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内战(15)
忠诚勇敢至死不休!
这是每一名入伍战士刻进灵魂的信条,能够光荣的死在战场上,想必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上帝的天堂不会拒绝这些勇敢的战士,愿主保佑他们,阿门!
我低下头默默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围在身边的众人也都气氛沉重的随着我低声祈祷,哀悼士兵的同时,更多的是祈求上帝让自己摆脱接连失败命运的阴霾,头上时刻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屠刀,那种滋味很不好受,况且是在己方基本丧失还手能力的情况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们手头上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军队,战俘们开始骚动,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的新兵去看守,使得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新卫军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临时征召农兵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再加上赫鲁斯贝克城堡被攻占的消息可能已经传开,大部分农民都躲进深山老林或者举家逃亡,就算征召也不会获得多少兵员,上帝这次不站在我们身后,大人……”
一向沉稳的科勒也有些坐不住了,没等到大家祈祷完毕,就迫不及待的跟我汇报现有的兵力情况,接连的失败弄得大家失魂落魄,最致命的还是到现在,大多数人还没有弄明白敌人攻击我们的原因,他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传统的贵族战争,没想到却演变成赤luoluo的征服和破坏,只要还有一个喘气的,敌人手中的剑就不会停止杀戮。
“要相信上帝,因为他永远只选择站在正义者的一方,也许获得胜利的道路,比预想的还要曲折,但是不能自暴自弃丧失信仰意志,这不过是上帝在给予我们应许之地前面的最终考验,前功尽弃还是继续上路,都是对自信心和士气的激励。”
我用胳膊硬撑着坐起来,呲牙咧嘴的适应伤口处几乎让人窒息的痛楚感觉,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挤出一个坚定的微笑,环视身边每一张熟悉的脸孔,力图给所有人可以依靠的后盾。
“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公牛撤回来有多久?能参加战斗的士兵还有多少?”
我接连的疑问把所有人都弄懵,只有科勒接过话茬侃侃而谈,将自己掌握的实际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我听:
“已经差不多三个小时,城堡里能拿起武器战斗的男人只剩下一百人,长枪兵的建制依旧完整,骑兵几乎是废了,寥寥几个能打仗的战士,也都成了下马骑兵,不得不参与步战。我的夜莺们报告说,有三个骑士带着自己的部下响应您的征召,却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停止前进扎营观望,很有可能是听到了我们战败的消息。”科勒把地图摊在自己的胳膊上,指点着敌我双方的态势。
“三个小时,这么久?”
我吃惊的大叫一声,结果扯动腰间的伤口,差点把缝好的伤疤再次崩开:“就算敌人建制混乱行动拖沓,现在先头部队也至少出动直扑我们而来,如果他们的指挥官不是个傻瓜的话,趁着对方正虚弱的时候下手,完全可以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利益,一鼓作气吃掉我们,这是将军的选择,却不一定是信奉骑士精神武士的选择,但愿他们更喜欢虚无缥缈的荣耀,而不是畅快淋漓的征服。”
“可是城墙上守卫的大部分,是没经过战火淬炼的新兵,面对杀气腾腾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未必能坚持多久,再加上数量庞大战俘的不安定因素,我们很难有坚守的优势。”
“这座小城堡是土木结构,根本不需要敌人使用火攻,只要每个人鼓起腮帮子冲着城墙吹气,单薄得像玩具一样的木板夯土围子就会倒塌,然后少女一样任人践踏。”
公牛听到我的分析,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意见,言语之间对这一仗完全没有把握。
“要不咱们出击,选择一块有利的地形,就像以往那样伏击敌人,迎头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行,在人数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贸然伏击很有可能被反噬,等于变相的自投罗网,这一招并不是百试不爽的。”我紧张的扶住自己的额头,像是要用力挤出什么奇妙的点子似的捏着太阳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去布置斥候,把侦查的范围扩大,及时报道敌人沿途前进的情况。”科勒收起地图,站在我身边请示。
“不用了,我有一个主意,不过很冒险,极有可能被敌人识破,大家要做好死战或者苟活的准备,话虽然难听,但是如此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徐图后进的关键。”
我苦涩的笑了笑,已经来不及感叹不公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投入不进则退的两难境地,好像我是个打不死的游戏人物,还没有回满血便开始新的关卡。
“这一招是来自东方那个盛产丝绸的神秘国家,真正的聪明人曾经用它化险为夷,不过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完全要看上帝的旨意。”
城堡里寥寥无几的士兵们,马上开始按照我的安排忙忙哄哄的行动起来,争分夺秒的赶在敌人到来之前布置好一切。
由于我后腰上的刀伤很深,下半身根本没有知觉,一时半会还不能起身行走,只能勉强斜靠着直起身子,所以科勒安排几个身高体壮的侍卫抬着担架,小心翼翼的把我往安全的地方转移。
为什么不发明一个轿子呢?那样虽然有损骑士的尊严,但是毕竟这样的时候,多少能够让自己舒服一点,在侍从尽管很小心,但是仍旧避免不了的颠簸中我这样想,暗暗在心里思考着制作方法。
“大人!”
科勒默默陪在身边护送我,从一开始就满脸憋着东西,说不出话的蛋疼表情,当时太慌乱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没想到走了这么久自己首先开口:“那个医生说您腰上的伤口太深,如果再次受伤或者调养不好,很有可能会导致下半身瘫痪,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嗯?”
我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让轿子看上去既不占地方又抬起来省力的方法,科勒的话根本就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飘飘忽忽的烟消云散,只不过下意识含糊的应了一声:“你说的谁啊?”
“大人……”
科勒哭丧着脸,不知道是被我的心不在焉弄得哭笑不得,还是让我的身残志坚感动的语无伦次,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
这时候我的脑袋才反过味来,惊得我一激灵想坐起来,但是马上又揉着腰眼缓缓躺下,满脸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说我可能成个瘫子?半身不遂?全能的上帝啊,要不要这么刺激?”
“不好说,至少我不这么认为,那个医生就是个装疯卖傻的神棍骗子,虽然有过一些治病的经验,但是他的诊断不一定是真的,等到战事告一段落,我马上派人去汉堡找来最好的医生。”科勒看到表情激动得我,赶紧换个口气好言抚慰,生怕我会因为情绪暴躁而做出什么后果难究的举动。
奶奶的,这还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不过劳其筋骨的过分了吧!
冥冥之中捉弄人的那个神,您把我扔到蛮荒苍凉,连擦屁股都用麻绳的中世纪这笔帐还没算,马上又准备让我来张海迪的励志情结,就算是烂三俗的国产剧,拜托给点正常的剧本好吗?好歹我是男主角诶?不是失败了就能马上重新来过的游戏人物!
“淡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顶住敌人这次倾巢出击,如果被击败的话别说下半身站不起来,可能连脑袋都会马上搬家,至于我的伤势留着胜利后慢慢调养吧,多少留个后代。”
在手下们面前我向来保持着一个领主应有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良好形象,二五八万装得极其专业,背地里画圈圈诅天咒地谁都看不到,领导人难当啊!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自己是怎么从天罗地网的城堡脱险回到这的,德约科维奇神父和你的夜莺现在在哪里?”
“是我的那只夜莺把您救了出来,德约科维奇神父已经身首异处,灵魂却永远也进不了永生的天国,只能日复一日的在炼狱的火海中痛苦的煎熬,因为他耻辱的背叛了上帝,让纯洁的圣经沾染上人类最低俗的原罪。”
科勒的眼睛里都是含不住的熊熊怒火,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发泄满腹的愤怒。
“全蒙上帝庇佑,当时守在小教堂里的五名战士,和那只夜莺为了救您脱险,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杀开一条血路,让最有力气的一个人背着您顺着地道逃走,其余的人死守在入口处抵抗,想不到神父手下竟然有几名教廷的武装修士,差一点就把所有人都杀掉了追过来。”
“那只夜莺叫什么名字,我想记住他。”
一想到又有许多人因为自己而死,我难以控制的泪水覆满眼眶,声音颤抖着问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空手唱白城
“他的名字叫夜莺,自从加入组织的那一天起,名字只是久远时空里的一个模糊代号,他们将隐姓埋名的过完这一生,或者忠诚光荣的战死在自己的任务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科勒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好像在述说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物,语气里不包含任何感情的波澜,但是我知道他内心里的伤口,一定为昔日战友的离去流淌着比我还要多的滚烫鲜血。
等到太阳缓慢的从天空正中央,逐渐走向西面的时候,公牛的传令兵来到位于城堡后面密林中的隐藏点,向我报告一切准备就绪的消息,与此同时敌人的主力部队,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
我点点头让他下去,然后被几人抬到小山坡上的制高点,一目了然的俯瞰着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城堡,以及正在从森林里露出狰狞面目的敌人军队,他们举着的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长矛密如丛林,弓箭手多得像过江之鲫,马背上的骑士慵懒的控制着坐骑,闲适得像是在进行一次乡间游行。
“敌军居然动员了如此众多的士兵,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不是以骑士为主要作战力量的军队,那些长矛兵严谨工整的阵形和进退有序的调度,显示出这些没有护甲的战士并不是拉来凑人数的炮灰,战斗力绝对不会弱于我们在意大利见识过的征召民兵,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一旦敌人识破我的计策发起强攻,我们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我眯着眼睛仔细数着,敌人长枪兵方阵和与之搭配弓箭手方阵的数量,大致估算出差不多的人数,心里有点悬悬的没底。
“这些人的眉眼中,并没有那种久经生死的凛冽杀气,完全依靠相互的配合,以及有素的训练来弥补兵员素质和装备上的劣势,就算我们没有损失那么多骑兵,与他们在平原上对战,贸然发起冲击也会被长矛阵阻挡而动弹不得,然后被以逸待劳的弓箭手成片的消灭掉。”
“他们是全新的对手,更严谨、更有组织、更强大,继承古代罗马军团的优良传统,又经过数次维京人大侵扰的磨练,在两个大国中间顽强的争取生存空间,强大到让人不可轻侮,果然是帝国枕边最难驯服的山猫,伟大如奥托一世皇帝陛下,也没能让他们完全屈服。”弓箭手出身的科勒眼神更好,如此远的距离竟然能看清对方的面部表情,真是难以想象上帝造物的不公平。
就在我俩对话的时候,完成对城堡外围散落棚户搜查的敌人停止动作,推倒阻碍射界的几幢房屋,在城堡前面清理出一片开阔地,井然有序的开始排兵布阵。
与此同时,建立在小土丘上的简易木制城堡却城门大开,没有一个我们的战士守卫,只在城墙上飒飒的风中站着一名昂首挺胸的士兵,他手中擎着象征奈梅亨伯爵的飞龙纹章旗,默不作声的睨视着自己面前黑压压的方阵,仿佛根本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
“大人,您的这个计策从上帝创世以来,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敌人选择强攻,我们将失去最后一个赖以抵抗的栖身之所,在看到了敌人的军队之后,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劝说您放弃这个疯狂的计划!”科勒明显有点紧张,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两只手不安的搓来搓去。
看他着急的模样,我没心没肺的想要调侃一番,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故作深沉的换上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欠揍表情,神秘的说道:“你说错了,这个计策有很多人使用过,而且全部获得了成功,永远不要怀疑上帝的公正,他不会那么偏心的,而且龟缩在根本无险可守的城堡里反倒是自寻死路,相信我!”
科勒不认识似的盯着我打量半天,难得的做了个古怪的鬼脸,摇摇头继续关注敌人的动向。
敌军的阵形布置完毕,派出一名骑马的传令兵前来下战书,却在洞开的城门面前犹豫着徘徊不进,他为难的看了看城墙上目不斜视的掌旗兵,似乎呆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又调转马头返回了自己的本阵。
这下轮到早就看见城堡奇怪做法的敌方指挥官犯迷糊了,他和身边几个有身份的骑士聚在一起碰了头,小小的商量了一下,然后又派出一名传令兵,用弓把绑着战书的羽箭射上城头,随后大声的喊着些什么,但是由于距离太远我难以听清,估计是害怕城墙上的掌旗兵不理他,不得不复述战书里的内容。
“不好,敌人要发起攻击了!”
科勒瞪大眼睛,有些慌乱的看着我:“城堡中埋伏的士兵,根本没办法对付一拥而上的敌人,上帝,这分明是场一边倒的屠杀!”
“不会的,如果要发起攻击,何必装腔作势的三番五次过来下战书,说明敌人也摸不清空城计里面的虚实,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探探我们的底细。”
“退一步讲,就算敌人真的选择强攻,在城堡狭窄的空间里,也很难完全铺展开所有兵力,只能一点一点的投入,这在战法上是兵家大忌的添油战术,正好适合防守方依托有利地形慢慢的嚼烂吞掉,注意,他们根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城堡里又按照我的吩咐提前准备灭火工具,敌人没办法摧毁城堡的。”
我拍拍科勒的手背,一边给他解释,一边命令作为机动力量的拉文纳长枪兵整理队列,在汉斯的带领下悄悄的从另一个方向摸下山去,迂回敌人身后。
科勒目送汉斯的军队走远,随手取下了自己背上的弓,熟练的紧着弓弦,他亲信的十名神箭手也都无声的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做战前最后的准备,我习惯性的转转自己的眼珠,等待片刻,终于看到最前面的两个长矛兵方阵缓缓换成战斗阵形,踏步向着城堡发起攻击。
“让我们猜猜谁是螳螂后面的那只黄雀……”
我扫一眼站在城头巨灵神般一动不动的公牛,喃喃自语起来。
敌人的长矛兵紧密依靠着身边的战友,两人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缝隙,组成一个滴水不漏的紧凑方阵,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主要负责举着沉重的盾牌,防护可能遇到的弓箭袭击,第二排的士兵将长度夸张的长矛,搭在他们的肩膀上,后面和侧面的两排士兵也按照这种方式依次排列。
整个方阵密不透风,像一只披上乌龟壳的刺猬,无论从哪个方向发动进攻,都很难对其构成威胁,反倒容易在同他们的对刺中被扎成血葫芦,千疮百孔的凄惨死去。
每个长矛方阵中都有一杆尖端饰有三角彩旗的长枪,估计是整个方阵的指挥官,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发号施令,以便能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只见两个长矛方阵前后相缀的互为犄角,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前进,完美的找不出一点破绽,真的让人很难相信,这只不过是一些有产市民或者富裕农民组成的军队,相互之间那种心眼相同的默契,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培养出来的,他们这一地区的军事传统果然根深蒂固,否则绝不会成为所有帝国梦寐以求,却又难以下咽的烫嘴肥肉,虎视眈眈的盯了很多年却无从下口。
两个方阵最后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停下,站在城墙上的掌旗士兵,终于低下头带着不屑的眼神瞅了瞅他们,然后扔掉手中的大旗,转身跳进城堡里面不见了,他的这一举动弄得本来就搞不清楚状况的敌人,更加如坠云里雾中。
“你说他们会选择进城吗?”
我轻轻用手抹了抹嘴角,好像要把刚刚浮起来的得意笑容擦掉一样,突然来了兴趣,冲着正在紧张关注着战场形势的科勒问道:“如果是你,会选择攻击吗?”
科勒把弓支在地上,职业病似的下意识抚摸着挂在后腰箭盒里箭矢的长翎,很认真的思考着我的问题,像是不太确定自己的答案:
“如果指挥进攻的人是我,肯定会选择全军突击的,因为这座小城堡看起来,还没有大城镇里的酒吧结实,每个人吹一口气就能将它摧毁,况且城门洞开,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傻子才会在这样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犹豫不决,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多么丰富的战场阅历,肚子里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根死筋拧到底。”
听到科勒的答案,我脸上得意的笑容更浓了,那股世间用兵诡谲如神者,舍我取谁的骄傲劲又上来,在中世纪给这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傻大个唱空城计,连穿越小说里都不会出现的尿性桥段。
“你的答案估计就是敌人指挥官心中的答案,他一定会选择进攻,但是又苦于没有攻城武器,没办法弄倒城墙,保证自己的攻势万无一失,所以只能通过狭窄的城门一点点投入兵力,只要将进入城堡的敌人拦腰切断,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仅仅凭借极少的人数也能牵制大量的敌人,然后趁他们慌乱之际用奇兵包抄退路,想想看,战事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循循善诱的希望科勒能明白其中的奥妙,恰到好处的拍拍马屁,结果等来的却是不解风情的回答。
第一百四十四章:叛乱初平
“如果敌人真的如您所说,被卡在狭窄的城门处动弹不得的话,那破破烂烂的小木头门一定会被挤塌的,相信我大人,那座城堡没有您想象中的结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科勒明显不信任我的计划,指着下面的城堡兜头泼了我一盆冷水:“我到后面去看看敌人的俘虏,万一他们发起暴动,就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压制住,必要的时候我会采取强制手段,杀掉蠢蠢欲动不老实的刺头。”
良好的兴致被打扰,我满头黑线的巴不得科勒赶紧消失,摆摆手让他快走:“那些人你看着办,该雷厉风行决不手软,不过不要杀得太多,都是活蹦乱跳不要钱的工具,留下来能创造多少剩余价值。”
科勒翻了个白眼,虽然早就了解自己领主没心没肺的乐天性格,但是没想到竟然无所谓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是应该敬佩他大敌当前临危不乱,还是慨叹自己遇人不淑站错队伍,悔不当初啊!
敌人的方阵又发生了变化,各自分出两个迷你版的小方阵,人数大概十几个人左右的样子,同样把负责居中调度的士兵围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向着城门移动,全神贯注的搜索着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城墙上的伏兵。
但是他们想多了,直到安全进入城门以后,都没有出现一个预想中的抵抗者,居中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给后面焦急等待的大部队,发出确认安全的信号。
骑在战马上的敌人骑士,终于明白空城并不是对方耍的阴谋诡计,而是被自己强大的军力吓破了胆,很没有骑士荣耀的弃城而逃。
只见他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迫不及待的像是要赶紧结束这场毫无趣味的袭击,剩下的所有敌人迅速作出反应,一个个撒腿就跑,生怕落在别人后面,失去了进城抄掠一番的大好机会,毕竟不用玩命就能赚饱的机会不多。
随着距离拉长,长矛兵的方阵完全散乱,体能差一点的全都被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赶,身强体壮的士兵一大帮哄跑在前面,又冲乱先期进攻的两个方阵,刚刚还整齐严谨的阵形瞬间炸成一锅稀粥,你推我搡的往城门里钻,喧哗的场面像是吵闹的菜市场,一窝蜂似的得好不热闹。
“大人您快看!”
一个眼尖的侍从指着森林里突然出现的一面旗帜,这是汉斯出发前约定好的信号,一旦到达指定位置,他们将升起旗帜向我请示下一步命令。
我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而继续关注拥挤在城门处的敌人,已经有一部分进入城堡,正在四处破门凿窗的寻找值钱的物件,弄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他们的举动更加激起还没有进城士兵们的眼红,纷纷一拥而上的推着前面慢吞吞的战友,任凭负责指挥的骑士怎么左右吆喝都无济于事,反倒被人群挤在中间束手无策的动弹不得,好像飘荡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难以挣脱。
时机正好!我招招手叫来两个传令兵,对其中的一个吩咐道:“马上去通知科勒男爵,让他的弓箭手们急行军抢占有利地形,然后仰射敌人,不要吝惜所剩不多的箭矢,快速全部倾泻出去,放开膀子玩命的速射,听清楚了吗?我要的是火力压制!”
传令兵点点头,在我的注视下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身后的丛林里。
我等到马蹄声渐渐听不见了,才转过身对另一个等候多时的传令兵说道:“你去升起约定好的旗帜,命令汉斯他们发动攻击吧,然后所有人都从埋伏的地方冲出来包围敌人,和城中的公牛一起将敌人一网打尽,胜败在此一举,行动吧!”
传令兵坚定的应了一声,扛着准备好的旗帜跑到开阔处用力的摇晃着,以便让这一带所有的埋伏部队都能看到出击的命令,经过长久的忍耐,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
等到身边的人除了负责保护我安全的侍从们之外,全都投入战斗,我才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放平躺在担架上,舒展开胸膛里数不清楚的愤懑。
太阳已经慢慢擦过松林的高尖,像半熟的鸡蛋黄似的被挺直的树干劈成不对等的两半,一些在外面扑腾整天的麻雀唧唧喳喳的叫着归巢,结束了一天的活动,正站在树枝上好奇的歪着脑袋,瞅着许多直立行走的两足动物搅在一起你死我活的厮杀,也许它们简单的头脑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么多人玩命的到底在争夺些什么,其实参与战斗的大部分人也不懂,只不过机械的服从命令,然后献出自己的生命,或者结束他人的生命,仅此而已。
“我先睡会,等到战斗结束了再叫醒我,敌人已成瓮中之鳖,剩下的事情简单得很,要是公牛他们连这点都办不好,真就枉费我呕心沥血的谋划了这么久。”
说完,我裹紧身上盖着的毛皮被子,抵挡不住款款袭来的缠绵睡意,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影响,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的世界很混乱,现世中夹杂着些微前世的片段,蒙太奇似的闪现断点:
我独自一人走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和煦的春风温柔的吹拂多姿多彩的大地,目之所及葱翠的碧绿惹得人心花怒放,但是还没等我来得及享受,眼前美好的春景瞬间变成厮杀后流血漂橹的修罗场,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死尸,断臂残肢被乌鸦们啄食争夺。
战旗边缘随着猎猎罡风的撕扯破碎,倒在粘稠混合着泥巴的肮脏液体中逐渐沉底。
我走过去,水面上又浮现出德约科维奇神父刺向我时那张扭曲丑陋的脸孔,他依旧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着,却从牙缝里挤出断续的话语:
“前进,你将粉身碎骨!后退,你必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缓缓流淌的血浆中瞬间站起数不清的无头僵尸,喉咙里发出低沉可怖的吼叫,踉跄着向我爬过来。
“不!”
我摸向腰间,却发现本该佩剑的位置空空荡荡,无法对付铺天盖地而来的僵尸,正犹豫间两只皮肤溃烂的手攀上自己的脖子,突然用力收紧,我的眼珠暴起,挣扎着想要逃脱,可任凭自己如何扭动就是甩不开死死扣着的双手,徒劳的抓挠着空气,意识一点一点的流失。
“大人,您怎么了?”
科勒抓着我的肩膀拼命摇晃,这才把我从恐怖的梦境中拽回现实,我心有余悸的摸摸脖子,好像真的被人掐过一样火辣辣的疼,就连呼吸都牵动胸腔里的器官隐隐作痛。
“没什么,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我摇摇头,把残存的不好记忆从脑袋里弄走,这才看清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山,弯弯的月亮抢占它白天发光发热的舞台,换上自己洁白的温柔,哄着世间万物安然入睡。
科勒、汉斯和公牛围在左右,每个人脸上都是血污,公牛的脸颊甚至还受了伤,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战斗结束,虽然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是通过审问从俘虏的骑士那里了解到,这几个方阵的长矛兵构成敌人军队的主体,城堡中现在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骑士和他们的侍从,我们的机会来了!”
科勒看到我心神稍宁,赶紧详细的汇报战果,指着山下城堡里升起篝火边上的幢幢人影对我说道:“莫迪尤纳斯骑士正在处置敌人的战俘,那些上帝诅咒的长矛兵死战不退,拼掉我们许多精锐,新卫军基本上打残了。”
城堡里到处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城门前本来就很糟烂的街道上,污浊看不清颜色的血水,汇成涓涓细流缓慢的流淌,好像组成小城堡的护城河,使得残破不堪的木制围墙,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
满地随处可见肢体变相扭曲的死尸残骸,没有主人的破碎肢体,呻吟不止垂死的士兵,一群乌鸦不怕人的从一个尸体跳到另一个尸体身上,争先恐后的啄食着溃烂的腹腔里,漏出来的五脏六腑,兴奋的嘎嘎欢叫着,似乎在招呼更多的同类过来一起享用美餐。
我躺在担架上,看着乌鸦眼里赤luoluo的野性,和收检尸体的人们麻木不仁的表情,沉默的躺倒在担架上。
“上帝啊,请宽恕我的罪孽吧……”我虔诚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城堡里为数不多的士兵,在这次拼死厮杀中几乎损伤殆尽,硕果仅存的战士也因为玩命的搏杀透支体力,或是精神几近崩溃,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发呆,任凭污浊的血水浸透自己的衣服也不眨下眼睛。
或是神经质的满地乱窜,漫无目的的破坏看到的所有东西,野兽般大吼着发泄内心中接近极限的压抑,所以当我坐在担架上,进入稍稍打扫干净点的城堡时,看到的是一副人间炼狱的凄惨景象。
“他们还都是孩子,却不得不拿起武器,和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对决生死,亲眼目睹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伙伴身首异处,那种心痛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像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一样,所以我深深的理解他们。”
科勒一边躲闪着地上粘稠着流淌的血水,一面低着头语气沉重的对我说:“他们的家人也许早就颠沛流离的死在逃亡的道路上,带着人世的凄苦和苍凉去了上帝那里,曾经安居乐业的梦想,被残酷的显示击得粉碎,苍穹之上的主沉默的看着这一切,却毫不怜悯的加以阻止,我真的对他很失望。”
科勒握紧腰间的短剑,颤抖的嘴唇显示出此刻他内心的纠结和无助。
第一百四十五章:反攻
我赶忙拉了拉他皮甲的下摆,提醒周围人多嘴杂,制止科勒进一步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要知道在中世纪的欧洲,虽然这个时候教廷的权威,并没有那么根深蒂固的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成为至高无上的统治权威,但是渎神的罪名仍旧足够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连我这个领主都包庇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被送上绞刑架。
科勒明白我的意思,扫了眼身边抬担架的侍从,颓然的低下头不吱声了。
一辆拉满尸体的大车粼粼的从我们身边经过,受伤的战马神色黯淡的闷声拉车,胡乱丢在一起的尸体堆中,一条搭在外面的胳膊随着颠簸上下跃动着,仿佛还拥有生气似的,但是一滴乌黑的浓血在指尖凝聚成珠,最终承受不住下坠的重量,忽然落在我的脸上,吓得我猛地一激灵,差点从担架上跳起来。
公牛兴冲冲的从塔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装饰华丽的长剑,递到我手里说道:“大人,这是那个领军骑士的佩剑,他已经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忏悔,交出了祖传的宝剑,并向上帝保证对您表示臣服。”
我接过镶着许多小块宝石的长剑,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随即拔剑出鞘,目测剑刃锋利的程度,剑身中间凿着深深地血槽,古旧的劈斩痕迹显示出它曾经一定是一柄杀人的利器,往昔横刀立马的赫赫祖先想不到子孙不孝,竟然放弃了家族尚武的传统,镶金带银的包裹起凛冽的杀气,让饮血的神器沦落到成为装饰品的地步,分明就是恨无寸草心,空沐三春晖的现实写照。
“那个骑士现在被关押在哪里?是一名有爵位的贵族吗?”
我把宝剑丢给科勒拿着,自己整理后背的靠垫倚上去,能够有财力如此装饰一把长剑的骑士,必然是世袭的贵族家庭,这个时代尚未开始十字军东征,没有根深蒂固的家世,以及长年累月的积蓄,小人物一夜暴富的神话基本上很难发生。
公牛想了想然后对我说道:“他自称是皇帝陛下叔叔埃瑟尔伯爵大人的封臣,奈夫贝克男爵威廉,来自萨克森的古老的弗里德里希家族,父亲是贝里奈斯劳滕的亨利,请原谅我大人,由于没有学者跟在身边,再加上我向来对这些盘根错节的贵族世系不敏感,所以他说的绕来绕去,弄得我都糊涂了。”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比起以前有很大的进步,要知道我对你寄予厚望,科勒是作为奇兵来培养的,也许会永远生活在普通人看不见的黑暗中,而你才是我不在时代行领主权力的统帅,独当一面的人才。”
“你很刻苦,学东西也很快,有些事情需要慢慢来,急不得,我们的努力公正的上帝全都看在眼里,绝对不会弄错你应该获得的,吝啬于赐予。”
我笑了笑,宽慰着好不容易一字不落的背出,拗口贵族名字和家世的公牛,他因为自己没有最终搞明白正在懊恼不已。
“您准备把他怎么处置,恕我冒昧的忖度一下大人的心思,难道您要在这个人身上做点文章?凭借我们现有的力量,夺回城堡等于是在痴人说梦,自保尚且困难,万一激怒了敌人,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科勒摸着自己的下巴,隐隐约约的猜出了大概,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一点,聪明肯动脑,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但一旦开口,则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成型观点,往往能弥补我思虑中不周全的漏洞,隐隐的有一种大将之风,所以我把公牛当作一马当先的大将来培养,而科勒则是老成谋国的帅才。
“如果不激怒敌人,我们怎么又空子可以钻呢?要知道上帝欲让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怒不可遏的冲动,是事半功倍的催化剂。”
我摊开双手,故意摆出无可奈何的鬼脸,对站在一边的公牛吩咐道:“今天晚上尽可能集合,所有拿得动武器的男人和强壮的女人,越多越好,然后连夜赶制大量军旗,以及真人比例大小的稻草人,明天一早必须全部准备完毕。至于今天的所有俘虏,全部削掉右耳收集起来,那个自称什么什么的威廉男爵,一会找块干净地方斩首了吧,他的头颅可是敲开城堡大门的钥匙,千万要保存好了。”
听完我的命令,公牛大惑不解的拧着眉毛,而科勒则点着头若有所思,我瞅瞅每个人的表现,一声不吭的躺倒在担架上,吩咐侍从可以继续前进了。
整整一宿我都被城堡里乱哄哄人来人往的声音吵得难以入睡,事实上后腰伤口的疼痛也如影随形,让我担心是不是伤了肾,可怜我堂堂年轻有为的伯爵大人,到现在连个女人都没碰过,万一真的莫名其妙坏掉了一颗肾,想哭都没地方说理去。
在潮乎乎铺满兽皮的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我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太阳投进屋子的光辉里许多细小的灰尘在上下翻飞,抻了个懒腰终于决定起床,小侍从马上备好脸盆和毛巾,服侍我穿戴整齐。
科勒和公牛忙活一宿,早早便等在外面,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出来大战在即的紧张感,可能是追随我时间过久,出生入死的凶险场面经历太多,对我的能力产生一种迷信,就算是我告诉他们把头砍掉还能重新长出来,估计俩人二话不说洗洗干净就会去剁脑袋。
我喝了口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山鸡汤,味道清得要淡出鸟来,我皱着眉咂摸咂摸嘴里的滋味,抬头示意公牛可以汇报情况,他愣了愣神,清清嗓子说道:
“全城堡里能动的人昨天夜里都被发动起来,现在外面站着一百二十名高矮不一的男女老少,拿起盾牌远远的看过去差不多吓唬敌人足够了,不过其中的战士只有不到五十人,十几个还受了轻伤,旗子和稻草人也准备就绪,至于那些可怜的战俘,现在全都在捂着伤口呻吟,诅咒命运的不公,血肉模糊的耳朵和威廉男爵的头颅装在这里。”
公牛说着,把从刚才进门就一直拎着的布包砸在桌子上,不少地方渗出斑斑血迹,我瞅了瞅它又瞅了瞅盘子里的鸡肉汤,顿时觉得反胃,兴致索然的丢在一边。
“你那边呢?”
我冲着科勒扬扬下巴,把面前的餐盘推开,很小家子气的对过来收拾的侍从说道:“注意点别让下人吃了,留着晚上我还要继续享用。”
“连夜赶工,总算是完成了,突击队已经隐蔽起来随时待命,他们都是奉命从各地赶回来的夜莺精英,完全具备执行这次任务的能力,忠诚可靠更是无可考量。”
科勒言简意赅的说明自己负责的情况,便低着头站到一边,安静的等待下一步命令。
“那我们出发吧,去赫鲁斯贝克会会那些鸠占鹊巢的混蛋,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手段,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就敢占着城堡不走,确实需要好好的教训教训,给他们长长记性,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没有礼貌。”
我躺上担架,抓紧时间在打仗前,休息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受伤腰背,等到达城堡下为计划能够成功,我必须坐在马上很久才能欺骗敌人,对于刚刚恢复的伤处是个很大的考验。
当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城堡的视线范围内的时候,敌人明显被吓到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应该被重创的我们竟然还有余力发起攻击,手忙脚乱的布置防守,一队一队的弓箭手小跑着出现在城墙上引弓待发,嘹亮的军号声响彻天际。
我在侍从们小心翼翼的扶持下骑上战马,紧了紧绑在后背作为支撑的木板,强撑着催动战马一路小跑来到城堡下,注视着眼前这座几进几出,相当熟悉的庞大建筑,招招手让侍从上前朗读宣战布告,自己心里没底的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上帝老头,拜托了……”
几个工匠手忙脚乱的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组装着投石机,说白就是个大号的杠杆机械,在我看来毫无技术可言,但却是捉襟见肘的攻城部队里面,唯一能对敌人构成威胁的远程武器,虽然在看到五六个专门负责拉动投石机绳索的壮汉后,我很怀疑它的射程是否达标。
骑在马上艰难的回过头,我点了点队伍后面笔挺的拿着武器盾牌站立着的稻草人,为能达到最逼真的欺骗效果,我将为数不多良莠不齐的士兵,和稻草人间隔排列,再加上虚张声势的旗帜,和剑戟如林武器,远远看过去还真有那么点百万大军的架势,总之我相信敌人看到城下密密麻麻,远超过他们想象蝗虫一样多的士兵包围自己的时候,心里面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第一百四十六章:明修栈道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攻击了吗?”公牛驱着战马跑过来,背上的战斧反射着凛冽的寒光,像是迫不及待要随着主人大开杀戒一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伸手扶了扶钻心疼着的后腰,尽量保持表情的自然,身边的小侍从捧着装满耳朵和威廉男爵头颅的布袋子,袖子全被渗出来的污血弄脏了,战战兢兢的抱着一堆人体器官不知所措,我好像看到第一次上战场,还到处找地点装死的自己,忽然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弄得小侍从更加紧张,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差点站不稳摔在地上。
“一会咱们俩上前去狠狠羞辱敌人,就像激怒受伤的野猪一样让他们陷入癫狂,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破绽,然后循着裂缝找到突破口,一击制胜,有没有信心?”我从马上俯下身,坏叔叔诱拐未成年少女般坏坏的笑着对小侍从说道。
“遵命,伯爵大人。”
小侍从似懂非懂的回答,使劲挺直腰杆在我面前显示自己内心并不胆怯,那滑稽的模样又逗得我忍俊不禁。
“弓箭手上前,投石机准备,我要出发了。”
我摘下弄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头盔,打了这么久的仗,仍旧很不习惯这个套在头上的铁疙瘩,总觉得像是个骨灰盒,而自己是被装在里面的关云长。
我夹紧马肚,小跑着来到战场的中央,身后跟着打着一面白旗的侍卫和步行抱着布包的小侍从。
我们在敌人弓箭手的射程外拉住战马,冲着城墙上虎视眈眈的敌人举起右手,掌心冲外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完全是来友好谈判的。
站在城墙上的一名身着锁子甲的骑士,命令弓箭手放下拉满的弓,自己转身跑下去通报。
正在我百无聊赖的数着马背上鬃毛的时候,城门的铁栅栏终于缓慢的升起,当先一人铠甲光鲜骑在一匹高大神俊的红色战马背上,在两名骑士的拱卫下,同样打着白色的旗帜冲着我们所在的位置跑过来。
“这位是乌德勒支的阿默萨斯福特伯爵乔叟,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距离我们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这位身材高大,胡须修剪整齐的伯爵象征性的弯腰行礼,展示着自己彬彬有礼的骑士风度,身后的一名骑士高声报出自家主人的名号。
我毫不顾及放肆的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的敌人,似乎想通过自己的眼神,穿透对方的灵魂深处去寻找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默萨斯福特伯爵是一名精力充沛的中年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从左眼一直拖到嘴角,恐怖的像一条爬在面部的毒蛇,桀桀的吐着危险的信子,整齐的黑色胡须严谨细致的垂在下巴上分毫不乱,可以看出他平时一定花费大量的时间打理,很重视自己的外在形象,又与脸上吓人伤疤透露出的粗犷气质格格不入。
制作考究的鱼鳞甲套在锁子甲外面,腰间悬挂着做工精良的长剑,浑身上下散发着故事书中那典型贵族骑士的雍容华贵,绝对的少女系梦中情人,与他站在一起,我分明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高下立判的相形见绌。
阿默萨斯福特伯爵等半天不见我回话,反而发现我正在很失礼的观察着自己,绅士的轻轻咳嗽一声作为提醒,我从天马行空的碎碎念中回过神来,也示意早就准备好和对方骑士一较高下的侍从回答人家:
“这位是德意志帝国奥托三世皇帝陛下的封臣,奈梅亨伯爵,睿智者兰迪,此地的合法领主。”
他特意强调合法这个单词,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你丫的别在那装什么大尾巴狼,哪个高贵骑士会占着人家的城堡在主人面前炫耀?
果然听到侍从的回答,阿默萨斯福特伯爵脸上闪过一丝的尴尬,连忙用干干的咳嗽声掩饰过去。
“作为此地的合法领主,我对贵方趁机抢占城堡的做法表示极大的抗议和愤慨,上帝的荣光普照大地,却没想到见证了如此卑鄙的阴暗。”
我假装生气的扶着后腰,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伤口的疼痛让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起来。
“最让人气愤的是,你们竟然买通本地的神父偷袭我,得蒙上帝垂怜让生机重新回到我的身体,所以您才能面对面的见识到我义正词严的抗议!”
“我想您搞错了,尊敬的伯爵,是本地的神父大人召集附近的领主,共同讨伐不敬上帝的异端,我们这些主最忠诚的奴仆,才不辞路途遥远的集合起来攻击您,况且我们确实在您的城堡里,找到了一些与异端有关的证据,即将上报教皇霓下提请圣裁。”
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的阿默萨斯福特伯爵,满嘴都是胡编乱造的无赖逻辑,撒个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至于您所说的刺杀更是无稽之谈,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您率领一帮黑暗中才能生存的刺客,偷偷通过暗道潜入城堡试图绑架德约科维奇神父大人,他是因为自保不得已出手,为捍卫基督的圣洁惨死于刺客之手,说到这里,我对传言中的卑鄙者有了深刻的认识,这是赤luoluo的谋杀,上帝一定会谴责凶手的!”
听对方针锋相对的颠倒黑白,我真是愤怒的气不打一处来,好吧,既然谈不拢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研究措辞了,我回身指着影影绰绰看上去很雄壮的军队对他说道:
“那就看看上帝到底站在谁那边吧,胜利者才有资格得到主的青睐!”
说完,小侍从跑上前将怀中的布包打开倒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耳朵和皮肤,褶皱腐烂的威廉男爵的脑袋堆在一起,无声的表达我对阿默萨斯福特伯爵的羞辱,效果无异于在他的头顶摔了一坨狗屎,场面劲爆极了。
“既然您这么迫不及待的祈求死亡,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宣布这次和平谈判失败,基督的战士不得不刀兵相见,您一定会为自己的狂妄和残忍付出应得的代价。”
阿默萨斯福特伯爵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掉转马头就准备离开,被我从后面喊住。
“依照古老的法兰克习俗,我们要求在决战前进行决斗,我方将派出三名爵位在男爵以上的骑士出阵,用自己或者敌人的鲜血与头颅展示虔诚的信仰和勇武,祭奠即将沾染上基督同胞鲜血的刀剑。”
说着,我用剑尖挑着一块白色的方巾递到伯爵面前,笑岑岑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极不情愿,但阿默萨斯福特伯爵不得不故作优雅的接过方巾应战:“我方也将派出身份相符的骑士,就让双方在上帝仁慈的注视下展开一场公正的决斗吧,阿门!”伯爵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如您所愿!”
我按着额头简单行礼,带着侍从们转身回到自己的方阵中,公牛帮我拉住马缰,跃跃欲试的毛遂自荐:“第一个让我出阵吧,好久没有畅快淋漓的和人一对一单挑了,背上的斧子很想见识见识旗鼓相当的对手,求求您了,大人!”
我赏了他一个暴栗:“你怎么知道对方和你旗鼓相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给我滚一边去准备去,第一个上去送死。”
我翻了个白眼,在几个侍从的伺候下,艰难的从战马上下来。
“汉斯第二个上,科勒留在最后压阵,就算敌人很菜也给我悠着来,尽量把决斗的时间抻得长一点,决斗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不是让你们轻轻松松的上去剁脑袋明白吗?要是谁敢坏了我的计划,待会拎着自己脑袋回来见我!”
公牛马上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下去,他还想着痛痛快快的打一仗,科勒和汉斯沉声应下使命,默默的整理自己的武器。
公牛丢掉头盔和沉重的盾牌,拿起饰有角旗的长枪骑着马跑出去,对方的城门缓缓打开,奔出一名穿戴整齐盔甲的骑士,两个人遥遥的互相致意,然后拉开距离站定,并没有相互通报姓名和爵位,在众人屏住呼吸的关注中催动坐骑一点点加速,双方士兵欢呼着为自己的勇士加油,一时间人声鼎沸,像极了激烈比赛的现场。
两人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努力控制住身形并端平骑枪,瞄准对方的心脏哈低身子,尽量保持重心前倾,两骑交汇只不过那么短短的瞬间,只听见金属乒乓的嗡鸣声,两个人费力的拉住狂奔的战马调过身,把长枪扔在地上,取出各自随身的武器继续缠斗在一起。
公牛在马背上发生喊,一跃而起抱住对方的骑士摔到地上,用斧背狠狠地冲着他戴着头盔的脑袋就落下去,骑士栽歪着抡起长剑扫开公牛,摇晃着脑袋让自己迅速恢复清醒,这一下可砸的不轻,头盔的边缘在重力作用下有些微微变形。
“大人!”
刚刚从队伍里消失的科勒重新出现在我身边,附耳低声对我说道:“夜莺已经准备好,再过一会就开始行动。”
“这么快?”
我惊讶的回头问道,随即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的一段城墙打量起来:“那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们的土工作业能力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暗度陈仓
赫鲁斯贝克城堡建筑在一块微微隆起的台地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脚下整片平坦的沿河原野,一条从低地国家延伸过来的商路贯穿城下,跑长途的商人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稍作停留打探信息,然后再选择是向东北去汉堡,还是折向东南去亚琛和科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连结德意志本土内地,和低地国家的重要中转站,经济渐渐繁盛起来。
现在的城堡是在原来的旧址上稍加扩建和维护而成的,传说当年奥托一世皇帝陛下率军征服低地国家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受到领主军队的顽强抵抗,大军在城下围困许久,最后动用重型投石机,才攻陷厚厚城墙保护下的城堡,打开通往低地平原的通途。
当地的领主因为拒不投降而被处死,他的家族绝嗣,袭封的贵族是他的姻亲,为防止此地再度成为叛军可以依仗的桥头堡,皇帝陛下命令士兵拆毁大部分城墙,并削平城门前山岗的坡度。
现在的城堡是最近几十年,赫鲁斯贝克收归皇室直辖以后,才动员人手重新进行修缮加固的,所以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其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而这个弱点是我在看疑似烂片《天国王朝》的时候学会的,拿到这里现学现卖。
面向我们这一面城墙转向西北的一段,就是被拆毁后重建的,历经风吹日晒,已经看不出新建的部分和原来城墙在颜色和石材上的差别,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在它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表象下隐藏着摇摇欲坠的根基,那里将成为攻陷城堡的突破口。
科勒在我的命令下,昨天连夜召回所有能够赶回来的夜莺,在距离城堡不远的地方开始挖地道,经过一晚上高强度的赶工,终于在刚刚完成既定任务,现在那段城墙底下的土层已经全部被挖空,仅用木架支撑着,只要撤掉一两根梁,地面上千钧压顶的重量必将压垮下面的支柱,造成这段旧基之上新建城墙的坍塌,然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公牛那边还在和敌人骑士战斗着,不过从两人身手敏捷的程度看,对方明显是有些吃不消公牛玩命的攻势,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只能勉强接住武器的劈砍保证自己不受到致命的伤害,却没办法发起哪怕一次还击,眼看着就要束手就擒。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让他收着点打还真就缩手缩脚的不使出全力,对方的骑士蛮可怜的,被当作玩具一样任人玩弄。”科勒用手搭起凉棚,注视着战场中央两个人的战斗,一边点头一边评述着。
“要不是我腰上有伤,早就巴不得上去试试身手,我当年可是号称勇猛的雄狮,每次作战必打头阵!”我一面得意洋洋的向科勒宣扬自己过去的骄傲战绩,一面让人把后背的垫子弄得更舒服些。
“时间算算也差不多,可以给莫迪尤纳斯发信号,告诉他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遵命,大人。”
科勒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马缰一跃而上,在临走之前忽然对我说道:“我有的时候真觉得您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总是有办法险地逢生,每个主意都让人不禁拍案叫绝,但是有的时候……”话没说完,科勒就丢下满脑袋胡思乱想的我跑开……
“喂?但是有的时候怎么样,你倒是把话说完,不知道这样会憋得我睡不着觉吗!”
我冲着科勒远去的背影大喊道,可是却被战场上的喧哗声盖了过去,我撇撇嘴揉着脸喃喃自语:“这叫于无声处听惊雷,险地逢生听起来多俗气,吓人倒怪的。”
公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又做游戏似的跟敌人骑士斗了几个来回,终于耐不住性子发生喊,以一个力劈华山的大力劈砍结束了战斗,将可怜的对手连人带长剑砍做两段血肉模糊摊在地上,敌方阵营发出一阵惊骇的尖叫声,我方士兵则用武器敲打着盾牌山呼海啸,向自己的英雄致以最高的敬意。
就在敌人犹豫着不敢再派人出战的时候,脚下的大地忽然开始微微的震颤,好像千军万马正在快速奔驰而过似的,敌我双方的战士们都在驻足观望,想看看到底是哪一方的援军到来了,但除树林里被惊飞的鸟群和偶尔蹦出来的小野兽之外,哪里有半点军队到来的迹象。
“怎么回事?”
几个士兵低声相互询问,心底里隐隐的都有些不安,战马也条件反射的四蹄乱踏,任凭骑手怎么安慰也控制不住。
我则和大多数人的心情不一样,焦急的注视着那段城墙,心里面日爹骂娘的诅咒着,为什么迟迟不见倒塌,公牛一个人站在空地上,也感觉到了异样,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敌人的士兵跑过来收拾战死骑士的尸体,城墙上的弓箭手重新拉满弓,保护着城外的士兵撤进城里。
“来不及了,必须马上行动。”
看着期待的场景迟迟没有出现,我下定决心似的攥拳敲打着手掌,对等在一边的传令兵吩咐道:“命令投石机准备,弓箭手上前,开始攻城!”
随着我的命令,工程师们有条不紊的拧紧投石机上的牛筋弹簧,将装满沥青的陶罐点燃放到上面,试射一次以便校正准星。
只见火苗滚滚的陶罐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入乱哄哄往城门收缩的敌阵中,滚烫的沥青四处飞溅,沾到身上就会剧烈燃烧,弄得敌人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推挤踩踏着争先恐后逃向城门,似乎那里是能让自己跳出生天的天堂。
工程师们根据陶罐的落点,简单的调整角度,然后重新装填发射,这回陶罐划着完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在城墙上,引着每一个单薄的血肉之躯,瞬间就点燃许多惨叫着满地打滚的火人,不过由于我们只有一架投石机,无论是弹药的密集度,还是攻击的连贯性,都很难达到破坏力的效果,最多给敌人造成了点混乱,掩护弓箭手以及携带云梯的步兵迅速接近城墙展开攻势。
从慌乱中反应过来的敌人,马上组织起弓箭手还击,最前排拿着重盾的步兵,马上将筝形盾的尖端深深地扎进泥土里,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掩护己方的弓箭手保持在弓箭的射程内,利用力量强劲却射程稍差的短弓对敌人进行火力压制。
双方对射几轮之后,都没有对对方造成什么太大的人员伤亡,我们倒是或多或少的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压得敌人躲在城墙后面抬不起头来。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敌人的注意力基本上被吸引到正面,侧面的城墙上仅剩寥寥无几的几个士兵在警戒。
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西北侧的城墙缝隙中泛起迷茫的灰尘,上面的敌人正东摇西摆的纳闷自己怎么站不稳的时候,已经被挖空的土层,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像孩子游戏的积木一样轰然倒塌。
对射正欢的两拨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呆,一时间竟然忘记攻击,全都傻呼呼的盯着漫天烟尘咧着大嘴。
“这群混蛋东西!”
看到自己士兵呆若木鸡的模样我气得直跺脚,照着传令兵的屁股结结实实的来了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传令继续进攻,得蒙主佑天赐良机,再拿不下城堡可就辜负上帝的希望了!”
话音刚落,埋伏在不远处树林和草房里的拉文纳长枪兵,在莫迪尤纳斯的率领下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科勒冷静的瞄准,刚刚站起来还没缓过神的敌人士兵,准确的取走他们的性命,发现自己腹背受敌的敌人们,手忙脚乱的分兵防守,但是军心溃散败相已露,完全没想到我会通过这样一种非常规方式攻陷城堡,或者说我选择的是某种意义上的壮士断腕。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修建一座砖石结构的城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历时数年,而想要形成完备的防御系统更是费时良久,我却连眼睛都不眨的直接自己拆掉,大大出乎敌人的预料。
眼看着士兵们潮水般从坍塌的地基冲进城堡,和敌人天昏地暗的厮杀起来,公牛一马当先的大开杀戒,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宛如天神下凡般摧枯拉朽的击垮敌人的信心,凭借一己之力硬是生生的突破重重包围,为后续部队打开前进的道路。
“也该好好歇一歇,当初做出处决罗贝尔骑士这个决定的时候,哪里会想到随后这一系列的连环套,不过多亏了自己狗屎运,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完的那一天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马上就要到手的城堡,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草率的掉进别人早就准备好的陷阱而自责,也可能是害怕有一天,穿越者那种优于同时代人的阅历不再灵验,当自己遇到棘手的事情,结局真就很难说。
“我睡一会,等到事情结束再叫醒我,其他的就算天塌下来也别来打扰,知道吗?”我吩咐身边的侍从,让他们把我放在远离战场的安全地带,安安静静的歇息一下。
当我被科勒轻轻的呼唤声叫醒时,战场已经被打扫完毕,城堡里被沥青点着的火点仍在冒着青烟,不过快要熄灭了。
俘虏成群结队的拴在一根长绳子上,神情沮丧的低着头报数,被解救出来的旺财来不及压压惊,正在负责统计战俘的人数,汉斯则在盘问着投降贵族的家世和爵位,以便提供身份相符的优待,以及商讨赎金的数目。
公牛看到我被侍从抬进城堡,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骑士走过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夺回城堡
“大人,这位就是阿默萨斯福特伯爵,就是他阴谋勾结德约科维奇神父,里应外合强占您的城堡,并且残忍的伤害克雷森蒂小姐,杀了他吧!”公牛一脚把阿默萨斯福特伯爵踹翻在地,踩着他的肩膀抡圆斧子就要砍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没有权利处决我,我是同你地位相等的贵族,我的家族从查理曼大帝时代起就受封世袭,就算是尊贵如皇帝陛下,也不能轻易剥夺我无可争议的神圣统治权,你这是在谋杀,倒行逆施的违背上帝的旨意!”
阿默萨斯福特伯爵吓得面无血色,却依旧嘴硬的在那里强词夺理,无赖似的大呼小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里。
我鄙视的冷笑一声,从担架上坐起来走到他身边,带着无可辩驳的威严宣布他的生死:“你以为众目睽睽之下我就不敢杀你了?现在我来告诉你,在这片土地上,永远只有一个上帝,一个声音,我要谁今天死,谁就绝对不能活到明天日出!”
阿默萨斯福特伯爵的瞳孔猛然缩小,头颅骨碌碌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带着惊恐和不甘瞪视着苍天,死不瞑目。
重新回到自己的城堡,我惊讶于内心竟然没有一丝的激动,反而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沿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台阶拾级而上,小教堂门口石壁上的耶稣圣像依旧庄严肃穆,眉眼间却带上更多悲天悯人的伤感情怀俯,视经过面前的每一个谦卑灵魂,大门的把手上沾染着已经风干的血迹,颜色变成晦涩的深红,颜料一样装点着新漆,像是在记录着某一件不可告人的故事,不过结果是同样的迷离扑朔,敌我不明。
“小姐就在里面,德约科维奇神父虽然通敌叛变,但是却多少没有失神职人员的本份,他很好的照顾伯爵小姐,一直按照您的方法坚持治疗,上帝保佑!小姐的生命总算是挣脱撒旦的魔爪,现在呼吸平稳,基本已经脱离危险。”
科勒跟在身后,看出来我心情压抑得沉重,很得体的小声说道,尽量不去触动我惊弓之鸟般敏感的神经。
“有几处伤口确实感染,医生说必须用烧红的烙铁消炎,否则只能通过截肢来保住性命。”
我没有说话,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真的很害怕见到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她,天地悬殊的两面,笑靥如花背负着丑陋伤疤,那个曾经威风凛凛英气逼人的女骑士,就在刀枪混战的一瞬间,把她的形象一点一点刻进我的心里,虽然流过血,但是却只能让我记忆得愈发深刻。
有的时候我自己也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上这个故作冷漠而不敢开口说爱的人,我们俩个的人生轨迹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一个在北德意志做土地主,每天吃吃喝喝得过且过。
一个在意大利高贵芬芳,最终嫁得白马王子了此一生,可是奇怪爱捉弄人的命运,却把我们捏合在一起,而且用这样一种相互伤害的方式,也许昙花一现的相遇,不过是场美丽的误会和玩笑。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自己进去就好。”
我转过身对跟在后面的几个人吩咐道:“被俘虏的教士们好好审问审问,对此事不知情的可以放走,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罪过而错杀无辜,上帝仁慈的垂训才是行事为人的准则。”
科勒他们点点头,一声不吭的在大门两侧依次排开,桩子似的杵在那里,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哪怕这里已经被解放。
自从我被德约科维奇神父偷袭之后,自觉失职的科勒,便将安保级别上升不止一个档次,安排手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进行保护,这次知道我心情不好,便隐蔽的摆摆手,示意明哨暗哨全部退出教堂,留给我足够的个人空间。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费力的推开,腰上的刀伤让我使不上力量,多少有点力不从心的气喘吁吁。
门后的房间挡着窗帘,给人以昏暗沉郁的感觉,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更增添了一份心理上的压抑。
我轻轻的合上大门,望着白色帘子后面露出一角的大床叹了口气。
随着我一步步走近帘子后面的大床,心跳的节奏也跟着加快,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可能是相见的尴尬和对坐无言,可能是凋零命运的嗟叹不安,更可能是可怕的陌生和视而不见,两个人之间在意的,并不是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而是根本看不见,在她的世界中,自己永远是难见天日的隐形人,一种人心上的漠视,比躯体的伤害更疼,更痛。
我触摸着边缘有点微微泛黄的白色帘子,克雷森蒂小姐正面对着我安静的沉睡着,像一个圣洁的天使,在白色的衬托下让人自惭形秽,难以接近。
过了这么久,依然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那张我见过的最美的侧脸,在那个日近黄昏的下午,我偷偷地透过紧闭大门上的小窗户观察她。
红橙色的阳光斜着铺进屋来,洒下悠闲时光般的暖意。
有上下翻飞的灰尘,有小侍从轻轻的咳嗽,纸张翻动悉悉索索的声音,慵懒混着倦意悄悄袭来,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像新洗毛衣一样温暖迷人的气息。
克雷森蒂小姐微皱的眉头,托着腮的手,面前边角卷起的羊皮书,逆着光融在一片寂寞的夕阳里,也定格在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不愿承认自己离开过得我的脑海里。
阳光缱绻的抚过她清秀的轮廓,亚麻一样浅褐色的短发软软的垂下来,折射着流光溢彩般的青春。
细密的长睫毛轻轻地忽闪着,微微颤动间有一种可以轻易击碎你所有虚伪单纯的温柔。
淡若秋水的眼神有着渐渐渐渐的明媚,从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睛里淘气的跳出来,包围你,融化你。
忧伤住在浓的化不开的黑色瞳仁里,深深深深地大雾弥漫,好像隔着满城风絮,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那种让你失落又着迷的忧伤。
鼻梁倔强的迎向阳光,在脸上投下大片深邃的阴影。
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勾成让人心动的弧线,迷人的无可救药。
思念,竟然真的可以延绵不绝,天堂,原来就是你的微微一笑。
在我愣神的时候,克雷森蒂小姐忽然动了下,吓得我赶忙把帘子拉起来,蹑手蹑脚的跑到大门边,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头观察,生怕因为自己的鲁莽打扰人家的休息,其实更害怕的是真正四目相对时,那种痛彻心扉的冷漠和尴尬。
“大人,有几个贵族叫嚣着自己家世显赫,要求您亲自去商谈赎金的数目,并且数次出言不逊。”
科勒等到我掩上身后的门才凑到身边附耳低声说道:“在他们的带动下,一些骑士也跟着起哄,用不用将他们分开关押?”
“家世显赫?”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满心压抑的愤懑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只能怪哥们你点子背正好撞到了我手上。
“这是在讽刺谁出身微寒呢?凡是闹事的都给我拖出去砍了,脑袋插在长枪上示众,既然自己愿意做儆猴的鸡,不成全都对不起他们争先恐后的勇气,也不看看现在自己的身份,还在这里讨价还价!”
科勒犹豫一下,还是执行命令去了,我想了想拉过身边等候良久的医生,用命令中又夹杂着哀求的语气矛盾的说道:
“等小姐醒了跟她把事情说明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我希望你尽量做的完美一点,如果伤害到小姐的性命,应该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也许那些插在长枪上的头颅很欢迎有新的朋友加入。”
医生听到这里,身子触电似的抖个不停,连忙捶胸顿足的表决心,屁颠屁颠的跑回房间准备了。
我带着剩下的侍从,来到打扫干净的城堡大厅里,旺财不辞辛劳的整夜未睡,从千头万绪中计算出这次战争的损失和缴获,按照我规定的列表法,一项项写得很清楚,有这样一个不用让我事必躬亲的管家叫人很放心。
“大人,这是我整理的账目表,您看一下,我们的损失巨大,几乎到伤筋动骨的程度。领地里的农民几乎快跑光了,参与叛变的封臣,也大多把自己的领地掠夺殆尽,再加上耽误农时,果园和蔬菜都没有来得及播种,休耕地也没有重新翻耕,刚刚长出来的麦苗成片成片的被军马践踏,上帝保佑!领地内今年估计很有可能要绝收,只能抓紧时间补种一茬生长周期短的荞麦,但是劳动力又是个大问题。”
旺财一筹莫展的合上这本账目,随手又拿起另外一本。
“直接财产的损失更大,每家每户分到的猪仔和公有的耕牛,要么被敌人当作改善伙食的军粮,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要么被逃荒的农民牵走,城堡里能找到的每一件值钱东西全都抢掠一空,做饭的锅碗瓢盆能凑齐相当不易,如果不是您神速的平定叛乱,我们真的就变成穷光蛋,一个子都不会剩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老头的财富
我看着账目上的数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把它丢到一边,翻检着堆在面前的几个账本继续问道:“就这些了吗?我们截下来多少没来得及运走的金币?”
“大部分都缴获,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旺财极力的瞪大他那双昏花的老眼,好不容易才在被我翻乱的账本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按照您定下来的标准,这次战死或者伤残的士兵,都将依此得到补偿,开支将十分巨大,就算加上可能收到手的赎金,也远远填不满缺口,要不咱们先暂缓发放,紧着重要的事情来,比如说重新修缮城堡和召集人手,购买麦种以及耕牛,再不抓紧翻种我们真就变得比老鼠都穷。”旺财揉了揉脑袋,询问似的向我建议。
“不行,不能开这个先例,就算今年我们勒紧裤腰带饿死自己,也不能出尔反尔的食言,否则将来靠什么让别人为自己卖命,拿什么取信于天下?”
我大手一挥否定他的建议,语重心长的说服自己道:“人手不足咱们可以让俘虏耕种,城墙塌了可以留着以后有钱的时候再修,但是自己的战士应得的,绝对不能差一分一厘,这是一个领主对自己子民的诺言,就算到世界末日也不会作废。”
旺财低下头不说话,他知道我主意已定,就很难再更改,只能自己循着我说的办法找路子,其实说的容易,我没有想过多添将近一千人的劳动力,却也等于增加一千张喂不饱的嘴,收获未见先背压力,还不如卖给奴隶贩子省事。
“准备一下,过几天我要先去一趟洛林,动用动用自己的关系弄些救济,或者拉点壮丁回来,既然敌人可以来咱们家里烧杀抢掠,我为什么不能依样画葫芦,把战火烧到别人的土地上!反正皇帝陛下远在罗马,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扛着!”
我帮着旺财把满桌子乱摊的账目本归拢到一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最近怎么没有老骗子的消息了?现在正是需要他出血的时候,费劲巴力把肥猪养胖,总该让主人吃点肉了。”
奈梅亨到柏林的崎岖小路颠簸不堪,即使放慢前进速度,我的后腰仍旧难以承受一股一股钻心的疼痛,常常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歇息,否则我很怀疑自己的腰在某一天会突然断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两边不时出现让人心旷神怡的湖泊沼泽,我却无心玩赏,一直心神不宁的在思考着,萦绕在脑海里很久的问题,皇帝陛下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安置在这个地方,并且在周围邻居都不友好的情况下,愣是塞进我这样一个新晋的伯爵,然后每个人都象征性的过来恭维,顺带打探情况之后便回去磨刀霍霍。
弗里斯兰伯爵、下洛林公爵、包括遥遥可望的弗兰德斯伯爵,都一面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奈梅亨伯爵领的发展,一面虎视眈眈的觊觎着,每一个能够让自己占到便宜的机会,我就像一条被丢进鳕鱼群里的鲶鱼,搅动着均势中维持平静的低地诸国暗潮涌动杀机渐起。
“也许是受我的启发,要耍些手段来完成先祖未竟的事业,没想到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棋子的命运,到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经过一系列残酷的战争后,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层次,无形中又升高一个段位,看问题更加通透深邃,学生时代那些能让我纠结辗转的烦心事,现在无非过眼云烟,可能这就是战争对一个人成长的磨练,它让男孩变成男人,却让男人变成魔鬼。
在我离开的时候,尽自己所能的周密安排抢救计划,无可奈何的是囊中羞涩,只能竭尽全力的压缩开支,恨不得一枚银币掰成八瓣花,后悔当初一些大动作的草率。
消息灵通的老骗子艾萨克,估计早早就打听到我的情况,精明如他绝对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倾家荡产的表忠心,派人送回来一部分银币,然后扯一个很烂的借口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我敲骨吸髓的盘剥干净,要多远有多远的跑到卡林西亚去做马匹生意了。
树倒猢狲散,可是我这棵大树根基尚在,猴子们就不敢攀援,原来恨不得扎根在伯爵领的商人们纷纷转道其他领地,一时间显得奈梅亨无比萧条,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可悲,哪怕是耍水的老船长也无可奈何。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的希望就那么突然的砸到面前,一个以前绝没有注意到的人对我伸出了援手。
“共同沐浴在上帝的荣光下是我的荣幸,请报上你的姓名,老人家。”
我歪坐在空荡荡大厅中央的座位上,被破坏的大门关不严实,正对着的窗口透进来剌剌的风,吹着结合处咯吱咯吱作响。
站在下面的老人家不动声色的微笑着,拄着拐杖往前一步,弄得两边负责保卫的侍从很紧张,纷纷按住刀柄盯着他苍老的身躯,老人家捋了捋蓄的很浓密的花白胡子,底气十足的开口说道: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与您单独谈谈,包括角落里隐藏着和墙壁后面隔间里的暗哨,这件事情我希望只有天知地知您知我知,而且在听完我的陈述之后,您也一定会体谅我现在的做法。”
科勒像颗钉子一样动也不动的扎在那里,周围的侍卫们看到老大没反应,也都装木头人杵在原地,我按着头痛的脑袋,努力回想着面前这个眼熟的老人,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抓不住记忆的断片,索性决定破罐子破摔的一问究竟:“你们都先退下,难道是不信任这位老先生的人品还是不信任大人我的身手?”
科勒上前一步还想争执,被我轻轻的摆摆手劝住,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饱含着询问和不解,我摇摇头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色,他愣了一下,只能心有不甘的招呼手下退出大厅,从外面缓缓地关上大门。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大气,就像当初我第一次看见您的时候那样镇定自若,永远自信满满的睥睨万物,总有些天马行空的奇怪主意。”
老人家蹒跚着走到一把椅子前面,用拐杖敲了敲椅背问我:“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诚如所愿。”
我挺直胸膛,一般听到别人表扬的时候,我总是不自然的脸红,只有通过外表的强装严肃,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从你的衣着举止判断,应该是在这里做买卖的商人,我的贸易政策在这一带都很受欢迎,许多人不远千里过来,让我猜猜看,难道你是想要一份免税证明?”
“经过这场战争,恐怕领地内大部分农田里的粮食要绝收,领民们一时半会还很难收拢回来,您的那些好邻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扩大人头的好机会,城堡也受到破坏,想必您手头上一定比较窘迫,当家操持的营生不易啊。”
老人家低头抚摸着自己素色长袍的膝盖,好像在寻找什么线头似的,事实上,虽然商人不被允许穿着颜色鲜艳的服饰,但是他那件价值不菲的细羊绒长袍,和里面露出一角的丝绸内衣,对大多数中小领主来说,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听说您的后腰受了刀伤,我这边有一些从东方贩运来的特效药,如果您同意的话,我随后便会派人送过来,当然还有一名精通医术的萨拉森医生,这些异教徒在医学方面的造诣,要远远超过我们好几个时代。”
我很警惕的挑了挑眉毛,眯着眼睛琢磨起这个略显神秘老人身上的危险气息,要知道为了不影响军心,我受伤的消息除了贴身的几个心腹之外封锁的很严密,看似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却轻轻松松的说出机密,只能说明要么他本身就是个高手,两眼一扫便看出我身体上的异样,要么我身边藏有他的耳目,而且是在最贴身的几个人中间,随时随地汇报我的一举一动给他。
对于一个惜命如金的人来说,短短几个字透露出的潜台词,对我的震撼不亚于核弹爆炸,足够引起相当程度的重视。
“您不用如临大敌的紧张兮兮,我这个老东西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您构成什么威胁,与之恰恰相反的是,我将给您带来最需要的东西,帮助您度过这次难关,也许还会有以后的很多次,请记住我的名字,博洛尼亚的莱昂纳多-格索里乌斯,一个垂垂老矣的意大利商人,投机倒把的行家里手。”
说完,他用老人家特有的舒缓节奏敲打着后背,发出艰涩淤滞的咳嗽声,像是一把喇叭口瘪了的小号。
“那么这次,投机倒把的行家里手,又想从我这里赚到什么?是可以提高身份的爵位还是某项专营权?不过你的如意算盘可能要打空了,现在的我既没有实力又看不到前途,除了这个可笑的光杆司令头衔之外,再没有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看在上帝的面上,请不要狮子大开口。”
我半开玩笑的试探着,想从他眉眼间的某个表情窥测出内心隐藏的真正目的,但是老人家实在是太冷静,甚至连脸上堆砌在一起的皱纹,都没有一丝的颤动,眼睛时而浑浊时而精明的闪烁着,高深莫测的化成一尊石佛,缄默沉寂。
第一百五十章:东罗马金币
“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使命感不提,我还是比较欣赏您这个人的,所以说,如果重新让我没有约束的选择,绝对依旧会在您身上压下血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也必将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要知道即使是英雄,有的时候也会被树林间的小藤蔓束缚住手脚,而我恰恰是拿着柴刀雪中送炭的砍柴人。”
“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在人前,叫他们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将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阿门。”
老人家虔诚的低头祈祷,那颤颤巍巍的样子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但是在我看来他就像一条浑身上下冒着毒液的癞蛤蟆,冷不丁一下子就能将你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还是无法信任您,博洛尼亚的莱昂纳多-格索里乌斯,有一句古老的东方谚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玩味的捻着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在试探对方底线的同时也在讨价还价:“我凭什么相信你千里迢迢的赶来这里,只是为了押上一赌,而不是那些或明或暗的敌人们,又一个釜底抽薪的奸计呢?”
老人家就像一朵绽放的花骨朵一样,舒展开脸上的皱纹笑了,似乎听到什么让他觉得很滑稽的事情,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着,眼睛里却不是嘲笑的神色:
“您果然是克雷森蒂公爵认定的转世者,表面憨厚内里腹黑,特立独行却又明白要审时度势,您可以把刚才的对话当作一种变相的试探,现在我将自己全身心的奉献给您,我的主人,永恒的埃涅阿斯。”
说着,老人家从怀里拿出一个,摩挲得相当光滑的识别令牌,上面那个无厘头的嗨字,依旧突兀的出现在格格不入的时空里。
现在轮到我吃惊了:“你是埃尼德斯?先知的追随者?”
“没错,我的祖先就是最早追随埃涅阿斯,从特洛伊逃出来的八个人之一,医师伊亚皮西。”
老人家露出一段静脉明显的胳膊,上面纹着一个希腊字母i。
“这表示我们始终追随祖先的梦想,整整两千年,终于熬到曙光出现了。”他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来向我行礼。
“老公爵曾说,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终会有带着好运的人出现,埃尼德斯们的忠诚毋庸置疑。”
搞清楚老人家的来历,我便激动地坐起来,但是一想到现在还昏迷沉睡的克雷森蒂小姐,马上又没了精神。
“可惜我没有照顾好他唯一的亲人,公爵小姐怕是要残疾终生了……”
“把她交给我,我会找来最好的医生治疗她,埃尼德斯的网络,遍布上帝荣光普照下的整个欧洲,什么样的药材都能找得到。”
老人家一步一步的靠近我,就像是未知的命运,缓慢却不可抗拒的裹挟而来。
“埃尼德斯都是背负祖先的使命一代代传承的,相互之间依靠单线联系,经营获利全都用来拓展新的组织,所以并没有什么传世的宝藏。”
“现在我手里只掌握着一笔账面上的浮财,是冒着被东罗马人海军击沉的危险,穿越海峡同西西里的萨拉森人贸易所得,大概有一百枚东罗马金币,暂时用来支付伯爵领的各项开支应该足够,后续的资金我会想办法从各处筹措。”
听到这个数字我惊讶的睁大眼睛,要知道日常生活中金币基本上是不流通的,属于传说中的硬通货,高贵如领主可能终其一生都未能见过几枚,就连银币也很少被使用,大部分交易都是原始的以物易物,一百枚金币足够引发两个国家间的战争,想不到格索里乌斯只把它称作账面上的浮财,这就足见他的财大气粗。
我傻呵呵的笑着,为自己又找到一个肥肥的金主而兴奋异常。
“有这些金币,就算是称王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我两心照不宣的盯着对方,双双猥琐的笑了……”
兜里有钱,腰杆自然也就直了,说话的办事底气也足了,一些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全都雨后春笋一样,嗖嗖嗖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争先恐后层出不穷。
莱昂纳多对我这种少见多怪的土包子行为,虽然没有表面上的鄙夷,但也在私下的场合提醒我说这一百枚金币,也就相当于拜占庭一个普通行省一年财政收入的千分之一,更是震惊的我瞠目结舌,啧啧赞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至理名言,果然官大了来钱快。
森林骑士首领延森被敌人俘虏后,遭受各种非人的虐待,饶是他体格健壮也没能硬扛过去,被我连同克雷森蒂小姐,一起交给莱昂纳多找人医治。
公爵小姐是在一个夜里,戴着面纱登上准备好的马车离开的,我躲在塔楼的窗户后面连面也不敢露,只能陪着皎洁的月光偷偷地注视她。
“想必你是恨我的吧!”
我叹了口气,月色凉如水静若湖,缱绻深情的笼罩着悲伤的别离。
在这个谁的拳头大才有发言权的时代,周围乐得见我吃瘪的邻居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白捡便宜的机会,纷纷落井下石的大开城门,收容从奈梅亨各地逃难而去的农民,虽然这在封建时代约定俗成的法理层面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想想自己曾经也这么做过,现在的元气尚未恢复,当面锣对面鼓的上门要人没准一不小心被人来个团灭,只能暂时忍气吞声的咽下这口窝囊气。
在莱昂纳多的介绍和充足的财力支持下,我招募将近两百人的佣兵,然后以千骑卷平冈的浩大声势,在领地周边进行为期数天的狩猎活动,架鹰牵狗的摊开很大的架势,恨不得把地皮都掀起来搜罗一遍。
那帮披红挂绿恨不得把自己弄成调色盒的魁梧士兵,深深毁掉明里暗里各处间谍的三观,纷纷吓得屁滚尿流的把情况汇报给自己的主子,再加上我重新颁布更加优渥的安置计划,原来那些消失的领民和扶老携幼,从各地慕名而来的无主农奴,渐渐充实领地内凋敝的各处村庄。
于是乎短短的几天时间,赫鲁斯贝克城下的小村庄,又恢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盎然生机,好似玩了把另类快闪。
赫鲁斯贝克城堡的修缮,和奈梅亨伯爵城堡的营建工作同时启动,在我的建议下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莱昂纳多吩咐手下转运来一批粮食,旺财也用高价收购一部分商人手中的存货,勉强凑够工程前期的投入。
用这些粮食先行招募大量闲散劳动力,利用重新翻耕播种土地的闲暇时间,紧锣密鼓的开始建设,一方面赶赶工期,争取在冬季到来之前让城堡里能住进去人,另一方面也通过这种方式,为那些家园被毁衣食无着的农民们提供些果腹的粮食,至少在赶种的燕麦收割前,保证不饿死人或者因为饥馑再次逃荒。
事无巨细的安排好领地内的一应大小事宜,我终于决定上路前往柏林,趁着士瓦本公爵前去拜望柏林大主教的机会,和这位帝国本土资历最老的公爵好好装装可怜苦苦穷。
莱昂纳多这个老东西见多识广,恨不得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一股脑的倒给我,每天晚上吃饭的时间,都会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苍蝇一样,喋喋不休着各种错综复杂的贵族关系,弄得经常过来蹭饭的公牛和科勒,一听见走廊里特殊的蹒跚脚步声立马逃之夭夭,有多远溜多远,留下我一个人经受中世纪唐僧嗡嗡嘤嘤的折磨。
“下洛林公爵和弗兰德伯爵有姻亲关系,两家经常相互通婚,虽然现在分属于不同的国家,但是私底下的交往不断,共同压制处于两者之间的布拉班特伯爵,和林堡伯爵,包括阿登伯爵在内都很不舒服。”
“而这次挑头的阿默萨斯福特伯爵,虽然名义上属于乌德勒支主教那一系,但是祖上却出自弗兰德伯爵家族,或多或少双方都会有些照拂的情面。”
这是他在不厌其烦的普及贵族世系,说白就是谁谁谁是一帮抱团惹不起,谁谁谁是孤家寡人可以收拾。
“以小姐现在的身体条件,估计终生不能生育,您还年轻,大人,必须要拥有至少一个继承人才能更加稳固自己的统治,团结那些坚定追随的战士,所以婚姻大事必须立刻提上日程,刻不容缓。”
这是他第无数次危言耸听的告诫我,早婚早育的重要性,很有媒婆潜质的主动请缨为我牵线搭桥。
“我说过自己还年轻,而且我与克雷森蒂小姐有婚约在身,还是当着已故老公爵的面许下的,我欠他们家的太多,不能让老公爵尸骨未寒便出尔反尔,这不是绅士的做派!”
克雷森蒂小姐是我心中永远的痛,虽然自欺欺人的埋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但是稍稍有些刺痛的微风吹拂,我就会难以抑制歇斯底里的爆发,老家伙绝对是摸了我的逆鳞,气得我把手中的木勺狠狠地丢在地上摔断。
第一百五十一章:选择盟友
老人家喜怒不形于色的弯下腰,把木勺断开的两截捡起来,一面把玩一面喃喃自语似的念叨着:“还是栗树做的,可惜了好材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这样避重就轻的一句话,把我架在高处不上不上的很尴尬,只能瞪着盘子里的食物发愣,羞赧的面红耳赤:“我反对任何没有爱情祝福的政治婚姻,这样只会活生生的毁掉两个本该幸福的人。”
“幸福?”
莱昂纳多反问一句,语气中赤luoluo的不屑与盛气凌人。
“在国家的生死存亡面前,个人幸福不过是注定被牺牲的对象,况且您是我们多少代人,苦等两千年才找到的先知。您太自私,要知道自己并不是孑然一身,你背负着太多命中注定的艰巨使命,我们需要一个继承人,来保证使命的传承,解脱从出生就被祖先套在脖子上的枷锁,您明白这种感受吗?”
“可是……”
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其实满肚子反驳的话语早就准备好,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纠结在喉咙口,我不喜欢强加于身的命运,但更同情被无条件束缚两千年的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埃尼德斯们,相比之下个人的幸福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那克雷森蒂小姐怎么办?我答应过老公爵的。”语气上一软,内心的抵触情绪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算是默认他的安排。
“我找个机会和她摊牌,让她明白自己也是一名埃尼德斯,组织内也需要信得过的自己人,等她痊愈了正好可以帮我联络联络,经历的时间太久,各大家族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面了,是该让快要锈住的宝剑重新焕发凛然的寒光了。”莱昂纳多说着,满眼放出不同于老朽的灼灼精光,对信仰的坚持令人动容。
他叫喊着守在门外的侍从进来收拾满地的狼藉,丝毫不把自己当作新来的外人,最近城堡上上下下对这个突然出现,处处以主人自居的老头子十分反感,但是当看到他都敢当面把尊贵的伯爵大人,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时候,全都聪明的选择沉默,纵是鲁莽如公牛,嚣张如汉斯,也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莱昂纳多抓紧晚餐后的时间,追在我屁股后面继续交代:“低地诸国已经被您残酷的杀伐弄得暴跳如雷,各个抱定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决心,我们只能想办法挖挖墙脚掺掺沙子,但是估计成果不大。”
“这群天杀的无耻小人,就算想跟我和谈,也绝无谈判的可能!”
我装作气呼呼的拍案而起,其实自己心里怕得要命,虽然现在有人有钱,但是谁的拳头大我还是很清楚的,该低调的时候绝不会装大尾巴狼。
“如果要和他们搞对抗,必须要拉过一个足够有影响力的盟友,我想了想倒是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姻缘。”
老人家敲敲自己光亮的脑门,好像在给使用过度的头脑上发条,咄咄的作响。
“弗兰德伯爵美髯公博杜安四世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刚刚十六岁,正是婚配的年龄,求婚者络绎不绝,几乎快把城堡的门槛踏破,伯爵大人一直对选择女儿的婆家讳莫如深,有待价而沽的嫌疑,更多的是害怕平衡不了各方关系的无奈。”
“十六岁?”
听到这个年纪我不禁翻个白眼,一下子对自己的谴责,从忘恩负义升级到变态大叔,让我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结婚?这不是开玩笑吗!
“在众多的求婚者中,大部分是临近各国的适龄继承人,或者是希望续弦的统治者,他们要求结合的目的,都是为拉近和弗兰德家族的关系,顺便获得一块作为陪嫁的领地,与他们昭然若揭的丑恶目的相比,您的情操足够高尚,正是吟游诗人们翘首期盼的绝妙素材。”
“你在挖苦我?那个女孩子才刚刚十六岁,你让我一个大他这么多的成年壮男去……这不是耍流氓吗?”我扭捏着小心措辞,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耍流氓?女子到婚龄待嫁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瑞典的卡尔马公爵,曾经在六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为妻,照您的话讲,整个欧洲的贵族们就没有几个正人君子了!”
莱昂纳多挑衅似的盯着我躲躲闪闪的眼睛:“这是政治,不是情感,我的大人!”
“可是弗兰德伯爵的领地,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中间还隔着下洛林和大大小小的许多贵族领,况且奈梅亨实力弱小,我又出身不是很显赫的家族,人家凭什么会选择我?”
既然情理上说不通,就只能从道理上掰扯掰扯,我强词夺理似的罗列好几个,自己确实存在的缺点,准备拿这些搪塞老家伙。
莱昂纳多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失望表情,摇头的频率跟拨浪鼓似的,弄得我生怕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会禁不住掉下来,他跺跺拐杖,耐着性子跟我解释道:
“弗兰德伯爵名义上是法王的封臣,但他们一直很抵触巴黎的束缚,当然他们也不是很喜欢德意志,但是如果要做出选择,一个德意志系的贵族,得票率明显会高于众多的法兰西系贵族。”
“博杜安伯爵之所以犹豫不决的原因,还是在于每一个求婚者背后站着的势力太过庞大,想拒绝又不好得罪,所以才举棋不定,您背景干净,社会关系又没有那么复杂,自然会成为伯爵的选择对象,至于显赫的出身么,这种东西,多花几个金币找些学城的老先生翻翻破旧的羊皮纸书,没准祖先能追溯到洪水灭世时代。”
我挑挑眉毛,有些受不了老家伙的直白,想要插话又插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往脑袋里塞那些晦涩难记的名词,好不容易等到他告一段落,刚要张嘴又被他噎得咽回去。
只见他很不雅观的抠抠耳朵,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和弗兰德家族有些老关系,会想办法帮您运作这件事情,话说刚才您表情那么纠结,是要讲什么事情来着?”
我:“……”
经过两天的辛苦旅途,柏林大教堂高耸的锥形塔顶,终于出现在影影幢幢的树林边缘,我骑着马转过一片茁壮成长的松林,整个柏林便豁然开朗的铺展在脚下,靠近边缘的房子冒出准备饭食的袅袅炊烟。
昨天晚上刚刚下过雨,进入城市的大路上印着深深地车辙,里面积满污浊的泥水,几个光着脚丫的小孩子,正欢笑着在泥塘里跑来跑去,弄得全身脏兮兮的,他们的母亲踉跄着跟在后面大声叫骂,从我的马头前一掠而过。
“混蛋,这帮不长眼睛的东西!”
随行的侍从拉紧马缰,控制住胯下被惊得人立而起的战马,生气的举起鞭子就要抽打护着孩子,战战兢兢躲在路边的母亲。
“算了,爱护孩子的母亲是没有过错的。”
我看着可怜楚楚的小孩子,眼眶里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心头一软便拦下侍从的鞭子。
“抓紧时间进城,这天气一会可能还要有大雨,我可不希望再次狼狈的浇成落汤鸡,有失贵族体面。”
侍从顺从的收起鞭子,清开路上走来走去忙活各自营生的居民和满地乱窜的牲畜,一个老太太打开阁楼的窗子,旁若无人的往街上倾倒,昨晚夜壶里的便溺,几只浑身泥浆的肥猪,欢快的哼哼着跑过去争抢,溅起的脏水又弄湿妇人的裙摆,街头马上响起尖利的喝骂,整座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城市,以这样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面貌,呈现在旅途劳顿的我们面前,肮脏杂乱却生机勃勃。
柏林的标志性建筑大教堂,巍然耸立在城中心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就是皇帝富丽堂皇的行宫,但是在天主的威严下,雕砌得再精致的宫殿,也不过是凡夫俗子醉生梦死的修罗场,世间万物唯有主的荣耀永恒不朽。
柏林大主教在我看来,基本上就等于德意志帝国的国师,特许红袍加身,是在编的枢机主教团成员,教廷派驻德国本土的全权代表,尤其是在格里高利五世教皇霓下,本就出身萨克森贵族的情况下,大主教的地位变得更加举足轻重,对于整个萨克森、法兰克尼亚和士瓦本的世俗贵族们,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同时,大主教还是北德意志数一数二的大封建主,名下拥有的地产和农庄遍布各个公国,而垄断柏林商路的收入,更使得黄金滚滚流进红袍下的腰包,为大主教铺平走向梵蒂冈的道路。
据传言由于长时间居无定所的舟车劳顿,再加上数次被叛乱驱赶出梵蒂冈的惨痛经历,即使虔诚的祈祷也无法挽回教皇霓下每况愈下的身体,各个手握重权的枢机主教和红衣主教们,在私下里开始偷偷摸摸的串联,拉帮结伙的相互许诺,拼命的往自己背后增加砝码。
皇帝陛下的老师和最好的朋友热尔贝大主教,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终于力排众议的被赋予重要的拉文纳主教管区的权力,成为罗马附近最大的教权势力,皇帝本人又手握重兵在罗马坐镇,无形使其在教宗的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
第一百五十二章:黄金贿赂
柏林大主教盖尤利乌斯坐不住了,他已经散出不少钱财收买远在梵蒂冈的几位枢机主教,自信满满以为位置稳固,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生生切断自己的晋升之途,令他不得不需要拉拢几个,在帝国内部说得上话的大贵族,以便在教权争夺日趋白热化的时候,保证自己能有足够的话语权,不会被人从背后黑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挑来挑去,士瓦本大公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老家伙渐渐日薄西山,却又不甘退出历史舞台,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只会毫无忧患意识的窝里斗,天天为领地划界和农奴逃亡,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不可开交。
更过分的时候甚至兄弟阋墙大打出手,造成实力并不弱的公国内部,拉帮结派四分五裂,中小贵族战战兢兢自保为主左右观望,生怕自己站错队遭到秋后算账,谁知道老公爵一命呜呼之后,哪个儿子会继承家业呢?
为保持公国的团结稳定,老公爵为丧妻的长子重新安排了一门婚事,女方家是波西米亚大公,名义上帝国第四大贵族的次女,这桩婚姻能够让双方获利,波西米亚在帝国内部寻找到实力强大的盟友,以保证自己在受到波兰,日甚一日的鲸吞蚕食之时不会孤军奋战。
而士瓦本得到的更多,女方带来嫁妆里的土地,能够让自己的长子在领地面积上,超过几个弟弟实际控制的面积,进一步强化自己继承人的地位和话语权,或多或少能提醒下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谁才是应该效忠的对象。
这次被邀请来到柏林,两个各怀鬼胎的老头子,准备凑到一起商量近况,看看对方都有什么是自己可以投资,然后获得回报的砝码。
很显然柏林大主教,需要一个实力不俗的德意志本土盟友,而士瓦本大公爵也需要在自己入土前,给长子拉过在教权上说一不二的靠山,大家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我骑在马上回想着莱昂纳多,介绍给自己的这些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我们已经进入教堂的土地,脚下不再是难走的泥泞道路,而是变成工整干净的石板路,几个戴着斗篷的教士,捧着厚厚的羊皮纸卷低头匆匆而过,教堂尖顶上空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要有一场大雨的征兆。
“大人,差不多该下马了。”
侍从早就在左右站定,拉着马缰把我从沉思中拽回现实。
我回过神抬头望向教堂高大的罗马式立柱,和开阔的回廊,这些没有生命的石头,曾经是罗马人骄傲的文明结晶,却在恍如庞然大物的帝国轰然倒塌后,辗转流落到新生蛮族帝国的首都,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我小心翼翼的从马背上下来,莱昂纳多带来的萨拉森医生确实很高明,用一种类似于中国膏药的东西糊住伤口,效果明显的减缓腰部疼痛,让我能稍稍长时间骑在马上,不至于被奴仆抬着走进柏林,这样就太掉堂堂骑士的价了。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奈梅亨伯爵,请求面见主教大人。”
我吩咐身边的一个侍从,然后带着剩下的人,走进外表光鲜内部却阴暗潮湿的教堂,几个教士礼貌的引领我来到大厅休息,升起屋子里的火盆供我们烘烤衣物。
我一边喝着教士送过来的葡萄酒暖着身子,一边打量着大厅边上囚笼一般小小的忏悔室,心里赞叹着宗教对思想的控制真是无处不在。
“感谢上帝,看看和煦的春风把谁带到我的面前,这不是在意大利声名显赫的奈梅亨伯爵大人吗?欢迎你,我的孩子。”
柏林大主教盖尤利乌斯,是个精神抖擞的老人,常年驻在德意志地区,让他无论从行为举止还是生活方式,更接近日耳曼人,不过我想他还是很思念自己远在意大利的家乡,至少道袍里露出一角的丝绸内衣,说明他对优渥城市生活的怀念与向往。
“愿主保佑您,尊敬的主教大人。”
我虔诚的低下头,大主教举着胸前挂着的十字架,在我头上缓缓环绕一圈表示祝福,然后引我入座。
“发生在奈梅亨的事我听说了,十分令人遗憾,那群十恶不赦的暴徒,竟然活生生扒下克雷森蒂公爵小姐背上的皮,上帝绝不会宽恕他们肮脏的灵魂,必将堕落在炼狱中承受永世的煎熬!”
大主教义愤填膺的诅咒,我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他的卖力表演,极力做出赞同的表情,两个人全都虚与委蛇的假惺惺,明明知道对方说的不是重点,却还要连连附和给他们捧足面子。
“那些参与叛乱和偷袭的贵族已经被我击败,首恶伏法,帮凶只要凑够赎金便会得到释放,我以奈梅亨伯爵的名义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我对大主教说道:“我的领地几乎被破坏殆尽,农奴大量逃散,庄稼也全部被践踏毁坏,他们这根本不是天父允许的神圣战争,是赤luoluo的掠夺毁灭行为,是必须受到谴责和惩罚的!”
大主教貌似没有在意我的话语,低头整理着华贵长袍褶皱的下摆,直到听完我最后一句话才缓缓开口:“惩罚?难道被打败后丧失荣誉,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吗?我不明白你字里行间的意思,也许是我年老耳聋的听错了,但是这几个字眼很危险,是你内心深处受到魔鬼蛊惑的恶果,它会将你烧成灰烬!”
“我想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不好好的惩戒他们,就无异于在贵族中煽动与邻为壑的情绪,大家再不会和平友好的相处,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算计着邻居们,上帝慈爱的荣光必将黯然失色,请原谅我的失言,但是您的态度确实令人失望。”编起瞎话我向来脸不变色心不跳,满口礼义道德弄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大主教合十双手默默祈祷,像是在为我刚才的失言请求上帝的宽恕,等到他摆弄完装神弄鬼的这一套,程式化的悲天悯人表情重新回到脸上,翻得比书页都快:
“说起罪孽,我的大人,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是不少小道消息传言,您谋杀德约科维奇神父,要知道涉嫌杀害神职人员的罪过,足够教廷开除您的教籍,并派出宗教裁判官进行审判,那群穿着黑衣服的神秘人,绝对会让您见识到冒犯上帝威严的后果是什么,到那个时候,就连尊贵如皇帝陛下也无法为您开脱。”
我毫不怀疑他这是危言耸听,但是莱昂纳多已经帮我分析过最坏的结果,好在这里天高皇帝远,躲在地头蛇的庇佑下,多少能阻挡来自梵蒂冈的愤怒。
我装作很惊恐害怕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坐到大主教身边,使个隐蔽的眼色,大主教心领神会的摆摆手,侍立在一边的教士们鞠躬行礼退出房间。
“我虔诚的向上帝忏悔,而且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德约科维奇神父崇拜异端,被异教神所迷惑,竟然偷偷联络外人,妄图推翻我对奈梅亨的合法统治,我可以对着天父发誓,以上的句句属实!”
我表情丰富的赌咒发誓,估计自己都觉得戏份有些过了,这才抓住机会,把早就准备好的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黄金十字架递上前去。
“这便是我忏悔的决心,请您务必相信一个忠诚的教徒。”
大主教接过十字架,一面啧啧赞叹着工匠巧夺天工的手艺,一面拍着胸脯对我说道:“我相信您对天主的忠诚,还有什么能比奉献纯洁的黄金,更能证明自己虔诚信仰的呢?”
晚上的宴会在士瓦本大公爵下榻的地方举行,他邀请附近的所有贵族参加,自然也包括正在亚琛闲晃荡的我,虽然我俩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但是上位者的姿态必须要摆出来。
宴会的布置非常奢华,使用的食材大部分都是野味,都是老公爵这几天射猎的战利品,旅行至此的卖艺者和吟游诗人云集大厅之中表演绝活,觥筹交错的灯红酒绿,贵妇们矜持中带着放荡的微笑,男人们勾肩搭背的拼酒和摔跤,总而言之眼前的一切让我想起野蛮人的人肉宴会,平时故作姿态的那种贵族架子全都没有,每个人都显现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本能,纵情的吃喝玩乐。
我坐在主位下首靠近右侧的位置,距离正在和身边的几位贵族谈笑风声的士瓦本大公爵不是很远,但是宴会中他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的喉结上下翻动着,品尝着难得的意大利葡萄酒,这玩意比地方教会自酿的要强的多,相比我们平时解渴用的麦芽酒和啤酒更是美味非常,简直是上帝赐予的琼浆玉液,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鲸吞牛饮,不喝穷那个冤大头,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好意?
宴会桌中间的空地上,一个侏儒一边做滑稽的鬼脸,一边在讲着蹩脚的笑话,逗得那帮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手段的贵族们哈哈大笑,纷纷拿起手边残存的鸡腿或是野猪肉往场子里丢,打赏卖力的奴才,然后继续前仰后合的盯着几个,为抢夺鸡腿而大打出手的小丑们,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我示意身后的侍从给自己的酒杯添满,冷冷的看着表演和观赏的双方,心中很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丑。
第一百五十四章:越来越好
在柏林又逗留几日,我分别拜访了一些北方有头有脸的贵族,用各种方式拉近与他们,以及背后庞大家族的距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喜欢钱的就塞钱,喜欢女人的就送妞,喜欢排场的就搞猎宴,总之就是笑脸相陪投其所好。
经过这一系列的外交活动,多少让我在以柏林为中心辐射的北方贵族圈子中,获得一定的人望,大家又送我一个新的外号:
奈梅亨的开心果!
打点好柏林上上下下的关系,我带着吩咐手下采买的物资和招募的人手踏上归程,沿途不断有听说我们要返回奈梅亨,而跑来跟班的商队加入,队伍再次滚雪球一样越走越大,他们借着领主大军的保护,躲避强盗的觊觎,然后在歇息宿营的时候,贡献上等的美味犒劳军士们,我倒也乐得节省补给,白给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路上糟糕的路况,再次勾起我想要筑路的念头,但是封建时代,每个人都必须坚守自己的权力,同时也不可随意践踏他人的权力,就算是皇帝陛下牵头,承建贯穿全德意志的交通网,也必须征得沿途经过领地的每一位封建主的同意,否则就不得不面对一场捍卫自己主权的战争,不管双方的身份相差如何悬殊,总之麻烦得很。
“皇权黯弱,各地诸侯拥兵自重征战不休,怎么和春秋战国时代那么像呢?就算是你的直属封臣,只要封君实力不济,照样指挥不动,乱纷纷以下克上!”
骑在马上多日的我腰伤基本痊愈,此刻正摇摇晃晃的闭着眼睛发感慨:“怪不得年轻的皇帝,一生都在致力于统一各自为政的邦国,建立类似东方大一统的封建帝国,恐怕前路漫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我作为待统一的小部分,是极其排斥这种事情的。”
回去的路上,又赶上淫雨霏霏的季节,我们一行人陷在泥浆里走走停停拔不动脚,到处是一望无际的莽莽丛林,笼罩着空气阴冷不堪。
许多人病倒,就连战马也耷拉着脑袋没有神采,只要钻出森林,能找到一处遮风避雨的农庄或者城堡,大家马上抖擞起精神,两步并作一步的冲过去投宿,对于干爽衣物和热乎饭菜的渴望压倒一切,哪怕是个堆满发霉干草的牛棚,也是奢望不得的天堂。
在以蜗牛一样的速度,爬行整整二十天后,我们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赫鲁斯贝克城堡,放眼望去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
新播下去的燕麦抽出了细嫩的小芽,面有菜色的农人们,脸上终于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不用再担心今年越冬的口粮。
城堡下被战争凋敝小村庄,已经扩建成一座小市镇,各地云集的商贾,几乎占满城堡门前主干道两侧所有新建的房屋,其中尤以酒馆和武器铺为盛。
因为我们大量征募佣兵负责保卫领地,薪水又从不拖欠,所以那些拿到自己血汗钱的彪形大汉们,成为商人们争抢的白痴主顾,钱多又没脑子,喜欢面子又耐不住忽悠,赚他们的钱简直太轻松了。
差不多每一个刚刚领完饷钱的佣兵,钻进酒馆里连风流带赌博用不了两天,就会重新变成穷光蛋,无精打采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第三产业搞的很活跃嘛,估计公牛和科勒的死脑筋是想不出这么高明的主意的,很有可能是那个老家伙的办法。”
我连续看了几家商铺门口的旗幡上,都有同样的徽记,猜测出这几家销金窟,也许都是老家伙的产业,这种钱怎么给出去再怎么拿回来的阴损法子,也就商海沉浮几十年的他能想出来。
一边等于把有限的金钱无限循环办事情,一边又抓住佣兵们赖以生存的命脉,让他们没办法离开,只能一心一意的卖命,最终成为城堡的常备兵,在这里安家落户。
“欢迎回家,大人!”
以旺财为首的家臣团,站在城堡门外欢迎我的归来,多日不见几个人已经不复当日的单薄瘦弱,看起来最近的各项工作全都步入正轨,大家心思渐宽,体态也逐渐丰盈。
“免礼吧,你们最近的生活过得不错,公牛的小肚子都凸起来了,可怜我风餐露宿了这么久,身为领主事必躬亲,真是便宜你们了……”好久不见亲人的我打趣的挖苦几个人,让他们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都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
“大人的房间已经重新布置好,请您用过午餐之后好好休息,晚一些我们会详细的汇报各自负责的工作。”
旺财侧身让开道路,公牛走上来拉住马缰,科勒服侍我下马,延森身体依旧虚弱,但是坚持全程站在一边陪同,我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关注他的伤势,延森爽朗的笑了。
我环视一圈都没有找到老家伙的身影,旺财看出我的疑问,走过来说道:“莱昂纳多大人说是有些事情,带着自己的商队往弗兰德去了,不过城堡前大街上的商铺,大部分是他的商会投资建立的,天天人满为患,效益好到爆棚,他的赚钱能力大大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这刚多久就把奈梅亨的经济重新活跃起来,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就是个老狐狸,在另一个世界里冲锋陷阵,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一边满意的看着店铺里进进出出的人群,一边对跟在身边的几个人说道:“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战场,而真刀真枪你死我活,是所有问题解决不了后达成共识的最终手段,成王败寇由不得狡辩,你们要学着用其他手段打败敌人,而不应该凡事都亲自撸袖子上阵厮杀,那是最低级武士才会去做的事情,而你们必须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才甚至帅才,明白吗?”
几个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能是我的期望太高了,多少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底子差根基薄的众人要达到那样的高度,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但是现实逼迫他们不得不如此,你不成长就会被更强壮的人吃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用过一顿丰盛,但最重要的是热乎的午餐之后,又在铺满柔软绒布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接近落日的时候我才姗姗醒来,小侍从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服,站在门边等待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抻个饱饱的懒腰,对着表情恭顺的小侍从说道:“衣服放在这里,我自己穿就好,你出去告诉宫相旺财他们几个直接去大厅等我。”
小侍从弯腰应下,把衣服放到床边刚要离开,我看着他开始长细小茸毛的下巴忽然问道:“陪我出生入死的这么久,快忘记你都成年,明天你就去公牛大人的骑兵队谋个差事。我赐你个正式的名字,以后就叫做埃尔文,希望你不要忘记在我身边所聆听的教导,衷心效忠,愿上帝保佑你!”
说着,我在他梳理整齐的头发里慈爱的揉了揉。
想不到埃尔文竟激动的热泪盈眶,要知道本来出身寒微的他,能成为领主大人的侍从就已经是上帝恩宠,现在还能有自己的名字,加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骑兵队,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有点被砸晕的感觉,除眼泪不停往外涌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一个劲的亲吻我露在外面的脚背,恶心的我差点收回成命。
“奇怪的礼节!”
看着埃尔文还沉浸在梦幻中踉踉跄跄的背影,我摇摇头自言自语,拿起床边的衣服穿戴起来。
“回家真好!”我对自己说道。
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坐定,侍从端上来厨子精心烹调的宵夜,我看看眼前几个两眼盯着食物直冒精光的饿狼,无奈的吩咐厨房,也依样再送来几份让大家一起品尝。
说起来我的影响还是蛮大的,领地里不少上层人,将餐制改为一日三餐,潜移默化的扩散和推广到大部分富裕的商人和农民家庭,这也成为口口相传奈梅亨吸引外来人的一个重要原因,粮食多的吃不完,竟然晚上还有加餐,这样的好地方谁会拒绝?流蜜的迦南也不过如此。
“大人,您以工代赈方案执行的非常顺利,许多衣食无着的流民都得到糊口的粮食,一家人的生活安定下来,同时也吸引更多居无定所的散户拖家带口的迁到这里,继续补充我们的人口,大量的土地获得开发,新来的农户往往几家合作共同耕耘,现在除明文规定不许拓殖的林地外,几乎所有能利用起来的土地,全都播种了速生的燕麦,冬天的时候就算城堡不予救济,大部分人越冬的粮食也有了保证。”
旺财翻检着他那本画满叉叉圈圈的记事簿,由于识字不多,有些事情依旧靠符号来记录,所以他常常抓耳挠腮的想半天才能说出事情的大概来,还真有点难为老人家的记忆力。
第一百五十五章:行商归来
“很好!”我把勺子塞进嘴里,满意的夸赞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新来的农户必须重新登记造册,以便于日后税收和统计人口,另外冬季的粮食救济也要提前开始准备,播种虽然多,但是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会不会丰收,万一遇到最坏的情况,也好做到有备无患,不至于手忙脚乱。”
旺财连连称是,在本子上又画下几个圈圈,然后继续汇报道:“大人要求的那两座石桥正在施工,可是最近连日阴雨耽误工期,差不多还要再有两个月才能完工,奈梅亨城堡的地基已经修筑完毕,也是因为大雨停止工程,工人们都解散回家忙活,加固房屋和田坝,防止因雨成涝。”
“这些事情你能想到很好,城堡的工期虽然很紧,但是不能耽误农时和他们自己的生活,剩下的大家商量着办就好,不用事事汇报。”
我说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麦芽酒,马上被它糟糕的口感弄得舌尖发涩,差点吐出来,啧啧的感慨果然还是大贵族的生活舒适。
“在柏林会见主教大人和公爵大人后,他们向我保证安全,我想这段时间不会有人,那么不识相的过来找茬,大家不用担心,一心一意组织恢复生产,务必要让奈梅亨重新回归正轨!”
安逸的日子总是让人流连忘返,就像温香软玉的怀抱,但是残酷的现实却逼的人,不得不抖擞精神重新面对生活,中世纪的昏天暗地对我来说,早就成为每日吃喝拉撒的一部分,在这没有白马王子,也没有白雪公主,更不会有幸福童话的时代,我选择面对挑战艰难生存下去。
新任的侍从是旺财的小儿子罗洛,当然这也是我赐予的正式名字,这标志着他从默默无闻的光屁股玩泥巴的小孩子,一跃成为有身份的准贵族,虽然不会继承旺财的位子成为世袭的宫相,但是会像埃里克那样,在几年后获得一个不错的出身,派去骑兵队谋职。
运气好的话,也许会因为战功册封为骑士,获得一块赖以安身立命的封地,所以小罗洛很是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机会,估计旺财在家里也耳提面命的交代不少细节,总而言之他把我照顾的还算不错。
廷森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不过要挥动武器作战尚需时日,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公牛,每日在训练场上一对一,甚至有几次利用公牛不忍心使上全力的破绽击败了他,表现出自己悍勇却不莽撞的优良素质。
“这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正好可以弥补你更多的投身于黑暗战线后我身边的空缺,公牛勇则勇矣,可惜不懂得动脑筋,只能做个前锋官的差事。”
我靠在城堡的窗户边上,一面看着训练场上不服气的公牛嚷嚷着要重新比试,一面对着躲在窗台阴影里的科勒说道:“你这是染上了职业病吗?怎么总是喜欢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冷不丁的冒出来吓人,这个习惯可不好,万一哪天我因为惊吓过度失手杀了你,我就要失去最为倚仗的左膀右臂了。”
说完,我把手中装满麦芽酒的杯子递给他。
科勒接过来喝了一口,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阴森森的说道:“您这么说就好像可以杀了我一样……”
“你说什么?这是在向我发起挑战吗?要记得我可是你的领主!”
被手下这么看不起可让我受不了,马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刺,虽然我明知道这是善意的玩笑:“当年我提着剑在千军万马中杀六个来回,尸体枕藉的那么惨,眼睛都没眨一下!”
科勒早就习惯我的自吹自擂,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装木头人,眼睛却盯着窗外的风景,忽然悠悠然的说道:“大人,我想是莱昂纳多回来了,好壮观的一只商队,规模比出发的时候还要庞大。”
我停止自己跳上跳下毫无修养的叫骂,扭头顺着科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长长的一溜,由许多马车和随从组成的商队,浩浩荡荡的拐进城堡下的小市镇。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马上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过去,把满载而归的商人们围在中间,也不等卸货便迫不及待的挑选自己心仪的物品,挤得拉车的马匹惊恐的连连后退,任凭赶车人怎么抽打也不肯再挪动半步。
“看起来这趟弗兰德之行让他满载而归啊!”
科勒走出阴影来到窗边,眯起眼睛点数着马车的数量啧啧赞叹道:“我原来也相信商人们都是吸血鬼不劳而获的那套鬼话,但是直到自己真正面对一个能创造奇迹的商人的时候,才明白用自己的头脑赚钱,远比那些自诩出身贵族,却只会凭借武力恃强凌弱的骑士们,干净和高贵许多,至少在上帝面前,众生是生而平等的存在。”
“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您究竟是怎么让一个如此优秀的智者,臣服在自己麾下任凭驱使的?他和艾萨克那种老滑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我撇撇嘴,科勒这小子越来越有点跑偏的民主思想了,苗头必须扼杀在萌芽中:“希望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满载而归的不只是金币和货物,咱们去大厅等他。”
我冲着科勒招招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城堡大厅走去。
“我带着上帝的恩赐和来自弗兰德的殷切问候款款归来,尊贵的伯爵大人,得蒙主佑,我所幸不辱使命,满载着珍贵的货物奉献于您的府库。”
莱昂纳多一看到走进大厅的我,便恭敬地弯腰行礼,口灿莲花的拽了好多酸词,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知道礼节,一时间还有点不太习惯。
就在我准备好好的挖苦挖苦他的时候,忽然一转眼瞥见他身后站着的陌生人,穿着一身华丽的细密锁子甲,臂弯中抱着装饰有彩色羽毛的头盔,带着评判的目光不停地左右打量着。
我清清嗓子,决定换个态度:“我最忠实的朋友,一定是我的祈祷感动上帝,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这段时间心就像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水桶,整个人因为日夜殚精竭虑而消瘦了不少,谢天谢地你回来了,上帝保佑!”
我用眼角的余光环视着每一个人,强忍住不吐的难受表情,用尽全力的憋住自己要喷出的爆笑,有个机会好好戏弄戏弄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何乐而不为呢?
莱昂纳多见多识广的微微一笑,镇定自若的继续说道:“承蒙您的关照,这次行商非常顺利,带回许多弗兰德特产羊绒布和珍贵的葡萄酒献给大人,当然,任何财富都难以媲美高贵的伯爵大人您。”
莱昂纳多不动声色的回敬道,然后往边上闪开,露出站在身后的那个人给我引荐:“这位是弗兰德伯爵的宫廷侍卫特里斯坦骑士大人,他奉命随我一路而来,带着伯爵的问候和两国交好的诚意。”
特里斯坦骑士往前一步,把右拳置于左胸行了个骑士礼,身材虽然不高大却在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含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铁血气质,让人不禁刮目相看,只见他不卑不亢的说道:
“尊贵的弗兰德伯爵大人,向威名远扬的睿智者奈梅亨伯爵致以最崇高的问候,虽然我们都是共沐天主荣光的基督兄弟,却疏于交往,没想到您依旧慷慨的送来了弗兰德最为稀缺的友谊,任何溢美的词汇都无法表达伯爵大人对您的感激之情,您金子般的心如春日里和煦的暖风,照拂温热穹窿下的每一寸冰封大地。”
虽然不明白这个骑士絮絮叨叨的在说些什么,但是我从莱昂纳多满是内容的眼神里读出些信息,估计是这老家伙上下打点的得体,帮我先铲平从没谋面的弗兰德伯爵间相互猜忌的沟壑,果然老奸巨猾。
我回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端起架子庄严肃穆的摆摆手,用一种自己都觉得正式的有些过分的语气回答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弗兰德伯爵的大名,如照亮夜空的明星一般为人所津津乐道,鄙人早就如雷贯耳的久仰多年,此次能尽我的绵薄之力帮了伯爵大人一个小忙,实在是不足挂齿。”
我的这番谦虚回答,明显获得骑士的好感,他一面向我传达老伯爵似乎连绵不绝的问候,一面介绍着弗兰德的风土人情,随后又受我的邀请,参加了为欢迎他准备的盛大宴会,一时间宾主尽欢亲密非常,就差摆香案拜把子,我举着装满葡萄酒的杯子不停地劝酒,几轮下来就让特里斯坦骑士钻到桌子底下不省人事。
“白瞎你给我带的葡萄酒,就这么糟蹋了快一半,心疼得我肝颤。”
接过小侍从递过来的温开水,慢慢的喝着给自己醒神。
“想不到他是个酒桶,那么多杯下肚,也没套出几句有用的实话,还是你给我详细的讲讲,咱们的首次外交活动吧!”
我拉过凳子示意莱昂纳多挨着自己坐下,科勒他们围在左右,宴会厅里的闲杂人等全都识相的退出去,留下几个心腹守在门口负责把风。
第一百五十六章:出征剿匪
“我利用老关系找机会拜访弗兰德伯爵本人,但是他似乎对您并不太在意,作为一个看重血统和出身的呆板贵族,有这样的反应也在常理之中,他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墨洛温时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莱昂纳多推开面前桌子上的杯杯盏盏,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桌面,拿出一份盖着弗兰德伯爵狮子纹章的文书给我看。
“后来我了解到,伯爵大人要于近期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附近有头有脸的贵族都来参加,受邀名单里甚至还有法兰西国王的弟弟,可是准备的食材里却缺少一样至为重要的林堡鹅唇菇。”
“鹅唇菇?”
我反问一句,这名字听起来实在太滑稽,不知怎么的总是想起被鞭炮炸过的香肠嘴。
“是的,一种只生长于林堡地区松林里的蘑菇,是配合烹饪鹿肉的上上之选,但是它十分娇嫩,离开土壤超过两天,就会缩水枯萎失去原本使用价值。”
莱昂纳多不愧是个全才,为解开我的疑惑,将鹅唇菇的具体情况娓娓道来:“这场宴会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弗兰德伯爵的面子,和在这一带贵族中的声望,所以绝对不容有失。”
“通过内线了解到这件事情后,我连夜派人从林堡运来一批鹅唇菇,为了保证新鲜,每一颗都带着整块原生土壤,以接力的方式马不停蹄的飞奔运到弗兰德来,终于赶在宴会之前送到伯爵的厨房里,这才撬开他紧咬的牙关,答应把您列入考虑的人选中,不过……”
“不过什么?你分明就是看我听得认真在卖关子,快点说!”我不耐烦的摇晃着他的肩膀,十分没有公德心的欺负老人家,快把他一身的老骨头晃得撒了架。
“咳咳,您是要谋财害命啊……”
莱昂纳多捶着自己咯吱作响的老胳膊老腿,装腔作势的咳嗽着:“不过他想要考验您的真实实力,希望您能率军前去征讨盘踞于卡佩罗山谷的强盗路易,他是藐视伯爵权威和劫掠过往商旅的恶霸,严重损害伯爵的统治和百姓的利益,伯爵的军队数次征讨,都被他利用地形优势打败,现在越来越嚣张不知收敛,渐渐有坐大的趋势。”
“强盗路易?”
我念叨着这个名字,探询的扭过头看向站在最外侧延森:“在绿林里混迹了那么久,这个人你熟悉吗?”
廷森点点头回答道:“当然熟悉,落魄之时他曾经逼迫我投靠入伙,为逃出魔爪我损失不少兄弟,这笔血债早晚让他还回来!路易是个让侠盗蒙羞的名字,他毫无原则的抢劫一切见到的人,不管是可怜的老人,还是无助的妇孺都不放过,十足的疯狗。”
我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都是强盗还装什么清高……”
整个奈梅亨的统治机器高速运转,每一个人都像拧紧发条的齿轮,咯哒咯哒的执行着各自的使命,咬合的很紧密,有条不紊的准备出征前的各项事宜。
身为领主的我却闲的无聊,每天不停把自己的锁子甲放在沙子里磨洗,或是给武器上油,几乎在这项事业上拥有深厚的造诣,这就是万人之上的好处,随意一句话都会有大堆人去忙着落实,留给你大把大把闲暇时间溜猫逗狗,百无聊赖的思考人生。
见识过奈梅亨伯爵强大实力的封臣们,一接到命令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赫鲁斯贝克城堡,争先恐后的在城堡外扎起行军营帐,像一朵朵雨后绽放伞瓣的蘑菇,眨眼间冒出好大一片。
这些从小地方来的人,也极大带动酒馆的生意,莱昂纳多背着我从各处搜罗来风情万种的职业娼伶,为每一个即爱面子又肯花钱的男人,提供全方位服务,同时又从枕席之间了解到最真实详细的情报,一举两得。
旺财的工作出了一点小差错,拆东墙补西墙的除去维持城堡正常运转的粮食之外,能提供给大军的粮草已然不多。
而且征用的民夫总是开小差,因为去工地上讨生活,或者侍弄刚刚长出来的燕麦苗,相对来说比出远门打一个传说中魔鬼一样的强盗头目,危险系数要低得多,况且七成的报酬,要等到胜利归来的时候才可以支付,谁知道那个时候,自己的脑袋会被挂在哪里风干,所以有些人心里打怵,宁可触犯领主的威严,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您对他们太仁慈了,我的大人!”
一个在战争中历练出来的中年骑士,灌了一大口麦芽酒,粗鲁的冲着我说道,他正是因为自己的表现而获得晋封,成为世袭的男爵,那张开的大嘴里散发出难闻的口臭,而且口水混着食物残渣四处飞溅,弄得我不由得眉头一皱,眼疾手快的左躲右闪。
“这些贱骨头天生就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命,上帝在造物的时候早就安排好了,他们需要明白的只是服从服从再服从,没必要那么讲道理,谁不听话直接拉上站笼,晒他个半死!”
“我想麦芽酒低劣的质量,弄昏了你的头脑,直接上站笼?让我到哪去找那么多木头,如果真有这些整齐的木材,我早就重新给自己钉一张大床了,绝不会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我强忍住喉咙里要吐出来的冲动,尽量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静,举着酒杯开了个很应景的玩笑,逗得围坐在餐桌边上的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十分活跃。
笑声过后,莫迪尤纳斯推开面前打扫干净的餐盘,里面全是鸡肉上的骨头和难吃的大蒜,想不到这个家伙还是个挑食的人,他看了看身边欢笑着进餐的众人,开口问道:
“那么我最尊敬的伯爵大人,您准备如何在约定时间内筹集全军的粮草呢?如果随军民夫人数不够的话,后勤保障将是直接导致我们失败的最大原因,晚上的夜壶都没人去倒,我们会被滔天的臭气熏死的!”话音刚落,又响起一阵敲桌子拍板凳的大笑。
我盯着他认真求索的眼神,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举起双手往下虚压了两下示意众人安静,每一个封臣都停下手头忙活的事情,把目光集中在领主大人的身上,我捋了捋这几日慢慢攒起用来装点门面的小胡子,斜靠在椅子上说:
“我一直很想知道,在你们看来一个国家之所以强大的根本是什么?都说说看,没关系的,告诉我你们最真实的想法。”
众人对我忽然天马行空蹦出来的问话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封君,会提出这么一个看似很好回答,其实却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一时间全都静悄悄的坐在位子上发呆,等待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同僚。
“强大的军队,可以摧毁一切的统治力。”
一个坐在角落的骑士说道,这番说辞再配上他孔武有力的身材确实很有说服力,让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
“还有吗?”
我冲着勇敢说出自己内心想法的骑士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希望其他人也能谈谈看,通过这次机会增进对属下的了解。
另一个年岁稍长一些的骑士站起来说道:“显赫的出身和数不清的亲戚朋友,这些紧密的关系网,能让任何事情执行起来事半功倍,没有人敢于挑战你背后的一整个亲族,那等于同数不清的对手混战,狮子也怕群狼。”他显然是阅历更多,认为血缘上的连结比赌咒发誓的盟约可靠得多。
“这确实适合于流淌着古老血脉的世家子弟,但不是普世皆准的法则,据我所知东罗马的几位皇帝,出身也不是很高贵,却依旧凭借自己出色的才能和持续不断的努力成为帝国至尊,接受脚下千万人的顶礼膜拜。”在我面前提起血统论,不是摆明了让人难堪嘛,大家都心照不宣我穿凿附会的出身有多少水分。
刚刚粗鲁发言的骑士,想要改善下给我留下的不良形象,小心翼翼的搓着手,组织自己笨拙的语言:“领主大人的崇高威望,以及封臣们的诚心效忠,这样的国家才是紧紧攥起的拳头,找不出破绽的磐石,可以击碎任何胆敢前来挑战的无妄狂徒。”
我赞许的点点头,这才让紧张不已的骑士放松的笑了笑,看起来他平时还是没少受到文艺熏陶的,但至于是花时间聆听牧师朗诵圣经,还是耳熟能详吟游诗人的荤段子就两说,我进一步的启发他们:
“上下一心确实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所在,却不是全部,有些国家即使君臣一心,却仍旧摆脱不了山河破碎,国灭身死的悲惨命运,为什么?”
“那大人您说说看,怎么才能构建一个让上帝骄傲的永恒天国?”
也许是听够了我不停地卖关子,莱昂纳多从桌子的最末席站起来问道。虽然已经在实质上成为我的第一家臣,但限于他的商人身份,是不能和贵族同桌进餐的,在我的干涉之下才折衷的,在长长宴会桌的边缘获得一席之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足兵、足粮、民信
我十分得意确切的说是嚣张的摆上谱,因为很享受给众人说教,被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感觉,估计是初中晚自习停电时,给前后左右的小姑娘讲鬼故事落下的病根,虽然眼前是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可意淫的力量是无穷的,闭上眼睛都是人,勉强凑合感觉也差不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高深的道理我就不继续给大家说了,只说一个很久以前听游历东方世界的旅人讲过的故事。”我故意清清嗓子,公牛马上配合的带头鼓掌欢呼,满脸求知若渴的表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伯爵大人的狗腿子,谄媚的霸气测漏。
“在古老的东方有一位年长的智者,他满腹的知识,在昏天暗地的乱世中无从施展,只能栖身一隅致力于培养学生,希望自己的接班人,能够把自己理想传递下去,去完成他的宏图大志。”
“有一天一个弟子问他,怎样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你们猜智者怎么回答?”
我像幼儿园阿姨一样,停下来启发性的提出问题,公牛听话的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我满意的继续说道:“智者说只要三点足矣!足兵、足粮、民信、”
“然后他的徒弟说三点太多,如果要去掉一点,应该留下哪个?”
“智者说我会留下足粮和民信,因为真正强大的国家,是不需要展示武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的。”
“弟子又问如果再去掉一点,应该留哪个?”
“智者说留民信,宁可饿死也决不失信于民,民心尽失是国家崩溃的前兆,万万不能触碰的底线。”
“所以大人您的意思是?”
莱昂纳多在众人低头不语细细品味故事中哲理,或者说强迫自己少得可怜的知识,费劲分析成自己能理解片段的时候率先跳出来直入主题,在他看来迅速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值得投资的,而不是箴言一般虚无缥缈的至理名言。
果然是追求最直接利益的商人,三言两语根本忽悠不了他,我想了想决定效法古人玩个取信于民的手段:
“百姓的逃役说明他们对奈梅亨的统治并不完全信任,也不相信我的军队能够取胜,宁可冒着背叛领主上绞刑架的危险也拒绝服役,光是采用铁血手腕只能征服他们的身,却会将他们的心推的离我们更远。所以我要重塑百姓对奈梅亨统治的绝对信任,或者说是给予心理上的归属感,一种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们都会不离不弃跟随的神秘力量。”
晚上的时候,通过科勒遍布于民间的夜莺和莱昂纳多的女间谍们,伯爵大人明日将会奖赏第一个,把圆木扛到指定地点的人的小道消息迅速流传。
傍晚时竖立在城堡门口的粗大圆木,弄得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现在听到传言才恍然大悟,街头巷尾三三俩俩的凑到一起,借着几杯啤酒下肚的微醺,激烈的相互辩论着。
万众期待的第二天姗姗来迟,太阳和不配合的躲到云彩里不肯出来,但是陆陆续续已经有许多人聚集到城堡前的小广场上,不过都和自己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远远的看着,时不时附耳交流几句,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挑战。
竖在空地上的圆木,对于大多数成年男子来说并不是很重,即使是顶着大风扛到相距仅仅几百步远,插着角旗的大树底下也并非什么难事,正因为考验太过简单,众人才窃窃私语的裹足不前,九成九的认为这是伯爵大人和某位贵族老爷打赌开的无聊玩笑。
“看起来他们并不理解您的苦心啊,大人,而且我也看不出来扛一根圆木瞎溜达,跟取信于民有什么联系,请上帝宽恕我的无知,阿门。”
莱昂纳多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是在瞎胡闹,粮草不够只要多等两天,他就能让自己的商队,从各地转运堆积如山的物资,何苦傻乎乎的等在风中,让围观的农民看笑话。
我笑了笑没有理睬他不露痕迹的挖苦,指着一个被卫兵领着走到我面前的农民对他说道:“你看,这不就来了吗?上帝是不会让我的努力白白落空的。”
“报上你的姓名,农夫。”公牛按着剑厉声问道,好想和他多么苦大仇深似的,这小子才脱贫致富几天就端起贵族架子来了。
“回禀尊贵的大人,我叫三棵树,因为我的妈妈在三棵桦树边上生下的我。”
老实巴交的农民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就腿如筛糠的浑身颤栗不止。
“我是上个月从林堡逃过来的,孤身一人,靠给别人干零活勉强糊口,听说这件事想着过来试试,反正孤家寡人不怕什么,大不了就当给伯爵大人图个乐呵。”
“你是在怀疑伯爵大人的信用吗!”
公牛生气的把剑抽出一半,吓得三棵树面无血色,我赶忙制止住他冲动的行为,摆摆手命令三棵树可以开始了。
他走到圆木边上,提提破破烂烂的裤子,弯下腰抱住树干,沉劲一努直接上肩,咬着牙一步一步往指定的大树走过去,两边的围观者欢呼着给他加油,一路相随。
没过多久放下圆木后,跟着卫兵回来的三棵树忐忑不安的站在一边,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汗水流过的泥巴印,两边看热闹的农民们也都敛气吞声盯着我,场地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事情最后的结果,亦或是伯爵大人下不来台的笑话。
“你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吗?”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看着,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三棵树:“不必害怕,你完成了领主赋予的任务,理应获得报酬,这是上帝的旨意,任何人也无法更改。”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大人,您说什么?”
我递过去一副弓箭,拉着他面向围观的群众,大声宣布道:“三棵树完成任务,我,奈梅亨伯爵,此地的合法拥有者,答应赐予他一箭之地,并且永远不征收赋税,从现在开始他是个拥有土地的自由民!”
“伯爵大人万岁!”民众先是陷于嗡嗡低沉的窃窃私语,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口口称颂他们一言九鼎的领主。
“真是个奇妙的法子。”莱昂纳多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的站起来跟着鼓掌。
“这下子该有多少人追悔莫及啊……”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五月末,天气渐渐变得舒适宜人,农民们也开始忙着侍弄自己家园子里的蔬菜,赶着羊群到草场上放牧。
但是雨水也随着温度的上升日渐增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艰难的时代,阴雨天气往往意味着要停止手头一切的活计,呆坐在漏水不止的城堡里,看着墙角慢慢发霉长出颜色诡异的霉菌来。
相比之下我们现在的处境更加艰苦,头顶连一方遮风挡雨的檐角都没有,面对着四处透风污水横流的油布帐篷,人人面带愁容的掰着手指头打发时间,有什么能比此刻更加让人怀念,那座并不是很温暖的城堡呢?
粮草和兵员齐集后大军按时出发,我取信于民的事情造成很大反响,借着众人的添油加醋,整个奈梅亨甚至北德意志,都在流传伯爵大人金口玉言说一不二的典故,没人有再质疑我的命令,全都不折不扣的去执行,达到了令行禁止的完美效果。
我们一进入卡佩罗的范围,便开始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战术,完全不在乎敌人的小股骚扰,也不会被引诱分兵出击,大军每日仅仅行进十里,然后就依托地形扎下营寨防守,一点也没有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架势,不仅让跃跃欲试的敌人很费解,就连自己人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人,现在咱们兵精粮足,为什么不趁着前几日天气晴朗和敌人展开野战,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面对面的作战根本不是骑士的对手,况且我们还拥有数量庞大的双手剑士雇佣兵,战斗力更是远远超出强盗所能想象的范围,砍掉这几个脑袋,跟扭断母鸡的脖子没什么区别。”
公牛厌恶的甩掉靴子上的泥巴,往帐篷中间生着的火堆跟前凑了凑,借温暖的火苗驱赶着身上的湿气,那黏黏糊糊的感觉弄得他很不好受。
“现在倒好,被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困在山脚下进退不得,每天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面包也被雨水泡的难以下咽,大家都怨声载道的开始抱怨了。”
“我看是你抱怨的比较多吧?怎么,混在我军帐里蹭着吃喝难道还亏待了你?没有好的面包入口,但是至少顿顿让你吃肉管饱吧!抱怨是与生俱来的原罪,撒旦的诱惑,只能让你双眼被蒙蔽,看不到现象背后的本质,体会到上帝美好的恩赐。”
我拿起架在火堆上的大锅中放着的木头汤勺,搅和起沉底的食材,舀起一勺尝了尝味道,咂么咂么转身吩咐罗洛:“把莱昂纳多进献的那袋胡椒拿过来。”
“我老远就闻到食物的味道,大人在烹饪上的天赋和耍嘴皮子的功力不相上下,听说有胡椒?那种价比黄金的东方香料?”
科勒幽灵一样出现在帐篷里,哈着腰走进来,一边说一边贪婪的吸着鼻子,好像要把香气全都收进自己的身体里:“这玩意可比迷迭香强多了,食物里加一点就能立马将食材提升一个档次,怪不得千金难求。”
还没说完他就拿起汤勺满满的喝了一口,舒服的抚着肚子回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