大海上捕鲸,他们无一例外的身强体壮,但却没见过任何世面。如今在利益的驱使下,他们离开自己的部落,加入捕鲸的行列,看准了捕鲸可以给他们带来财富。
毕竟,随着文明社会的商品涌入这个岛屿,在改变土人的同时,也让他们见识到了白银的力量,白银可以让他们的家人过上更体面的生活,而对他们而言,捕鲸是获得财富最好的选择。
在这里,分辨出普通水手与捕鲸手的区别很简单,尽管他们的腰间都有一根水手穿的腰带,还挂着一把带鞘的缆刀,但是他们穿的不一样,与普通的水手穿着海军式的呢绒大衣不同,那些捕鲸手要穿这样的衣服出海,真是笑话,一阵海浪打过来,湿透的衣裳就能把他们拖下海去,所以他们都是穿着皮裤皮衣,即便是海浪打在身上,也不会打湿衣服,那内里衬着毛皮的皮衣,即便是在鲸港的冬天,也能挡得住这里的严寒,当然外面还需要再罩上一件毛皮大衣。
如果没有捕鲸业,鲸港恐怕与这个荒僻的岛屿上的其它任何一处海岸一样,没有多少区别,同样的荒凉,同样的人烟稀少。可是现在这里却是一座拥有五六千人人的城市,这里所有的建筑与钱财,都是大海上捞来的,是捕鲸手用标枪从大海里戳上来的。
据说在大明,每十桶鲸油里,就有九桶出自于这里,关于鲸油,有很多说故事,但是所有人都相信,在皇帝的皇宫里头,那一个个油灯里通宵都点着鲸油灯。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用鲸油正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习惯。
而鲸油,正是产自于鲸港,出自于那些捕鲸手的手中。
在鲸港的码头边,有个捕鲸者的酒馆,所有将要扬帆启航的和归来的捕鲸手们,都会到这里来,这里既有来自大明各地的捕鲸手,当然也有各地的女人,朝鲜的、女真的、广南的,甚至于还有来自欧洲的妓女,她们总是试验挣走这些捕鲸手身上的银子。
在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他们大声的说着,吼着,大口的喝着酒,并不时的调戏着身边的女人,男人放肆的笑声和女人的尖叫声、笑声在这里回响着,突然房门被推开了,风雪灌了进来。
“出事了!”
闯进来的水手大声喊道。
“金元宝号在进港的时候,被海浪推着撞上防波堤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原本放肆的欢笑的男人们都愣住了,他们的手里还端着酒杯,他们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
这是一个充满风险的行业!
在大海上,也许鲸鱼一拍,就会把他们的小艇拍碎,他们甚至也有可能魂归大海。而且在海上航行的时候,也会充满风险,海雾起来的时候,会迷航,会撞到冰山。甚至就连返航的时候,在港口也会因为港口汹涌的海浪,被浪头冲上防波堤,船毁人亡。
风雪从敞开的房门涌入酒馆内,此时这里里面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得知噩耗的人们沉浸在一种默然的哀伤之中,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这些心思却笼罩在同样一种凄凉之中。
在这昏暗的酒馆里,油灯随着寒风摇曳着,屋子里的热气似乎都快要散去了。因为门敞开了,所以透进了一些亮光,那迎面的墙上,挂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枪和矛。
它们并不是普通的枪和矛,它们充满了杀戮之气这是几枝锈迹斑驳的捕鲸标枪,在大明的内地,一些探险小说中,经常会出现它们,传说中,捕鲸手正是合它们去捕获鲸鱼。
而中间的那一枝满是锈迹的捕鲸枪,据说它是“光明号”上捕鲸枪,那是这里最早的捕鲸船,它曾经一连捕获过十几只鲸鱼,最后,在回程的时候,陷入港口的风浪里,在港口外它将沉而未沉,几根光秃秃的桅杆还在水面上挣扎,最后,那艘船上,唯一剩下来的就是这支捕鲸枪。
还有一只捕鲸枪,是一次被人扎入一只大鲸鱼以后被它带进了海里,后来另一批捕鲸手打死了这只鲸,又找到了这枝枪。然后把它带了回来,可是那艘船已经深了。
这几只捕鲸枪都代表着沉下去的捕鲸船,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在港口沉没的,会有不少人活下来,可是他们却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在鲸海中奋斗一个多月的收获,对捕鲸手来说,这才是最可惜的。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大声喊道。
“喝酒!”
“对喝酒!”
随后笑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欢快再一次取代了忧伤,大海上总是充满着各种风险,这有什么呢?
他们是水手,天生就是冒险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捕鲸手,他的手里提着一支捕鲸枪。尽管他的身上的穿着厚实的皮毛大衣,可是他的头上却都是冰碴子。
他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在他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很多人都认出了他,他是“金元宝”上的捕鲸手王杰。
只见他一言不发的走到柜台前,然后拍掉头上的冰碴子、抖掉大衣上的雨雪,然后坐那里的一个座位上,同时将捕鲸枪往上面一放。
柜后的掌柜不由分说的,便给他倒了杯酒,谁都没有说话。
王杰喝着酒,他垂着头。
这里沉寂而凝重的气氛显然影响了所有人,他们都坐在那里,只是静静的坐着。
“我们带回来了397桶油!”
收获非常丰厚!
王杰开口后,所有人都自然的想到了这些油所代表的财富,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又保住了多少?
“现在,一桶都没有了,船也没有了!”
浪太大,船一撞上去,就会土崩瓦解,船上的油桶也会变得粉碎,人,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人活着就好。”
“一船人,只活下了六个人!”
再一次,酒馆里的气氛发生了变化,死的人太多了。
那些死去的人们的遭遇可以肯定是,每一个捕鲸人都无可避免的,只要他们出了海,随时都有那样的危险。所以这些捕鲸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他们或许会选择忘记,但现在面对这样的事情,却无不感觉到忧伤。
郁积在心中的忧伤幻化成沉重的无声的叹息,使每一个面对未来的死亡的人,这时都因为这次海难陷入无休无止的忧伤之中!
“其实,原来,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王杰一边喝着酒,一边摸着那个捕鲸枪,然后他坐在那里,又一次重复道。
“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坐在他身边的人们脸上有一种犹疑的神色,好奇心被引了起来。
“怎么避免?”
有人开口问道。
“你们听,那浪声,这么大,这里本来就不适合冬天过来。”
“可是,不到这里,还能到那,难不成去朝鲜吗?”
“除了朝鲜,还有其它地方啊!为什么不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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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箱馆的选择(第一更,求支持)
“陆地!”
随着从了望台上发出的喊声,船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甲板上响起了一大阵脚步的奔跑声,即便是还没有走出船,但是王杰仍然能够听见人们跌跌撞撞地从水手舱里跑出来,他也和其它人一样,从舱中走了出来,他的速度不快,直接站到了前桅帆的下面,从那里,他可以看到船长赵金多和医生一道冲到了露天的船首。
终于到了!
所有的人员都聚集在那里。他们的双眼盯着前方,海上的雾带已渐渐散去了。在他们的西南方,他们看到了一座低矮的小山,小山的下方,就是一个海湾,那里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盯着那个海湾,王杰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他看着周围的人的时候,仿佛还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那天在酒馆里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是真的吗?
那天,因为朋友的死去,灰心丧气的他在酒馆里说了那番话。
“除了朝鲜,还有其它地方啊!为什么不去那里?”
“还有什么地方?”
大家都这么问他。然后他说出了这个地方,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并不是大明的地方,而是日本的地方。日本的港口能进去吗?
然后我听到赵金多船长发布命令的声音。“老猎手号”和“大鹏号”以及“金鸡号”组成的船队眼下正沿着距离目标不到三里的航线行驶着。
“喂,弟兄们!”
作为船长的赵金多看着船上的水手们说道,这时所有的帆脚索都已扣紧。
“你们中有谁曾经见过前面的这块陆地?”
“我见过。”
“我见过!”
“我也见过……”
“可以说,几乎所有人都见过这里!”
赵金多有些激动的说道。
“几乎所有的捕鲸人都知道了这个地方,鲸鱼群每年都会从这里经过,我们也曾无数次从这里驶过,湾东部有山,山前为港,湾内水深,是天然良港,而且是终年不冻……”
这里就是箱馆,早在两三百年前,就是本州被废贵族、罪犯的流放地。当时津轻豪族河野政通在当时被土人称为“乌斯克斯”的渔村兴建宅邸,因建筑的外观像箱子,故以“箱馆”作为地名。在几十年前,这里开始有日本移民定居,从事渔业和农业。
可是人数极少,不过只百余人。
“但是,你们告诉我,即便是我们经常经过这里,可是谁曾到那里?你们告诉我,谁曾到过这个岛上,到过这个湾里?到过那座山上?”
接连的问题从赵金多的口中道出,然后他又说道。
“我这里有一个名单!”
赵金多拿出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的是这些年,在鲸港因为风浪在归航的时候,撞在防波堤上的船,你们看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你们知道的那些船,也许,你们的朋友、伙计就死在那些船上。”
当高个子赵大,那个改汉姓的土人接过这张纸上时,他的眼睛在眼眶子里朦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弟弟的那艘船了。然后,纸被一个接一个的传了过了,很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船名,那些船上有着他们的朋友甚至亲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死去了。死在了鲸湾的狂风巨浪之中。
在接过那张纸的时候,王杰只觉得的胸膛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找到了他的那艘船,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弟兄,只是他们现在已经死去了。
在这一瞬间,王杰的心里只有一个冲动,他想冲进这个风平浪静的港口,然后……从此之后,他们就再也不需要在冬天时忍受鲸港的狂风巨浪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些年,我们的在鲸湾忍受的是什么,是弟兄们的死,是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威胁,这种日子,你们过够了吗?”
“过够了!”
“还想再过下去吗?”
“不想!”
“好,不想,可是在鲸港,咱们就必须要过那种日子,现在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咱们不再过那种日子,就是这里!”
赵金多指着前方的港湾说道。
“就是这里,这里不但比鲸港暖和,终年不冻,而且还有两个半岛阻挡西北的季风,再加上海湾本身挡住了海上的浪头,那怕就是个面狂风巨浪,湾内也是风平如镜,没有比这里更多好的地方了,至于对于咱们这些捕鲸人来说!”
看着众人,赵金多说道。
“也许,你们会说,这里不是咱们的地方,就凭咱们,咱们就是一群渔夫,怎么个就痴心妄想想要打下这里,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吗?万一要是日本官军打来怎么办?怎么办?到时候,有朝廷在,朝廷还能不管咱们?即便到时候,朝廷让咱们退出来,肯定也会占他们点便宜,至少,会让日本人把这个港给开了,到了冬天的时候,咱们可以进港修整一下,可以在这里度过冬天,而且不耽误咱们的收成……所以,这就是咱们这次来的目标。”
“船长,别说了,弟兄们既然愿意来,都是自己个愿意的,是弟兄们抽的生死签过来的!弟兄们知道为啥来!”
都是自愿的,也都是抽生死签过来的!
因为所有的捕鲸手都知道,来这里是他们的机会,是他们将来返航后,能够安全回家的机会,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没有人想死,可没有人想每次航行的时候,看到家的时候,都要担心会不会被浪卷着撞上防波堤!
“谢谢你,兄弟!”
赵金多点点头,然后说。
“我知道弟兄们是为啥来,可是我还是要问你们,谁不愿意上去,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可以不上去,姓赵的决不强求。”
“他么的,咱都是大海上的好汉,谁都不是缩头乌龟!”
可以肯定,有人这么一嚷,自然不会有任何人会选择退回去。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拿起了火铳,当然,也有人开始操作着火炮,捕鲸船上也有防御海盗的火炮,虽然只有区区四门,可是即便是如此,仍然足以对付岛上的日本人。
“好!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就打下这地方!”
说罢,赵金多,就转身对着舵手大喊道。
“走,弟兄们,杀进去!”
在船朝着海湾驶去时候,手握着火铳的王杰几乎不能遏制地颤抖起来,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啊,”
赵金多盯着海湾,然后说道。
“这地方可真不错,你瞧这个海湾,可真静……这里要是咱们大明的,那该多好啊,王杰,得亏你小子想到这,这一次,咱爷们,也要给大明开疆拓土了。什么时候,指不定史书上也得写上一笔来,一会,你当我的旗手,带上一面大明的旗子,你随身带上,咱爷们,要给大明开疆拓手了。”
说完他拍了拍王杰的肩膀,然后便走到船艉,在甲板上,然后与聚在后甲板上的几个人在那里谈着话。
“有船驶来了!”
尽管海湾里只有一艘单桅帆船,但是看到有一艘小船驶来的时候,王杰的脸色略微一变,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弟兄们,准备好家伙!”
王杰的声音很大。
“只要他们一动手,咱们就只管放铳,开炮,别忘了,死在鲸港的弟兄!”
所有人都拿起了火铳,炮手操作着火炮。
那艘日式的小舢板越来越近了,船上的人似乎对于这些明船的到来感到很诧异,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船上的明人,都拿着“铁炮”瞄着他们的时候,尽管他们谁都没流露出惊愕的表情,可是谁都能看到他们眼中闪过的惧色。
“你们是什么人?”
尽管恐惧,可是明一太郎也没提高嗓音,他说的是生硬的汉语。他曾在寺院里与僧人学过汉语。
“我们是明人!”
赵金多站在船舷边,对这个会说汉话的日本人说道。
“我有话要对你们官长说,想来,你们对我们也不陌生,我们经常从这里经过。我们也已经看上的这个地方了,正是我们所需要的,而且我们都知道,日本人是众所周知的、非常慷慨的,而且这个地方,也不一是日本的,不过,你们早来几年,我们也讲究个先来后道,所以,和你们打着招呼,这地方,我们要了……”
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捕鲸船长,可是赵金多的语气却是气势十足。
“刚才我说的话,你回去告诉他,要是他不交,也成,我知道,他是地方官,守土人责,你放心,船上的每一个弟兄,都会让你们尽责的,从上到下你们所有人都尽到了你们的职责,到时候,刀枪有眼,生死有命!”
瞬间,明一太郎整个人都傻了眼,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明国人是什么意思?
“对,你们不交出来,就让你们尽责!”
在明国水手的喊声中,明一太郎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们不介意让这里所有的日本人尽责……他们喊声,被赵金多平息下来后,然后又听他说道。
“怎么样?是打,还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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