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外交(第一更,求支持)
对于外交,大明是陌生的,毕竟千百年来,华夏都是建立在朝贡体制下的中外交往,以礼仪上的君臣尊卑关系为主要表征,与基于条约体制的近代西方外交有所不同。而“外交”的出现,则是基于与西方沟通的直接产物,并与大明对外态度转型密切相关。
而这种外交在某种程度上,借鉴了欧洲的经验,尤其是在驻外使节的派驻上。从1455年米兰公爵派往热那亚的常驻使节为开端,意大利的诸共和国也先后派遣使节分驻各国首都。到15世纪末期,常驻使节已经成为惯例。1614年瑞典与荷兰签订的条约,规定了两国间互派使节。
而大明正是在借鉴欧洲的基础上,依照朱明忠对近代外交的一些了解,开始尝试在藩属国之外设立驻外使领馆。
驻外使节的职责是什么?
常驻使节的任务除了研究驻在国的政治生活、搜集情报等任务外,维护大明利益,保护大明侨民,这才是大明开创现代外交的根本原因。
而核心是什么?
自然是维护大明的利益。
也正因如此,作为驻德里公使的严我斯一见到奥朗则布,就立即表示了抗议。
“尊贵的皇帝陛下,大明与德里之间的友谊现在正在受到破坏,作为大明驻德里公使,我必须提醒皇帝陛下注意,吴三桂是我大明叛逆,而贵国与他发生直接的官方往来,无疑是会影响到我们两国的关系,为大明和德里之间的友谊,我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拒绝接见他们!”
严我斯说的是波斯语,尽管莫卧儿王室起源自中亚突厥化的蒙古人,他们自称是帖木儿与成吉思汗的后裔。和察合台汗国王室是亲戚。而且“莫卧儿”一词即蒙古的意思。不过,莫卧儿王室虽然祖先是蒙古人或突厥人,但是已经深度波斯化,帝国的官方语言既不是蒙古语、突厥语,也不是南亚次大陆本地的某种语言,而是波斯语。而波斯语同样也是莫卧儿宫廷、公众事务、外交、文学和上流社会的语言。甚至,他之所会被派驻德里,正因为他能够熟练的掌握波斯语。
奥朗则布看着眼前这位用波斯语表示抗议的大明公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当然不会因为对方的肤色,对他有任何轻视,或许德里与大明之间隔着雪山,雨林,但是奥朗则布却也知道大明的强大。
莫卧儿就是蒙古,或许的他的相貌与波斯人没有区别,但是奥朗则布仍然自称是帖木儿与成吉思汗的后裔,当然也知道,蒙古是如何被大明击败的,了解那个东方的大国。
也正因为了解,奥朗则布才会同意签署条约,两国互相派出使节,当然,这种派出现在是单向的没有德里的贵族或者官员愿意到大明出任没有油水的外交官,而大明的外交官却早已经常驻德里。
对于奥朗则布而言,他之所以同意大明的外交官出现在德里,是为了向波斯、向奥斯曼表明莫卧尔的强大,是为了表明德里的不同。就像是……嗯,宫廷戏子一般,也正因如此当然对方郑重其事的向他表示抗议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诧异!
怎么会这样?
作为皇帝的奥朗则布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个大明人,居然会如此气势汹汹的向他表示抗议,甚至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立即有宫廷的宠臣于一旁大声训斥道,
“大胆,你不过只是区区一个使节,居然敢如此狂妄,难道你不知道,你所面对面是谁吗?是“阿拉姆吉尔”!”
宫廷宠臣的驳斥,在严我斯的眼中是何等的可笑且又愚蠢。但是,对于莫卧尔贵族来说却是天经地义的。正如大明自称“天朝”,欧洲人以“文明中心”自居一样。莫卧尔人同样也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观。而且这种世界观的影响力取决于文明的强盛程度。
17世纪的莫卧尔以及天方世界,确实有傲视全球的实力。因为欧洲基督世界刚刚经历文艺复兴,刚从黑暗的中世纪走出来不到两百年,即便是在这个地理大发现的时代,他们面对原住民以“文明世界”自居时,在天方教世界却没有这个底气,相比于刚刚觉醒的基督世界,天方教统治着半个世界。
自君士坦丁堡陷落,东罗马帝国灭亡,天方世界对欧洲的压力,更是整个欧洲的恶梦。通过数百年的扩张,他们早就发展成为占据地域最广的一个文明。而且在那之后,它还在继续大力地向外扩张。
当基督教世界在向海洋扩张的时候,奥斯曼土耳其人已经闯入了中欧,维也纳更是一次次的被包围。与此同时,在印度,莫卧儿帝国也正在稳步地向南扩张着,他们几乎整个半岛的主人。
相比于刚刚觉醒的欧洲,天方教拥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三大帝国”奥斯曼帝国、波斯帝国和莫卧儿帝国。此时这三大帝国无一例外的正于鼎盛时期,他们的强大,同样也意味着天方教的强大。
他们在经济上、军事上以及领土上都足以傲视欧洲的基督世界,甚至刚刚从灭亡的边缘重振旗鼓的华夏,在他们的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
基督教是异端,华夏同样也是异端。
在许多莫卧尔贵族的眼中,奥朗则布同意大明设立使馆,已经是对大明的“恩赐”了,他们现在居然狂妄的指责奥朗则布,简单是罪无可恕。
严我斯看着奥朗则布,看着那些愤愤不平的莫卧尔贵族以及宠臣,在这个时候,他自然的想到“阿拉姆吉尔”的含意。
世界的征服者……
这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狂妄!
尽管对他们的狂妄觉得有些可笑,但是严我斯很清楚,这种狂妄与自负,同样也是源自于国力。披甲百万、国土辽阔不逊于大明,这正是他们的底气。
“皇帝陛下,本官是大明皇帝的派遣的公使,于印度斯坦所代表的是大明帝国!”
微微抬起下巴,严我斯平静的回答道,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瞧那几个宫廷宠臣。
或许,奥朗则布是一个狂热的教徒,甚至他也曾因为桂国、秦国对教徒的“迫害”,向大明表示过抗议,可也就局限于此了,他并不会狂妄的将大明与欧洲的那些在奥斯曼的旗帜下瑟瑟发抖的国家相提并论,这是一个非常强大,而且与莫卧尔距离很近的国家。
“或许,吴三桂是你们的叛逆,但是你们却没能阻止他逃离明国,而且,现在他来到了印度,并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所以,我并不认为,接见他们的官员有什么问题,如果因为他们是你们的敌人,让我拒绝接见他们的话,那么,明国是不是也应该从印度的南方,把你们的使节撤出去呢?他们同样也是印度斯坦的敌人!”
奥朗则布的语气很平静,他口中的南方,指的是南方的那些国家,既有印度教国家,也有苏丹国,从继承皇位以来,他都渴望着统一印度大陆。不过现在那里不仅仅有欧洲人,也有大明人。而这些都是他统一的阻力。
“尊贵的陛下,那些国家,都是主权独立国家,而吴三桂……”
原本想说吴三桂是从大明流窜到印度的严我斯,话到嘴边时,自然想到了莫卧尔王室的来源,他们同样是外人,甚至他们对南方的征服,也是依靠从阿富汗招募的雇佣兵。
当然,现在因为他们对阿富汗的入侵,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能雇佣阿富汗人作战了。可他们,总归是外人。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吴三桂是极其相似的。
“他们是异教徒,陛下,我想,对于贵国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极不妥当的事情。”
好吧,也许,只有这个理由了。
“严公使,也许,明天上午,你可以到寺庙去观礼,我大周公子将在寺中受礼信天方教……”
什么?
尽管之前还觉得的吴家的人没有那么无耻,可是当从谢四新的口中听说什么受礼信天方教的时候,严我斯还是被惊呆了,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人居然可以无耻到主地步。
“他,他们怎么能这般无耻!”
又一次,在返回公使馆的路上,严我斯的语气依然显得有些愤愤不平,即便是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吴家的人居然直接信了天方教。
“无耻至极!”
尽管严我斯很清楚,即便是他们改信了天方教,对于德里来说,同样也是异端,迟早他们之间还是会发生冲突,可他的心底之所以会如此担心,完全是因为吴家人的表现。
他们的公子可以信天方教,世子就可以信印度教,如果他们信了印度教,那么对于印度人来说,他们就不是什么外人,如果他们籍此亲近印度土著,通过与婆罗门联姻等方式,巩固他们在印度的统治,到时候,大明应该怎么阻止这一切?
第146章 态度(第二更,求支持)
其实,对于兴乾五年的大明来说,印度斯坦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仅仅是因为国人对于“印度斯坦”的“无知”,而是因为,那里距离大明实在太过遥远,除了知道唐僧取经的地方之外,恐怕对那就再也没有其它的兴趣了。
甚至即便是对于朱明忠本人而言,发生在“印度斯坦”的事情,顶多也就是帝国事物中的一个插曲,不值一提的插曲。
“……吴三桂如何在印度如何兴风作浪,就现阶段来说,都是有利于大明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混乱的印度,而不是一个统一的印度。”
一个统一的印度并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不仅仅是因为,印度是与大明相邻的大国,一个统一的印度可能会给大明带来威胁,更重要的原因是,一个分裂的印度,势必将有益于我们在印度的谋略。”
为什么在另一个时空中英国人成立的动印度公司能统治着整个印度,原因当然有很多,最主要的当然还是当时印度太分散,权力不集中,各个分裂的小国各怀鬼胎,才让英国人有机可乘。
“一个四分五裂的印度,必将会出现许多国家,他们都有着自己内部的矛盾,要么争夺王位,要么是争夺权势,这就会给我们未来在印度的谋略提供了大量机会。不用说这些印度的王公肯定也不团结,在内斗时势必还会想着借助我们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实力,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顺水推舟,打着帮助他们的名义去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就能把印度进一步分裂,然后再慢慢的收拾他们。”
“陛下英明。”
顾炎武只是随意的拍了个马屁,对于身为大明首辅的他来说,印度委实太过遥远了,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于大明都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信,他相信,如果那里有风吹草动,大明的舰队以及平南军以汉军为官,土兵为主的平南军,随时可以讨伐印度,大明甚至都不需要支付军费,凭借讨伐后缴获和分赏,就可以维持战争开支。
相比于印度,南洋无疑更为重要一些,毕竟南洋直接关系到将来大明的宗室分封,只要宗室分封不断,那么宗室非但不可能成为大明的累赘,而且还会为大明解决很多问题。想到南洋,顾炎武自然想到了刚刚接到的电报。
“陛下,上个月,秦国希望能够从平南再雇佣5000平南军,以用于防备马打蓝的进攻,现在他们与马打蓝的关系极其紧张,所以内阁已经同意了秦王的请求。”
在提及此事时,顾炎武特意看了一眼陛下,尽管对于分封诸夏,表明面上大明不派遣官员,不插手其国政,可是并不意味幸存大明会不闻不问,毕竟,那些国主都是大明的宗室。
“平南军……”
沉吟片刻,朱明忠略点下头,然后说道。
“平南军是当年征缅时,为了西南战局,迫不得已创建,以南夷为兵,汉兵为官,他们后来虽说大都归化为汉,可是缅甸……”
话声略微一顿,朱明忠的眉头微锁。
“缅甸的将来到底是分封或是设立行省,都在两可之间,以平南军抽其丁壮为兵,然后调发诸夏为用,虽然是朝廷制定的策略,也是平南兵归化的条件,可是要控制比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年底,秦国就已经雇佣了4000平南兵,再加上这2000,可就是6000人了,秦国的汉兵才多少?不过区区一万两千人,这个比例是危险的,或许他们已经归属华夏,可是仅仅只是汉名、汉姓,又有何用?他们骨子里,现在还是蛮夷,别忘了侯景之乱!”
提及“侯景之乱”朱明忠的眉头微微一挑。
“侯景本为东魏叛将,被梁武帝萧衍收留,又因对梁朝与东魏通好不满,遂于以清君侧之名在寿阳起兵叛乱,后攻占建康,把梁武帝活活饿死,从而掌控了梁朝军政大权。看似似有前因,可以朕看来,侯景之乱实是因为其身为羯人,形成禽兽,心怀异心,不知恩义所至。侯景之乱给三吴地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我汉人文明几乎惨为其屠戮而就此成为绝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朱明忠的眉头头微蹙,然后长叹道。
“令诸蛮归属华夏固然是我等之宏愿,亦是我华夏之责任,可是,无论什么都,都不能忘本,这教化诸蛮又岂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什么事情总是需要一个过程,至于平南军……”
平南军,在大明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当年征发土司土兵为兵,是为了牵制西南清军,可是兴乾后,如何安置平南军就成了一个问题,他们一方面并不是汉人,而另一方面,他们却曾经于军中任职。如果任由他们归返土司,就等于壮大各土司的实力。
所以十万平南军如何安置,一直是令朝廷头痛的事情。
尽管后来通过的退役安置,将平南军安置于平南府各地,看似他们是大明统治平南府的基础,可土兵总归是土兵,土人总归是土人。尽管他们可以用生硬的汉语说话,但是在土地人居多的环境中,最终他们还是土人,顶多也就是成为“熟番”。
直到实施分封之后,面对分封诸国的土蛮,在兵力不足情况下,半汉变蛮的平南军就成了朝廷手中的器物。
平南军接受各国的雇佣,前往各国为兵,在镇夷抚蛮的过程中,冲锋在前,为诸国立足也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平南军离开了缅甸之后,置身于新的环境之中,离开了熟悉的土番环境,那些身处异地的土兵只能通过不断的汉化,亲近作为统治者的汉人,而不像在平南那样,说土语从土俗。
一边是平南土人的数量减少,另一边是诸国“半汉”增加。于朝廷看来是对大明与诸国都是各取其利,但是这种大规模的征发土兵,在朱明宗看来,对于诸国来说,这同样也是不稳定因素。
尽管效仿英国建立“殖民地兵团”是朱明忠的“创举”,在另一个时空中,英国人就曾经通过印度殖民地兵团去统治东南亚,只不过现在“平南军”这个殖民地兵团,需要的是汉化,需要的是成为诸夏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借助他们进行统治,目的不同,自然也就导致了对待方式的不同。
只是借助英印军团的印度兵统治东南亚的英国人,不需要考虑英印比例的问题,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印度兵只是他们用于弹压东南亚土著的工具,可是南洋诸夏需要的是把平南军同化成为“汉兵”,最终,他们的后代会被同化成为“汉人”。
“同化!对于平南军,我们的目的是同化,将他们同化成汉兵,然后再同化为“汉人”,如果比例过多的话,那么是谁同化谁呢?所以,这个比例一定要控制好,而且要确保一个原则,就是三代之内,不能出现土人中队长,小队长,就是他们的最高军衔,不论他们用什么理由和借口,这个原则必须要坚持。”
随后朱明忠看了一眼顾炎武,郑重其事的说道。
“嗯,这一点,可以以朕的口喻发过去,还有,朝廷对于诸国的态度,也要改变一下,我们要尽量避免插手诸国的事情,毕竟,诸国之所以为诸国,而不是诸省,正在于其国政的独立,如果朝廷过多的插手,不仅会导致诸国的反感,而且也会导致将来官员分不清两者的关系,处处以母国自居,对其国政指手划脚,那么将来,决裂甚至发生冲突,都是不可避免。”
分清两者的关系,作为皇帝的朱明忠可以分清大明与诸夏的关系,但是朝廷中的许多官员,一时间还分不清两者的关系,尤其是在他们对大明还有所求、有所图的时候。
也正因如此,秦国的“求助”,朝廷的同意,在朱明忠看来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陛下,“平南军”是朝廷的,若无朝廷同意征召,各国总不能自己往土司处征召土兵吧。”
顾炎武直接了当的道出了他的借口,当然与陛下不同,在看来,分封固然是分封,但分封之后,不等于不闻不问。
有限的插手,可以让大明与诸国之间联系的更为紧密。
“未尝不可。”
朱明忠笑着说道。
“就他们可以到内地招揽移民一样,也可以到平南去征召兵丁嘛,雇佣兵,不见得,非要通过朝廷,而且这样也可以减少土司对朝廷的不满,毕竟,征发的人是他们的人,而且最终,他们也不会再返回土司所。与其由朝廷出面,不如让各国对土司们诱之以利,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出子民为兵。如此,一个愿挨,一个愿打,岂不更有利于我?”
陛下这么一解释,顾炎武稍作思索后,便点头头说道。
“这样确实比朝廷直接征发更为有利,那若是如此秦国,雇兵一事,又该如何处理?”
第147章 马打蓝的野望(第一更,求支持)
爪哇国。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三个字,在大明被用于形容犹如天边的遥远。
可是实际上,世间并没有爪哇国这个国家,至少现在没有,在爪哇岛上最强大的国家要数马打蓝国,这马打蓝素丹国,与爪哇岛上的其它素丹国一样,他们都是出自于巴章国,在这几个素丹国中,数马打蓝最为强大。
尽管此时的马打蓝因为素丹阿芒古拉特一世的统治暴虐,对莫天方教徒推行暴政苛税,国势日渐衰落,可其仍然是爪哇岛上最为强大的国家。
即便是在桂国、秦国先后就藩的情况下,马打蓝依然有着傲视两国的实力早四十年前,对于志在统一爪哇的马打蓝,荷兰人占据的巴达维亚就成为了在背芒刺。这个爪哇霸主曾经动用了高达16万的人力围攻巴达维亚。尽管他们没能攻下巴达维亚,但却也让的荷兰人认识到他们的力量。
不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荷兰成为了爪哇岛的另一个“小强”,到巴达维亚以大明占领为标志,标志着大明的力量再一次出现在爪哇之后,面对大明这个巨无霸,即便是以“霸主”自居的马打蓝,面对大明的闯入,也是立即小心翼翼的侍奉着这个真正的大国,毕竟,他们很清楚,“得位不正”的他们,当年是如何先凭着“传教”,再凭借着教徒的暴乱,推翻了当地印度教国王,建立了素丹国。
他们都以为,大明会像几百年前一样,来到这里,然后离开,甚至一度马打蓝还曾幻想着,如何先借大明之手解决荷兰人、然后再得到大明的册封,以此压制那些时而作乱的异教徒,然后在大明离开的时候,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统一了整个爪哇。
可马打蓝的君臣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把三宝垄让给了大明之后,大明阴影立即笼罩在整个爪哇,并且将马打蓝笼罩其中。
巴达维亚变成了“南衡州”,三宝垄变成了“新安”,桂国以及秦国出现在两地,上万军户,数万汉人出现两地,从此之后,无论是“南衡州”的桂国,或者“新安城”的秦国,于马打蓝素丹的眼中,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两国在就国之后,既派兵向城外扩张,以分赏土地给官员士兵,更是直接导致了与马打蓝的冲突,激化了两者的矛盾,但一直以来,马打蓝却畏惧于明国,而不敢有所异动。
不过今天,随着一张报纸从新安城传到了马打蓝的都城巴刹格德,传至素丹王宫之中,这位以素丹阿贡也就是即最高素丹自称的阿芒古拉特一世,立即激动的叫嚷道。
“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用惧怕大明了,什么大明如何,大明如何,秦国只是他们的宗室,他们的死活,与大明有什么关系,就像是马辰素丹和其它的素丹一样,他们都是素丹,或许他们臣服于我马打蓝,但我才是最高素丹,除此之外,我们又需要为他们承担什么责任呢?”
作为“最高素丹”的阿芒古拉特一世,之所以会这么激动,完全是因为《南秦报》这份秦国人的报纸上,有士人用惶恐不安的言语表达着对朝廷拒绝了他们雇佣“平南兵”要求的恐惧,甚至进一步担心,没有大明的庇护,秦国恐怕很难维持国势。
而也正是这份报纸,让阿芒古拉特一直以来担心化为乌有,过去,他们为什么会对桂国、秦国百般的忍让,不就是因为惧怕大明的威胁吗?现在,既然大明都表示“与我无干”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素丹,臣以为大明此次拒绝,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或许表面上是籍此告诉各国,大明无意干涉各国国政,令其国政自主,可臣以为,如果我们欲灭其国的话,大明势必会有所不满!”
身为首相的阿罕,无不谨慎的说道,当初正是他主张谨慎应对大明,甚至三宝垄也是他割让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荷兰人刚刚被赶出巴达维亚,明人还打着“防备荷兰人”的名义。谁又能想到他们会反客为主,把三宝垄封给了自己的宗室。
“有所不满,哼哼,阿罕首相果然为为那些异教徒找借口,当时如果不是你在那里主张对大明要谨慎应对,又岂会有现在的异教徒入侵?”
阿罕的担忧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天方教长老玉树普,就冷笑着反驳道。
“长老所方极是,现在无论是巴达维亚或是三宝垄,我们的教寺被拆毁,人民被掠为他们的奴婢,甚至被迫改信异端,即便是荷兰人也没有迫使人们改信异端,可是他们却一直在这么做。素丹陛下,现在珍柱的子民,正在等待着您的拯救。”
作为国家的马打蓝有着自己的统治方式,他们在地方上推行的是帕提制,也就是类似太守为地方长官的行省制,素丹直接派太守统治国家的中心地区,所征服的半自治性质领地由素丹领有,向素丹朝廷称臣纳贡。这也是“素丹阿贡”这个最高素丹的一名的由来,最高素丹具有最高的政治、军事和司法权力。而在最高素丹之下,由天方教长老、首相、枢密顾问3人组成咨询会议,决定国家的政治、军事、司法、宗教等重大问题。
在马打蓝素丹国的基础正是宗教。其实,由爪哇土著人建立的在室利佛逝王国和满者伯夷王国统治时,其土著居民大多信奉印度教和佛教。直到500年前,大批阿拉伯的商人由海路到苏门答腊的一些地区,先是经商,而后通过传教,在当地建立天方教素丹城邦。
而真正导致那些天方教素丹城邦强大,并最终取代佛国的,并不其它人,而是两百多年前以代表着大明下西洋的郑和,正是他假借大明大军,诱使满剌加国王改宗,并派出传教师以大明的名义,在满者伯夷传教,以大明的大军强服其土民,使其改拜天方教。而这一切,都是在朝廷不知的情况下进行。
正因为各素丹国无论大小,其宗教都是国家建立的根本,所以宗教一直在素丹国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这也是阿芒古拉特在几十年前推行宗教法典,并改用教历,并且掠夺异教徒为奴,并对异教徒征收苛税原因。
也正因如此,当然天方教长老反对之后,地位仅次于首相阿罕的枢密顾问苏南立即站到了长老的一边,毕竟,长老的影响力,在很多时候甚至超过的素丹。
“素丹陛下,现在,我们必须要发动一场,对明国人的圣战,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教师”率领的助我传教的朋友了,而是异端,是异教徒!”
玉树普看着素丹,不无激动的说道。
“长老,不要忘了,大明!”
又一次,阿罕提醒着这个试图发动“圣战”的长老。
“大明远远比我们更为强大,即便是荷兰人也不敢挑战他们!”
阿罕的提醒,让玉树普冷笑道。
“我们有神的保佑!而且这是神的旨意!”
相比于神的旨意,实际上玉树普更在意的是南衡州以及新安城的繁华,在意的是其中的财富。
“而且,无论是南衡州或者新安城里的明人,都有着数之不尽的财富,他们穿着丝绸,住在砖砌的房屋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奴婢为他们耕地,为他们穿衣,如果夺下那里,我们不仅可以向异教徒传播神的福音,而且从素丹到士兵,都可以得到极为丰厚的回报。”
“但是却会激怒大明!”
阿罕并没有因为宗教或者财富失去冷静,他能够看到两者实力上的差距,同样也有看到大明,绝不会抛弃他的封国。
“万一大明因此报复我们,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毕竟,无论桂国或者秦国,都是大明皇帝的兄弟。”
“首相阁下,其实,你们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插话说道。
“或许,那些国主是皇帝的兄弟,但是那些国主之中,未必没有大明的皇帝陛下恨不得其立即身死之人!”
在他的话声落下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穿着满清式长袍的汉人,与普通的汉人不同,他不仅穿着满清式的淡青色长袍,甚至还剃着金钱鼠尾。他是素丹的汉语教师洪任九,也是他的亲信,尽管他是汉人,可是阿芒古拉特对他极为信任,因为他一直都是以清人自据,而不是明人,
“哦?这是为什么?”
看着洪任九,阿芒古拉特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有些人,是那个皇帝想杀而不得的人!”
见素丹、首相以及长老、枢密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洪任九冷笑道。
“如果有人能够帮助那个皇帝解决掉那个人,明朝非但不会因此恨上素丹,甚至还会因此心生感激,毕竟,素丹帮明朝皇帝解决了一个麻烦!”
第148章 到访(第二更,求支持)
南衡州,对于西方人来说,这座城市或许是陌生的,但是提及“巴达维亚”时,却欧洲却是久负盛名,荷兰人的东方商业殖民帝国就是以巴达维亚城为中心。
50年前,野心勃勃的燕彼德尔斯逊昆开始担任荷兰东印度公司第三任总督,正是他为荷兰东方商业殖民帝国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巴达维亚城正是在他的率领下袭击和驱赶了万丹军队后建立起来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是荷兰统治爪哇以至整个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政治基础。
但是燕彼德尔斯逊昆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当他们用近半个世纪经营的的城市,有朝一日会易手为他国所占据,甚至成为一个国家的都城。
从兴乾四年六月起,每一艘进入南衡州的船,首先看到的是灯塔,而在看到灯搭的时候,同样也会看到那面蓝色的“芙蓉旗”,所谓“芙蓉旗”,就是桂国的国旗,蓝色的旗底上嵌着一个五瓣的金色芙蓉花。
“芙蓉花于湖南最是常见,桂藩虽身于海外,可却也是故土难忘啊!”
看着港口的“芙蓉旗”,徐孚远不禁如此感叹道,作为嘉靖时首辅徐阶徐家的后人,他是受桂国国主的邀请来此地授教。
其实,他并不是徐阶的后代。徐阶的曾孙徐念祖在清军攻陷松江时全家七人都自尽。同时死义的有八世孙徐涑、徐开祚、徐绶。而他是徐阶小弟徐陟的后人,年轻时与夏允彝、陈子龙倡为几社,名动海内。夏允彝、陈子龙身死时,他曾赴福建厦门、浙江舟山等地参与南明抗清活动,为筹军饷,到过交趾,国姓北伐时,他亦曾随军。三年前以礼部侍郎致仕归乡。
“其实,父亲大人大不必来此。”
看着父亲瘦削的身形,徐开平有些心痛的说道,毕竟,父亲子七十余岁,而且这几年身体也是欠佳。
“开平,你不懂得。”
看着愈来愈近的新衡州,徐孚远看着那充满异彩风情的城市,对儿子说道。
“此次陛下分封数十藩,其本意实为复周礼旧制,为父身为礼部侍郎,虽不能再于朝中报效,可却也可以此残躯为我大明传播教化于四海,令桂国生蛮能够受天朝教化,他日可归以华夏。”
话音落下的时候,徐孚远的目光投向了甲板上站在乘客,数百名滔海万里的明人,眼巴巴的看着这座城市,他们双眼中的神彩各异,既然充满了渴望,同样也怀揣着对未知的畏惧,尽管他们的身份各异,但是复杂的眼神却是相似的。
“你们瞧,那是什么?”
在船即将进码头的时候,突然,有人指着码头大声嚷嚷道。
“居然扎着花牌坊,莫不是迎接咱们的?”
此时,新衡州的码头摆开了异乎寻常的仪仗。码头上不但是彩旗飘舞,而且是鼓乐齐备,临时扎起的花牌坊一座接一座,手执刀枪、盔甲鲜明的卫队一排挨一排,或许,盔甲在大明已经淘汰了,但是在南洋却又派上的用场,毕竟,在短兵相接中,盔甲是抵挡刀剑以及弓箭最好的选择。
最为起眼的是从岸边棱堡上伸出的重型海岸巨炮,炮口指着海面。港口中除了一些各国船只之外,还有数艘桂国战舰泊于港区,在码头上,还可以看到一面王旗,那是桂国国主的王旗。
桂国国主在这里!
这样的仪仗,当然不是迎接普通的移民,而是桂国国主朱慈煊用来迎接徐孚远的仪仗。
船进港之后,船上的人们这才知道,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老人,居然是曾经的礼部侍郎,在人们的惊诧与羡慕中,徐孚远踏上跳板。
“复斋公一路安好?”
在徐孚远尚未下船的时候,身为国主的朱慈煊便主动上前挽扶道。
“小民参见大王。”
不露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徐孚远依礼行揖。
“这一路舟船奔营,小王每每想起公以此高龄,仍不远万里来小邦教化邦民,便是心存惶恐,却又窃喜不已,此后能日日与公身边受之教诲,实是小王之幸。”
朱慈煊的激动倒也不是做假,毕竟,这是他就国以来,桂国“招来”的第一个当世大儒,或许徐孚远还谈不上是“当世大儒”,可是他于江南士林却也是颇有清名。
如果能留他于桂国,自然有助于桂国招贤。也正因如此,朱慈煊才会表现的极为热情。人的心态总是会因为环境不同发生变化,过去,在大明的时候,他终日诚惶诚恐,时而担心自己的性命。
可在就国之后,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慢慢的不再像过去那样小心翼翼,所思所想也不仅仅只是“保命”,他也曾不止一次思索过桂国的将来。
或许,他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但至少要给后世留下一国,让祖宗的的牌位有地方祭祀。
身处海外,除了需要招揽百姓充实人口之外,招揽贤才同样也很重要,毕竟,人才是立国的根本。也正因如此,但凡是稍有名气的士人前来桂国,朱慈煊都会亲自相迎,邀请其留于桂国。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礼贤下士”,因为桂国人口不过十万,即便是包括奴婢在内,人口也不过只有三十余万,算起来,也就是相当于大明的一府之地,知府亲迎名士,对名士以礼相待,那是官员的本份。即便是过去,大明的藩王对名士也是以礼相待。
在轰鸣的礼炮声中,朱慈煊亲自扶着徐孚远登上马车,甚至还与其共乘一车,如此礼遇,倒也让徐孚远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虽说他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可是对于徐开平来说,却显得有些惶恐,毕竟,一国之君如此礼遇,着实让人感动,在感动之余,当然也觉得的惶恐。也许正因如此,才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国主如此恩待家父,实是徐家之幸,徐家之荣啊。”
本意是想表示感激的徐开平,显然忽视了徐孚远是致仕礼部侍郎的身份,他这么一说,倒让陪同其同坐一车的潘仁远连忙笑道。
“徐部郎深得陛下信任,今日不远万里来小邦,我小邦上至国主,下至庶民无不为之幸焉,国主亲迎,亦是礼所当然。”
嘴上这么说着,潘仁远心下感叹着,徐家当真是后继无人了,想及此,心里不禁一阵感叹,当年松江徐家是何等风光,而今日却已经后继无人。
经潘仁远提醒的徐开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感觉有些尴尬的他,看到路边的屋宇时,便笑着问道。
“在下看这新衡州之中,屋宇房屋,皆与我大明不同,全是一副欧人模样,为何会是如此?”
徐开平也只是想籍此化解尴尬,对于他的想法,潘仁远又岂会不知,便笑着说道。
“新衡州虽是桂国国都,但过去却是荷兰人筑建的“巴达维亚”。当然荷兰人初来时,该地非但是人口稀少,周边地区是荒凉的沼泽地,罕见村庄人烟,雨季洪水泛滥成灾,而且缺乏粮食供应,没有木材建造船舶和房屋,更有老虎、野猪、犀牛等出没,同时四周也面临当地土著的敌视和威胁。为此荷兰人不惜从印度科罗曼德尔海岸的石场运来巨石,从东爪哇的扎巴拉砍得柚木,从当地采集珊瑚石,才筑建了此城。”
作为这座城市新的主人,潘仁远并没有否认荷兰的功绩。
“看来荷兰人,虽是以蛮夷窃居此地,对此地也算是颇有贡献。”
“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在潘某看来,若非是我明人,恐怕荷人也建不成此城,要知道,当年得昨亏荷兰人从大明招募来大批可靠又吃苦耐劳的工匠,才在这片沼泽上建立起此城的雏形……”
话声稍顿,潘仁远指着这座就如同水城一般城市继续说道。
“此城的主要建设工程,如城内的运河与排水道的挖掘、房屋和港湾的建造、城墙及防护要塞的修筑大多由由我们明人承包兴建。大明工匠熟谙制砖和砌砖工艺,令荷兰人甚为称道。今日此城归于我桂国,也算是归其原主。毕竟,这里过去也是我大明藩属,也曾受我大明的册封,只可惜,土人无力自保,为他人窃居,我大明将其驱逐,封宗室于此保护此地生口,实是皇恩浩荡啊!”
虽然他这么说有些强词夺理,可徐开平只是笑了笑,古往今来这种“鸠占鹊巢”可谓是数不胜数,大家不都是找着各种理由,在那里说的堂堂正正吗?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都是借口,无论说的如何冠冕堂皇,借口总归是借口,可有时候,有借口,总好过没有借口。
而潘仁远口中道出的这些借口,就是桂国统治的合法性的来源这里是大明故地,桂国以宗藩领旧地,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或许本地的土蛮或许不懂,但是几十、上百年之后,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认同这种合法性,从而心甘情愿的接受华夏的教化,归属为华夏。
第149章 诸夏(求支持,求月票)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从没有任何一个文明,把礼仪看得如此之重,对于其他文明来说。礼仪往往仅仅只是礼节,仅此而已。
但是在华夏文明之中,其核心正是礼,当然,这个“礼”,并非仅仅只是建立所谓的“礼节”上的,同样也是血统上的,就像《吕氏春秋》提到的周朝时封国四百、服国八百的程度。那么,这四百个国家就是血统意义上的“华”,而八百个服国就是血统上属于四夷,但政治上向周王室纳贡的国家或部落。
几年前武王灭商,大封诸侯,把三大姑七大姨的亲戚们,外加上识时务的前朝遗老都派出去当地主。
说是地主,其实地还不是你的,都还攥在外族人手里呢。这就像周天子开的是一张空头支票,您想变现?成啊,您去抢不就行了!
当然,要抢的话,周天子还是会赞助兵器粮草、马仔小弟的,这些诸侯倒也争气,纷纷在当地站稳脚跟,初步奠定了中国的版图。周王室和这些诸侯封国,就统称诸夏。诸夏在血统上当然是高人一等,不过,诸夏为了壮大自身,自然需要通过种种手段“抚有蛮夷、以属诸夏”,而其中除了拳头教训之外,教化就是最重要的手段。
几千年前的的周朝如此,现在兴乾年间,同样也是如此,尽管相比于周朝分封时的随口指一块地方的空头支票,大明的封国,多少还给一座城。
不过,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更为强大。不再是野蛮而蒙昧的山蛮,而是有着宗教信仰的次级文明,如何征服并同化他们,一直都是各国发展的重中之重。
“所谓同化,无他,恩威并施尔,施以教化。”
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并不容易。其实,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开办书院,加以教化,当然人家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教化,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可无论如何,举办社学、书院作为教化的基础,仍然被各诸侯国所采纳,也正因如此,尽管各诸侯国或许都是基业草创,其国兵终日需要防备周围充满敌意的土著,创办社学以及书院,仍然是各国的重中之重。
桂国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相比于秦国的都城,南衡州却有着各国无法比似的优良条件,二十几年前,在安东尼范迪门任总督期间,巴达维亚建立起了荷兰式运河、城堡以及市政厅、基督教堂,当然拉丁语学校同样也在其建设的范围之内,现在,这所由教会兴办的拉丁语学校,就是桂国的太学所在。不过这所名义上的太学,倒更像是是大明有府学学生大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的父兄往往都是国兵,甚至不少学生的亲人或是死于征战,或是疾病。不过,这也使得他们与国内的同龄人似乎有所不同。
对于身在书院之中的徐孚远来说,从他进入这所书院,就感受到这里的气氛与国内不同,在学校的操场上,可以看到穿戴着盔甲护具的少年在那里练习着拼刺。
在国内的书院之中,这一幕是根本就看不到的。尽管在国内的书院里那些学生同要需要学习武艺剑术。但却不像这里,完全就像一座军营,大家都在那里拼着命。
尽管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说着同样的话语,写着同样的文字,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这里和大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杀……”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喝吼声,徐孚远立即感受到一阵从场中传来的异样的气氛。在大明,每每有百姓到军营观礼的时候,最爱看的恐怕就是兵卒在场上练习刺杀了。
每一次的刺杀训练,都能让围观的百姓看得如痴如醉,因为特别刺激。
尽管大明全用火器,可是任何与明军打过仗的都知道,大明军队的战法非常简单无非就是炮弹砸,接着就是火铳对射,在对面士气低落,刺刀冲锋解决战斗。
而最重要的就是刺刀冲锋,甚至可以说,看似不起眼的刺刀,最终决定了战争的胜负。
即便是自以为骁勇的清军八旗,在面对排队拿着刺刀冲锋的明军时,他们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被冲垮了。
也正因如此,刺刀从忠义军到明军,都被赋予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而刺杀训练,也在明军的训练中,也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甚至与队列训练不相上下。
以至于有人说,明军的训练除了队列就是刺杀。相比于前者的枯燥,刺杀对抗从来都是最刺激的,也是最震撼人心的。
曾任礼部侍郎的徐孚远,甚至曾被兵卒的刺杀对抗训练吓的心惊肉跳,在国内,只有军中才能看到这样的对抗,可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在桂国的府学之中居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这些人甚至就像彼此之间有生死大仇一样,在那里以性命相搏。
“怎么会这样?”
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解。他不能够理解这些人所展露出的那种神态。不能够理解他们为何即便是在训练场上也要以性命相搏的气势在那里进行训练。
在操场的中央,两名学生正面对面进行着的搏杀训练,两人的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钢与皮革制成护胸,头戴有着铁质护网的头盔,虽然看不清他们的相貌,虽说他们的个头不高,看起来可能只有十二三岁,只是一群少年而已,可是手持特制木铳的他们,却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戎装武士一般,显得极为威武。
“杀!”
尽管从护面中喊出来的话声仍显得有些稚嫩,可是迸发出来的吼声却声势逼人,两人的木铳在空中撞击,一方进攻,一方防御。双方的动作极为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痕迹,显然都已经是老手了。
刺铳术看起来极为简单,不过只是突刺,刺左,刺右,刺下,防左刺,防右刺和欺骗刺。看似简单的对抗,可是对抗却极为激烈,在枪身撞击的瞬间,对方趁势反攻,已方的杀声未落,对方的杀声又起,一时间,这场上只是一阵龙腾虎跃,杀声如雷鸣的对抗,不过只持续几秒,顶多是十几秒,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裁判立即大声喊停,
“红方胜!”
刺杀的规矩就是这么简单,第一枪此种对方胸部为胜。
激烈的对抗瞬间结束,在徐孚远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持铳的两人摘下护面,互行揖礼。在这一瞬间,原本的生死之敌,现在又重新变成了朋友,他们还主动对对方露出笑容,胜利者得眉目中并没有一丝得意,甚至还用笑容来宽慰着对方,宽慰着自己的朋友。
“你们记住!”
在徐孚远仍然处于震惊中的时候,场中响起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一个穿着军衣的汉子,在那里大声喊道。
“在战场上就是这样,比得就是硬碰硬,没有一点讨巧的地方,就是比谁硬,然后,一下就把对方捅死了,没有后悔的地方。要么你杀死敌人,要么你被别人杀死……”
如此**裸的言语传到徐孚远的耳中,让他诧异时,心中又尽是疑问。于一旁陪同他的邹忠倚,这位满清顺治九年的状元,现在秦国的礼部判书,其相当于大明的礼部尚书,同样也是太学大提学,显然已经注意到她的诧异。便于一旁轻声解释道。
“哎,公有所不知,这诸国受封于海外,这海外实是虎狼环伺,土著蛮夷于一旁虎视眈眈,稍有不逊,既会反噬于我,所以,为图生存,国中男丁,必须配上火铳刀剑,以保护家人,说到底,这里终究是蛮夷之地啊……”
尽管邹忠倚现在身为礼部判书,可他的心里,对自己的遭遇多少总有些不甘,毕竟他虽说曾事清,可却也曾弃职返乡,谁曾想,后来朝廷还是要追究他们的事虏为奸的罪责,不得已,只能仓皇逃到诸国。
虽说受到重用,可对他来说,这样的虎狼之地,又怎么比得上中原,比得上江南。也正因如此,他的心里总是感觉有那么一些憋屈。
想当年他也是堂堂状元郎。那个时候的她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但是现在,他不过只是这么一个边陲小国的国中小吏。
只有老天才知道他。甚至就连夜里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家乡,梦到江南的山水。可是家乡的那一切不过只是存在于梦想之中。
从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和大明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告别了,画上了一个句号。可即便是如此,他的话语之中难免还是会流露出一些不甘的心态。
“如此看来,诸夏倒也有几分先秦之势。”
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不甘。徐孚远直接了当的说道。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引用着《周礼保氏》的六艺,徐孚远继续说道。
“此六艺实为先秦诸夏立国之本,而后人惭愧入唐宋后,科举日益兴盛,布衣迫于家贫弃射、御。而只习礼、乐、书、数。如此才致使我汉人羸弱,不复汉时武功,今日诸夏重拾六艺,实为我汉人之幸。”
尽管徐孚远并不赞同陛下对“士人羸弱”的贬低,可对于曾遭遇过甲申天变的他而言,对当年士人虽有心却无力挽狂澜的教训,可谓是记忆犹新,也正因如此,在礼部期间,他才会倾力支持于陛下于社学中推行刀术等武艺教学。
只因为有了惨痛的教训,人们才会思考改变,甲申天变,华夏陆沉的教训,让大明的士人学会了改变,而对于诸国来说,虎狼环伺的现实,也迫使他们只能选择用全民皆兵的方式,以图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
时局,环境的不同,让大明与诸夏,做出了看起来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选择。相比于大明,这些封国的环境更为残酷。
他能够理解这些地方的人们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把自己变得越发的残酷。当然让他欣慰的是他们并没有抛弃身为华夏的“礼”。
如果失去了“礼”,那么华夏就不再是华夏了。而也和禽兽没有了什么区别?人之所以为人,禽兽之所以为禽兽,它们的区别就在于这里。
之前那些少年在生死搏杀之后所展示出来的彬彬有礼,让他看到了诸夏的未来,他们未来仍然是华夏。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身处于野蛮之地就把华夏的精髓给抛弃了。
“公所言极是,正因我汉人他日只言文治,而不论武功,方才有后来虏寇犯邦之苦,今日重拾武功,文治武功合为一体,必可重现诸夏之盛,公这边请,国中士子对公可谓是倾慕已久,此番公能亲临小邦,为我等士子讲学,实是小邦士子之幸……”
意识到失言的邹忠倚连忙转移了话题,跟在徐孚远的身边,引着他进入了太学中最大的一间讲堂,这间讲堂里已经坐满来自“全国”的士子不过只有区区百余人,对于户不过万余启,丁万余的桂国来说,能有这么多士子已经极为难得了。
看着这些年岁各异的士子纷纷起身行礼时,站于讲台上的徐孚远先是还礼,而后便开始讲学,就如同在松江的书院中讲学一般,并没有任何分别。
“夏,中国之人也……”
就在他的话声落下时,突然,急促的钟声打断了他的话声,原本正专心听讲的士子,纷纷站起身朝着窗外看去。
钟声是东面,还有南面、西面,从各个方向传来的钟声,让所有人的脸色无不是为之一变。
看到他们的神情的变化,徐孚远有些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神情会在这个时候变得这么紧张。
这个时候有一个学生在他的身边说到,
“先生,出大事了。”
第150章 (第一更,求支持)
火!
通红的火焰映亮了半边的天空,在烈焰中,土兵的狞笑声回荡着,就像是场狂欢似的,他们任意的在聚居的村落中屠杀。
一座座竹楼被土著兵扔出的火把点燃,一时间浓烟滚滚。
数万有如魑魅的土著兵,猛的一下从雨林中穿了出来,出现在南衡州城外的村落边,对一个个定居点发起了进攻。
作为殖民者的桂**民的殖民是军事化的。抵达了南衡州后,桂国国王就把周围的土地划给其国中官员将领以及一万两千多府卫以示奖励。不过因为耕地的数量不足,第一批只能分配给官员、将领,为了分配给士兵土地,只能向外扩张,其间势必与土著发生冲突,而且新夺回的土地,都位于南衡州的外围边缘,都是远离城镇的土地,在马打蓝土兵的进攻中,这些地方自然是首当其冲。
不过,也幸亏他们中的大多数一直保持着警惕,在马打蓝土兵从雨林中杀出来的时候,那些定居点的军民,压根就没有作任何抵抗,就朝着南衡州的方向逃去。
遭到土人的进攻,首先要逃命!
对于定居点中的军民来,他们深知为什么要逃命,因一个定居点往往只有几户人家,几个男丁,几杆火铳,显然不可能是成群结队的土人的对手。
逃命。
逃到城里之后,再作打算。
相比于毛竹建成的竹楼,对于像桂国这样的分封诸国来说,汉人的性命才是重要的。在定点居中的百姓逃命时,土人来袭的消息也传来了,警报声在各个方向响了起来。
东南西,除非临海的北方外,所有地区的钟楼都响起了钟声,钟声在天际间回荡着。成千上万的百姓在急促的钟声中,抛弃他们家产拼命朝着南衡州撤退。
上万难民的到来,更是让城内的官员忙了个手忙脚乱,这些难民在进城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身无长物,为了保命,他们只是带着火铳、刀剑,甚至都没来得急带上口粮。
一万八千难民!
短短一天之中,一万八千难民从各个方向涌入城中,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栖身之处,不得不借助在城中百姓的家中、寺院以及教堂中。
太学同样也成了安置难民的地方,而在今天之前,徐孚远还不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又一次面对这样的惨状,许多难民是带着伤进来的,尽管伤口经过简单的包扎,可是衣裳上的血污依然清楚可见。不少人神情悲凉,目中尽是哀色。
“这是怎么回事?”
徐孚远抓住一个男孩问道。
只有十二岁的男孩的手中提着火铳,腰间别着短刀,他的身上还带着血,看似坚毅,可神情却显得有些茫然,他被吓坏了。
“是马打蓝人,他们突然杀了出来,足足有几千人,我爹,我爹死了,娘,娘也死了……”
男孩的话声落下的时候,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手中的火铳也跌落在地上,只是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着。
“大富,拿着你火铳!”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少年从地上拾起火铳塞到男孩的怀里,然后扳着他的肩膀说道。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你要杀他们,为你爹娘报仇,知道吗?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
少年吼声让男孩平静了下来,尽管他依然是满面悲色,可却重新拿起了火铳。
都是孩子!
看着那些故作坚强的少年,徐远孚注意到,他们都是孩子,活下来的都是孩子,无非就是大点的孩子和年幼的孩子。其中顶多掺杂少数一些妇人。
“怎么都是孩子,他们,他们的家人呢?”
“是马打蓝人。”
提学李吉玉对徐孚远解释道。
“他们突然打过来了,和过去土人进犯不一样,这次是马打蓝国素丹领兵打过来,东南西北,除了对海的北边,没有他们之外,到处都是他们的人马,足足有几万人,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过去,顶多也就是一些土人袭击一两个村子,还没见过这样四面楚歌的,听说,到处都是人……”
瞧着那些被年岁稍大的孩子们嚷吼着重新拿起火铳的男孩,李吉玉的眼眶一热。
“他们多少还有人活着逃了出来,其他地方的情况比这还要糟糕,距离新衡州最远的地方,听说只有一半人活了下来,不知多少人,甚至还没睡梦,就死在马打蓝人的刀下,那些人对于汉人,从来不留俘虏,马打蓝人即便是掠奴,也只要汉人家里的土奴,至于汉人……那只能用来练刀。”
看着那些少年拿着与身高并不相衬的火铳,李吉玉继续解释道。
“咱们汉人碰着什么事,都先想尽办法保住孩子,他们的爹娘……估计……”
一声长叹后,李吉玉又说道。
“也许,也许还有人活下来,他们,他们应该在路上就已经集合了,应该正在抵挡马打蓝人。”
确实,正像李吉玉说的那样,在马打蓝人的袭击发生后,除了在睡梦中被砍杀的移民,大多数人都在得到消息后,都是一边带着妻儿撤退,一边集结,在通往城市的几个小据点上,很快就聚焦了少则上千人的队伍。可就在他们拿着火铳,准备反击的时候,从各个方向传来的警报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不是一次孤立的袭击,而是全面的进攻。
突如其来的进攻,不仅让普通人惊诧非常,就连朱慈煊本人,也是惊讶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告诉过孤,马打蓝国聚集的大军,是因为与亚齐的冲突,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咱们这了!”
朱慈煊之所以恼怒,是因为一个月前,他就曾得到警报,马打蓝国聚集了十五万大军。但是潘仁远却告诉他,不需要担心。
“臣,臣……万死!”
再一次长揖,自许精明的潘仁远,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或者说,无法解释。
一直以来,在潘仁远看来,马打蓝绝不敢侵犯桂国,在大明的威望庇护下,有那个土王会大胆妄为,他们难道就不怕大明雷霆之怒,灭其国吗?
显然,有大明的庇护,压根就不需要担心马打蓝,相比于这个“披甲十万”的国,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土人,是在对外蚕食时遭遇的土人的抵抗,他们绝不甘心土地被掠夺,所以他们会时时偷袭。
而就国以来的所遭遇的反抗,也证明了潘仁远的“推测”,其实,这也不愿是推测,毕竟,在流放东北的时候,他也曾遭遇过类似的事情,那些土人酋首往往害怕大明的雷霆之怒,但是寻常土人却会冲动行事,不计后果。
所以,潘仁远才制定了“对外蚕食、步步扩张”的策略,策略的核心就是维持与马打蓝的关系,借大明威望压制马打蓝,逐步蚕食,至于土人作乱,则可以趁机掠其为奴,并进一步蚕食。在防御上,也是每隔数里设立一个市集为小据点,用于防备土人作乱。
至少从就国以来,凭借着这几招,尤其是乱时撤入据点,集结后立即弹压的策略,在短短两年间,桂国的国土已经扩大了六倍。
可也正因如此,才会导致潘仁远的大意他不相信马打蓝国会冒大下之大不讳打过来。即便是得到了警报,也没有引起他的警惕。
“大王,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既然马打蓝能以十余万人马四下攻我国,那马打蓝素丹,势必是想要灭我桂国,以臣之见,现在一方面除了尽发举国之兵以外,还要派出快船,上报南天门,请求母国派出救兵,否则,以我国万余人马,必定不敌十余万敌夷。”
以国舅的身份位列朝堂的梁赞,并不是无能之辈,当年他能出任北洋商会会长多年,既可见一般,与朱慈煊的慌张和潘仁远的懊恼不同,他在第一时间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这么一提醒,让原本惶惶不安的朱慈煊立即点头说道。
“南安君所言极是。”
因为梁家把女儿嫁给他,结果却丢掉了北洋商会的关系,为了安抚梁家,在梁赞领梁家举族来投的时候,他立即册封梁赞为南安君,甚至还封地百里,食邑万户,当然这都是口头上的,想要获得这些封地,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等着桂国大军打下来,要么是自己领兵去打。
表示赞同的同时,朱慈煊扭头看着张峰扬,这位桂国的上将军,不无焦虑的问道,
“张将军,这,这咱们能挡得住马夷吗?”
十几万人马,这,这也太吓人了。整个桂国才多少人?男女老少妇孺也不过才四万出头!差不多是四五个打一个,朱慈煊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挡,是肯定能挡住他们,当年马打蓝16万大军围攻巴城,荷兰人不过只有区区千余人,尚且能令其久攻不下。只是……”
眉头微微一皱,张峰扬看着国主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国中无粮,必然不能像荷兰人一样,长期据城坚守。所以,非得向南天门求援不可,还有,就是立即通知外围的据点能撤回来的尽量都撤到主城。”
第151章 (第二更,求支持)
“平时散居各地,乱时避入市集,化集为堡……”
一道看似不起眼的“平蛮策”,奠定了桂国的根基,在通往南衡洲的几条主要通道上,在过去的二年间,先后建成了十个市集,这十个市集又是通往桂国都城南衡都的必经之路。
安平集。
尽管名义上这是一个堡垒,可实际上不过只有一道厚约一尺六寸高六尺的砖墙,与其说是堡垒,倒不如说是一个市集大院,院子里有一座圣庙以及十几座房屋,对于安平集以及附近的人们来说,他们无疑是幸运的,至少从安平集建集,就没有遭到土人的袭击。
甚至于,有时候,他们甚至会觉得,所谓的土人袭击不过只是谣言,可是在兴乾五年六月初三,安平集的平静被打破了。先是数百个虎口余生的百姓从周围的乡间逃入市里,然后成千上万个马打蓝土著兵从四面八方涌向这座市集。
当马打蓝的土著兵往安平集云集着的时候,市集上的人们,同样也在为敌人的到来,作着准备。堡垒的角落里,四门8斤炮直指远处,这是每个堡垒所必备的武器。尽管老旧,但在对付土人时,倒也极为有效。
当市集里的男丁们在那里做着准备的时候,女人们、孩子们则都在拥挤着从不远处的码头登上那几艘小舢板。
“缝好了,你来试试。”
在上船之前,秋娘终于将衣裳缝好了,这是一件薄布短打,也是她为李凉东所做的第一件衣裳,看着他穿上这件衣裳时,她显得很是高兴,甚至都忘记了过去一段时间,十根手指上被针扎了无数次的教训。
“嗯,还是这短衫穿着利索,就是现在再穿这新衣裳有些可惜了,俺先收起来了,瞧你把手扎的。非赶着做啥衣裳……”
李凉东嘴上发着唠叨,可面上却是满脸的笑容,这是媳妇给他缝的第一件衣裳。
其实,叶秋娘是他的媳妇,她甚至都不是汉人,而是满清旗人,当年满人败退的时候,她才九岁就和娘一同被蒙古人掠去了。
后来在蒙古人的人市上,和她娘一同被卖到了东北,今年开春的时候,她嫁给了他,其实也算不上嫁,毕竟他花60两银元。
“从我们成亲,没,没给你做过衣裳……”
叶秋娘轻咬着嘴唇,原本想说什么的她,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他对她非常好。知道她想吃面,特意拿米到都城的换面给她吃,也正因如此,她才想送给李凉东一件东西,思来想去,就是给他做件衣裳了,可谁也没想到,这边衣裳还没做好,那边那些“土夷”,就打了过来。
“放心吧,虽说我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跟马打蓝人打过,可这仗好打,只要躲在墙后面放铳就行了,秋娘,你到城里后,就住到孙叔家,他和我是同乡……”
李凉东一边叮嘱着,一边脱着衣裳,在衣裳脱下来的瞬间趁着秋娘不注意,在她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秋娘被他的突然袭击弄的只觉得脸膛一热,赶紧看看四周,周围都是人,但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所有人都沉浸在离开的感伤之中。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这娘们,怎么这么不省事……”
瞧着自家婆娘哭哭啼啼的样子,张大元忍不住训斥道,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也是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四十岁的张大元还真的娶到了一个贤惠的女人,模样好看不说,而且还会做家务。不过她是个土人,不到迫不得已,没有谁愿娶土人,可张大远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对这个皮肤黑黑的媳妇也是宠爱有加。
“到时候,你就跟着东子家的,知道吗?你这模样,一出去,就知道你是土人,可别被当成奸细了……”
张大元是明军的老兵,他曾跟过国姓爷,也正因如此,他知道女人的模样,搁城里头可能会惹出祸来,打仗的时候,别人可不问那么多,他和李凉东两家住的很近,走动得也多,而且秋娘时常去找善美学着怎么用本地的瓜果做饭,两家人的关系很亲近,这个时候,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她了。
“吾记倒,记倒,泥要活活的霍着……”
善美用生硬的国语叮嘱着自己的男人,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去年桂国兵打进村子的时候,很多同龄的姐妹都成了桂国兵的奴婢,而张大元却娶了她。其实,她更想拉着张大元一起逃出去,她知道怎么在雨林里活下去,可她也知道,男人是不会离开的。
没有一个男人会离开。
既是不愿,更是不能,国法不容。
当女人和妇孺们在不远处的小码头乘船离开的时候,站在护墙后方木制的步道上的李成坤的神情显得颇为凝重,与其它的士兵穿着绿色的军装不同,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军装,那是明军的军装。即便是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记自己是明军。
或者说曾经是。
“队长,其实,咱们是可以离开的。”
孙老茂叼着烟袋,吐了口烟,看着河上的十几条朝着都城方向驶去舢板,那些船上,除了摇桨的,没有一个男人,即便是拿着火铳的,也是女人。
“这么马夷围过来,即便是咱们撤了,也没有会说什么。”
“是没人会说什么。”
李成坤摇着头。
“可咱们不能撤啊,衢江就从咱们眼前过,如果咱们撤了,马夷就能沿江长驱直下,一直打到新衡州,谁都能撤,咱们不能,只要咱们守在这,他们就必须要走陆路,而且还要从其它地方绕过去。”
“只有四十里而已。”
“那也要多走一天啊!”
“可能,一天后,咱们都死了。”
老茂的话,让李成坤沉默片刻,然后挤出了一句话。
“大丈夫死则死耳!”
说罢,他便跳下两尺高的木台,来到了院子里,除了在院墙上警戒的士兵,其他人都在院子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一副平民打扮,并没有穿军装,其实,桂国是没有平民的。无论他们是被皇帝差遣给桂王的府卫,或是移民,现在都是桂国国的国人,也是国兵。
“好了,弟兄们,废话我就不说了。”
李成坤看着院子里的弟兄们,语气严肃且认真。
“弟兄们应该知道了,马打蓝人打过来了,成千上万的马打蓝人,他们很快,就会打到这里,弟兄们肯定会说,那么多人,咱们在这里守着,肯定是必死无疑,可是,弟兄们,从安平集到都城,有40里,只要咱们守上一天,大王就多一天的时间作准备……”
在李成坤的声音落下时,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伙只是握着火铳,就在气氛变得压抑时,那边背着手,握着烟袋的孙老茂咧嘴笑道。
“队长,不就是几只蚂蚁嘛,瞧把你给紧张的,依我看,咱弟兄们,只管放铳就成,估计等大王的援军来了,咱弟兄们到时候,你捆一个,我绑一个的,就把那些孙子都绑回家给咱爷们种地去了!”
孙老茂这么一说,原本看似有些压抑的气氛立即随之一变,周围顿时就是一阵附和声。
“可不是,我可是瞧着梁子家的那两个蛮奴眼红的狠,这次要是抓住了,到时候,老子种田的时候,也能轻闲一点。”
“可不是,来的人越多越好,到时候,省得大家伙分不均。”
在众人你一方我一语的说道着的时候,瞧见士气已经振作起来的李成坤又笑着说道。
“可不就是这样,过去咱们成天寻思着,那些个土夷什么时候打过来,甚至寻思着他们怎么还没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现在马打蓝人打过来了,这可不就是件好事,要是再不来,将来咱们还得翻山越岭的去打他们,他们现在来了,正好了,咱们给他们来个一锅端。到时候,弟兄们,见人都分个十个八个俘虏,咱们也他么的做个老爷……”
相比于大道理,没有什么比现实的利益更诱人,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所谓的“利益”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谁都清楚,马打蓝人围上来之后,他们必定将是九死一生。
大丈夫死则死而!
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多少惧怕,也没有什么犹豫,这时平时居乡为农,战时为兵的战士们,纷纷提着火铳站到了墙边,并将成箱的弹药抬到木制的走廊上。
他们的眼睛盯着远方,两年前,当他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河边的沼泽,正是在他们的努力下,曾经的沼泽变成了良田,现在他们并不是为国王而战,而是为自己!
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
“快看,他们来了。”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手指着远方,在水田的尽头,一队队衣色各异,大都是打着赤膊的土著人提刀带枪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其中甚至还有数头高大的战象……
第152章 关门打狗(第一更,求支持)
对于安平集里的人们来说,当马打蓝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之前的豪言壮志,瞬间消失于无形。
望着眼前黑压压地一片马打蓝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甚至,有的人握在手里的火铳,也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集外黑压压的马打蓝人,足足有几万人之多,那些马打蓝人大都只是穿着短裤,打着赤膊,虽说手中只有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刀,可却依然狂妄至极。
“弟兄们,一会只管像训练时一样放铳就成!”
就在李成坤的话音落下的功夫,那边的马打蓝人却从他们的队伍中拉出了几十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要干什么?!”
正在给备用的火铳装着铳子的孙大程,瞧见这一幕,愣了愣,纳闷道。
其它人也是纳闷不已。
“不知道?”
李成坤也被马打蓝人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他皱着眉头,低声寻思着。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难不成……”
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了顿,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皮肤黝黑的马打蓝人举起了摩卡刀那一头头大尾细弯柄的钢刀,这种刀虽然不如马来克利士剑锋利,而且看起来极为粗糙,但是却是用来斩首最好的武器,尽管马打蓝看似是个国家,但是许多地区仍然留有许多原始社会的野蛮习俗,如“猎头”,他们随意斩杀别的部落或者陌生人的头颅,作为炫耀武力或者迷信供奉祭品。而此时,他们扬起摩卡刀后,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各自面前的百姓给砍成两段!
“啊!”
站在墙后的孙大程上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汗毛猛然炸起,寒气从后背冒出来钻入心底。
汗毛坚起的瞬间,一股的火焰,瞬间将心底寒意灼散了,那股火焰他的心里猛然冲了出来,只顶脑门。
这一瞬间,一种无名的怒火在他的心中弥漫着!
而马打蓝人还是没有住停手,他们举起荷兰式的长矛,挑着被砍掉的脑袋,就那么举着,并不时的摇着。在他们的摇动间,人们甚至可以看到被挑起的脑袋的相貌。
“是王大业!”
“还有宋狗子……”
每认出一个人的时候,瞠目结舌的众人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马打蓝人。
“你们这些桂国人听着……”
用长矛挑着个不肯瞑目的头颅的马打蓝人,在距离集墙百余寻(米)左右的距离上,耀武扬威道。
“苏丹命令你们一个小时之内,出城投降。否则……”
他狞笑了一声,奋力将头颅甩向围墙边。
“就杀光你们这些卡飞尔!”
“杀光卡飞尔!”
马打蓝人在叫阵,他们都是在用马打蓝土语叫阵。
“我要杀他,我要杀光他们……”
猛然间,就在那个脑袋被甩出去,被摔在地上的瞬间,立即有人大声吼喊着。
“杀出去,他们全都杀光,通通杀光……”
“冷静,你们要是出去了,正中了他们的计!报不了仇,还赔上的性命!”
虽然弟兄们看起来是战意旺盛,可是李成坤知道,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守。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不能还击。
“李凉东,把那个龟孙子打死!”
队长还没下令的时候,李凉东就和其它人一样,用火铳瞄准了敌人,他的铳法在附近十几里都是出名的。
李凉东瞄准着那个马打蓝人,平缓呼吸,原本那个正耀武扬威的马打蓝人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临近,调过马头向后逃去。
“砰!”
线膛铳的铳声与普通的火铳不同,他的声音更闷,更沉,铳响的同时,那个正往远处逃去的马打蓝人,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推下来,摔在了地上。
“开炮!瞄准了打!”
李成坤咬着牙,大声吼道。
操作火炮的炮手,立即点燃了引火管,在猛的炮声中,两团巨大的烟雾吞噬了墙角的两座小炮台。
铸铁制成的炮弹呼啸着飞入马打蓝人队伍中,瞬间便夺去了数人的性命,也让那原本就是乱七八糟的队伍,变得更加散乱了。
“土酋就是土酋!”
看着不过只是两炮就被轰散的马打蓝人,洪奕沔忍不住轻声嘲讽道,现在他甚至有些后悔了。
靠这些土酋根本就成不了大事!
“这群土酋,就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会让城里的人同仇敌忾吗?”
朝着那座简陋到不堪一击的市集看了一眼,洪奕沔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照理来说,集里的人是他的同胞,可是他却在帮助马打蓝人。
“要怪就怪你们的朱皇帝背信弃义!”
用这个借口将所有良知掩去的洪奕沔对身边的素丹说道。
“素丹,我以为可以调集所有的大炮,专攻其集墙,这安平集不过只是一个小市集,墙矮不说,而且单薄非常,以在下看来,最多十炮,就能轰垮市墙,到时候,再派大军杀进去也不迟。”
说完这番话后,洪奕沔朝着安平集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冷笑,这一次,非得杀光这些汉人,报我洪家的家仇。
洪奕沔是洪承畴的孙子,当年大清国那会,他洪奕沔也是身份极为显赫的大人物,他和镶蓝旗固山贝子谷尔麻哄的儿子辅国公凹山的女儿成了亲,做了额驸也就是郡驸马。
如果大明没有中兴,现在他洪奕沔又岂会落得这步田地。
其实,原本在父亲大义灭亲杀了祖父投降的时候,洪奕沔还曾心存一丝幻想,至少洪家还能保住富贵。但是最终,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父亲的座船遇风沉入江中而消失了。
心知那是朱皇帝借口杀人的洪奕沔立即携妻带子逃到了广东,又从广州逃到了南洋,最后到了马打蓝国,成为马打蓝素丹的幕僚。
尽管对于他来说,能够活命,就是最大的愿望,但是他的心里所渴望的是什么?
是报洪家的仇!
当然,洪奕沔做梦也不会去想着杀什么朱皇帝,可是近在咫尺的桂国国主朱慈煊,就成了他报仇的对象,因为他是永历的儿子。
如果永历稍微识点时务,大清早就一统天下了,洪家又岂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有了这样的念头,洪奕沔自然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了朱慈煊的身上。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其它的想法。
洪奕沔还想借马打蓝人成就一番大事。
至少什么同胞,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更何况,那些人是汉人,他洪奕沔是旗人!
没错,我这是为大清国报仇!
其实,并不需要洪奕沔的提醒,马打蓝人也知道用火炮攻城,毕竟,他们曾经与荷兰人发生过多次冲突,甚至他们比大明更早接触到欧式的火炮。相比于只有四门八斤炮的守军,他们足足有三十门各种大炮,既有自铸的,也有从欧洲人那里买来的欧洲铸造炮的高级货。
安平集的围墙用于防备寻常土人的袭击,确实可以发挥作用,大家只需要躲在墙后放铳就能击退土人。可面对火炮的攻击,却是不堪一击,几乎是在马打蓝人拉出火炮的瞬间,李成坤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他并没有让弟兄们硬碰硬,而是让弟兄们从墙上撤下来。
就在大家从墙上撤下来的时候,随着一阵炮声,在剧烈的撞击声中,原本看似坚固的一尺半厚的砖墙立即变得摇摇欲坠起来,终于,在几轮炮击之后,随着一阵崩裂的响声,围墙被打出了一个足有半丈宽门洞。
“瞄准缺口,上刺刀!”
把刺刀旋插到铳管上,李成坤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尘土飞扬的缺口,然后他扭头看到孙老茂带着一个弟兄,扛着一箱子手榴弹过来了。
“队长,只要咱们守住这地方,那些土人一时半会就打不上来,不过,咱们得把他们放进来,这样,他们才不会在其它地方动脑筋……”
“老茂,你的意思是?”
虽说李成坤是队长,可他和孙老茂不同,孙老茂是打过十几年仗的老兵,论经验自然远胜过他。
“队长,你瞧,咱们这墙,挡挡几个土酋没事,可碰着有炮的,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守在墙上不行,现在盯住轰开的缺口子,即便是挡住了他们,可万一他们要是从其它地方再轰开一个口子,到时候,咱们可就顾头不顾腚了,所以,与其这样,不如放他们进来,咱们就藏在集里头,等他们进来了,直接手榴弹轰他娘的,杀他个措手不及,再刺刀招呼……”
孙老茂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用压砖摆出了安平集的形状,然后用手指比划着他的想法。
“我看行!”
孙老茂的建议,让李成坤的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
“反正,就是一句话,先放他们进来,然后再……关门放狗。”
“老孙头,你才是狗哪,”
孙老茂的话的顿时让周围的弟兄不大乐意了。
“得,瞧我这嘴,这叫关门打狗,咱们只要这一下把狗打痛了,我敢说,那些马打蓝人,指定不敢再轻易和咱们硬拼!”
第153章 投名状(第二更,求支持)
几乎是在看到院墙被轰碎的瞬间,马打蓝的勇士们就兴奋的咆哮起来,他们那双狂热的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贪婪。
尽管这只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市集,但是在他们看来,也是一处极为繁华的地方,那里面所有的东西,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极为少见,甚至珍贵的。
听着将士们发出的咆哮声,阿芒古拉特知道士气已经没有问题了,就连那些一开始害怕的桂国人的从其它地方征发的士兵也一样,谁又不渴望得到财富呢?
“杀进去,抢光他们的钱财、女人!”
**裸的,直白的言语从阿芒古拉特的口中吐出之后,在阿不拉将军的率领下,上千个马打蓝人咆哮着、呼喊着朝着安平集杀去的。尽管看似野蛮,马打蓝人并不是一拥而上的,毕竟,这只是一个不大的市集,根本容纳不下多少人。即便是阿不拉率领的七八百人,也显得有些太多了。
现在相比城里的守军,马打蓝人拥有绝对的优势,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安平集里的人看在眼里。
躲在路边的钟楼的楼顶上,李凉东端着那支从国内带来的线膛枪,这并不是军队配发的线膛铳,而是南京的平虏记出的高级货,值二十两银子,也就是靠着这杆线膛铳,他在军中打出了名声,当然,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比如早先打死的那只老虎,虎皮、虎骨卖了足足十两银子,即便是如此,那虎肉还被他用盐渍了起来,原本是想等将来补身子的,可谁曾想,那些马打蓝夷却打了过来,这下好了,全他么便宜这帮孙子了。
“就是吃到嘴里头,也得给老子吐出来!”
李凉东心里这么寻思着,他瞄准着一个马打蓝人里的大人物。
虽然他不像其它人那样,要端着刺刀冲杀在一线,但李成坤却也没让他闲着,而是给了李凉东一个任务领着一队有线膛铳的弟兄,专门趴在房顶上打冷枪。“要打,就专马打蓝人的那些头头!”
这是李凉东给弟兄们的叮嘱,至于其它的,他教不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教,可“擒贼先擒王”的道路,他还是懂的。
那些马打蓝人,越来越近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火铳,只有各种各样的刀剑,看起来大都很简陋,曾经和这些人交过手的李凉东知道,在这里土人看似凶悍的背后,实际上,却大都是欺软怕硬,过去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只要灭了一个村落,周围十几里内的的土人,都会变得温顺的像绵羊一般。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看似绵羊的东西,也就是表面上是绵羊。
这一次,非得把他们杀怕了不可!
当李凉东在那里寻思着的时候,李成坤、孙老茂他们,一个个的都躲在屋子里,隐藏于角落中,他们在等待着敌人进入市集。
关门打狗!
要先等狗进来才行!
狗不进来,一切都是白搭。
提着刀带着枪的土兵,在阿不让的率领下,距离那个被轰开的缺口越来越近了,看着那轰开的围墙,阿不让并没有冒然的闯进去。
“克福拉,你带人先进去。”
主人的命令,让克福拉毫不犹豫的领着几十个人先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就像是这里的人已经走了似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的人还没有走,至少这里还有人。
可是人到那去了?
一队人进入了,那些桂国人并没有出现,就像是消失了似的。
从克福拉那里得到安全的信号后,阿不让还是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谨慎的,小心翼翼的命令另一队人进去。
阿不让会这么小心,是因为他知道,那些桂国人都是奸诈的人,他们打仗从来都不是光明正大的,他们会使用各种诡计。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说,他们走了?
阿不让疑惑的看着没有动静的市集,终于,他装起了胆子走进了市集,可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进入市集的时候,一只火铳已经瞄准了他。
擒贼先擒王!
谁是王?
对于闯入市集里的几百个马打蓝人来说,阿不让就是王,自然也就是李凉东的目标。
在李凉东瞄准了阿不让的时候,藏于角落中的李成坤等人,都纷纷取出了手榴弹,等待着敌人都进入城内。
“遭了!”
看到那些马打蓝人顺利的进入安平集,洪奕沔的心里顿时一紧,心底暗叫着不妙。
“不好,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还不等洪奕沔反应过来,那边的安平集就传出一声铳响,几乎是在扣动扳机,子弹飞出铳管的瞬间,李凉东就收起了火铳,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提着马来克士剑的土人。
他敢肯定,那个人肯定死了,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是打胸口,就是瞄准左眼打,也不会打到他的右眼的。
他肯定已经死了,之所以选择那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穿着盔甲,也不是因为他手中的马来克士剑,而是因为他之前指挥着土人分成三批进城,那个肯定就是这群土人里的“王”。
这个时候李凉东的铳声就是命令,因为他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马打蓝人的动静,就在他打出第一铳的瞬间,其它躲在房顶上的线膛铳手,纷纷朝着目标扣动了扳机。
区别头目与普通人的方法非常简单,只需要通过他们的打扮就能将他们区别开来,因为马打蓝人大都懒惰不事生产的关系,所以他们中的普通人大都要着赤膊,只有“大人物”才会穿衣裳,现在这彰显身份的衣裳让他们成了靶子,在一个个穿衣裳的头目被打倒的同时,一阵手榴弹已经甩了出去。
在手榴弹甩出去的瞬间,李成坤等人又端起手中的火铳,对着街上拥挤的马打兰人一通铳击。因为距离太近,以至于根本就不需要瞄准,上百发灼热的子弹,直接穿透了那些马打蓝人的躯体,子弹飞出时拖着血肉于人群中扬起一团团血雾。
突如其来的打击把那些马打蓝打蒙了,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脚下冒着烟的铁疙瘩。
手榴弹的延时大约有四至五秒,为了防止扔出去后被敌人捡拾扔了回来,早在忠义军时期,就习惯先数两个数再扔。不过即便是如此,马打兰人仍然有两三秒的反应时间。
不过得益于那一阵铳击,那些马打蓝人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甚至只是愣头愣脑的站在那里,任由铳弹穿透他们的躯体,更不要提有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东西。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些头目被线膛枪手铳杀后,他们失去了指挥,就是这短暂手足无措,让他们陷入了绝境。
就在马打蓝人在最初手足无措之后,在他们叫嚷着杀过去的时候,他们脚下的手榴弹在经过短暂的延时之后,爆炸了,爆炸的烟云瞬间笼罩了整个市集,不但街上完全被硝烟吞噬,就连躲在街道两侧房间角落中的战士们,也感受到了爆炸的冲击。
对于那些马打蓝人来说,他们从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在爆炸的硝烟中,数以百计的马打蓝人被炸死了,更多的人受伤了,原本好不容易鼓起的士气,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不见了。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候,端着刺刀的战士们从四周涌上过去,锋利的刺刀瞬间刺穿了他们的胸膛,一时间,市集上尽是一片喊杀声,面对这群如狼似虎般的汉人,这些本就是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马打蓝人,完全放弃了抵抗,在一些人身外逃去的时候,更多的人却高举着双手跪在地上投降。他们不断的用土语求饶,其中也有人用生硬的汉语求饶。
不过对于杀红了眼的众人来说,在他们求饶的时候,往往等待他们的是猛然刺入他们胸膛、脖颈的刺刀,可是面对这样的杀戮,那些马打蓝人却只是跪在那里,不断的叩着头。
“大爷饶命、饶命……”
就在张大元想用刺刀结果这个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用生硬的汉语求饶的敌人时,那边队长却制止了他。
“不要杀会说汉语的,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人,既然他会就汉语,对咱们就有用,这种会说汉语的人对我们来说是有用的,留着他,让他去杀其它的马打蓝人,我们在这里是以少役多,就是要靠这些会说汉语的马打蓝人,靠他们去帮我们杀人!”
李成坤在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家乡方言,他与张大元是同乡,所以也不担心这个土人能听懂。
“我明白,就是要留着他当汉奸……不,是当马奸!”
张大元立即反应了过来。
“就和绿营里的走狗一样,汉奸比清虏人更该杀!可留着他们,他们万一反水怎么办?”
会说汉话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留着是个祸害啊。尤其是在战场上留下这些俘虏,万一反水了,大家可都活不了。
“那还不简单!让他们纳投名状!”
李成坤看着跪在那里求饶的马打蓝人说道。
“你想活命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将一柄破刀扔在他的面前。
第154章 尊王攘夷(第一更,求支持)
投名状。
什么是投名状?
其实苏哈图并不知道什么是投名状,他会说汉话不假,可是他的汉话不过只是在明人来到这里的,建了桂国后和商贩们学的,只会说上简单的几句。
华夏语言的勃大精深入就岂是他所能理解?
愣愣的瞧着地上的刀,他有些不明所以,就在这里时候,只听到那个汉人用他能听得懂的言语说道。
“你想活命,就把他们杀了!杀了他们,你就能活命!”
他们是谁?
自然就是那引起不会说汉话的土人。
“他们要干什么?”
尽管阿不让的进攻失败了,可是在土人的眼中,失败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在他们想要再次重整旗鼓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土人被绳索捆绑着赶出了安平集。
在那些土人们不解桂国人的用意时,就像是之前的重演似的,那些被捆着双手的土人都跪了下去,他们惶恐不安的看着前方,已经意识到危险的他们不断的用土语求饶。
“杀了他们,你们就能活命!”
李成坤的话刚说完,就看到苏哈图冲了过去,冲着跪在那里的土人脖颈就是一刀,只听一声惨叫,那个人的脑袋就被砍掉了。其它的人无不是如法泡制的纷纷冲过去,扬起手中的刀剑,砍杀着那些投降的土人。
就在他们动手的时候,那边李成坤用生硬的土语大声喊道。
“尔等番蛮都给老子听好了,炎黄子孙又岂是尔等鼠辈所能相比,今日你杀我一人,我必杀你百人作为偿命,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之所以喊出这句话,是李成坤想要告诉那些土人,他并不是无故杀人,同时也提醒着他们,汉人并不是滥杀的人,即便是现在杀人,也是迫不得已,以避免接下来的战斗中,那些土人会拼命抵抗,可是他并不知道,他所说的话,会在未来的百年间于南洋封诸国掀起什么样的风波,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以后,在南洋,汉人将会彻底抛弃温文尔雅的一面,对待土人的抵抗,他们会用最直接,最干脆的方式加报复。
顺我者为奴,逆我者骸骨。
现在,对于刚刚立足于此的诸国,他们还不能够如此狂妄的说出这句话,毕竟,有些话,只有经历过剧变之后,才会说出来,现在这些诸侯国,难免仍然受往过去于大明时的习惯处理问题,远还未能适应环境的转变。
就像当桂国国王派遣的使者来到秦国都城新安,在那座明式的宫殿中求援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相同的。
“桂使无需惊慌,既是马打蓝蛮夷进犯桂国,想必待贵国使者抵达南天门后,母邦必定会发兵求援的,桂使切勿如此失措。”
身为秦国国王的朱慈焕,可以说是分封诸国之中,最为尊贵的国主,他是今上兴乾皇帝的同父血亲,在他就国时,陛下不仅亲自往海州送行,甚至还特意精心为其选派府卫、官吏,不过,尽管如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朱慈焕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他在就国之后,整日里却依然沉迷于文章书画的之中,完全没有开国之君的自觉。
这一切,别说是其它人,甚至就连同身为国相的吕安,都看不下去,吕家现在是秦国的“勋贵”,因为吕安当初做出的正确的选择,不仅让他度过了最初的危机,甚至还让他摇身一变,成为秦国的临平君。
从商人到封君的变化,对于吕安来说,可谓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放弃旧时的生意,专心国政,这完全有违他的初衷,可他却乐得如此,毕竟,他看到了让吕家再次飞黄腾达的机会,或许在江南吕家已经没落了,但是在秦国,吕家却可成为一国柱石。
为了亲近王家,吕安更是游说父亲把十五岁的妹妹嫁给国王,正是这种姻亲使得吕家在秦国的地位颇为显赫,再加上他封君的身份,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内,吕家都堪称是秦国第一世家。
尽管如此,他仍然有些不满意,而唯一让他不满意的,不是其它人,就是眼前国主,这位大明皇帝的弟弟。有时候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吕安甚至会去想,为什么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何兴乾皇帝可以成就一番伟业,而大王却甘愿沉迷于诗书文章甚至女色之中。
甚至,在秦国有人私下来称国主为“小后主”,就是那个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的南唐后主李煜。若是换成其它人,或许会因此恼怒,可让吕安意想不到的是,大王居然不以不耻,反以为荣,甚至还刻了一个私印,自称“莲峰居士”,好嘛,这是甘愿当李煜。
大王乐得如此,身为国相的吕安却不能,所以自从大王就国以来,秦国大小事务,往往都是由他操持,一番苦心精营后,这秦国的国势也算是日益兴隆。唯一让吕安心安的,就是大王对他是百分百的信任,这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当然,吕安知道,无论是大明或是诸国,至少在未来一二百年里,都不会有大臣敢谋权篡位,因为无论是大明或是宗室诸国,都不会容忍有大臣这么做,当然大臣们也敢这么做,他们必须要考虑到大明以及诸国的压力。
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有大臣谋权篡必定会遭受各国的打压,所以国主们才敢于放权,如此一来,西汉初年陆贾那句“天下安,注意相,天安危,注意将”在兴乾之后,成为了历史。
因为有诸国,所以母邦不需要担心出现逆臣,因为诸国会拱卫母邦,有母邦诸国臣子就不敢为逆,因为有母邦庇护。对于诸国来说,母邦的庇护无疑是最重要的,让那些国主们敢于放权的,甚至有持恐的就是诸国以及大明的态度。尤其是后者的态度,在很多时候,他们更愿意事事听从大明。现在,在桂国面临着亡国的危险时,国王想的是大明,身为大臣的吕安,想的也是大明。当然,他顶多也就是寻思着,怎么趁大明的援军抵达后,趁着大明天军给马打蓝教训时,扩大秦国的国土。
这正是吕安于国主的不同,当然,面对桂国的求援,他想和也和大王一样求助母邦。而身为国相的魏象枢同样也表示了赞同,两个大人物的赞同,让朝堂中的局势立即倾向于不出兵。
“大王,母邦虽为我等诸国之共主,可南天门大军调动,非得有皇命不可,待到皇命抵达时,我桂国只恐怕已经国之不存了,桂国与秦国唇寒齿亡,若是桂国国除,那么秦国势必将为马打蓝所犯……”
身为使节的张友光,这个时候,才真正可以去想象春秋战国时纵横家的风姿,也深切体会到外交使节的作用,直接关系到一国的存亡,或许桂国于大明的标准来看,不过只是一县之地,但是现在,他的肩膀上却肩负着一国的兴衰。
“秦国与我桂国本是兄弟之国,位于一岛,本应互相搀扶才是,此次马打蓝兴兵攻击桂国,若秦国坐壁上观,非但只会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他日母邦天朝得知之后,想来必定会加以训斥……”
尽管来秦国求助的时候,张友光曾经反复研究过春秋战国的纵横术,可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他却仍然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甚至抬出了母邦作为尚方宝剑。
尽管这个尚方宝剑,看似让朱慈焕的心头一紧,可就在这时,吕安却于一旁说道。“秦桂虽是兄弟之国,可却也是母邦之臣,若无母邦之命,我秦国兵,亦不敢轻入桂国,更不敢轻言私为盟信,此为人臣忌。”
吕安的拒绝,让张友光微微一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忍不住感叹着徐孚年的远见,大王派出使者求救时,于朝中列席的徐孚年就曾经说过。各国必定不会派兵因为自有尊卑长幼。
分封诸国虽然明为诸侯,自为国政,可却也都是大明的臣子,于大明来说,几个个封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此几十个诸侯勾结在一起,那大明可就不一定乐意了。
一国逆乱于大明而言不是危胁,可若是几十国一起谋乱呢?尽管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那些国主以及国朝大臣,为了自身的封国和富贵,又怎么可能愿意冒险?
现在,吕安和魏象枢的先后拒绝,实际上在告诉张友光不是秦国不派兵,而是秦国不能派兵。因为这是朝廷,是大明的忌讳,大家都是做臣子的,必须要知道,于朝廷而言,朝廷的底线在什么地方。
“相国所言极是,可是……”
正因为想到了徐孚年曾经的叮嘱,原本不知如何应对的张友光总算是想到了应该如何游说秦国出兵。
“相国和临平君却忘了,当初陛下分封诸国,希望诸国于南洋教化蛮夷,令其归属华夏,今日蛮夷作乱,不正是各国齐心协力,镇蛮抚夷的时候吗?难道相国忘了我华夏还有“尊王攘夷”之古训吗?”
第155章 根本(第二更,求支持)
尊王攘夷!
这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在华夏的历史上,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尽管看似其中隐带有“不臣”,可正是其确保了华夏文明的延续。
两千多年前周朝自平王东迁以后,周天子权威大大减弱,诸侯国内的篡权政变和各国之间的兼并战争不断发生。与此同时边境族群趁机入侵,华夏文明面临空前的危机。
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经过了内政、经济、军事等多方面改革,有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和军事实力,适时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帜,以诸侯长的身份,挟天子以伐不服。尊崇周天子,并数次发动帮助诸侯国攘斥夷狄战争而大获赞赏,其事迹被后世称为“尊王攘夷”。
而此时,作为使者的张友光,又一次提出了这四个字,只不过与春秋时一些诸侯以尊王的名义互相讨伐争战,称霸称雄的“尊王”不同,这一次他是要把其回归其根本“攘夷”。
“大王,桓公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国,燕向齐求救,齐桓公救燕。桓公二十五年,山戎攻打邢国,管仲提出“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齐随后,桓公采纳管仲“请救邢”的建议,打退了毁邢都城的狄兵,并在夷仪为邢国建立了新都。次年,狄人大举攻卫,卫懿公被杀。齐桓公率诸侯国替卫国在楚丘另建新都。正因为恒公之“尊王攘夷”,方才奠定我华夏今日之基业,圣人云“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朱文公亦称其“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今日陛下以宗室分封南洋,以为教化,令其归属华夏,夷犯桂国,桂国与秦国实为宗亲,自是亲昵而不可弃,大王近在咫尺,不理应效法恒公,派援军助桂,卫我诸夏吗?”
张友光并没有提及恒公以“尊王”为名的称霸,他不会提,也不能提,但他必须要用华夏的历史,去提醒朱慈焕,让他知道派出援兵的必要性。
“诸夏为藩,屏卫中央,诸夏为邻,互爱互护,这才是陛下分封宗室的本意,而大王只以臣无君命而不意派出援军,如此岂不是本末倒置,令陛下分封之策尽失其本意,如此岂不更令陛下不满?”
张友光这么说着的时候,朱慈焕看了一眼他,尽管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是他的心里却暗自嘀咕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你家大王的身份和其它人不同啊。”
这天下谁不知道,桂王是永历的太子,这个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有千百个理由派出援军,可这一个理由,就可以让其它各国顾虑重重了。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甚至国内不也有人说嘛,之所以分封宗室,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桂王,是为了让桂王远离中原。
当然,这也就是私下里一想,没有人敢说出来,说出来那可是“大不敬”,或许,现在大明不像过去那样,皇上可以一言杀人,而是要遵守法度,可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扣下来,那可是重则杀头抄家流九族,轻则流徒黑河的。
就在吕安想要开口为大王拒绝时,统帅秦国一万五千国兵的大将军李云杰,手持笏板出列说道。
“大王,臣以为桂使所言甚是,我秦国与桂国近在咫尺,可谓是唇亡齿寒,今日桂国遭此劫难,若是我秦国不发兵救援,非但会令桂**民大失所望,诸国以及天人又会如何看待我等,桂国亲呢为我诸夏,今日遭夷寇围城,欲灭其国,我秦国理应发举国之兵救援,以卫我诸夏社稷于不失……”
李云杰的建议让朱慈焕的心头忍不住一惊,他诧异的看着这位平素不参与政事的大将军。在秦国的国朝中,他的身份最为特殊,因为他曾是陛下的侍从,是侍从队长,现在他是秦国的大将军,主掌秦国兵马大权。
见所有人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李云杰把眼帘微垂,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并不仅仅是因为如果秦国坐视桂国国灭,非但会给朝廷带来麻烦,而是也会有损陛下的声誉。更重要的是,出兵,符合秦国的利益。
见众人似乎还难以决断,李云杰又一次行揖道。
“大王,臣以为,马打蓝为诸岛夷中最强者,一直为我国之腹患,而此次正是我国彻底解决隐患的最好时机,此次为攻打桂国马打蓝发兵16万人,可谓是尽举国内男丁,其国内兵力空虚,只余些许老弱妇孺,若是我秦国发兵其都城,必可围魏救赵,解桂国之围,且一但马打蓝国都失守,阿芒古拉特麾下诸城城主必定会纷纷撤回其国兵,如此敌军必定可不败自溃,然后再发王命,令各城不得收留阿芒古拉特,否则必灭其城,诛其国,纵是番夷流亡于荒野,也必将是死路一条……”
作为军人的李云杰,并不是被派到秦国监视秦王,他本身就是明军的高层将领,陛下在为秦国选择将领时,考虑良久,才选择了他,因为信任,陛下相信他能够稳定秦国的局势。
“朕那个弟弟,便是做守成之君已经是有些勉强,至于拓业之君,哎,朕只能靠爱卿了……”
陛下当年的叮嘱再一次于李云杰的耳边响起,他再次行揖道。
““尊王攘夷”实是诸夏立国之根本,请大王发兵救援桂国!”
又一次,面对李云杰的请求,朱慈焕立即点头说道。
“大将军所言极是,只是……”
朱慈焕犹豫的原因是因为桂国国王的身份,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原本倾向于支持吕安的魏象枢,这位秦国国相,立即出言说道。
“大王,臣以为大将军此议甚好!若此事能成,非但可以趁此机会除马打蓝之患,更可将马打蓝诸城吞并归属我国,令其不至再起祸乱。”
身为国相的魏象枢,自从随秦王就国以来,也是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尽管国主是个守成之君,但这个“成”,也要有才行,而魏象枢就是要建成这个“成”。
之前,他支持吕安,是因为吕安的建议最稳妥,对秦国最有利,而且不会引起朝廷不满,但是现在李云杰的建议,让魏象枢看到了机会,看到了秦国扩张的机会,身为国相的魏象枢,自然不甘心于一城之相,他要做一国之相,这才是他远走南洋之后的愿望。
马打蓝国人丁不下百万,如果此战之后,秦国能吞并马打蓝,必定可摇身一变,成为诸夏中的百万大国,到那时,他魏象枢之名,也能够重新传入大明士林,为大明士子仰慕。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秦国众所周知,李云杰的身份特殊,他是陛下钦点的秦国大将军,这出兵救援的意见是他拿出来的,既然是将来陛下有所不满,那也是李云杰的问题。
大王、朝臣都已经表示反对过了,现在陛下的无名“钦差”作了决定,他们自然不会,也不能反对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至于原本不主张发兵的吕安,同样也看到了机会,不仅仅是秦国扩张的机会,也是吕安扩大生意的机会,或许,名义上吕安将生意交予家中,可实际上,他仍然遥控着生意。
“大王,臣以为,这发兵之后,必须予马打蓝土酋以严惩,除酋首当诛之外。各城城市,必需将其所发之兵之半交予国朝,入官为奴,如此,既可用于奖励有功将士,又可削弱各城实力,如果有机会的话,亦可趁机灭掉几城,弱野强国,方才是诸夏立国之道。”
吕安永远都是一个生意人,这一点,他永远都不会改变。即便是在这场战争中,他仍然看到了机会奴婢,数以万计的奴婢,这正是秦国所需要,当然也是吕家的生意所需要,而且他也没有忘记桂国。
“况且,桂国国遭此劫难之后,亦需要补偿,非如此,不能让令其引以为戒!”
如果说之前张友光还在那里担心着秦国会不会出兵,但是现在三位重臣的表态,已经让他长松了口气,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出兵一事了,只不过相比应的又多了一重担心秦国要趁机吞并马打蓝,这件事,对于桂国来说,并不是好事,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目前的这一关闯过去再说,桂国若是被马打蓝人灭了,说其它的就没有意思,至于将来,即便是不能往马打蓝扩张,桂国也可以往其它地方扩张。毕竟南洋这么大,还没有封国的地方又岂止一地,此地不行,还可以往其它地方去。
“临平君念我桂国,我桂国主臣无不感激,只是兵贵神速,还请秦国早日发兵相助,我桂国上下必定感激国主再生之德!”
在嘴上表示着感激的同时,张友光突然又有些担心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此战之后,秦国必定会成为诸夏第一大国,而与其彼邻的桂国呢?
将来又该如何?
第156章 援军(第一更,求支持)
对于随同秦国国王一同就国来到爪哇,来到新安的移民来说,土人是无所不在的,尽管大明早在两百多年前,就曾让南洋的土人体会到大明的强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秦国仍然是冒然闯入此时的入侵者。
从他们在三宝垄附近修筑新安城,从秦王按照官职高底向秦**民分配土地的那天开始,与土人的冲突就变得不可避免了,尽管无率是苏丹或是最高苏丹,都因畏惧大明,而不敢袭扰秦国,但是仍然有许多土人自发性的袭击秦**民,特别是对于边远地区的那些拓荒者来说,土人就是最大的威胁。
与桂国以市集为据点不同的,秦国的村落往往就是一个简易的“山寨”,围着寨子除了用木墙树起一道围墙之外,还会挖出简易的护城河将寨子围绕起来。每当土人袭击的的时候,他们每进攻一个村落就必须要像攻城一样进攻。除了增加了他们的进攻难度外,村子里的钟楼还会发出警报,附近的村子在接到警报后,就会立即集合他们的兵丁,集结增援遭到袭击的村落。
或许秦国的国主是守成之君,但是凭借着这种看似保守的“守成”,却也让秦国成了一个土人咬上一口都会崩掉牙的铜碗豆。而这个铜碗豆最引以为傲,恐怕就是其国兵的动员速度。
秦国的动员体制是李云杰建立的,是一套通过钟声的节奏发出的命令,村与村之间的距离,也是以钟声的传播距离为限。
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温家裕还正在田里干活的,尽管当初在宁波码头,他被骗了,他机缘巧合下,他还是被国相留了下来,成为了秦国兵卒,和其它的兵卒一样,抵达秦国后,他分到了100亩水田,只不过,这水田说是水田,实际上就是一片只多不少的土地,这块土地需要他去开垦。
和许多人一样,温家裕一直希望能拥有更多的奴婢,然后驱赶着奴婢为他种地,只不过,奴婢的价格不便宜,所谓的“封田赐奴”,其实,也就是说说罢了。田是荒地,奴,要么用军功去换,要么就是自己去抢。
他有一个奴婢,但并不是军功换来的,而是和战友们进入附近的雨林抢来的“野人”,那次虽然只抢来了三十几个“野人”,可温家裕还是分到了一个奴婢一个只有十一岁小孩。
“主人,钟,钟响了。”
听着钟声的温五急忙对温家裕禀报道。温五就是他的奴婢,但并不是当初掠来的那个,而是在人市上换来的,年龄更小只有九岁,可却极为驯服,完全没有丝毫野性。
“温五,这阵子,家里就交给我了,可不要偷懒,要不然,等我回来了,可不会轻饶你!”
尽管为自家的奴婢起了一个温五的名字,但是温家裕的语气仍然显得极为严厉,这是在长官们告诉他的,对待这些人要先让他们畏惧,然后才能略施恩惠,要是一味施以恩惠,只会让他们反噬。
“主人,放心,温五绝不会让主人失望的。”
在温家裕离开了田里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温五在田里继续干着活,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便提着火铳,朝家跑去,他需要回家换上盔甲,盔甲可以抵挡在野人的大多数兵器,每次他们闯入雨林里捕抓野人时,正因为身上穿上盔甲,所以每次的死伤才会被忽略不计。
在温家裕跑回村子里的时候,村里的其它六个弟兄,已经穿戴好了。
“就等你了,盔甲已经给你拿出来了,赶紧换上,快点走。你听这钟敲的,肯定是出大事了。”
等到一行七人来到集市上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集结了,不是因为野人袭击,而是因为马打蓝想要灭桂国,他们要趁机攻取马打蓝。
“我的个乖乖,你说,这次咱们要是把马打蓝打下来,那一个人得分多少?一个,两个?我估计再怎么样,也得分个三五个吧。”
“三五个?多了,其实,我不想要其它的,要个夷女就行。”
对于野人,他们从不曾害怕过,这会一听到要去灭人家的国,已经集合的弟兄们非但没有害怕,反倒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这场仗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毕竟,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与野人之间的互相袭击。
或许马打蓝是个国,但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是掠夺的对象,当然,之所以会有这种心态,完全得益于那位临平君,因为他的主张,才使得兵卒私下掠奴变得合法。相比于桂国等国靠军功分配奴婢,秦国兵在乡期间,可以自发的集结队伍,捕获野人为奴,既可以自用,也可以拿到市场上交换。而他们往往选择后者,因为后者换回去的,往往都是驯服好的奴婢,回到家可以安心使用,而不用担心他们的反抗。
也正因如此,对野人他们更是轻蔑到骨子里,那里会有任何担心地方,甚至觉得那些人,不过只是一群奴婢罢了。
“长官,这次集兵,是国朝集兵,那算不算役期?”
相比于野人的抵抗,对他们来说,他们反倒更关心役期,按照秦国的役制,国兵每两年服役半年,其他一年半在乡为兵,半年的役期虽然很短,可往往无力照顾田里的收成,所以,才会这么问,毕竟,谁都知道,这次出兵,恐怕不是十天半个月就个结束的,没准可能需要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役期和征召无关,不过大家放心,此战结束之后,大王必定会有重赏于大家,到时候,功田番倍是小,没准弟兄们,见人都能分到几个奴婢。”
无论是在利益的驱使下,或者是军人的本能,当温家裕与弟兄们一同踏上朝几十里外的都城集结的旅途时,在新安城内,李云杰的眼睛盯着地图,这是一份爪哇岛的地图,地图上清楚的标注着秦国、桂国以及马打蓝的位置、当然这会他盯着的是马打蓝的都城巴刹格德。
“巴刹格德!”
指着地图上马打蓝都城,李云杰对大王说道。
“与新安临海相同,巴刹格德也是临海城市,只不过他所临的是天竺海,当年马打蓝土王选择此地,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沿海平原,而土地肥沃,而是因为朝拜更为方便,不需要陆路颠簸,如果我们从陆路进攻,那么势必需要穿越数百里雨林、山路,一路上不知会遭遇多少困难,而且沿途还会有土人袭击,所以,臣以为,应该以水路,以水路直取巴刹格德!”
李云杰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出身于大明官军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陆海一体的作战方式,更重要的是因为秦国拥有一支颇有规模的海军两艘巡航舰以及数艘14炮巡罗炮舰,使得其海军在南洋可以算是上极具力量的存在,也正因如此,他才决定从海路发起进攻。
“从海路……”
魏象枢思索片刻,在军事上他或许不能给予太多的建议,但是他也知道海路的优点。
“这样的话,粮草运输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
抬头看着李云杰,魏象枢反问道。
“我国船只不过只有二十余艘,即便是全部用来运兵,也不过只有运数千人,而巴刹格德城内军民不下万户,以数千人攻城,会不会太过托大了?”
“万户?”
冷笑着,李云杰不无讽刺的说道。
“用五千人攻城,已经是瞧得起他们了,如果不是因为要进攻其它诸城,恐怕五千都是多的,土人往往欺砍怕硬,战斗力低劣非常,且不知如何作战,在野战时,我汉军虽不能说得上是以一敌人,但是以一敌数人完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有这五千兵卒,本将必定可以让其国土尽为赤地!”
李云杰压根就不是去打仗的!
“国相,此次出征,旨在解桂国之围,若有机会则借机灭马打蓝,令其不能再为患秦桂两国,所以,必须尽可能削弱其实力,我的想法是,毁其城、掠其民,如此才能迫使的马打蓝人撤军,而在其撤军时,我军再以偏师,配合桂国大军,直取其主力,若我所料不差的话,只要有两万人马,马打蓝即便是有二十万大军,也不足为惧,如此两路夹击,此役之后,既然是未能灭其国,也可令其至少在未来二十年内不能再次为患。”
听着李云杰的解释,魏象枢又一次看了眼地图上,那个临天竺海的巴刹格德,想到接下来这座城市所要面临的命令,他的心里忍不住轻叹口气,在心里的那丝同情涌现的时候,他又一次摇摇头,他知道,对于这些番夷是不能有丝毫同情的,非铁腕不能治夷!
“好吧,既然大将军已经成竹在胸,那本相自然是倾力支持,本相就在新安等大将军的好消息了!待大将军凯旋之日,再为将军贺!”
第157章 毁灭(第二更,求支持)
一阵又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那是舰队的短管重炮发射的斗大榴弹造成的破坏,整个天空弥漫着乌黑浓密的烟雾,曾经看似雄伟的建筑在猛烈的炮击中,被夷为平地。
又一阵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巴刹格德城内最大寺院穹顶被炸碎了,那月牙儿在爆炸中和砖石一同被炸飞上了天。
几个小时前,由五艘军舰以及十二艘武装商船组成的秦国远征舰队抵达了巴刹格德城外海,身为秦国大将军的李云杰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马打蓝国留守素丹太子,立即交出城市,停止抵抗。在规定的答复时间耗尽,却没有得到有效回复后,双方进入了战争状态。
面对最后通牒,巴刹格德留守的苏丹太子拒绝了,但是拒绝铁代价是惨重的,秦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登陆,而是依旧自身强大的火力,对着用泥砖和土木建构的巴刹格德,在短短的一天之中倾泄了超过三万发炮弹。
对于一座南洋的土著小城来说,这是近乎于毁灭性的火力。对于此,李云杰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根据明军的经验,以舰队进攻城市的时候,要尽可能的使用爆炸弹攻击,用有如雨点的炮弹,彻底摧毁抵抗者的意志。
或许对于只是不断重复着动作,将一发又一发炮弹倾倒到巴刹格德的秦军海军炮手来说,他们只是麻木的重复着动作,就像是训练时一样,只是抓住这个机会进行训练而已,至于马打蓝人炮台上的反击,更是微弱到不值一提,甚至在第一轮炮击中,他们的炮台就被摧毁了。
但是对于城内的人们来说,却就像是置身于地狱之中,城内内的英格兰商馆在第二轮炮击中,就落了多发炮弹,侥幸活下来查理德里曼躲在地窖中惊恐的感受着秦军的炮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上帝祈祷着一切尽快结束。甚至他还用颤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一日记:秦国国人的炮弹如下冰雹般激烈地落下,也许,整个城市都被夷为了平地。
第二天清晨,当查理从商馆的地窖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商馆,和全城绝大多数建筑一样沦为了一片废墟,港口里漂浮着燃烧的马打蓝帆船的残骸。作为一座城市巴刹格德,已经被夷为了平地,共有数千个马打蓝土兵和土人丧生,伤者不计其数。
在一边倒的战斗中,秦国人仅仅付出了不到百人阵亡的代价。看到昔日繁华的城镇沦为一堆堆瓦砾,傲气全无的素丹太子并没有向秦军献城军,而是选择了逃窜,当然,海上的秦军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第二天,天将放明,就在巴刹格德的人们于炮弹的惊涛骇浪中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穿着盔甲的秦国兵划着船开始登陆了,整个登陆行动可以说是极为顺利的,顺利到让人难以相信没有抵抗。
因为马打蓝人的炮台已经被摧毁了,甚至就连抵抗的意志也被摧毁了。
可是没有抵抗,并不意味着没有战斗。
按照最后通牒中的警告,战斗从登陆的那一刻就开始。
温裕家和他的弟兄在登陆后,就列着队在城市中扫荡着,密集的铳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回响着的,数以千计的如无头苍蝇般的土人,甚至都来不及扬起手中简陋的武器中,就被排铳击葬于街道。
短短几个小时后,随着一面秦国旗帜在城市的废墟上升起,这座马打蓝的国都易手了。
不过只用了几个小时,这座南洋第一“强国”的都城就陷落了。
如此顺利的战斗,让李云杰简直不敢相信,甚至他还有有点失望,对马打蓝土人人那种的蔑视感,在这个时候,变得更浓了。
“不过就是一群野人,也焉敢称国!”
如果是新安被围困的话,李云杰会和他的战士们一同战斗到最后,他们会与都城同存共亡的,他们会魂归忠烈祠,誓死不会降敌。
但是,那些马打蓝人却轻易的放弃了!
“既然是野人,那理应受华夏的教化。”
想到这里,李云杰挺起胸脯,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军刀的握柄。这柄军刀并不是秦王赐予的,而是陛下赐予的,握着那包裹着鲨鱼皮的刀柄,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在跳下马,像普通的兵卒一样,在战场上撕杀一般。
这个时候,胯下的那匹天方商人带来阿拉伯马或许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有些焦燥的嘶鸣了几声,口里喷出有些燥动的热气,似乎,它也感受到了主人求战的念头,它也渴望着在城中奔腾。
不过,让这匹马失望的,它的主人只是骑着它,像是检阅似的,在城中的街道中穿过。
街道两旁尽是一片废墟,在废墟里堆满了丢弃的刀剑铳械,当然,更多的是尸体。尸体在南洋的烈日的照耀下,虽然只过了一夜,但却已经腐烂不堪,发臭的内脏裸露着,深陷的只剩下骨架的脸盘上眼球鼓胀得随时都要破裂,无数的蛆在尸体堆里蠕动忙碌着,好像是它们永不消散的宴席,黑压压的苍蝇在尸体的周围盘旋着,嗡嗡地叫个不停……
塌陷的房屋、倾倒的墙壁、冒着烟的废墟举目皆是。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炮火洗礼之后,爆炸结束了,但是城市仍然燃烧。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令人晕眩的烟味,这股烟味,掩盖了空气中的尸臭。
这就是战场的味道,就是杀场的味道!
偶尔的,李云杰会把目光投向路边那些土人,他们无不是伏首跪在那里,甚至连大声喘息的勇气也没有,只需要看去一眼,就能吓的他们浑身颤抖不已。
这就是被征服者对征服者的恐惧。
没有血腥的屠杀,仅仅只是用扑天盖地的炮火,就足以让他们为之臣服,他们已彻底臣服在力量的面前了。
其实,土人就是如此。
他们的秉性就是欺软怕硬,只要表现的足够强硬,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一切,善待他们往往会得到适得其反的回报,农夫与蛇……土人就是那条蛇,随时准备咬上农夫一口的蛇。
只是,秦国不可能成为那个农夫,现在这个农夫会把蛇头给斩下来。
终于,来到了城中素丹的皇宫,看着已经成了一片断垣残壁的皇宫,在皇宫的前方伏跪着数百个素丹的妃子以及宫女,当然还有一些太监。
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他们,李云杰冷笑道。
“太监全都杀了!”
对于太监,李云杰并没有什么好感,之所以要杀死这些太监,是因为他担心大王会把这些太监引入秦国的宫廷,为了避免秦国宫廷内出现更多的太监,有那么几十个满清时遗留的太监就已经足够了。
得到命令之后,那些太监就被驱赶着在断壁前排成一排,然后随着军官的口令,在一阵铳响声中,那些太监被打死了,看到这一幕的马打蓝王宫里的妃子和宫女更是惊恐的瑟缩着身体,唯恐被杀死,至于那些大臣们更是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在那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不过,李云杰似乎并没有心情去处置这些人,至少暂时还没有,他只是欣赏着周围的景致,尽管城市已经被夷为平地,但是仍然有不少天方特色的建筑。
“应该派人去把那里都炸平,在那里修建一个佛寺或者圣庙也不错……”
他的心里这么盘算着的时候,一名传令兵骑着一匹缴获来的马,跑过报告道。
“报告大将军,有一大批马打蓝土兵,约在城外西北五里外地方,他们准备投降。”
“有多少人?”
“还不知道,长官。”
“告诉宋营长,小心前进,以防有诈。”
“是,长官!”
那个传令兵勒转马身,然后骑着马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马打蓝人就这么败了!
弯腰将沾满血污的刺刀在尸体的衣裳上擦了一下,直到刺刀擦干净之后,温家裕才从子弹盒中取也一根卷烟,那是自己用纸卷的烟卷,叼着烟卷的温家裕,打量着周围的那些土人,跪在地上的土人,并不敢和他有目光接触,无论贫富,都温顺的跪在那里。
“瞧见没有,对付他们,只要把拳头打过,原本看似桀骜不驯的东西,一个个变得比孙子还听话……”
这倒是没有想到!
长官的话,让温家裕思忖道,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会满怀仇恨才对啊啊,可是谁想到,现在杀的越厉害,他们就越温顺。
“可真他么的欠收拾……”
心里头这么寻思着,温家裕的眼睛却又瞧到了其它的地方,那里,更多的土人被弟兄们押解着,朝着另一个地方走去,那些惊魂未定的土人,脸上全都是一副恐惧的模样,脸上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可,谁会杀了他们呢?
他们以为所以人都像他们一样野蛮吗?
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温家裕打量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土人,他甚至已经想好了以后如何告诉儿子这场战斗。
“爹与众弟兄奋勇杀夷,夷不能敌,跪降。爹得赏奴数人……”
第158章 灭国(第一更,求支持)
巴刹格德陷落了,可是战斗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战斗仍然在继续,尽管巴刹格德城陷落的消息震惊了整个马打蓝,但必须要狠狠的教训那些土人,在马打蓝还有许多城市,腊帕亚克、马打蓝、巴章和葛都,泅水、马都拉和井里汶……
这些城市有的由马打蓝素丹任命的官员镇守,有的是由本地素丹自治,但是作为他们必要为阿芒古拉特的愚蠢付出代价。尤其是对于收留阿芒古拉特儿子以及其统领的土兵的城市,必须要给予深刻的教训。
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大汉天威”。
就这样,温家裕和他的大队一路扫荡着马打蓝的市集、村落,将那些竹楼焚毁,追击着马打蓝土兵,并消灭他们,将一座座城市夷为平地,而与此同时,数以百计的商人同样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数以万计的土人被商人带走。
战争,对于有些人来说,意味着机会。
当然,对于有些人而言,却意味着毁灭!
毁灭!
对于小阿芒古拉特,这位在另一个时空中,本应该在几年后成为阿芒古拉特二世的素凡太子,此时正处于被毁灭的边缘,就在几天前,他还在王宫中与妃子享受着人间的富贵,而现在,他却像条丧家之犬似的在荒野中奔逃着,他身边那支曾经有三千人的卫队,现在只剩下不到千人。
“王子,巴章留守拒绝我们进城的要求,他说,如果我们进城的话,秦人肯定会紧随其后攻打巴章,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们却要承受秦人的怒火,所有的官员、讲经都会被杀死,然后,所有人无论男妇老少都会成为秦人的奴隶,所以,为了保护巴里的子民,他只能拒绝我们的要求……”
瓦西德的话让小阿芒古拉特立即怒吼道。
“他难道忘记了,三年前,正是我保住了他的性命,让他在素丹的怒火中活了下来吗?现在他居然敢拒绝我……”
片刻的愤怒之后,小阿芒古拉特又说道。
“那粮食呢?他同意给我们粮食了吗?”
答案,当然也是否定的。
按秦军的通牒,任何敢支持阿芒古拉特的人和地方都将受到的严惩,这种支持当然也包括向他们提供兵员、粮食。
暴力会让人恐惧,尤其是那种连座的暴力,更是会让绝大多数人不敢生出抵抗之心。
“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或许土人无法理解汉家文字的智慧,但是他们却可以从秦军摧毁城市,将城内外的百姓全部捕为奴隶的举动中,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没有人愿意惹怒秦军,尤其是本地壮丁都被最高素丹征发,远征桂国的时候,他们更没有力量去抵抗秦军的进攻。
就这样,在秦军的威胁下小阿芒古拉特被抛弃了。
“我们还有机会,素丹还统领着十八万大军,只要我们到了那里,就能在素丹的统帅下反攻,秦国人的兵马很少,我们肯定能赢的……”
小阿芒古拉特信誓旦旦的说道。
与桂国、秦国的情报不同,阿芒古拉特一共征召了18万土兵,这几乎是把马打蓝举国的男丁征召一空,而这也是秦国兵如入无人之境的原因其国内根本就没有军队可以抵挡秦军的进攻,现在小阿芒古拉特率领的这一千多人,是其国内最后的一支成规模的土兵。
“可是……”
瓦希德看着小阿芒古拉特,说道。
“我们等不到那时候了!”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瓦希德抽出了他的马来力士剑,蛇形的剑身直接刺入了小阿芒古拉特的胸膛。
“为,为什么……”
小阿芒古拉特睁大眼睛,双手抓住瓦希德的衣服,他的目中尽是不甘状,为什么瓦希德会被叛他?
“我必须要保住瓦希德家族,秦国大将军承诺,只要我改信佛教,易汉名,行圣礼,我的家族就能继续存在下去……”
看着已经慢慢失去生机的小阿芒古拉特,瓦希德的语气显得很平静,他并没有因为改宗易名,而有任何不适,他反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因为他相信,秦国人同样也需要他们来统治这片土地,就像素丹需要他们一样。
为了获得权势,他们改信天方教,起了天方教名,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而已,秦国人,其实就是大明人,相比于天方,大明更强大。
遵从强者。
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当瓦希德把小阿芒古拉特脑袋割了下来,命人用盐腌了给秦国的大将军送去的时候。温家裕和他所在的大队,同样接受了一批土兵的投降凭着一路上遭遇来来,土兵与其说是兵,倒不如说是一群手拿木棒的野人。
当然,他们手中的并不只是木棒,也有刀剑长枪之类的武器,但是他们完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只是一群拿着刀剑的普通人罢,完全不堪一击。
一路上,唯一遭到的抵抗,是马打蓝故都马打蓝城,这里是素丹的家乡,不过即便是所谓的抵抗也不过只是无畏的抗争几千土兵抵抗,在野战炮的榴霰弹和密集的铳击下立即崩溃了。
随后温家裕和战友们一起继续往前冲去。没有几分钟,他就看见了那一幕。
在一棵大树上飘扬着一面白旗,大概有床单那么大。
他们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大块白布的?
要知道,土人的日子过的极其贫穷,绝大多数土人只有一条短裤,无论男女都是**着上身,女人们顶多就是在胸前裹一块布而已。
可是现在,他们却弄来了一大块白布。
温家裕甚至可以想象惊恐不安的土人,是如何惶恐不安在百姓家翻箱倒柜找这么一块白布。
“可真够为难他们的”
摇摇头,温家裕得意地笑了。
尤其是在当他们抵达这些土兵的面前时,这些土兵都纷纷跪拜下去,会说汉语的在那里叩头求饶,用生硬的汉语说着他们愿意投降。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一共只有十三个人,而对方足足有一千二三百人。
一千二三百个土兵,面对他们十三个人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直接投降了。
一比一百的悬殊,可是投降的却又是如此的干脆。
“你叫什么名字?”
温家裕指着一个会说汉语,也就是国语的土人,冷着脸问道。
“小、小人阿热。”
骨瘦如柴的阿热连忙鞠着腰身答道。
“小,小人会说国语,小人有用,有用……”
唯恐对方杀了自己的阿热,不断的表示着自己有用,当然他确实有用,至少可以当个“马奸”。
“让他们都站起来。”
即便是勉强能听得懂也会说几句土语,但温家裕却不屑于说土语,就像是人不会去学狗叫一样。
阿热连忙冲着那些土人说了一句土语。
已经投降的土兵们几乎同时站立起来,黑压压一片,数量多的令人有些悚然,甚至让温家裕和弟兄们都有些害怕,害怕对方会反水,一千多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给淹死了。
不过片刻的悚然之后,他们的心里更是涌起一阵阵得意,这些土人都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他们早已解除了武装,脸上与眼睛里充满了希望与恐惧相混合的神色。
“都排好队,排好队……”
在温家裕和战友们的指挥下,这些土兵战俘都排成若干纵队,每个纵队打着一面白旗,由一位会说国语的土人在那里招呼着,而这些土人就像是邀功似的,为了在新主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更是不时的用不知从那里弄来的小藤条抽打着动作慢的土人。
那些土人,尽管尽管被抽的发出一声惨叫,而且被抽打的地方更是皮开肉绽,可也只是惨叫一声,然后低着头温顺的向前走着,完全没有反抗的勇气。
这些俘虏就这么被十几分钟前还是他们自己兄弟的人,用藤条抽打着,排着队,沿着土路行进,他们不时地相互耳语着什么。偶尔的他们会把目光投向两边,两边压阵的是上了刺刀的火铳。
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一个人敢于反抗的话,温家裕他们就会立即扣动扳机,但是然后呢?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敢反抗。即便是看一眼温家裕他们,在发现他们发现后,也会惶恐不安的低下头,唯恐引火烧身。
驯服!
就像是一群温顺的绵羊似的,驯服到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看着那些在“马奸”的藤条抽打下,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不敢有怨言,反而是用充满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马奸”的土人,温家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是这么一群家伙,居然还幻想着什么要去灭掉桂国?
就这样押解着一千三百多名俘虏,回到了马打蓝,此时的马打蓝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而在城外不远的一块空地上,那里看押着更多的土人,而在空地的外围,商人正在与军需官在那里讨价还价着……
至于那些土人,只是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在这些土人被押到空地上,看着他们得知自己将要被卖掉,而不会被砍头时的欣喜,温家裕甚至同情起了那位什么最高素丹了,他居然想靠这样的一群绵羊去占领桂国,可真敢想……
第159章 小国的野心(第一更,求支持)
小国寡民也有自己的野心与想往。
对身为马打蓝素丹的阿芒古拉特而言,他的野心与想往是如此的简单,无非就是一统瓜哇岛。曾经他距离这个梦是如此之近但是最后却因为荷兰的出现,在巴达维亚化为泡影。当大明出现在南洋的时候,他以为这是珍珠保佑,可接下来让他不曾想到的是大明甚至比荷兰人更为贪婪。
“他们占领我们的土地,与我们抢夺奴隶,如果不能把明人赶出去,那么将来,他们甚至会吞并马打蓝,早晚有一天,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作为素丹的阿芒古拉特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至少,他看到了封国于瓜哇的秦国、桂国势必会扩张,他们将会和南洋的诸夏一样,在南洋不断的扩张,至于南洋的土国,势必将会成为了他们进攻、讨伐的对象,因为那些国主无论是封千里之国或者百里之土,对他们而言,扩张是发展的必须,弱肉强食,要么他们吞并南洋土国,要么他们为南洋土国所欺凌,对于占据着武力优势的他们来说,自然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素丹,可是大明南洋宣慰司派来的王典官已经明确表示,桂国是大明宗亲,大明是绝不会坐视他国欺凌桂国的。”
“桂国是大明的,那么是不是整个爪哇也都是大明的?他们就是一群强盗,一群土匪!”
又一次阿芒古拉特咆哮道,他之所以会这么愤怒,是因为那位所谓的典官,甚至只给了他一句话,命令他撤军。
没错,是命令他撤军!
他是最高素丹,是珍珠的忠仆,什么时候轮到,轮到明人来命令他。
“待我打下巴达维亚之后,本素丹还要再打到明国的都城,让那些异教徒为他们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狂妄到了极点!
洪奕沔的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他的心底甚至冷道,阿芒古拉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不知道,对于南洋宣慰司来说,他们的狂妄来自于大明的实力,大明是他们狂妄的本钱,至于,他阿芒古拉特又岂有那个狂妄的本钱?
别说是打到大明了,甚至就连一个小小的安平集,也是屡攻不克,最后损兵折将上千人之后,不得不绕开那里,至于眼下,尽管十八万大军包围了新衡州,可是接连攻打六天,损兵折将万人,非但没有攻下城,反倒是让城内的守军几次偷袭。
论到行军打仗,这南洋土蛮与天朝差之甚远啊!
“素丹,桂国人所依仗者,一是火器,一是坚城,只要我等坚持围城,桂国人最后必定会献城投降!”
十八万人!
就是桂国上下,包括奴隶在内的人口也没有这么多,可问题是,荷兰人修建的城堡、运河对于马打蓝人而言,却又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
“围城是没有问题,现在正是旱季,不需要考虑大雨、疾病,可是明人奸诈,而且桂国还派人往秦国等国求援,万一他们要是有援军打过来,我们不得不防啊。”
阿芒古拉特冷笑道。
“他们即便是有援军又能如何?难道我们马打蓝人还怕他们吗?我们有十八万大军,他们有吗?”
十八万大军!
又一次,阿芒古拉特提到了这个数字,曾几何时,他自以为,这十八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桂国人,可是现在,却被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周围的修建的运河与城堡挡住了。
“艾格先生,如果桂国的火枪队出城的话,你的火枪队可以击败他们吧?”
阿芒古拉特对一名欧洲人道。
“伟大的素丹,我和人的朋友们,永远都是你手中的利剑,愿意为您击败所有的敌人!”
艾格是一个英格兰人,他原本是只是水手,几年前,他来到了马打蓝,在财富的诱惑下,他和他的朋友一同为阿芒古拉特训练火枪队以及炮兵,尽管他嘴上说着可以击败所有的敌人。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他已经见识了桂国人的火枪队,甚至见到了缴获的火枪,相比于他们使用的火绳枪,桂国人的燧发枪性能极为优良,再加上他们都有良好的训练,艾格更愿意相信,如果桂国的国王胆量稍大一点的话,也许凭借守城的部队,就能在野战中重创这些土人。
当然,艾格自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他甚至有一匹花高价买来的阿拉伯马,或许在平常,那匹马是他彰显身份的坐骑,但是如果失败的话,他会立即骑马离开,逃到雨林中或者某一个村落里,等到战争结束后,他就可以从桂国或者秦国的港口离开,去南天门,那里有各国的船只,他可以从那里离开。
艾格的想法阿芒古拉特当然不知道,他朝着新衡州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再次攻城!从今天开始,不要给桂国人喘息的时间!”
又一次,战鼓敲响了,新衡州城外的马打蓝土兵叫嚷着聚集着,他们之中的一些来自雨林的蛮人,脖颈间甚至带着用指骨串成的项链,白森森的指骨被黝黑的胸膛衬的极为骇人,他们敲响了牛皮鼓、吹响了牛角号,沉闷的鼓声与号声,在新衡州的周围回响着的。
在鼓声与号声中,土兵们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叫嚷着、嚎叫着在那里聚集着。
尽管十几万人的队伍聚集,看起来是声势浩大,可是对于新衡州的守军而言,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甚至他们还觉得有些可笑。
相比于中原的军队,马打蓝土兵非但没有颜色相同的军衣,更没有什么阵型可言。甚至还比不上十几年前李贼的流寇。
只不过,尽管乱哄哄的像是赶集的人潮,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能笑出来,十几万人的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站在城墙上的张峰扬对这支大军,不禁又一次蹙紧了眉头,从第一次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犯错了。
马打蓝之所以以会是群岛第一强国,凭借的就是这支乱七八糟的军队,尽管乱哄哄的宛如流寇,可打进京城的正是那些流寇。在过去的百年间马打蓝国的疆域不断扩张,消灭了一个又一个土邦,所凭借的不就是这些土兵吗?
绝对的数量优势,可以压倒一切,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如此。
而张峰扬却轻敌了,一来他认为,有大明的威望在那里罩着,土国绝不敢轻易冒犯他们,二来,他觉得土人的兵卒不足为惧,即便是有数量上的优势,也全无任何意义。
但是,当十几万土兵出现在新衡州城外的时候,张峰扬就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桂国身处番邦,四周尽是蛮夷,居然忘战,自己是何等的愚蠢啊!
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直到今日,方才知道,先秦之时,我华夏先辈是何等之艰难!”
徐孚远看着城外的那黑压压的人潮,不禁感叹道。
过去,对于他来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抚有蛮夷,以属华夏。”不过只是史书中的区区十六个字,但是现在,他却总算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也总算知道了,为何会有数位楚王死于蛮夷之手,知道诸夏皆有国都为蛮夷攻破,大王或是被杀或是为其分食的记载。
华夏扩张的背后是什么?
是血淋淋的牺牲!
是华夏先民用鲜血与生命,才开创了今天的华夏,而不知多少不屑子孙却忘记了华夏先民拓业艰难,甚至忘记了周礼本意,说道着什么“内王外圣”,对华夏子民百般压榨同,对外蛮番夷极尽友好。
如此,百姓焉能不反?
在这一瞬间,徐孚远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陛下命人重新解读周礼,重读儒家经学,而且要“不忌先人讳”。因为书读错了两千年,完全不知“周礼”所实施的环境不同。
对于国人自然是要行以礼,可对于像城外的那些未受教化的蛮夷,又岂能一味行礼?
徐孚远长叹口气,那花白的胡须随风飘荡着,他的眼睛盯着城外的,然后对身边的儿子说道。
“平儿,待此次桂国击败蛮夷之后,为父便长留此地,陛下分封诸夏于南洋,实是为我华夏未来千年之气数,我等身为夏人,又焉能坐困于故地,而全无先祖进取之心?”
徐开平看着父亲,目光中尽是惊骇状,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作为儿子的他,所能选择的只有服从。
“孩儿知道了,待蛮夷退兵之后,孩儿就会书信与妻,令其携子来此,长侍父亲左右。”
徐开平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于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数千年前,周王分封诸夏的时候,正是这样一家一支随着诸夏分散于各国各地,最终才形成了今天的华夏。
徐开平的话声刚落,那边立即有人跟着欢喜。
“哈哈,若是大王知道,徐公愿意迁往我桂国,必定甚是欢喜,徐公请放心,今日我等必定尽歼马夷,让徐公能安心于此教化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