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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升云霄     电影世界穿梭门txt下载     电影世界穿梭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6章 绣娘的野望

    写下的手书被送往金山府,王旭又有了忙里偷闲的时间。

    身处高位就有这点好处,有什么事不用亲力亲为,架子搭起来,让下面的人做就行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凤溪村的农庄外围,已经被搭建起了围墙,时间也进入到了四月份。

    这两个月,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新政受阻,寒党失势的连锁反应,已经渗入了江南之地。

    大批的寒党官员,调离的调离,被贬的被贬,就连寒党出身,在溧阳县当了三十年县令的程广荣,程县令,也因为赈灾不利,被特许告老还乡,不日就将有新任县令到任。

    天下一盘棋,寒党与朱党之争,争得便是天下权柄。

    王旭的老师薛牧山,这段时间也找不到人了,据说是去了杭州府访友。

    说是访友,王旭更倾向于,是政策变动前的串联。

    寒党失势,内阁中,八位阁老六位寒党的格局,必将要变一变。

    如此一来,谁上,谁下,这都是有说法的。

    薛牧山虽然认为,此时还不是寒党下台,推翻新政的时候,可寒党失势已成定局,该争的绝不能少。

    话里话外之中,薛牧山的意思,是想更进一步,直接入阁。

    以资历来说,薛牧山卸任之前,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与六部主官相当,入阁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有的时候,光靠合理还不行,位置越到上面,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上我就不能上,别说不同党派,就是同党之间也要争得面红耳赤。

    如果只说入阁,薛牧山入阁的几率很高,可薛牧山所求,不只是入阁那么简单。

    同为阁老,有人是内阁首辅,有人是内阁次辅,有的人是内阁选辅,还有的人是内阁应声虫。

    内阁的权利,首辅第一,次辅第二,选辅第三,其余五位排名靠后的阁老,都是位高权轻,说不上太多话。

    王旭观之,薛牧山谋求的,不是内阁排名第二的次辅,就是排名第三的选辅,绝不是入阁去当应声虫的。

    以薛牧山的年纪来说,只要上当选次辅与选辅,未来说不得就有执掌内阁的机会。

    反之,要是坐不上这两个职位,这辈子也难有执掌内阁的机会了。

    作为薛牧山的弟子,王旭当然希望老师能平步青云,到时候自己也好借力。

    但是从老师离开前,眉宇间的忧色联想一下,恐怕入阁直接掌握权柄的可能性,好似也不是很大。

    没事看看书,练练字,王旭能做的只是等待。

    四月十号,程广荣告老还乡,溧阳县令一职,由新科进士宋珧接任。

    宋珧是中原青州人士,出身士绅阶层,今年四十多岁,算是朱党中人。

    当然了,能被派到溧阳县这样的小地方,说明宋珧在上面没什么关系,因为从外派的官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后台如何。

    后台强的,金榜题名之后,不是入翰林院编修,就是被按在京城当京官。

    当几年京官再下放,直接就是一地知府,不用从县令上起家。

    要知道,县令虽然是万里侯,县治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治理一县,少不得跟县中的豪强之家,豪商之家打交道。

    这些人层次不高,眼界也低,手段还比较下作,有时候宁可自损八百,出些昏招,也要把你挤兑走。

    反之,到了知府这个角色,需要打交道的人,就变成了世家大族。

    不黑不吹,能盘踞一地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世家大族,各有各的生存之道。

    他们已经过了好勇斗狠的层次,走一步都会看三步,只会用阳谋,落人口舌的阴谋是绝不会用的。

    起了争斗,也会给人留一线,甚至明明赢了,也会摆出输了的样子,不让你失了脸面。

    所以越到上面,斗争的手段越温和,反而在乡间僻壤之地,眼皮子浅,才会有掀桌子的举动。

    历来,各党的后起之秀,被人看好的明日之星,十有**都会从京官做起,几年后转任知府,从此平步青云。

    就算不能留在进城做京官,入驻翰林院,也会挑选各党的基本盘,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上县做县令。

    上县,中县,下县,是根据经济与重要程度,对一县之地的划分。

    上县规模大,人口众多,繁荣,自然就容易出成绩。

    宋珧能被派到溧阳县,这个金山府百县内,排名后二十的下县中,说明他背后没人,甚至没人看好他。

    “少爷,老爷让你去中堂一趟,新到任的宋县令,派人送来了拜帖,说下午要上门拜访。”

    王旭正在房间内练字,门外便有仆人来禀告。

    听到这样的话,他吐了口气,果然是个没根基的,这才上任几天,县上的事物恐怕都没有理清头绪,就眼巴巴的来了。

    换成程广荣,人家可是稳如泰山,就连王家得到朝廷封赏,混得风生水起之后,也不过在人前说了句王家不错。

    瞧瞧,这就是差距,程广荣无欲则刚,管你是什么来头,一点面子都没有。

    新上任的宋县令就不行了,没有根基,又不甘心终老在县令上,自然要顺着杆子爬,没有杆子自己做,也要找往上爬的机会。

    王家是溧阳县新贵,背后又有薛牧山做靠山,而且同为朱党成员。

    宋县令这么着急的想要拜见,恐怕除了见见王家这个新贵以外,未必没有搭上薛牧山这条大船的心思。

    思绪一转,将宋县令的来意分析了一下,王旭才不紧不慢的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开口道:“绣娘,这这幅字裱起来。”

    “绣娘?”

    “绣娘??”

    叫了两声,王旭放下笔墨,发现绣娘又不见人了。

    绣娘隔三差五的玩失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见人。

    这一次,王旭没有继续喊下去,而是打算亲自去看看,绣娘究竟在搞什么鬼。

    放下笔墨,走出房间,王旭向着厨房而去。

    绣娘每次消失,不是说去厨房帮忙,就是说在后院打扫庭院,他倒要看看,这人究竟在干什么。

    穿过一条走廊,走到后院的厨房处,往里面一看,绣娘还真在里面,守着灶台正在煮什么。

    不远处,厨婆正在清洗蔬菜,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绣娘姑娘真是好样的,每天都要给少爷煮粥,真贤惠!”

    “给我煮粥?”

    王旭眉头微皱,他是喝过绣娘煮的粥,可三两天也就喝过一次,每天这个说法不合理吧。

    再看,绣娘嘴角带着浅笑,一边往锅里放上银耳,莲子,枸杞一类的食材,一边笑道:“这算什么,少爷读书辛苦,吃点清凉败火的舒心。我别的本事没有,饭却是从小做到大的,小时候稍有不顺就要挨打,打着打着,厨艺就练出来了。”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好一会之后,银耳粥终于做好了。

    看到绣娘端着粥要往外走,王旭想了想,藏在了走廊的柱子后面。

    绣娘并没有注意到他,嘴里面哼着小曲,端着银耳粥,开开心心的走了。

    而就在王旭以为,这银耳粥是给他送去的时候,绣娘却往东一拐,去了东院。

    王家是个大宅子,分为前院,中院,后院。

    后院中,又分为东后院,西后院。

    其中西后院,是王旭住的,东后院是王老爷与王夫人住的。

    看到绣娘去了东院,王旭就奇怪了,这粥不是给他吃的,那是给谁吃的呢?

    跟上去一看,绣娘扭着小蛮腰,端着银耳粥,在东院丫鬟的怒视下,敲响了王老爷的书房门:“老爷,秀儿给您做了些银耳粥,您吃一点吧。”

    看到这里,在联想到东院丫鬟们的神色,王旭恍然大悟。

    好家伙,这个小浪蹄子,不会是力气使不到他身上,于是改走王老爷路线,想给他当后妈吧。

    额滴娘唉!!

第887章 卖掉

    “冬梅,绣娘每天都会来吗?”

    目送绣娘进了书房,王旭找上了东院的丫鬟。

    东院有四个丫鬟,分别是冬梅,冬菊,冬竹,与东杏。

    以前,东院还有很多妾室,姨娘,伺候的人就更多了。

    自从无子嗣的王老爷,由王夫人生下王旭之后,母凭子贵,王夫人就将那些姨娘打发了出去。

    这些年来,王老爷顶多去这个楼,那个院的偷偷腥,往家领的是一个都没有。

    “少爷,绣娘每天都会来的,来的可勤快了。”

    听到王旭的话,冬梅一边说着,目光中,闪过幸灾乐祸的笑意。

    王老爷虽然五十来岁,当这些丫鬟的爹都够了,但是你无法否认,成功男士对少女的吸引力。

    这些年,王夫人连压代打,仗着剩下了王家唯一的血脉,将王老的所有小妾都赶走了。

    丫鬟们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要说没什么想法,那绝对是假的。

    往日里,王夫人在家里看的紧,王老爷又一天到晚去外面寻欢作乐,丫鬟们也得认命。

    现在可好,她们还没近水楼台先得月,西院的绣娘就凑上来了,哪能不成为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知道了...”

    王旭掉头就走,以前绣娘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只能算工作怠慢,算不上大错。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少爷的丫鬟,居然想爬老爷的床,这可是极大的丑闻。

    哪怕王旭今年刚九岁,王老爷也没有要将绣娘纳妾的意思,可事情传出去,依然对他的名声有影响,最不济,也要被人说一句家风不正。

    走出东院,王旭喊住了一位提水的小厮,开口道:“叫刘全来西院见我。”

    “是,少爷。”

    小厮放下水桶,小跑着去了。

    王旭返回西院的书房,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着刘全的到来。

    等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出去巡视店铺的刘全,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少爷,您叫我?”

    “咱们镇上,有牙人吧?”

    王旭说的牙人,不是牙医,而是专门做人口买卖的人。

    刘全听了,还以为王旭要买丫鬟跟小厮,开口道:“有,不过咱们不用买人,下面的佃农中,有儿有女的多了,都巴不得送进府里来享福呢!”

    佃农没有土地,都是给地主家干活的,一年下来也剩不下几个子。

    要是能将儿女送进地主家做工,那是佃农们求都求不到的好事,每当王家有下人与家奴的空缺,不送礼,你都名字都进不了选人的名单上。

    或许会有人会问,卖身为奴还有人抢着来。

    这就要说下古代的制度了,在这里,买卖人口是合法的,而且有官府背书。

    卖身为奴,分为三年契,五年契,十年契,二十年契,跟死契。

    死契才是生杀予夺的家奴,其他的只能算长工,每个月都有月钱,干得好还有赏钱,一说是给人做长工的,那可比耕地的有面子。

    王家是九泉镇的大户人家,下面的农庄,店铺,酒楼,米行都不在少数。

    在这里做长工,只要干得好,小厮可以成为护院,或者外调出去成为店铺里的学徒,伙计,然后在往上爬成为掌柜,或者下面农庄的庄头。

    就拿刘全来说吧,他就是签了长契的家奴,别看在王家被王旭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到了下面,那也是十里八乡的体面人,谁见了不得叫声刘二爷,刘大管家。

    刘全今年四十八岁,下面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在酒楼当掌柜,小儿子在下面当庄头。

    刘家嫁女的时候,聘礼就有十二车,比乡下的士绅都不差。

    再往上算,刘全这些年战战兢兢的为王家效力,光是赏下的农田就有三五百亩,春耕的时候不雇人,地都种不过来,放在乡下不是小老爷是什么。

    所以,给大户人家做工,不但不是耻辱,反而是让人羡慕的肥差。

    谁家要是出个给大户人家做工的掌柜,庄头,逢年过节的荤腥都要比别人家多不少,肉香味一飘,隔壁的小孩都能给馋哭了。

    “不是买人,是要卖人,别废话,将镇上的牙人请来。”

    “少爷,这种事是不是跟老爷,还有夫人说一声?”

    刘全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王旭不满的抬起头,轻声道:“怎么,这种小事还要惊动老爷跟夫人,我做不了主吗?”

    “做的了,做的了。”看到王旭面色不善,刘全不敢再问。

    没一会的功夫,牙人被请来的。

    牙人叫潘婆,五十上下的样子,手上戴着金手镯,身后跟着两名打手,看人的时候习惯从下往上看。

    这段日子,好多灾民落户在了九泉镇,人多了,自然就有无以为续,只能卖身为奴的。

    不消说,潘婆最近过得挺好,脸上都带着喜色,一看就知道没少赚。

    “王少爷,是您打算卖人啊?”

    潘婆身上的水粉味很重,那种劣质水粉的味道,呛得王旭直往后仰。

    “不用过来,就站那说。”

    王旭挥了挥手,不让潘婆再靠近,这才开口道:“我府上,有个丫鬟不老实,我打算将她交给你,你能卖多远卖多远,我不想在金山府见到她,有没有问题?”

    “要出金山府啊?”

    潘婆搓着手,小声道:“能办是能办,不过要把人送出金山府,就不是我给你钱,而是你得给我钱了。”

    “要多少?”

    “怎么也得...”

    潘婆一咬牙,比了根手指:“一百两!”

    “你还真敢要,一百两银子,都能买二十亩好田了。罢了,就依你,一会人过来,天黑前就给我送走,不过价格我答应了,要是出了闪失,我可唯你是问。”

    面对王旭的喝问,潘婆连连点头:“晓得,晓得。”

    应下这事,潘婆谦笑着又道:“王少爷,不知这丫鬟,签的是死契,还是长契?”

    “有什么说法?”

    王旭对这些不懂,想来,绣娘入府之前,签的应该是三年,或者五年的长契。

    “死契好办,为奴为婢,怎么处置都在主人手上,卖到青楼去都是可以的。长契的话,就要难办一些了,这种人是可以赎身的,哪怕不赎身,到了一定年限也能恢复自由,主家可以打骂,却不能伤了性命。

    另外,签了长契的丫鬟,再次买卖,还需到官府报备,没有合理的理由,官府也不会放人。”

    潘婆这么一说,王旭就有底了。

    不管绣娘签的是死契还是长契,今日都要将她卖掉,想来就算没有正当理由,宋县令那也会给出合理解释。

    只是听潘婆的意思,好似不签死契的丫鬟,是不能卖到青楼去的。

    好吧,王旭虽然不满绣娘的不安分,却也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天经地义的。

    要说因为这点不安分,就将人卖到青楼去,王旭还不至于那么缺德。

    “刘全,去将绣娘的卖身契拿过来。”

    王旭对着刘全一说,刘全就楞了一下,万万没想到要被卖的人是绣娘。

    “去啊!”

    到了第二声,刘全才反应过来,小跑着去拿卖身契了。

    卖身契拿回来,王旭抖开一看,绣娘是用十五两银子,跟王家签的三年的长契。

    看到这个数额,王旭便眉头一皱。

    一个身强力壮的佃农,卖身入府,三年也拿不到十五两银子。

    绣娘这种的丫鬟,三年的长契,能给五两就算高的了,毕竟买一个小丫鬟,死契才不过三十两,哪有三年活契给人十五两的道理。

    “少爷,绣娘说,她还得报答宁家的恩情,送些钱财过去。老爷一心软,就多给了些,这可不是我做了手脚啊!”

    对上王旭的目光,刘全赶紧指天发誓,自己绝没有吃回扣。

    王旭微微点头,这么刺眼的数额,确实不像刘全能开出来的,刘全要是有这么大胆子,账目上早就出错了。

    “少爷,我给你煮了点银耳粥,你喝点吧。”

    这边正议论着,绣娘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旭对着潘婆点点头,把手上的卖身契往前一推,开口道:“就是她,带走吧。”

    “少爷,出什么事了?哎呀,你们抓我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少爷,少爷快救我。”

    潘婆一挥手,两名健仆便冲上去,用绳子将绣娘绑了起来。

    绣娘吓得花容失色,哭喊着:“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呀,是不是绣娘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还不行么?”

    “晚喽!”

    王旭微微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进府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做人要安分,等过个几年,我就做主将你嫁出去,许配个好人家。可是你呢,不安分啊,怎么,吃不了丫鬟的苦,想给我当后娘?”

    听到王旭的话,绣娘脸色苍白,连救命都忘记喊了。

    她进王家,本就不是为当丫鬟来的,还不是听人说,王家的少爷前程远大,想要来攀个高枝。

    谁想到,进来才知道,王家少爷的主意,那不是一般的正,纯粹将她当丫鬟使唤。

    如果只是当丫鬟使,还有希望,不是有句话叫日久生情,两小无猜吗。

    却不知道怎么的,王旭对她始终都没有好脸色,再加上看的越多,越明白自己配不上这个王家少爷,绣娘也不由起了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呢,王家少爷看不上她,可王家还有个老爷啊。

    王大发老是老了点,但是人家有钱,再加上王老爷身边没有别的妾室,这不就是她的机会么。

    绣娘从小,她母亲就教育她,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找个好男人。

    这话绣娘深以为然,要不是父亲好赌,母亲也不用给人当破鞋。

    所以,在逃难的路上,她才会拒绝张青暗示,她知道张青是个好人,跟着他肯定对自己百依百顺,却也知道,张青给不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她想要不是温暖的家,而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

    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还没得逞,转眼就要被卖掉了。

    “少爷,你听我解释,听...呜呜呜!!”

    绣娘还要开口,就被潘婆堵住了嘴。

    作为牙人,潘婆走南闯北,这种事见得多了,要没有这个狠心,牙人的生意也做不下去。

    王旭看着死命挣扎,还想说话的绣娘,轻声道:“省点力气吧,不管你想说什么,有心的,还是无心的,今天我都卖定你了。到了新主人家,好好做事,你呀,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啊!”

第888章 县令登门

    潘婆满脸堆笑,带着两个健仆,将绣娘给带走了。

    刘全小心翼翼的看去,发现王旭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怜悯,有的只是冰冷一片。

    “下去吧,宋县令到的时候在通知我。”

    王旭轻轻挥手,示意刘全可以走了。

    刘全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推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门关上。

    离开西院的时候,养鹰的老董,正巧从西院的鹰房里出来,看到刘全满头大汗,奇怪道:“刘管家,怎么把你热成这样?”

    “原来是老董啊。”

    刘全摸了摸额头,发现全是汗水,答非所问道:“这大中午的,你吃了没?”

    “还没,正准备去呢。”

    王家的下人中,老董算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每天的任务就是训鹰,保证元宝有足够的飞行时间,不会在鹰房中无聊。

    平日里,除了王旭以外,连刘全都管不到他,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走吧,跟老哥出去喝点。”

    刘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喝酒了,开口叫上了老董。

    老董是北方汉子,属于那种大冬天,后半夜你喊他喝酒,他都睡下了,一听酒字,也能麻溜爬起来,跟你对瓶吹的人。

    听到有人请喝酒,老董当仁不让,乐呵呵的跟上去:“今天是啥日子,刘管家你这种大忙人,居然也有心思喝酒了?”

    “就是想喝了。”刘全回答的比较含糊。

    老董也不以为意,继续之前的那个问道:“刘管家,这这是干啥活去了,整这一身汗?”

    二人走出西院,被冷风一吹,刘全紧了紧衣领,低声道:“要说被少爷吓得,你信不信?”

    “不能吧,少爷才九岁,能把你吓成这样?”老董当然不信。

    刘全咽了口吐沫,小声道:“以前我也不信,可今天我知道了,少爷才是最冷的那个,打骨子里就有一种冷。绣娘你知道吧,前几个月,新进来的那个丫鬟,长得特漂亮那个。”

    “知道啊,那丫头长的真标正,我见过那么多人,也不敢说有哪个,能比绣娘更漂亮的,长大后绝对是个大美人。”

    老董说到这里,才想到绣娘是王旭当丫鬟,当下人的是不能议论的,赶紧改口道:“你说这个干嘛?”

    “卖了,直接就卖了。”刘全满是心悸。

    “什么卖了?”

    老董没有赶上,忍不住追问道。

    “绣娘啊,少爷说绣娘不安分,说卖掉,没过半柱香的功夫,牙婆子一到就把人领走了。

    走的时候啊,绣娘那个哭,我都看不下去了,少爷却面不改色。你说,绣娘在少爷身边也有几个月了,就算是块石头,天天在身边搁着,也得有点温度了吧。

    你没看到少爷当时的脸色,卖一个大活人,就跟卖了两斤豆子一样,冷的让我头皮发麻。我临走的时候,少爷看了我一眼,目光一对,我当时差点跪下来。

    我刘全,虽然没大多本事,也算走南闯北,见过些小世面了。

    看了今天的事,我才发现少爷是真吓人,他不但说话不像少年人,就连性子也不像,在他身边的压力,比跟在老爷身边还大。”

    刘全一边说着,一边往西院看去,生怕王旭会冲出来一样。

    就像老董说的,少爷才九岁,自己一拳就能将他打倒,但有的时候,敬畏跟年龄和体型没关系。

    自家少爷往椅子上一坐,就像一座大山在那,压得你喘不上气来。

    有时候刘全也琢么,难道真跟灾民说的一样,自家少爷是星君转世,上辈子是天上的神仙。

    要不是神仙,怎么能干出这么多神仙才能干出来的事,还那么的有威仪。

    对于刘全的想法,王旭并不知道,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关心。

    他的心智,毕竟不是小孩子,不可能跟真的孩子一样,围在父母面前撒娇,或者跟三两个小伙伴出去玩泥巴。

    幸好,本体离开之前,玩了手圣人降世,生而不凡的把戏。

    再加上此方世界,真的有鬼神之说,久而久之,人们也将他的早慧往神仙,圣人,星辰方面考虑,要不然换成纯粹的古代世界,弄不好得被人当成妖怪。

    “老师出去了两个月,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将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在有几个月,便是一年一度的县试,错过这场,下次再考就是明年,我可不想等那么久。”

    王旭看着窗外,县试得中,便有童生功名,文气加身。

    他需要的不只是功名,还有文气加身的自保之力,这种没有力量的感觉,不是他喜欢的。

    所以,今年他肯定会下场,博一个童生功名回来。

    三年后,十二岁的时候,再博一个秀才。

    按照他的想法,三年一次,十八岁中进士,不能再晚了。

    他的路,不是入朝做官,而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有唐、宋、元、明、清,五代大家做后盾,以文成圣容易,区别只在于是真圣,还是亚圣。

    成为孔圣那样的真圣,便是不弱七阶的大能,如果是孟圣那样的亚圣,则是堪比七阶的六阶无敌存在。

    王旭的心很大,成圣便成真圣,亚圣有什么意思。

    反过来,在孔圣专美于前的情况,比肩孔圣,功盖孟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他需要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他要赢的不是某个书生,甚至不是某个党派,而是这个天下,这个儒家。

    文道不比其他,不成圣,百年之后便是一捧黄土。

    所以,他的时间只有百年,不成功,便成仁,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只有成圣之后,再喝下不老泉,才不用担心文气被其他力量沾污,在此之前,任何延寿的东西都碰不得。

    静!!

    王旭提笔书写静字,平心静气。

    一连写了十几篇,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县上的宋县令到了。

    “少爷,宋县令到了,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听到下人传来的话,王旭放下纸笔,也很想见一见这位新任县令。

    他打算今年下场参加县试,不用说,这位新任县令,便是三位主考官之一。

    按照往年的规矩,县试之中,三位主考官会分别由县令,县上公学的学政,还有一位从金山府下来的监考官,三人共同主持县试。

    虽然王旭自负,童生考试手到擒来,却也不会自大到,认为宋县令这个主考官没有用处。

    要知道,在考场中,有个词叫压才。

    才是才华的,唐宋时期,追捧神童,出过很多少年进士。

    比如晏殊,杨廷和,寇准,郭元振,黄潜善,徐稚,这些人都是十几岁中进士,以后飞黄腾达的神童。

    到了明朝,科举的规矩越来越多,文人开始逐渐反感神童,因为很多十几岁中举,中进士的神童,用现代话说就是高分低能。

    还有一点就是,大家都是十年寒窗,考了一辈子,而立之年才中进士,你十几岁就是进士,让我们情何以堪。

    于是,就有了压才的说法。

    意思是,这人才华有,但是得压一压,磨一磨锐气。

    明朝中后期,压才,压制神童,成了科举的潜规则,渐渐神童便少了。

    王旭有五代大家的文献作为参考,童子试手到擒来,就怕有人看他年幼,要压一压他,故意不让他中。

    所以,见到宋珧的时候,也要将话点给他,不求他在县试的时候开绿灯,只要别亮红灯就行。

第889章 新任县令宋珧

    到了中堂,王旭看到了宋珧,宋县令。

    宋珧是个中年人,四十上下,面白无须,微胖,相貌一般。

    他这次来没有穿官服,访友一样穿了常服,小厮也只带了一个,有点微服私访的意思。

    王旭来到中堂的时候,宋县令也刚到不久,正在与王大发品茶,看上去聊得很尽兴。

    “旭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上任的县令,宋大人。”看到王旭过来,王大发连连招手。

    宋珧见了微微一笑,端着茶开口道:“王员外,这位便是王公子吧?”

    没有朝廷册封之前,王大发只是乡下的土财主,乡下人喊他老爷,那是抬举,实际上在上面人眼中,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

    有了朝廷的封赏就不同了,同举人出身的册封,意味着王大发能穿儒士服,佩文士巾,走到哪里都是正牌的举人老爷,能被人尊称一声员外。

    不过文人的儒士袍,穿在五大三粗,面色黝黑的王大发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沐猴而冠。

    偏偏有了功名在身,王大发还真认为自己是个文化人了,整天穿着儒士服招摇过市,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功名一样。

    “对,正是犬子。”

    王大发说的谦虚,认真看却能看出,他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宋珧见了也不在意,亲切的对王旭招招手,开口道:“可曾读论语?”

    “读了...”

    王旭面带恭谦的笑着,等着宋珧接着往下说。

    宋珧轻轻点头,考教道:“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何解?”

    “西周时期,人们因社会地位和居住地的不同,有人天生就是贵族,有人天生则是平民或乡野之人。

    孔圣认为,那些先当官,即原来就有爵位,生而富贵的人,在为官以前,没有接受礼乐知识的系统教育,还不知道怎样为官,便当上了官,这样的人是不可选用的。

    而那些本来没有爵位的平民,他们在当官以前,就已经全面系统地学习了礼乐知识,知道怎样造福一方,当一个好官,那我将优先选用,这些没有爵位却懂得上进的人。

    孔圣在这里是想提醒我们,用人为官,不能只看爵位,要唯才是举,唯才是用,才能治理好国家。”

    面对宋珧的问题,王旭对答如流,还在后面加上了自己的观点。

    宋珧面带微笑,满意的点点头:“然也!”

    说完这话,他又话题一转,询问道:“听说拜入薛公门下时,薛公曾考教你,你当场便做了首诗,言,世间只道黄金贵,不问天公买少年,可有此事?”

    “文章诗词,妙手偶得,不足称赞。”

    王旭回答的很谦虚,诗本就是他抄来的,不值得骄傲。

    “好一个妙手偶得!”

    宋珧见了王旭的态度更加喜欢,勉励道:“你现在正是苦心求学的时候,薛大儒是当代名师,你要跟着薛公好好学习,长大之后才能成为栋梁之才。”

    宋珧语气微顿,又道:“可惜,薛公的学问长我万倍,我却没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请教,要是能得薛公指点,胜过我读书万卷啊!”

    前面的话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客套而已。

    别说王旭对答的工整,就算他一问三不知,恐怕宋珧也会勉励一番,然后将话题引导这里。

    王旭听得暗暗发笑,这个宋珧,还真是个急性子。

    果然,什么拜访王家,见见他这个神童都是假的,真正的目的是想攀上薛牧山这根高枝。

    这也正常,宋珧年过四旬才高中进士,按照三年一次京查,两次优等升迁一级的规矩。

    宋珧要是没人罩着,恐怕也得跟程广荣一样,这辈子都被按在知县的位置上终老。

    看上去,宋珧又是个不甘心的,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眼巴巴的跑过来不足为奇。

    “老师外出访友,恐怕入秋之前不会回来。”王旭知道宋珧想问什么,于是开口点给他。

    听到这话,宋珧便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是靠不上薛牧山这棵大树了,不由面露遗憾之色。

    后面,宋珧又问了问王家赈灾的事,谈了谈这几年推行的新政,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一盏茶喝完,丫鬟想要添新茶的时候,宋珧才目光一转,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

    “宋大人何故叹息?”看到宋珧的作态,王大发忍不住问道。

    宋珧沉默少许,用茶杯抚了抚茶叶沫,开口道:“我们溧阳县,南靠三定河,这三定河直通钱塘江,我溧阳县三分之二的运输,全赖这条河流。

    我上任后却发现,三定河管理混乱,有大小船舶数千条,船头数十人,联手把持河道,收取暴利,将从外运来的商品,平白抬高了两成不止。

    就拿墨块来说吧,与我们相邻的房山县,一块普通的江南墨市价不过90文,到了我们溧阳县却要110文。与之相比,更远的交州,江南墨才不过100文,这种混乱局面是该治理一下了。”

    王大发一时语塞,船行霸市的现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些船行的背后,都有县里的豪族的支撑,新上任的宋县令,该不会认为自己能对船运下手吧。

    “宋大人的意思是?”王大发不知道宋珧的真正打算,只能谨慎的等待下文。

    宋珧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道:“我打算三日后,约见这些船行的幕后东家,重新将船运的规矩定一定。宋某初来乍到,那些人我是信不过的,要是王员外有心,也可以收购几条大船,帮我在船运中掌掌眼。”

    “这...”

    这已经是**裸的暗示了,王大发一脸惊喜,宋珧哪是让他来掌眼,明显是来送钱的啊。

    船运上的暴利,溧阳县谁然不知,可在官面上没有人撑着,有钱你也挤不进船运的行当。

    自从有些举人功名,王家的资产,也正在从乡下向镇上转移,打算在溧阳县中大展拳脚。

    这些日子,王大发正愁县里的格局龙蛇混杂,不敢轻易下水,没想到宋县令便把船桨给送来了。

    “王员外,不知道你敢不敢兴趣?”

    宋珧这么一问,王大发立刻就笑了,他怎么可能不感兴趣,当下便回答道:“多谢宋大人抬爱,我王家今晚便去买船,船运上的生意,宋大人可拿三成。”

    “唉,我是为民所想,拿你的钱,岂不是官商勾结了,此事莫要再提。嗯,就这样吧,具体怎么操办,你看着办就行了,三日后,来东来酒楼聚会,我为你介绍些船商。”

    宋珧说到这里,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到送走了宋珧,王大发才拉着王旭,激动的开口道:“旭儿,这位宋县令还真是高风亮节,咱们王家这下要发达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啊!”

    “父亲高兴就好。”

    王旭微微而笑,对所谓的船运生意并不在意。

    溧阳县虽然不小,河运上的生意却要几千条船,十几家豪强共同瓜分。

    王家本就不是依靠船运起家的,就算有宋县令的面子能进去分一杯羹,估计一年能落个十万两银子也就到头了。

    十万两银子,听上去不少,王大发奋斗了三十年,才赞下几十万两银子的家底。

    但是对王旭来说,玻璃厂马上就要开始了,十万两银子又能抵得上几件玻璃器。

    没看到,出身中原之地,也是士绅阶层出身的宋县令,对王大发所谓的三成收益,根本就不屑一顾么。

    对他而言,三五万两的银子,根本比不上跟王家的交情重要。

    不过,既然王大发喜欢,宋珧又这么上路,就让他去做吧。

    人太闲了也不好,反正有宋县令的面子在,船运一事有赚无赔,就当消磨时间好了。

    更何况,儒界也讲究人情往来,今日你捧我,明日我捧你,捧来捧去才能成为自己人。

    县官不如县官,宋珧有心交好王家,王家总不能不识抬举吧。

第890章 面对玻璃珠吧

    宋珧的有意交好,不只体现在船运改革,让王家分一杯羹上,还有彼此间的往来。

    接下来的几天,每日宋珧都会邀请王大发,一起去参加各个豪门,为他举办的接风宴。

    一圈下来,在众人面前混了个脸熟,王家也开始走入溧阳县的豪门,商贾,士绅的视线中。

    看着每天意气风发,呼朋唤友的老爷子,王旭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悲不喜。

    四月底,玻璃厂建成了,制造玻璃需要的硅砂、纯碱、长石、白云石、石灰石、芒硝,也在下面找到了卖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于绣娘的事,根本没有掀起风浪,除了宁青以外,谁会关心一个小丫鬟。

    宁青倒是颇为气愤,得知绣娘被卖掉了,连夜收拾东西追了上去。

    有没有追到王旭不知道,只知道宁青不辞而别之后,宁家来人闹了几天,连镇上的三老都惊动了,最后免了宁家的欠债,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一转眼,五月份来了。

    这一天,王大发正嚷嚷着,要将王家搬到县城去,门外就来了个哑巴和尚。

    哑巴和尚看上去垂垂老矣,身穿百衲衣,带着一封金山寺主持,癞头和尚写给来的书信。

    癞头和尚在信中说,自己正在金山寺兴建庙宇,还要教导法海小和尚,不能来王家坐镇。

    他推荐自己的师兄,莫法和尚接替自己的工作,并告诉王旭,莫法和尚修的是佛门神通闭口禅,形如枯木,闭口不言,乃是真正的高僧大德。

    对于闭口禅,王旭知道一二。

    佛家讲究禅定,禅有五种,分为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

    闭口禅,在五禅之外,非大智慧,大毅力之人不能修持。

    王旭观莫法和尚,显然禅定极深,已经摸到了罗汉道果的门槛。

    一旦让他捅破这层薄膜,立刻就是一位五阶佛家罗汉,佛法之深还在癞头和尚之上,唯一的缺点是不好打交道。

    闭口禅,又叫止语禅,不言不语,减少口业,消罪免灾,减少自己的罪业。

    有的人修闭口禅,口闭心不闭,利用木鱼的敲击声代替发言,让人明白自己的意思,那是落了下乘的。

    真正的闭口禅大师,不言、不语、不思、不垢,生活方式与草木一样。

    王旭将自己的要求,说给莫法和尚听,莫法和尚毫无反应,宛如行尸走肉,根本不与他交流。

    王旭知道这不是哑巴和尚故作高深,而是他精修闭口禅,已经到了内外如一,身在五行中,心在三界外的境界,就像一个冷眼旁观者。

    当然了,这个冷眼旁观,不是真的什么也不管。

    佛家讲入世修行,跟道家不一样,没有能躲在深山老林,就能修成正果的。

    要不然,哑巴和尚也不会下山来,为了一年十万两白银的供奉,亲自坐镇在王家了。

    派人赶着马车,将哑巴和尚送到凤溪村,并在庄子外的小山上,为他盖上一座小庙,哑巴和尚就算留下了。

    哑巴和尚作为四阶僧侣,神念可以遍布方圆百里,整个凤溪村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有他坐镇在玻璃厂,暂时不用担心邪魔外道的威胁。

    万事俱备,东风也有了,王旭一声令下,正式开始烧制玻璃。

    烧制玻璃的方法,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捅破那层窗户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是为期一星期的培训,培训过后,王旭便不惜原材料,开始让工人试着制作。

    第一批玻璃制品,王旭选择制造最简单的玻璃珠。

    只要比例不错,将各种材料混合,放入高温中烧制液化,再倒入磨具之内冷却,一颗玻璃珠便算是成了。

    烧制的第一批玻璃珠,因为比例掌握的并不是很好,看上去没有后世那么晶莹剔透,中间有很多杂质。

    经过后期的打磨与抛光,王旭也对这批成品不太满意。

    他要的效果是,玻璃珠一出现在市场上,立刻就能造成万人空港。

    有杂质的玻璃珠,除了玻璃本身的卖点以外,一点美感都没有,与他想要的差之甚远。

    另外,磨具也不符合规格,这批磨具太粗糙了,用这种磨具制成的玻璃珠,表面没有如玉般的光滑,二次打磨又将影响玻璃珠的美观。

    第一批成品,王旭下令全部销毁重练,一颗不留。

    听到这个命令,工人们痛哭失声,纷纷说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宝贝了,比之珍珠都不差分毫。

    王旭摇头不语,难道他会告诉这些人,玻璃第一次面世时,就是当做珠宝来交易的。

    第一批带着玻璃珠,来到北美洲的人,甚至用一箱玻璃珠,从印第安人手中换走了三箱宝石。

    对玻璃珠的热爱,一度引得印第安人之间相互开战,被自负为文明人的欧洲各国争相报道。

    一批,两批,三批...

    一个月内,玻璃制造厂,进行了十二次烧制。

    六月初这一天,经过一个月的反复尝试,第一批被王旭认定为合格的产品,终于出现在了他手中。

    那是一千颗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珠,外表跟小时候的弹珠相似,晶莹剔透,宛如水晶。

    在没有见过玻璃,不知道玻璃是什么的古代,王旭说这是天然水晶,是宝石,又有谁敢说不是。

    “单纯的制作玻璃珠,我的工厂一月之间,起码能制造出十万颗。只是物以稀为贵,而且也为了避免树大招风,每月玻璃珠的流出,一定要控制在一万颗上下,才能越发的让人觉得珍贵,也不至于太过显眼。”

    王旭是从现代来的,知道什么叫饥饿营销,也知道什么叫自我保护。

    市面上,珍珠一直是紧销货,素有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的说法。

    公认的,浙江府的珍珠最好,一颗葡萄大小,产自浙江府的白玉珍珠,起码能卖三百两银子。

    镇上的里正夫人,就有一串白玉珍珠,由32颗组成,品相不算太好,可当年入手的时候,也花了八千两白银,一直是里正夫人的心头肉,只有祭祖的时候才舍得戴出来。

    从品相看,珍珠还不如玻璃珠,现代人不觉得玻璃珠美,不过是玻璃珠太常见了,实际上在玻璃珠刚出现的时候,玻璃珠的价值就跟宝石等价。

    这么好的东西,王旭觉得定价一百两一颗,实在是太亲民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便宜,五百两不能再少了,再少,显不出玻璃珠的珍贵来。

    为了验证玻璃珠的价值,王旭挑选了十二颗玻璃珠,串成手串,又制造了一个由金丝木打造的盒子,决定往县里走一趟。

    溧阳县虽然不大,却与交州接壤,过往的行商不在少数。

    从这些人身上,不难试出玻璃珠的价值,要是在这里能一炮而红,想来在江南的其他地方,玻璃珠也会让人趋之若附。

    玻璃珠的成本近乎于无,售价五百两一颗,几乎全是赚的。

    一个月放出一万颗,便是五百万两白银的收入,一年就是五千万两。

    这还是因为王家规格小,怕搞大了不好收场,要不然玻璃厂全力运作,一个月能生产十万颗玻璃珠,不用扩大规模,也能一年稳赚五亿两白银。

    毕竟,五百两一颗的玻璃珠,能买得起的大有人在。

    天南海北的散出去,放眼九州天下,一年百万颗玻璃珠,恐怕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不过在眼下嘛,一年十万颗玻璃珠,绝对不能再多了。

    十万颗玻璃珠,便是五千万两白银的大生意,虽然会让人眼红,以王家的名声跟靠山,还能勉强护住。

    再高,恐怕里面蕴含的利益,就是薛牧山都要为之动容,围观的巨鳄们,绝对能将王家撕碎。

    毕竟,朝廷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六百亿两白银,能拿出上亿两白银的,都可以被称为大家族了,放在一府之地也是拔尖的。

    势力没有扩大之前,王家的生意决不能再大,不然是祸非福。

第891章 水晶珠面世

    溧阳县,虽然只是金山府下辖,数百个地方县之一,该有的繁华却不会少。

    按照后世的标准,溧阳县的人口跟规模,不亚于一个市,比较一下,难民没有涌入九泉镇之前,九泉镇的人口都超过了十万,可想而知溧阳县有多少人。

    人多了,自然会繁华,相比江南之地的其他县城,溧阳县可能不算什么。

    但是对王旭来说,溧阳县的规模,足够他打响第一炮了。

    “廖记典当行!”

    进了溧阳县,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王旭找上了一家典当行。

    典当行的名字叫廖记典当行,看来跟县上的廖家有些关系。

    廖家,不是什么豪门,只是有人在县里做刀笔吏。

    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刀笔吏,就在溧阳县繁华的南街上,开一家三进三出的典当行,果然千里做官只为财,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少爷,这里行吗?”

    伙计在路边停下马车,对着王旭小声问道。

    王旭微微点头,开当铺的都是懂行的,跟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有交集,不然干不了这个。

    玻璃珠的实际价值,王旭也摸不准,如果廖记愿意用五百两买下来,说明八百两也能卖出去。

    王旭是生产商,他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满世界的开店,推销自己的产品,销售方面只能交给销售商。

    还有一点就是,王家的家底太薄,吃独食容易噎死。

    只有从上而下,形成了自己的利益集团,才能从小木板船,变成乘风破浪的巨舰,不畏任何风浪。

    为什么江南之地的珍珠业,始终能被大家族把持在手里,就连朝廷都碰不得这里的利益。

    还不是因为这些商人齐心协力,每个人背后都有靠山,所以靠山合在一起,变成了谁也不敢碰的刺猬。

    珍珠如此,玻璃珠为何不行。

    只要将市场做大了,将各地的大家族拉下水,不信没有人为他保驾护航。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朝廷,也得捏着鼻子认了,谁要说卖的贵,绝对有人告诉你贵的道理,就跟后世的钻石营销一样。

    “死当还是活当?”

    “活当。”

    “五十两银子。”

    “掌柜的,我这可是上好的熊皮袄,你看这毛色,你看这皮质,买的时候可是花了六百两,你怎么也得给了一百两吧?”

    “你想得倒是挺美,我这里是当铺,不是慈善坊,你就算是死当,我也最多给你八十两,不行你就去下家吧。”

    王旭进去的时候,正有一位带刀的汉子,与掌柜的争论着什么。

    从外表看,这人应该是从北地过来的游侠,或者去过北地的豪客。

    汉子或许曾经如意过,现在落魄了,宛如卖马的秦琼,连身上的行头都要卖掉。

    这不夸张,天下兴儒,佛道两家都得靠边,饥一顿,饱一顿的,更别说是江湖中人了。

    普通武者,就是上了品级,也就是当个镖师,做个护院的命,得了贵人赏识,或者在北地立下过军功,才能在县上当个捕快,捕头之类的谋生。

    更多人,不是成了守城的兵丁,就是成了乡下的猎户,这种人王旭见的多了。

    “六十两,长则三月,短则半月,我一定过来赎它。”

    “五十两,不当就去下一家,保证你还会回来的。”

    掌柜的兴致缺缺,那副样子不像在做生意,反而像是施舍一样。

    带刀的汉子面红脖子粗,犹豫良久,还是带着熊皮袄走了。

    “慢走,这里是南街廖记,回来还可以找我。”临走的时候,掌柜的目光带笑,那副眼神,分明再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感觉到王旭目光中的错愕,跟他来的伙计小声道:“县里的当铺数十家,规矩,一直是一个规矩。交还皮袄的时候,掌柜的在袖口里面,会偷偷用指甲做个记号。这个汉子拿东西走了,去了其他当铺,那边的人往袖口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给出的价格不会超过四十五两。

    汉子要是再不当,又走,下一家再看了,就给四十两。除非你真的可以不当,不然去的店铺越多,你这东西越不值钱,袖口上超过六道印子,东西人家干脆就不收了。

    所以,县上的这些当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赚钱的。本地人还好些,听你的口音是外地的,能把你活活宰死。”

    跟王旭进城的伙计,是王家的二管家周生,刘全不在的时候,会由他负责打点上下。

    周生原本是县上酒楼的掌柜,跟东家起了龌蹉才回来,除了进王家的时间比较晚以外,能力还要在刘全之上。

    “小小的当铺,原来还有这么多道道!”

    王旭听得静静有味,这不就跟九十年代,下面的汽车修理铺一样嘛。

    那时候,汽车还没有普及,一个县里,也就七八家修理铺。

    谁的车要是坏了,往修理铺一进,问完价格你要嫌贵,要走。

    那么来吧,不用五分钟,整个县的修理铺,都会知道你这辆车的情况。

    你要是去了别家,不是修不了,就是比那还贵,有本事你就别修,或者去其他地方。

    不然,你就得吃这个哑巴亏。

    后来,车越来越多,修理铺也越来越多,老司机们久病成医,自己就懂点行了,价格才算公道一些。

    “二位,是典当,还是回当啊?”

    带刀的汉子走后,王旭与周生过去了。

    看到来的是一对主仆,王旭穿的又非贵即富,掌柜的终于打起了精神,知道这是大买卖上门了。

    王旭也不说话,对着周生点点头。

    周生上前一步,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往掌柜的身边推了推:“我们是九泉镇王家的人,掌柜的,帮着掌掌眼吧。”

    “王家!”

    掌柜的心中一动,问道:“可是赈灾的王家?”

    周生点点头算是回应,又向王旭侧了侧身子,道:“这是我家少爷。”

    “哎呦,贵客,贵客临门了!”

    王家眼下是溧阳县新贵,掌柜的自然听说过,更知道新上任的宋县令,对王家的态度非比寻常。

    虽然还不知道,王家少爷来典当铺干嘛,可这种阶层的人,绝不是他一个掌柜的能得罪的,赶紧又是让伙计搬椅子,又是让徒弟去沏茶。

    “不用忙乎了,这里有样东西,还请掌柜的掌掌眼。”

    周生在王旭的示意下,将装有玻璃珠的盒子,推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一看盒子,上好的金丝木,不说里面的东西,光是盒子没有一百两就下不来。

    只是扫上一眼,掌柜的就知道里面的东西非比寻常,甚至没有直接用手去拿,而是先从怀里掏出手帕,用手帕将盒子包起来,才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开启。

    “嘶!”

    看到里面的东西,掌柜的倒吸了一口气:“这是?”

    王旭开口道:“水晶手链,由十二颗无色无暇,天然水晶珠打磨而成,掌柜的,帮忙估个价吧。”

    掌柜的咽了口吐沫,盒子里的十二颗水晶珠,颗颗晶莹剔透,大小如一,十二颗串成了一个手链,阳光一照犹如无物,直接就从水晶珠上照过去了。

    掌柜的不是没见过宝贝,也不是没见过宝石,只是没见过这么纯的。

    估价,怎么估,将水晶手链看了又看,掌柜的还是难以开口。

    “掌柜的,如果我们将这东西卖给你,你愿意出多少钱?”看到掌柜的久久不言,王旭便知道在没有玻璃的古代,玻璃珠的价值还真难以估量,因为它没有标准。

    比如第一次将玻璃珠,带到北美洲的白人,就曾用一箱玻璃珠,换走了印第安酋长的三箱宝石。

    王旭也不指望,一箱玻璃珠换三箱宝石,可这东西怎么也不能比珍珠便宜吧。

    “一万两!”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看向王旭,这个价格,绝不是他承受的极限。

    王旭笑了,如果只有一串玻璃珠,别说一万两,十万两他都敢说。

    不过,在他的计划中,类似这样的玻璃珠,一个月少说放出一万颗,东西多了,价值自然要跌一些。

    “这串水晶手链,有十二颗水晶珠,一颗水晶珠我要五百两,一串我要六千两,不知道这生意,掌柜的觉得能不能做?”王旭端着茶,一边说,一边抿了一口。

    “生意?”

    掌柜的看了眼盒子里的水晶手链,轻声道:“还有货?”

    王旭轻轻点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

    掌柜的抚摸着盒子,看着在阳光下美轮美奂的水晶珠,重重点头:“能做,绝对能做!”

第892章 薛牧山归来

    盒子里的水晶珠,一颗就有葡萄大。

    这品相,这色泽,掌柜的自认为,五百两一颗入手,绝对稳赚。

    唯一忧虑的,反而是王旭这边的产量,要是只有三五十颗,恐怕也算不上大生意。

    “王少爷,不知道这样的水晶珠,你那里能提供多少?”佟掌柜小心发问。

    王旭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一个月,一百颗!”

    他打算一个月,放出一万颗水晶珠,一年放出十二万,营业额六千万白银上下。

    但是这些水晶珠,不能都交给佟掌柜去做,因为扬州之地有三十六府,县乡无数,除了各府被定为三百颗供货量以外,县城最多能轮到百颗。

    只有这样,才能利益均沾,将玻璃珠生意做的跟珍珠一样,长久的经营下去。

    每一县,每一府,他都会寻找一位代理商。

    眼下时机还不成熟,等到时机成熟之后,王旭还会将每月的产量,从一万提升到十万,业务范围概括九州,乃至南疆之地,极北之地,也不是不可以。

    那时,一年下来,王家的净收入就有数亿两白银,放眼天下,也是有名有姓的豪商。

    到了那个时候,不只是玻璃珠,玻璃杯,玻璃壶,玻璃灯,玻璃镜也可以相继推出。

    王旭有多大声望,就可以堆积出多大家业,二者相辅相成,化为他撬动世界的杠杆。

    现在,不过是万里之行的一小步,他还没用力呢。

    “一百颗!”

    佟掌柜惊喜之余,又有点不甘心。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数量太少了,一串水晶手链就要十二颗水晶珠,一百颗水晶珠,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串零四颗富余。

    六千两一串的水晶手链,就算卖一万两,溧阳县能买得起的也大有人在,根本不够分啊。

    是的,成本价六千两的水晶手链,佟掌柜已经决定定价一万两了。

    王旭要赚钱,他也不可能赔本吆喝,更何况,水晶手链本身就是好东西。

    “王少爷,不知道这水晶珠,到底是怎么来的?”想完了价格问题,佟掌柜又想到了来历上。

    浙江府的珍珠,号称出自百年老贝,不管是外敷还是内服,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价格自然就会不菲。

    如果水晶珠的来历普通,说不得,就得给加点作料,让水晶珠的来历更传神些。

    “这些水晶珠,是从矿山内挖出来的,乃是一种天然宝石,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打磨成这个样子。因此,受到产量的限制,每月的成品少之又少,能出现在市面上的就更少了。”

    王旭没说玻璃是制造出来的,而是将它渲染成了天然宝石,以此来衬托价值。

    为了应对这个说法,他连凤溪村北边的大山,也让人开始往下挖了,至于挖什么,当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原来是这样!”听到王旭的解释,佟掌柜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至于真假,他没有往深处想,因为相比玻璃珠是制造出来的,他更乐意相信天然矿石的说法。

    君不见,翡翠,白玉,宝石,都是从矿山开采出来的。

    玻璃珠的外表,跟宝石一般无二,谁会认为这东西,不是来自于矿山,而是来自于工厂呢?

    如果以后,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他也完全可以推脱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是无良商家为了炒作自己说的,就像宣传珍珠养颜一样。

    留下一串水晶手链做样板,并承诺下午再送来八十八颗水晶珠,王旭从廖记典当铺中,带走了五万两银票。

    五万两银票不多,却是聚沙成塔的第一步。

    同样,廖记典当行背后,站着的是刀笔吏廖文龙,乃至世代为吏的廖家,对王家在县上站稳脚跟也有所帮助。

    毕竟,有句老话叫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令,不动的小吏。

    小吏不算官,却负责县衙的正常运转,县令的政令能不能出衙门,全看下面的小吏会不会迎合。

    要是小吏联合起来,一同抵制县令,就算县令也难有作为。

    溧阳县上的商贾,没有几家出众的,矮个子里面挑将军,廖家便是可以成事的人。

    至于宋县令,他想要什么王旭知道,和他合作,给他送钱,不如给他送官,送政绩。

    不是所有官员都爱钱,宋珧一心想往上爬,你给他真金白银,反而会得罪他。

    伴随着水晶珠的出现,一阵风,从溧阳县吹了出去。

    这阵风,不是王旭吹起来的,而是廖家所为。

    从王旭手上拿到了水晶珠,廖家没过几天便有了反应,借着廖家老爷子过寿的机会,让水晶珠大大的漏了次脸。

    廖家是官吏世家,溧阳县的地头蛇,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在溧阳县讨生活的商贾们,谁敢不给这个面子。

    廖家给老爷子祝寿,搞得风风光光,县上有头有脸的人,能去的都去了,不能去的也送出了寿礼。

    寿宴开了八十八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不是规模,而是作为孝子,廖文龙为老爷子献上的一盘明珠。

    在座的上千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说不出明珠的来历。

    只见这些明珠各个晶莹剔透,闻所未闻,好似稀世珍宝一般。

    只一天,溧阳县的大户人家们,便知道了这种叫水晶珠的东西。

    虽然水晶珠,没有水晶杯,水晶壶让人侧目,依然还是引得众人先睹为快。

    无色的宝石很多人见过,这么透明,近乎毫无杂质的,却连听都没有听过。

    一问价格,同样的珠子,只比浙江珍珠稍贵,在场的人又不差钱,不买还等什么。

    水晶珠在廖家手上,算是玩出了花样。

    除了水晶手串以外,廖家还将水晶珠做成了耳环,戒指,朱钗,乃至于钱袋上的纽扣。

    有钱人的腰带上,都喜欢戴着钱袋,钱袋有用金丝的,有用丝绸的,捆袋子的绳子两头,还用玉石作为挂衬,让钱袋的绳子可以自然向下,顺着钱袋往两边走。

    钱袋除了放钱以外,还有装饰的作用。

    常言道君子佩玉,玉与君子挂钩,没有功名的人不可佩戴,你有钱没功名,也不能在身上挂玉佩,只能挂金牌状的平安福,或者钱袋作为装饰。

    金牌太俗,反而没有钱袋通俗易懂,身上挂着个钱袋,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有钱人,效果就跟现代人脖子上的金链子一样。

    慢慢的,水晶珠的花样多了,用途自然也就多了。

    王旭还听人说,有位打算去北地参军的秀才,花大价钱从别人手上,买走了一颗水晶珠,据说要镶嵌在剑柄上。

    短短两天,廖家手上的水晶珠,就以一千两的价格,被蜂拥而至的人抢购一空。

    这还不算完,很多买不到水晶珠的人,连廖家的门都给堵住了,询问水晶珠哪里还有得卖。

    廖家挡不住,只能跟大家说这些水晶珠,是从王家流出来的。

    面对争相求购的众人,王旭没有卖出任何一颗,反而放出风去,说以后的溧阳县,只有廖家一家能卖水晶珠,每月一百颗。

    廖家感恩戴德,恨不得将王旭当成祖宗供起来。

    同样,王旭也借着这股风,开始挑选在其他府县,有势力,有实力的当地豪门合作。

    一府选一家代理商,每月供应三百颗水晶珠。

    一县选一家代理商,每月供应一百颗水晶珠。

    扬州三十六府,王旭忍着忍着,还是忍不住放出了两万颗。

    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而是大家抢着送钱,为了多拿份额都要打起来了,实在拒绝不了大家的热情。

    回过头来,清醒了一些,王旭才陷入苦恼。

    钱太多了,水晶珠五百两一颗,一个月出货两万颗,算起来就是一千万两。

    一年下来,就是一亿两千万两,这个钱多的有点烧手。

    就在王旭琢么着,是不是有钱也不赚,宁可少赚点,也不能树大遮风的时候,薛牧山从江南回来了,并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为他打消了几分顾虑。

第893章 书中车马多如簇

    “弟子王旭,见过老师。”

    几个月不见,薛牧山清减了一些,头戴文士冠,身穿白色月儒士袍,显的德高望重。

    “我不在的日子里,功课可曾落下?”

    薛牧山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起了王旭的功课。

    王旭低着头,恭敬的回答道:“弟子每日勤读不倦,不敢有任何怠慢。”

    “居然如此,我为什么在万里之外,都听到了你搞出来的小动作?说说,王家的水晶珠是怎么回事,一颗珠子居然要一千两,你王家真是阔气啊,马上就该摇身一变,成为江南之地的世家大族了吧?”

    薛牧山语气低沉,王旭抬头看去,老师的表情变幻莫测,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至于一千两一颗的水晶珠,他倒是有所耳闻,水晶珠的进价是五百两,建议零售价是八百两。

    很多郡县的商贾们,不满足于八百两的售价,认为水晶珠的价值不止于此,纷纷进行提价,少数地方更是将一颗水晶珠,卖到了一千五百两的天价。

    只是摸不准老师的态度,王旭唯有谨小慎微,以沉默应对。

    薛牧山见了,冷哼一声,开口道:“这些时日,你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你可知道,我光是飞鹰传书就收了几百封。

    这些人,有的是各地知府,有的是朝廷御史,有的是皇亲国戚,还有的是江南士族的家主,纷纷跟我打听你的消息。

    其中,淮阳王更是直截了当,问我水晶珠的生意,能不能跟他分予一二。当今万贵妃出身的万家,也指名道姓的跟我说,要在你的水晶珠生意上入股,你告诉我,我该怎么作答?”

    王旭听到这些话,就知道自家老师为什么生气了。

    王家,只是个小家族,上不得台面。

    这些日子,水晶珠的生意一帆风顺,王旭还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却没想到不是没人注意,而是这些人觉得他的层次太浅,直接就找上了自己的老师薛牧山,不屑跟他这个小蚂蚱打交道。

    王旭沉默不语,不知道该不该庆幸。

    他上面有个即将入阁的老师,不看僧面看佛面,别人让才会让他几分。

    要不是有这层关系,恐怕之前提到的淮阳王,万国舅,早就该跟饿狼一样,扑上来将他撕碎了吧。

    这些人不动手,估计是不知道薛牧山,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或者干脆就认为,王家是薛牧山推出来的白手套了。

    以这些人的想法,出身于穷乡僻壤的王家,怎么能搞出水晶珠这样的宝物来。

    “让老师费心了,王家能找到水晶矿,也是托了老师的洪福,弟子愿意将水晶矿的三成,不,四成利益交给老师,还请老师多多看护。”

    王旭知道水晶生意有多碍眼,更知道凭借王家的力量,是万万守不住这份家当的,要想渡过难关,唯有将薛牧山拉上战车,才能保证风雨无阻。

    对于这种贿赂,王旭并不反感,就当给自己找保护伞了。

    保护伞还是很有必要的,现代中,多少污染性工厂,大型娱乐公司,和建筑公司的背后,都跟当官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九十年代与21世纪初,朝廷管制的没有那么严格之前,更是不乏一些重量级二代,在大公司中担任公关部长,副总,法人之类的高职。

    也就是后面管的严了,字面上不见了这些人的踪迹。

    实际上,只是从台前转到了幕后,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不然谁给你保驾护航。

    “怎么,你当我是来打秋风的?”

    听到王旭的回答,薛牧山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训斥道:“少动点歪心思,你要记住,士农工商,读书才是最重要的,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书读得好,这些东西应有尽有。”

    说到这里,薛牧山又语气微顿,补充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士林中人,都以耕读持家为业,很少有官员会鼓励弟子经商?”

    “弟子不知...”

    “那是因为在官员,尤其是五品以上官员眼中,商人不过是肥猪而已,猪肥了,自然就要宰了。当年,大同府的矿商是何等威风,还不是被带着新上任的四品巡检使,杀了个寸草不留!

    到了知府这个层次,你就知道,什么叫钱财乃身外之物了,有官做,还怕没钱用吗?你那个水晶珠,交给下人去打点就行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不然到了后面你就会知道,什么叫镜花水月了。”

    王旭连连应是,没想到一年几千万两的生意,在薛牧山眼中也不过如是。

    转念一想,这话还真没错。

    大同府的矿商,王旭听薛牧山讲过,据说实力比眼下的盐商,茶商,米商,船商的实力还强,更是私养甲士。

    抄家的时候,光是白银就抄出了五千亿两,顶得上九州之地,朝廷十年的国税了。

    这样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业联盟,说倒就倒了,杀得人头滚滚,可见有钱人在朝廷眼中,真不算个什么。

    “水晶珠的事,我帮你挡下了,那淮阳王也不算个什么,一个小小的藩王,翻不起风浪来。倒是万国舅那里,恐怕有些麻烦,这些年万贵妃正得宠,万国舅水涨船高,连我也得让他三分。”

    薛牧山一开始语气轻松,说到万国舅的时候,眉头却微微皱了下。

    王旭看了,便知道这个万国舅,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最少也是个搅屎棍。

    反过来,一个皇亲国舅,能让薛牧山这样的当代大儒,即将入阁的二品大员忌惮,王旭还对他挺感兴趣的。

    “老师,看您这次回来神色不错,您是不是要入阁了?”

    王旭主动开口,相比万国舅的事,薛牧山入阁才是眼下的大事。

    “你想问什么?”

    薛牧山瞪了他一眼,冷脸道:“你的心思要放在学业上,不要乱想那些没用的。我问你,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心得?”

    王旭一听就知道不好,入阁的事,恐怕喜中有优。

    只是看薛牧山的神态,喜应该更多一些,也不知是哪里除了变故。

    “左耳听,右耳冒,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一点感悟都没有?”看到王旭不说话,薛牧山还以为他没有认真听,说着就摸向了手边的戒尺。

    王旭赶紧收回心思,知道再不回答就要挨打了,急忙开口道:“听老师说起市农工商,读书才是正途,只要书读得好,其他一切应有尽有,弟子确实有些感触。”

    “说!!”

    薛牧山拿着戒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说实话,在外听到王家在做生意,王旭处处出头时,薛牧山便已有不满。

    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有早慧,不能以孩童相较,一直担心王旭会舍本逐末,这才提前赶了回来。

    此时看到王旭神游九天,不知在想什么,已经暗暗决定,这次要对答的不好,少不了棍棒教育,将弟子引入正轨。

    “老师,弟子将您的教导,结合我自己的想法,总结成了一首诗。”

    王旭可不想挨打,也知道薛牧山想听什么,当即开口道:“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口成章的瞬间,文气涌动,异象凸显。

    伴随着一声嘶鸣,一辆马车从文气中冲出来,落在窗外,化为了两匹金光闪闪,拉着黄金马车的神驹。

    “文道至宝显化!”

    薛牧山见了,面色一喜,转头看向王旭,情不自禁的笑道:“孺子可教!”

第894章 望师成龙

    诗词文章,是儒士的力量根本,诗词出,自有不凡之处。

    薛牧山满意的看着王旭,目光前所未有的和蔼。

    自己这弟子,被人传为古之圣贤转世,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拜师那天,出口成章,文气六丈,方圆百里灵气倒灌,诗成镇州,普通进士都做不到。

    这次更好,直接来了首劝学类的辅助诗,诗词一成,连诗文中的车马都被接引了下来。

    要知道,儒界中的诗词,都带有特殊力量,每首诗都有不同效果。

    诗词中带剑,刀,兵,杀,诛,斩一类的词句,往往有超乎想象的杀伤力。

    带有防,御,守,藏,行,飘,飞一类的词句,也会给人加持守护,飞行,移动的特殊效果。

    王旭这首劝学诗,不带杀伐,却带了千斤粟,黄金屋,车马,颜如玉之类的词,一听就是上佳的辅助诗。

    有品阶的读书人用了,能具现出保护自己的黄金屋,可以食用的千斤粟,用来赶路的车马,或者红袖添香的美人。

    身为当代大儒,薛牧山一眼就看出了,这首诗要比上一首更强。

    这个强,不是可读性,而是作用。

    想一想,一个由进士带队,深入敌人后方的作战小队,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利用文气具现出千斤粟是个什么效果。

    再想想,文人夜宿深山老林,遇到风雨或者妖物,具现出黄金屋保护自己是什么效果。

    这首诗简直是全能,占了食物,车马,房屋三点,而且文章一出,文光六丈六,诗成镇州,比同种类的镇县诗,镇府诗的效果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个强,是能实际体现出来的。

    比如同样的召唤车马,用镇州诗召唤出的车马,就要比镇府诗,镇县诗更舒适,速度也更快。

    放到战场上,更快就代表着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不知能救下多少将士的性命。

    嘶聿聿!!

    两匹黄金色,从文气中冲出来的战马,拉着黄金色的马车,站在王旭的窗外打着喷嚏。

    王旭抬眼看去,只觉得与马车心意相通,能对马车指使如臂。

    感受到他的想法,战马扬起前蹄,化为金光冲向王旭,落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页金书。

    书中车马多如簇...

    王旭拿起金书一看,情不自禁的念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喜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随时能依靠这页金书,从书中召唤出车马来,而且等到他拥有功名,可以调动文气之后,召唤出的车马更是不止一辆。

    “老师,这是?”

    王旭拿着金页,不明所以的看向薛牧山。

    薛牧山摸着胡子,满意的笑道:“这是诗词具现出的文道至宝,有文道至宝的家族,才能称得上文人世家。金页不失,以后你王家,子子孙孙都不用愁没有车马用了,它将永远护持在你王家。”

    听到这些话,王旭喜不自禁。

    这辆车马,不只是车马那么简单,同样也是逼格。

    日后只要出行,见到这辆与众不同的马车,别人就知道是他王旭到了,比任何宣传都管用。

    同样,凡是学了这首诗的人,见到他也要行半师之礼。

    薛牧山为什么有这么大名头,桃李满天下,就是因为他写过的许多诗词,文章,被九州士子学习,学习过这些诗词的人,都要尊他为半个老师。

    “这首诗的价值,要比你想的更重要,我这就给孔庙传书,让他们将这首诗放入文阁,让天下士子学习。”

    薛牧山比王旭还高兴,当即便提笔书写诗文,寄语,焚香祷告之后,放入香炉内点燃。

    王旭站在一旁观看,只见被点燃的诗文,化为青烟飘向远方,听薛牧山的意思,用不了多久孔庙就会收到消息。

    “老师,弟子已经写出两首诗了,不知道这些诗写出来都有什么好处?”

    等到薛牧山忙完之后,王旭忍不住开口问道。

    薛牧山面色严肃,沉声道:“文士写诗词,能得文气加身,文气浓郁,鬼神避易,万法不侵。

    你接连写出两篇镇州诗,身上文气之浓郁,三阶以下的妖,佛,道,遇到你法术就不灵了。另外,你写出的作品越多,进士之后,成就大儒的路越好走。

    我儒家开启科考制度之后,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四个阶位,只要考上去就行。进士之后的大儒,却需要孔庙与万民承认,没有上乘的,足够分量的诗词与文章,是不可能成为大儒的。”

    “老师,那么圣贤呢?”

    大儒堪比五阶修士,大儒之后是圣贤,圣贤之后是圣人。

    王旭很好奇,圣贤又该如何成就,难道也是写写诗词,做做文章?

    “圣贤...”

    薛牧山沉默少许,他也没有摸到圣贤的门槛,只能含糊道:“圣贤要出书立传,只有写出能让万民拜读,微言大义,有开创性,引导性的经书,或者为圣人之言做序,理解,解读出圣人之言的人,才能成就圣贤,这些对你来说还太遥远。”

    薛牧山口中的经书,指的不是和尚跟道士的经书,而是泛指四书五经,或者与四书五经相似的典籍。

    到了圣贤这个层次,已经不是写一篇文章,或者几首诗就行的了。

    它需要几十篇高质量文章,组合成一个整体,一个系列,一个理论,还要有可学性,教导性才可以。

    王旭认真听讲,暗暗进行对比。

    如果他要成就圣贤,起码得写出几百首诗,形成一整套的王旭诗集,才有可能成就圣贤。

    就是只抄精品诗,也得几十首高质量的诗才行,毕竟诗词在文道中只算小道,真正的大道是文章。

    至于成圣,以诗词来说,成圣的几率微乎其微。

    就算写到极致,最多也就是李白,杜甫这样的伪圣,哪怕被人贡奉为诗圣,其实也难缘大道。

    真正能被称为文圣的人,只有开创思想,开创流派的人才行。

    这群人中,至圣孔子,亚圣孟子,后圣荀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副圣颜子,伪圣朱熹,二程,王阳明诸人才跟圣字擦边。

    以孔子为首,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自己的学术书籍,流派,思想,见解,所有才有如此成就。

    讲了几句圣贤之道,十分高兴的薛牧山,继续说到:“这段时间,你要跟在我身边苦心求学,诗词之道你颇有天赋,但是诗词只是小道,真正的大道在四书五经之中。

    半个月前,内阁首辅,寒党领袖严阁老,已经自请告老还乡。按照历来的规矩,三请之后当今圣上便无法挽留,最多一年时间,为师便要回京任职。

    我虽然有心带着你,可朝廷之中纷乱不已,短时间内我也顾不上你,只能将你托付给我的老友照看。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得以学业为主,短暂半年,长则一年,为师不走也得走了,学多少就看你自己啦。”

    王旭之前问朝堂的事,薛牧山没有作答。

    此时,不知道是王旭的表现让他很满意,还是之前没说只是耽误了,居然耐心的给王旭讲解了起来。

    王旭一听,心中微微一动,开口道:“恭喜老师,老师胸有丘壑,终于可以一展抱负了。只是,弟子还想斗胆问一句,入朝之后,朝廷打算怎么安排您呢?”

    “这个嘛...”

    薛牧山语气微顿,开口道:“你不要往外传,如果不出意外,为师将接任内阁选辅,如今只待时机。”

    “选辅!”

    王旭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不是次辅,难怪老师似喜似优。

    以薛牧山的年纪,如果能接任内阁次辅,成为朝廷的二把手,以后还有执掌内阁的机会。

    三把手选辅,虽然比后五位,当应声虫的阁老强一些,却也强的有限。

    在这个位置上,做的好了,功劳是首辅的。

    做的不好,责任是自己的,而且前面还有个次辅压着,坐上去,基本就别想动地方了。

    如此一来,十年之后,等到自己春风得意之时,应该就到了薛牧山告老还乡之时。

    以王旭对自己的安排,十年之后,他铁定高中进士了。

    那时,薛牧山要是告老还乡,朝廷里缺了能帮衬的人,再加上他不打算入朝为官,说不得就要跟朝堂断了联系。

    当然了,现在想想是这样,认真说起来,十年后的事谁又能说的一定。

    不就是个内阁首辅么,惹急了王旭,给老师开开挂,来个望师成龙,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第895章 少年十七岁

    时光匆匆,转眼便是两年。

    凭借两首镇州诗,外加跟随老师四处走动,拜访名家大儒。

    十一岁的王旭,已经在江南之地才名初显,尤其是标志性的黄金马车,更是在童生跟秀才之间颇有名号。

    对了,在这里要说一下,如今的王旭已经是童生了。

    童生考试,相对来说还是简单的,就连九泉镇那样的小地方,每年都能出一两个童生,更何况是跟随在大儒身边的王旭。

    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严阁老告老还乡,与寒党失势的过程,比薛牧山预测的晚了一些。

    在薛牧山的想法中,面对朱党的围追堵截,用不了一年半载,寒党便会在朝堂中黯然隐退。

    实际上,不管是当今圣上的态度,还是寒党的反击,都要比朱党想的更强大。

    足足支撑了两年,新政开始的第八个年头,双方打的皮开肉绽,严阁老才带着寒党大员,渐渐让出手中的权利。

    得胜之后,即将前往京城任职的薛牧山,临走时却忧心忡忡。

    寒党多支持了一年,不仅代表了寒党的态度,也代表当今圣上是支持新政的。

    新政宣告失利,非战之罪,只怪士族的力量太强大。

    与其说朱党战胜了寒党,不如说士族的力量战胜了皇权,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据说在严阁老离开的那一天,气的把镇江府知府,送上来恳请废除新政的奏折都撕了。

    能让一位城府深沉的帝王,干出这样的事来,你说他心里得有多气。

    反过来,连皇帝躲在书房中,撕了一份奏折薛牧山都能知道,朱党的力量又得有多强大。

    或许,这事还不算完,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一心想要大展宏图。

    换成平庸的皇帝,新政挫败,见识到了士绅的力量,或许会自甘堕落,以后风花雪月的不理朝政。

    但是当今圣上,不是个软性子,朱党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让他寝食难安了。

    就这样,薛牧山走了,临走前,王旭拒绝了去扬州府,白鹤书院读书的建议。

    白鹤书院,虽然是扬州府乃至江南之地,鼎鼎有名的大书院,院长更是不弱于薛牧山的大儒,可王旭还是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很简单,路太远,也不喜欢书院的气氛,打算过几年再说。

    对此,薛牧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王旭,过几年一定要去入学。

    因为白鹭书院,不只是书院那么简单,同样也跟后世的世界名校一样,是积累名望的好地方。

    一年后,十二岁的王旭,再次参加府试,以府试第一的成绩,成为了一名秀才。

    加上县试那次,他已经连中两元,如果还能在州试中考中第一,将成为江南之地很罕见的小三元获得者。

    小三元,虽然没有解元《州试》、会元《进士试》、状元《殿试》的大三元含金量高,但是在江南之地也非常难得了。

    得知王旭中了秀才,远在京城的薛牧山,特意让人带来了一份礼物,一本亲自手书的中庸。

    中庸,是薛牧山最喜欢看的书,常常书不离手。

    这本手书中,写满了薛牧山对中庸的理解与运用,被称为大儒心得也不为过,放在士林之中能被当做传家宝。

    王旭收到之后,也让人送去了一盒玻璃珠,眼下的玻璃珠,已经成了天下间新兴的奢侈品。

    据说在京城中,一颗玻璃珠能卖到两千两,而且有价无市。

    一百颗玻璃珠,价钱放在一边,主要是个诚意。

    薛牧山在京城中,少不了交友访客,玻璃珠拿得出手,又不俗气,用来赏给各家的小辈再好不过了。

    时间犹如白马过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玻璃珠的生意,始终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维持在每月两万颗上下的数目上。

    万家还是来人了,打着万贵妃的旗号,开口就要两成干股。

    王旭没有拒绝,因为万家的入股,不是白吃白拿,而是很肯定的告诉王家,这项生意万贵妃罩着了。

    万家其实也是小门小户,并不富裕,只是出了个得宠的万贵妃,这些年才飞黄腾达。

    万贵妃在宫里,也不是不吃不喝的,逢年过节,总得赏赐下人,笼络下边的低级宾妃,开销很大。

    自从万家从水晶珠的生意上,每年拿到三千万两分红之后,王旭的生意就再也没人来找麻烦了。

    同样,每年交出一大笔保护费之后,王旭也将水晶珠的价格,从五百两提到了八百两,在出货数量不变的情况下不赔反赚。

    三年后,王旭十五岁,本想再次考举人,却被老师劝了下来。

    那一年,扬州府的主考官虽然是朱党成员,却是个反对神童,对神童持否定态度的翰林院大儒,他如果去参加州试,有八成几率会被压一压。

    毕竟,十五岁的举人太扎眼了,就连对神童没有偏见的人,估计都不知道是录还是不录,更别说是反对神童的老儒士。

    王旭为了避免撞到枪口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属于天灾**,跟学问没有关系,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又是两年,这一年,王旭十七岁,这一年,正逢当今陛下的生母六十大寿,欲要下旨,开恩科。

    “恩科!”

    王旭站在院子里,看着从京城传来了的消息,目光中闪过几分喜色。

    举人考试三年一次,上一次是在两年前举办的,如果不开恩科的话,他得明年才能参加州试。

    开恩科,意味着他能提前一年,避过正常的考试时间,提前拿到举人功名。

    算算时间,现在是五月份,皇太后的寿辰是八月底。

    按照老师的来信,皇帝打算在六月初发布开恩科的消息,考试时间定在八月底,皇太后寿辰那天。

    溧阳县,在扬州的大西边,如果等到六月初,听到正式消息在前往扬州府,恐怕他赶到的时候,考场附近的客栈都找不到。

    这不是说笑,以前就出现过考场周围的客栈满员,考生只能住在牛棚的消息。

    “我能提前半个月,知道即将开恩科的消息,恐怕江南士族中,会知道的也大有人在。”

    王旭打定心思提前出发,毕竟他没去过扬州府,以免到了那边手忙脚乱。

    听人说,作为扬州首府的扬州府,占据了江南之地的繁华,能让人流连忘返。

    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过去玩几天,算起来,他总在家里当宅男,也有段时间没出去了。

    有了主意,王旭便让下人收拾行李,自己亲自去给母亲请安,打算来一场带上钱,说走就走的旅行。

    “什么,要去扬州府?”

    听到王旭要去扬州,哪怕是参加州试,王夫人依然满脸的放心不下。

    “母亲,朝廷即将开恩科的消息,是老师从京城传来的,十拿九稳。孩儿早些去,也可以早点安顿下来,为备考做准备。”

    “那也太远了,要不,让你爹陪着你去?”

    这些年王家风生水起,王夫人在县城内,也是人人哄着的贵妇人,有点小富即安的心思。

    换成王家没有发迹之前,听到王旭要去赶考,恐怕王夫人早就笑开花了。

    现在嘛,高兴有,更多的却是担心,对功名利禄的心思淡了不少。

    毕竟,溧阳县就这么大,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七品县令。

    王夫人同样是七品诰命夫人,这些年看着宋县令忙前忙后的,也不觉得当官有什么好了,只拿王家眼下的局面来说,就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贵。

    “母亲,我也老大不小了,让父亲跟着去多丢人,而且到了扬州之后,我也少不了应酬,这也不方便啊。”王旭一脸苦笑,小声安慰着母亲。

    说了几句,王夫人就哭了,边哭边道:“你这孩子,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一想到你要风餐露宿,为娘就觉得心疼,你说要是半路上遇到坏人,或者吃人的妖怪怎么办。就算遇不到,扬州那么繁华,你去了之后要是心野了,不想回来怎么办?”

    王旭嘴角直抽搐,恐怕说了半天,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娘,这些年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总窝在溧阳县也不是办法,孩儿去扬州府探探路,如果合适的话,咱们也可以搬到那边去。”

    王旭好言相劝,好说歹说,才让王夫人止住眼泪。

    止住眼泪之后,王夫人盯着王旭看了许久,看得他头皮发麻了,才语气幽幽的说道:“旭儿也长大了,这次中举之后,也该给你张罗个媳妇了。”

    王夫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说的王旭有些难以招架。

    好一会后,王旭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急,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咱们王家子嗣不显,为娘还等着抱孙子了。”

    不等王旭在说什么,王夫人便摆了摆手:“你去吧,早去早回,家里有娘在,不必牵挂。”

    刚才还哭的跟泪人一样,转眼想到了子嗣上,王旭就被抛在一边了。

    王旭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哭笑不得的说道:“家里的事全靠娘亲了,到了那边我会写信,让元宝送回来的。”

    “去吧,去吧。”

    王夫人摆着手,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896章 扬州府

    扬州,乃是天下九州之一,更是江南三州之首。

    扬州的繁华,冠绝天下,人们常用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来形容。

    为了赶时间,王旭选择走水路。

    从溧阳县的三定河坐船,转到金山府,然后再从金山府的大运河,一路向东直抵扬州府。

    “都说三定河是条小河,没想到这么大!”

    站在码头上,看着眼前的三定河,王旭一点都不觉得这条河小。

    三定河说是小河,只是大运河下的一个小分支,实际上,宽度起码有半公里,现代的巡洋舰都能开进来。

    码头上,停着大大小小数百艘船,有的是拉货的,有的是拉人的,还有直属于朝廷水师的巡逻船。

    “客官,是去扬州的吗?”

    一艘三十几米长,停靠在码头上的客船,离的老远就有船家开口问道。

    船家是位老人,看上去有六十上下,穿上还带着几个三四十岁,做帮工打扮的中年人。

    “老丈,你的船快不快,安不安全,到扬州府要走几天?”

    王旭身穿儒士服,背着个书箱,上下打量着客船。

    “客官放心,我保证您八天就到扬州府。至于安全,嘿嘿,凡是旗杆上挂这个的,都是给上面交过供奉的,你就是想出事都不行。”

    船家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竖在船头的大旗。

    王旭抬眼看去,之前还没注意,这杆旗上居然写着:“扬州龙宫,金山水府,分水将军李安!”

    “李安?”

    王旭带着疑惑,询问道:“老丈,这位李安将军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以前没坐过船吧?李安将军,乃是金山水府的河伯,掌管着金山府上上下下,数百条河流,在这些河域上跑船的人家,谁家不得供奉李安将军!”

    提起分水将军李安,船东一脸的敬畏。

    人族与龙族有盟约,人族中的大小河流,通通由龙族掌管。

    凡是有点知名度的河域,湖泊,河流,龙族都会派下龙君或者水族大将镇守,正因为上面有人管着,很少会出现水妖为患的说法。

    作为回报,每年的龙王祭中,吃水上这碗饭的人,都要举行祭祀。

    这种祭祀,是朝廷乃至于儒家都承认的,据说要是让龙君或者水族大将满意,甚至会迎来人前显圣。

    分水将军李安,便是扬州龙君下辖,掌管金山府水域的将军。

    能在船上挂这个旗子的人,都是给上面交过孝敬的,再算在河上遇到风浪,翻了船,也有水妖将船推到岸边,就跟上了保险一样。

    得到保证之后,王旭交了船费,登上了这艘客船。

    客船从外看着不大,里面的房间却不少,上下两层加起来,说是有三十几个房间。

    房间有大有小,大的跟现代的小旅馆差不多,小的就跟卫生间一样。

    王旭选了个甲字房,一问船费,八天的路程,从溧阳县到金山府,一口价就是五百两银子。

    差一点的乙字房,船费要便宜很多,同样的路程,同样的天数,只因为乙字房不挨着甲板,面积小一些,船费就比甲字房便宜了二百两。

    再问,下层的丁字房更便宜,只要一百两,房间里就有一张床,人挤在里面跟沙丁鱼罐头一样,上厕所都得排队去。

    王旭不差钱,也不想委屈自己,直接就将仅有的两间甲字房占了一间。

    另外一间甲字房,王旭打听了一下,好似是被一个去扬州府看货的药材商占了。

    杨帆,,载满人的客船,顺着三定河直奔扬州府而去。

    到了晚上,有船家提供的免费吃食。

    免费的吃食,当然不会太好,哪怕是甲等房的客人,也不过是咸鱼干配酱豆腐,外加一小碟海带丝跟两个窝头。

    甲等房都这样,乙等房就更差了,连鱼干都没有,只有窝头跟海带丝吃。

    至于最便宜的丁字房,抱歉,不负责提供食物,想吃就得自己从家带。

    也不是都这么差,只要肯花钱,船上还是有小灶的。

    这艘船,是家族生意,船东就是那位老丈,姓史,领着四个儿子,一个儿媳妇做水上生意。

    肯花钱的,能吃船上的小灶,甚至就是寂寞了,也能从船上租到鱼竿,没事可以去船头钓鱼。

    只不过,想吃小灶可不便宜。

    酒菜有是有,价格却是餐馆的十倍,问了下价格,连同样住在甲等房的药商,都摇摇头走了。

    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在船上吃八天小灶,搁在外面能吃三个月的酒楼。

    又不是不给饭吃,忍忍也就过去了,除非家底十分富足的,谁舍得把钱这么花。

    “在家天天大鱼大肉,吃得我都腻了,正好尝尝窝头跟盐菜,换换胃口。”药材商如此跟王旭说道。

    药材商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往交州运药材,溧阳只是他的中转站。

    从对话中王旭了解到,药材商有些家底,却说不上多有钱,跟没发迹之前的王家差不多。

    药材商有些抠门,还是个势利眼,没事的时候只跟王旭聊聊,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的。

    第二天的时候,丁字房有个人晕船,过来借热水,药材商硬是要让对法拿钱买才给。

    船上不让乘客生火,热水也只给甲字房供应,其他人只能用冷水。

    从这件事上,王旭察觉到药材商,是那种比较现实的人,对穷人跟对富人是两种态度。

    王旭倒是给了,却没有得到感激。

    晕船的是个穷书生,出身寒门,身上有秀才功名,去扬州府是为了参加诗会。

    喝了王旭给的热水,书生却没给他好脸色,嘀咕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年头,好人难做,仇富的人多,感恩的人少。

    药材商知道了这事,还特意找上了王旭,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诉他:“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人你帮了他,他反而觉得你是个傻叉。”

    王旭没有作答,因为药材商是赶着他吃晚饭去的,说完之后不等他开口,就自己人一样坐下来。

    “这是刚从江里捕上来的草鱼吧,看着真嫩,这道糖醋鱼我最爱吃了,今天老哥我得跟你喝点。”药材商坐下之后,就要去拿筷子。

    王旭还是不说话,只是将糖醋鱼用手挡上了。

    “咋的,还怕老哥吃啊?”看到王旭的动作,药材商显得很不满。

    王旭笑了笑,轻声道:“你教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人你帮了他,他反而觉得你是个傻叉。”

    “嘿嘿...”

    药材商一脸尴尬,羞红着脸走了。

    从这以后,药材商再也不来找他了,只是王旭听人船东说,药材商在外说了他的坏话。

    是什么坏话王旭没问,想来不过是为富不仁,见利忘义之类的,实际上呢,他们根本谁也不认识谁。

    轰!!

    船上的第五天,距离扬州府已经近了,王旭第一次见到了水族。

    那是两拨人在打架,一波人虾头蟹脑,一波人披麟带甲,站在河面上兴风作浪,大打出手。

    离得很远,一只人身虾头的水族,就挥舞着一对板斧,高声道:“李二鱼,你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今天说什么也得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将你的鱼头下酒。”

    另一个披麟带甲,长着黑鱼头的水族则说:“夏老三,你妹妹人尽可夫,谁知道那孩子是谁的,这事我可不认。识相的,马上将路让开,不然打断了你的虾脚,你回去之后就不好交差了。”

    王旭一听就乐了,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了外表不同以外,所谓的水族,妖族,蛮族,又跟人类有什么不同。

第897章 崔玉与狐

    两波水族的大战,并没有波及到客船,显然双方都有克制。

    第八天下午,顺着京杭运河,王旭到达了扬州府。

    扬州府的繁荣,王旭以前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实际感触。

    如今,顺着京杭运河上来,看着两岸停靠的画舫,巨型商船,还有人声鼎沸的城池,真不是溧阳县那种地方能比的。

    溧阳县只是小县城,一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大街上就看不到人了。

    扬州府则不然,入夜之后,才是夜生活开始的一天。

    有文人出入酒楼,画舫,吟诗作对,意气风发。

    有商贾一掷千金,只为博取美人一笑。

    王旭甚至在一些人身上,看到了玻璃珠,和对玻璃珠的追捧。

    毫无疑问,扬州城才是真的繁华之地,江南中能不落其后的府城寥寥无几。

    “叫什么,来做什么的,有没有夹带货物?”

    跟传闻中不同,王旭发现想要进城,居然还要缴税。

    外地人,不携带货物的,进城要交三百文,带了货物的要交五两。

    就连有功名的人,也必须交这个钱,不然一律不许进城。

    “这位老哥,向您询问一下,这进城税是什么回事?”

    王旭找到了一位小贩,打听起城内的消息。

    小贩叹了口气,直言道:“还不是让朝廷弄的,你说严公的新政多好,不用与民争利,还没这么多的规矩。

    现在呢,处处都要钱,什么进城费,卫生费,地摊费,往地上吐口痰都要钱,不给就将你丢进牢房关几天。

    我算是看出来了,朝堂上的那群大老爷,是不打算给我们活路了。”

    小贩语气萧索,听他的口音是浙江府那边的人,又携带了不少货物,五两银子的入城费恐怕是没跑了。

    “苛捐杂税啊!”

    王旭的内心深处,猛的闪过这个词。

    严松新政之时,大多数税收是针对士绅阶层的,很少从老百姓身上刮羊毛。

    新政被废,寒党被贬之后,朝堂上税收立刻缩减了二分之一,到处都是窟窿。

    这些窟窿怎么堵,总不能还让士绅们出血吧。

    以士绅为基础的朱党,是这次党争的胜利者,也是得利者,他们要是肯出血的话,也不会反对新政了。

    如今新政被废,面对越来越少的税银,当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更过分的是,进城费,是按次数算的。

    进城一次,小商贩赶着马车,进城要五两银子,大商贩拉着一船货物还是五两,收费标准明显不合理。

    一艘千米海船,顺着京杭运河进入扬州府,能拉的货物是马车的上千倍。

    小商贩为了五两银子,要紧衣缩食,大商贩给五两银子,却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这样的规矩,明显是对下不对上,贫了小民,富了商贾,跟新政中的按量收税截然相反。

    寒党失利,新政被废的弊端,已经开始显露。

    王旭心之忧矣,却无能为力,只能交了进城费,进入扬州城内,不敢想,以后的朝廷政策还会怎么变。

    扬州城,是扬州首府,江南之地多水,扬州城内也是大小河流不断,更有京杭运河穿城而过。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扬州瘦马了。

    扬州瘦马,不是指马,而是指人。

    扬州城,是江南盐商的大本营,盐商富可敌国,攀比无度,从盐商内部流传出来的养瘦马,便成了江南之地极尽奢华的体现。

    牙人,牙公,会从穷苦人家中,买来六七岁的女童,从小调教,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从中牟利。

    一等的瘦马,诗词书画无所不通,跟大家闺秀没什么差别,吟诗作对也能信手捏来,文才不见得比读书人差,往往会成为官绅的妾室。

    二等的瘦马,能歌善舞,只是略输文采,往往会进入秦楼楚馆,花房画舫,或卖艺,或卖身,混的好了,也能嫁个文人雅士,一生无忧。

    三等的瘦马,受资质所限,就是真的卖笑了。

    要文才没文才,要歌舞没歌舞,只能拾人牙慧,卖笑度日。

    等到人老珠黄之时,往往下场凄惨,能全身而退者寥寥无几。

    至于四等跟五等的瘦马,算是最差的,往往只能给人当丫鬟。

    瘦马的分级,从相貌起始,长大后首重才华,相貌其次,佼佼者二者合一。

    牙人跟牙公,挑选女童的时候,都会挑那种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这种从小就花枝招展的女孩,才值得下大力气培养。

    不过,有句话叫长大了,也长残了,四五等的瘦马便是这种。

    要文才没文才,要长相没长相,虽然不算目不识丁,却也拿不出手,只能卖给别人当丫鬟,或者给一二等的瘦马当陪衬。

    以瘦马为业,扬州府支撑起了好大的产业。

    买来的女童,少则七八两,多则十几两,调教个几年,就算三等的瘦马,一转手也是千两银子。

    一等二等的瘦马,想要赎身,费用更是高达几万两,乃至几十万两。

    很多穷苦人家,不但不以瘦马为耻,反而以瘦马为荣。

    觉得自家闺女,能被当做瘦马买走,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些长大之后,混的好,前来寻亲的瘦马,更会给家里添置良田千亩,一家老小穿金戴银。

    此消彼长,百姓见有利可图,甚至会主动将自家孩子当做瘦马养,如此一来,攀比之风越发高涨。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用不了几天,朝廷要开恩科的消息就会传下来,扬州境内的秀才都会前来赶考,所以,当务之急是安顿下来,趁着物价上涨之前早做打算。”

    王旭进了扬州,便开始考虑落脚的地方。

    溧阳县,距离扬州府很远,中间隔了金山府,杭州府,苏州府数个府县,王家在这边没有产业。

    现在才是五月底,距离恩科开考的八月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光是住店便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有这个钱,还不如在扬州买个院子,反正这些院子也不会贬值,放在手里也是万世根基。

    当然了,买院子的事不能急,挑挑看看,得选个合适的地方。

    前两天,先在酒楼住下吧,也好跟酒楼里的伙计们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上好的宅院出售。

    王旭走在街上,寻找酒楼落脚。

    走了两条街,一栋五层高的酒楼吸引了他的注意,尤其是酒楼外挂着的对联,更是道尽了人世沧桑。

    上联: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喝一杯茶去。

    下联: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拿一壶酒来。

    横批:名利居。

    “好一个名利居,就在此地落脚吧。”

    名利二字,让王旭有感而发,他也不往别处去了,就打算在此落脚。

    到了里面一看,一楼是客厅,周围围着几十张餐桌,客厅中间还搭着舞台,中午有歌舞助兴,下午有评书可听。

    二楼是雅座,听书的时候有屏风遮挡,看歌舞的时候可以将屏风撤掉,从上往下看的更清楚。

    三楼是包厢,不愿抛头露面的体面人,可以在里面用餐,把门一关也省的别人打扰。

    四楼与五楼是客房,分为上房与下房两种,这上下之分,其实是以楼层划分的。

    不过古代人认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上房就要比下房贵些。

    不喜欢有人住在自己头上,可以选择住上房,不介意,下房更便宜些,与上房也没多大差别。

    王旭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天都快黑了。

    舞台上,一位老头正在说书,说的是儒林往事,一个叫崔玉的书生跟白狐的故事。

    崔玉确有其人,据传还是北方大族,清河崔氏的始祖。

    故事嘛,跟聊斋志异的差不多,讲崔玉救下了一只白狐,白狐如何报恩之类的。

    这只白狐,日后成了极北之地,白狐一族的妖王。

    崔玉借着与白狐王的恩情,也带领崔家飞黄腾达,成了北方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成就了一段佳话。

    只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崔玉与狐的故事,其实一直是崔家人的心病。

    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一只公狐狸,故事中白狐给崔玉煮粥,陪崔玉读书的故事,没有大家想的那么美好。

    嗯,挺恶心的。

第898章 名利居

    进了名利居,王旭找地方坐下,抬眼往周围打量了一眼。

    入眼,就跟来到现代的百年老店一样,里面挂满了字画与对联,其中有几位王旭都认识,不是当代大儒便是文坛新秀,显然这些人都来过这里,还在店里留下了墨宝。

    “客官,您是住店啊,还是吃饭啊?”

    等到王旭坐下,有店小二上来招呼。

    王旭一边欣赏着墙上的字画,一边开口道:“也住店,也吃饭,要一间上房,再来一桌酒菜,挑拿手的来。”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吆喝着走了,很快便有酒菜端上来,两凉、三热、一蒸、一炖、一壶酒,摆了小半桌。

    胡吃海塞一阵,味道还不错,菜式与酒水都属上乘。

    一算账,来了新花样,店小二先是打量他两眼,随后开口道:“敢问公子,可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怎么?”

    王旭穿的是儒士服,放下碗筷,扫了眼身上的衣服,笑道:“这身衣服,应该没人敢乱穿吧?”

    读书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功名的,一种是没有功名的。

    没有功名的人,是不能穿儒士服的,在家里穿都不行,堂而皇之的穿出去更是大罪。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店小二连连应是,又道:“我们名利居有个传统,付账可以分为两种,付钱,或者付文。公子要是自信,可以用墨宝代付,不管是诗词还是字画,只要写的好,全都能在我们这里当银子用。当然了,如果太差,或者是不方便,您当我没说。”

    “这些墙上的字画,都是这么来的?”

    王旭没有急着应下,而是又往墙上扫了眼。

    店小二脸上带着恭敬,回答道:“您真是好眼力,我们名利居,在这少说有五百年历史了,收录的各种字画,对联,诗词,不下上千幅,摆在一楼客厅里面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王旭之前听过,有的酒楼只对文人开放,每一年州试前后,都是一场文学盛宴。

    看来,名利居也差不多,虽然不禁止有钱人进来,追求风雅却不落后,不用想也知道,能将字画摆在这里的,别管叫不叫得上名字,恐怕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老师走后,我这几年深居浅出,确实有些低调,连外面人都说我是江郎才尽。这次来扬州赶考,低调是不可能低调的,既然如此,不如所幸就高调一次。”

    王旭心思一转,看向大堂内的食客,发现其中不乏士绅文人,于是开口道:“拿笔来!”

    店小二一挥手,便有伙计端上笔墨。

    将笔拿在手中,王旭思索片刻,提笔写道:“悯农...”

    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悯农诗,放在后世就跟床前明月光一样,基本上谁都能哼哼两句。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首诗是八句诗,前面还有四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前四句王旭没写,为什么不写,一是前四句只能算一般,二是前四句太招人恨。

    他可是朱党的后备役成员,写诗,写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不是讽刺士绅兼并土地,给寒党新政摇旗呐喊么,当然不能那么写了。

    只写后四句,去掉那些带有讽刺性质的,就只剩下了对农民辛苦,对粮食来之不易,应该珍惜的劝说,算是标准的政治正确。

    至于满大桌子的菜,酒足饭饱,写这样的酸诗是否合适,其实一点都不影响。

    历史上,生于唐代,一路做到宰相位置,写下这首悯农诗的李绅,可是一位最爱吃鸡舌头的雅士。

    传说中,李绅吃饭,必点凤舌这道菜,一顿饭要杀三百只鸡,只取鸡舌头,其余一律不要。

    他还有一个毛病,被宰杀的鸡,取了舌头之后必须丢掉,挪作他用都不行。

    李绅有个小妾,觉得将整只鸡丢掉太可惜了,就留了一只鸡晚上炖汤喝。

    到了晚上,李绅喝汤的时候一看,发现鸡汤里没有鸡舌头,立刻就大发雷霆。

    后世有历史学家出来洗地,说李绅吃鸡舌头,将鸡丢掉,是为了救济穷苦百姓。

    穷苦百姓吃不起鸡,就整天守在李绅家外面,捡那些不要的鸡回去吃,李绅这么做是善举,不是真的极尽奢华。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又不是唐朝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李绅的行为,一直被人津津乐道,与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比较起来相距甚远。

    嗖!!

    一诗写完,万丈金光,从纸面上冲天而起。

    金光在半空中组成四句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文光一路向上攀升,很快便达到了八丈,与九丈诗成镇国只有一步之遥。

    “诗成镇州!”

    看到这边的动静,大堂内的食客都坐不住了。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是文人便是士绅,没有一个目不识丁。

    眼见这篇诗词,只差一丈便能镇国,有人惊呼道:“这是谁写的诗,名利居难道来大儒了?”

    “不是大儒,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好年轻啊,他有二十岁没有?”

    “十七八的年级,有如此诗才,这种人我们扬州没有吧?”

    “谁说没有,难道你们忘了几年前,被薛大儒带在身边少年了吗,那个少年可是春风得意,十几岁的年级,就写下过好几首镇府诗的人啊!”

    “对,我记得那人,那个少年叫王旭,这几年没了他的消息,眼下这个写诗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伴随着周围的议论声,金光慢慢收敛,化为一页金书留在了桌子上。

    王旭目光中带着笑意,这篇诗文,预示着他的回归,也预示着他的履历上,又将再添一笔。

    履历,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

    平常你不会用到它,但是在评定大儒,或者修史的时候,这就必不可少了。

    假如王旭跟其他人,一起评定大儒,对方的诗文数量与质量不及他,二选一,他成大儒的可能性就比对方更大。

    同样,写出的高质量诗文多了,被人记住的可能性也更多,要是他身上有几十篇这种诗文,能够装订出一本王旭诗集来,别说他几年不出现,就是几十年不露面,别人也不敢否定他的才华。

    这几年,王旭稍微低调些,就被人在暗地里说江郎才尽,还不是因为他拿得出手的诗文太少,无法证明他是个文豪,而不是昙花一现的过客。

    “敢问公子,您如何称呼?”

    名利居的掌柜,小跑着从楼上下来,拉着王旭寒虚问暖。

    王旭微微一笑,对着周围人拱手道:“小生王旭,字续之,见过诸位了。”

    “王续之,可是写出,世人只道黄金贵,不问天公买少年的王续之?”

    一名读书人站起来,向着王旭询问道。

    王旭听了,微微点头,一笑而过。

    书生没等再说什么,一位士绅又站了起来,继续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首诗呢?”

    “也是...”王旭谦虚的拱了拱手,算是对大家的问候。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这首诗是不是你的作品?”

    听到还有人问,王旭继续点头,这首诗是他在江南所做,老师带着他去访友,见到了一名画道宗师。

    宗师画出一幅山水画,让王旭即兴作诗,王旭便抄来了这一首。

    “果然!”

    听到王旭的对答,周围士绅恍然大悟,看向他的目光就不同了。

    镇州诗,放在进士身上都是亮点,王旭连举人都不是,能做出镇州诗来,就跟中学生研究高等数学一样。

    可想而知,用不了一天,扬州府的士林中人,就会知道他来的消息。

    当然了,这也是王旭想要的,他还等着扬州府的读书人,帮他传播名望呢。

第899章 江南顽主

    王旭转生在江南,不但拜得名师,还写出过三首镇州诗。

    高了不敢说,秀才与举人之中,他绝对是后起之秀,明日之星。

    就像今天一样,在场的众人明明没见过他,在听到他的名号之后,却能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这就是名望的好处。

    现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回归便写出第四首镇州诗,一人连出四篇名文,放在古之圣贤身上,也可以被当成佳话了。

    来到扬州府的第一天,王旭选在名利居住下。

    住宿费,饭钱,名利居都给他免了,甚至都没敢要王旭手上的诗词原本,只是请王旭复制了一篇,挂在了酒楼的墙壁上。

    王旭对此欣然接受,而且默许了,名利居拿他打广告的想法。

    身为现代人,王旭深知广告也是双赢的。

    打广告的人,看中了名人的名气与效应,名人配合宣传,在宣传对方的同时,何尝不是在宣传自己。

    就拿后世的某个矿泉水来说,有多少不关心明星、歌手的人,从包装上认识了王力宏,难道这不是一种自我宣传。

    名利居在扬州府,也算是老字号的高档酒楼,每天接待的宾客足有上万人。

    王旭的诗词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进来的人就能看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万,这便是古代的广告。

    有在场的人帮忙传播诗名,只一晚上,王旭来扬州府的消息,就被传了个沸沸扬扬。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旭就被店小二叫醒了。

    “王公子,你快起来看看吧,外面来了好多读书人,指名道姓的要见您呢!”

    “见我?”

    王旭洗漱完毕之后,走出房间,站在楼上向下看去,只见大厅内站着不少人。

    这些人看到王旭出来,齐齐拱手,高声道:“王公子!”

    “你们是什么人?”王旭一边下楼,一边对这些人问道。

    有人抢先开口道:“王公子,我是扬州府,杜丹诗会的魁首,我们打算过几日举办诗会,想请王公子做我们的嘉宾。”

    “诗会啊!”

    王旭微微点头,站在他面前的读书人,一个个穿绸戴玉,显然都是春不用耕,秋不用种的风流才子。

    这些人,每日的本职工作,就是叫上三两个至交好友,参加那些诗会、茶会、酒会一类的活动,潇洒的不得了。

    未来,要是能考中进士还好,考不中,日后接管家族生意,今日留下的善缘,便是他日求都求不来的人脉,跟现代中的各个圈子差不多。

    “你们呢,也是请我来参加诗会的?”

    王旭又看向其他人,一问果然如此,在场的十几号人,多是扬州府内,各个读书人之间,自发组建的小团体发起人。

    有的人想请王旭去参加诗会,有的想请王旭一同游湖,还有的人一脸淫荡,要请王旭去画舫喝酒。

    读书人去喝花酒,在士林中被人看成是雅事,不但不丢人,要是能跟花魁发生点故事,反而能大涨名望。

    一问这些人的身份,不是士族中的嫡系传人,就是某个官员的子侄,最不济也是有名望的商贾之子。

    身份不够的,也不敢来邀请他,敢来的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全都是本地的地头蛇。

    “去不去呢?”

    王旭目光中闪过思索,他这次来扬州府,主要是为了八月底的恩科。

    现在,距离开考还有小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躲在家里,不与这些地头蛇打交道。

    毕竟,他想要扬名江南,一个好汉三个帮,还指着这些人帮他造势呢。

    思索一番,王旭觉得可以去看看,只是跟谁去就有讲究了。

    眼下的这些人,代表的都是扬州府内,读书人之间的小圈子。

    圈子也分三六九等,父辈是五品官还是四品官,同样的品级下是实权还是散职,代表着不同的能量。

    要是商贾,盐商就比米商的势力大,米商的势力又要超过茶商,茶商反过来还看不起布商,最后又都要仰仗票号的鼻息。

    士族也是如此,县豪,郡望,世家大族,都有各自的说法。

    王旭观这些人,并没有真的厉害角色,算不上江南顶级的顽主。

    世家最好的,是一个叫张许的小胖子,小胖子有秀才功名,他老子则是现任的督漕运使,正四品的地方大员,主管江南漕运,官职不大,能量却绝对不小。

    从权利与背景来看,小胖子应该是江南之地,仅次于顶级顽主的地头蛇了。

    再往上,真正的世家大族嫡子,说实话,也不会在他来扬州府的第一天,就眼巴巴的凑上来,人家嫌丢份。

    “张兄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推辞,正好这次来扬州,还没见过瘦马的模样,今天要跟着张兄长长见识了。”

    王旭对着张许拱手而笑,张许邀请他的名目,不是参加什么诗会,而是请他去看扬州瘦马,晚上再到画舫上听曲。

    相比参加诗会,跟人装逼打脸,王旭更喜欢放松的玩一玩。

    扬州瘦马好啊,据说一等的瘦马,王侯将相也是求之不得,赎身的银子动辄几十万两,他也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好,好,我就说嘛,人家大老远来,你们开口就诗会,闭口就文章,那多累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的好好玩玩了。”

    张许得到了王旭的回应,拍着手对周围人嚷嚷着。

    众人面面相视,只能自找台阶的说道:“王兄,既然今天不方便,那我们改天再聚,告辞,告辞。”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只剩下了暗自欢喜的小胖子。

    小胖子虽然出自官宦人家,却是个性格跳脱的性子,等到四下无人之后,小声跟王旭说道:“那些人,其实最没意思了,聚在一起不是商业互吹,就是相互贬低,好似不将你贬低下去,就显不出他们的本事来。

    你幸好没去,去了一准后悔,我可是听人说了,有些人觉得你名气很大,打算将你请出去,踩着你出头呢!”

    “还有这事?”

    王旭来了兴趣,轻声道:“他们打算怎么踩着我出头,难道这些人写诗作词,比我还厉害?”

    王旭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五代大家有信心。

    不管是李绅的《悯农》,王维的《画》,宋真宗的《励学》,还是元好问的无题诗,都是冠绝千古的名句。

    这些诗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足以名传千古,王旭抄了四首诗,连江南士林都被震动了。

    哪怕李白复生,杜甫再世,也要对他的诗词说声妙,这些人何等何能,认为能踩着他出头。

    “你有所不知,这些人可不会以短击长,一个个鬼着呢。你诗词做得好,他就跟你比对对子,你对联对的好,他们就跟你下围棋,你围棋下的好,他们就跟你聊文章,你文章写的好,他们就跟你比琴曲。

    你就是神仙,总不能几十人上来,各自出题,没有一个能在自己的领域内赢你吧。只要赢了一场,他们就会大肆宣扬,别人一听,不管比的是什么,输了就是输了,自然也符合他们的心意了。”

    小胖子说的煞有其事,一边说一边比划,生怕王旭不信一样。

    王旭一听就惊了,还有这操作。

    这不跟冯巩说的一样了,说相声里面他唱歌最好,唱歌里面他评书说的最棒,评书里面舞蹈跳的最好,舞蹈里面相声说的最溜。

    好家伙,为了赢他一次,这些人都不要脸了。

    这要是出来个奇葩,要跟他比体重,比胸肌,岂不是想不输都不行。

    “你不会跟他们一样吧?”

    王旭转头看向张许,要是扬州府的读书人都这么无聊,说不得他就得自己跟自己玩了。

    张许一听这话,急了:“我哪是那种人,要不是我妹妹...”

    “你妹妹?”

    王旭这么听着,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张许也注意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有些扭捏,红着脸说道:“你不知道,她特崇拜你,听到你来扬州府的消息,立刻就把我赶出来了,还说不将你请去,她就不给我零花钱了。

    嘿嘿,也不怕你笑话,男人嘛,钱怎么花也不够花,我妹那人特节省,跟我妈一样,我听话就给我零花钱。”

    王旭:“...”

第900章 张小妹

    在王旭的逼问下,小胖子说实话了,想邀请王旭的不是他,而是他妹妹。

    去看扬州瘦马,晚上一起去画舫听曲倒是真的,不过他妹妹会女扮男装的陪着,听曲可就是真的听曲了。

    被王旭道破之后,小胖子还一脸恐惧,跟他小声哀求道:“我跟妹妹说好了,不会说破她的身份的,你知道了也当不知道好不好,大不了下次我请你去喝花酒,给你赔罪。”

    王旭没有说话,自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礼教对女性的约束便越来越强了。

    张许的妹妹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督漕运使的千金,这督漕运使张明怀,乃是当今圣上的红人,既不属于朱党,也不属于寒党,而是天子的纯臣。

    张小妹出身官宦世家,能不为儒家礼教所约束,放在古代也是奇女子了,不见见岂不是可惜。

    “你妹妹跟你长得像吗?”

    王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张许肥头大耳,体重起码有二百斤,要是他的妹妹跟他一样,嗯,不如不去。

    “不太像,我妹妹随我娘,我随我爹,你问这个干嘛?”

    张许不明所以,一脸的疑惑。

    王旭这下放心了,虽然他不打算跟张许的妹妹发生点什么,但是也不能太吓人啊。

    都说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一米五八的个子,二百斤的身材,那是水桶成精了。

    压下心中的古怪想法,王旭坐上张许的马车,直奔督漕运府而去。

    他们走的是后门,没走正门的官府衙门,张许本想请王旭进去的,却被王旭拒绝了。

    他的身份到底不同,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师避嫌。

    如今,薛牧山是当朝选辅,朱党元老,他这个朱党的后备役弟子,一头扎进身为纯臣的督漕运府中,难免被有心人猜测,这样对老师对张家都不好。

    所以,玩归玩,闹归闹,有些事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些比较好。

    张许进了督漕运府,王旭则在马车上安心等待。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张许带着个少年出来了。

    这位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面色如玉,很白,皮肤也很好,给人一种温婉的美。

    王旭低头看了眼少年的脖子,没有喉结,看来这个少年,就是张许的妹妹男扮女装的了。

    情不自禁的再看了眼少年的胸口,装的还挺像,不知道是发育的比较晚,还是用了束胸,看起来跟男人没什么区别。

    “王兄,这是我弟弟。”

    张许带着少年走过来,对着王旭挤眉弄眼。

    少年上前一步,打量王旭几眼,眼眸如星辰般明亮,轻声道:“小弟张维桢,见过王兄,小弟对王兄的诗词仰慕许久,今日终于得见真佛了。”

    “张维桢!”

    王旭念叨着这个名字,就在少年有些坎坷,生怕被看出破绽时,开口道:“王国克生,维周之桢?”

    少年美目一亮,耳朵染上了几分红霞,俏皮的笑道:“王兄的学问真是扎实,一听我的名字,就想到了出自大雅。”

    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这是诗经中大雅上的话,讲的是文王之雅。

    “不算什么,就是多读了几本书。”王旭谦虚的说着,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少年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的说道:“王兄这话就不对了,听到我的名字,能联想到诗经的人寥寥无几,不是这些人学问不扎实,而是不会往这边想。王兄能想,敢想,说明王兄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会读书,而不是死读书。”

    “我们不是要去看瘦马么,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去吧。”

    眼看王旭跟自己妹妹聊得很投缘,张许坐不住了,忍不住上来打断道。

    看着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比的张许,王旭微微摇头,暗想道:“或许有妹妹的人都这样吧!”

    只是简单的聊几句,王旭便发现张小妹,是个才思敏捷之人。

    张许与之相比,除了是男儿身以外,还有很多不足,起码王旭没在他身上,看到那种能有大成就的机敏。

    一路上,王旭与张小妹随意对答,所问所答,引经据典,覆盖了四书五经,一些典故更是信手捏来,让同样是秀才功名的张许,很多时候都插不上话来。

    张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自己妹妹对王旭很崇拜,却没想到二人如此投缘,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

    王旭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将张小妹,当成了平等相待的读书人,发现张小妹除了是女儿身以外,对朝廷的事知道的很多,也很有见解,不能以普通女孩看待。

    就拿新政被废来说,张小妹就觉得很可惜,因为新政的有些地方,确实是为百姓谋福利的。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新政她都赞同,比如新政中的青苗法,她就觉得欠妥当。

    青苗法: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黄不接时,由官府给农民贷款、贷粮,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别随夏秋两税归还,降低民间高利贷对农民的压迫。

    以前,百姓在民间借贷,还不上钱的时候,会被地主收走土地。

    有了青苗法之后,看似百姓不用从民间借贷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青苗法上说,半年的利息为2一3分,可是实际上到了下面,一个月的利息就不止这么多。

    一层层的刮下来,官府给出的利息,比民间的利息还狠,还出现了为了让朝廷看到,青苗法的执行力度,强行让百姓借贷的现象。

    有些百姓,本身不用借贷,可是地方官为了政绩,不借也要借给你。

    百姓没享受到实惠不说,反而产生了额外开支,有的地方更是公然打着官府的名头,干着比高利贷还狠的勾当。

    高利贷,你不用就可以不借,没人逼着借给你。

    青苗法倒好,不借都不行,搞得百姓怨声载道,偏偏没有说理的地方。

    “如果让你执掌内阁,面对下面的土地兼并,你会怎么办?”

    王旭问出了很多有志之士,曾经思考过的问题。

    “我?”

    张小妹一时语塞,不管是严松变法,还是朱党复政,根本原因就在土地上。

    大吴王朝太平的太久了,土地早已被士绅占据,能分给百姓的不足一二。

    任何变法,都会牵动士绅的利益,在没有压倒士绅的力量之前,谁来变法都行不通。

    “我会推行商税改革,目前朝廷的主要税收,四成在土地税上,其他的主要在盐,铁,米,布,茶,船,这些衣食住行上面。只要提高了能从商业税上得到的税收,自然就能减免土地税,让粮食价格更加低廉,这样百姓就能吃得起饭了。”

    张小妹想了很久,给出了这个答案。

    王旭对此不置可否,在没有从农业转为工业之前,人力无法从田地中得到解放,资本主义便无法复苏。

    提高税收是一句话,推行起来难上加难。

    而且,王旭不认为,提高商品税,减轻农业税,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还在于土地兼并,这个时代下,农民根本没有自己的土地,得利者依然是士绅。

    这些人,宁可将过剩的粮食倒进河里,也不会低价卖给百姓。

    相反,提高商品税之后,物价上涨,才是老百姓切身实际的感受。

    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可能扯上二尺布,做两件新衣服。

    物价上涨之后,买衣裳的钱都没有,一如既往的给地主家干活,以前还能见点荤腥,这下是彻底见不到了。

    “不行吗?”

    看到王旭的脸色,张小妹犯了愁,询问道:“王兄有何高见呢?”

    “战争!”

    王旭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想结束土地兼并,唯有战争才能做到。

    对外再开垦一州之地,或者对内消耗人口,都是解决的好办法。

    除此以外,任何变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因为九州之地就这么大,人口一直在缓步增加。

    除非将房子推到重新再来,不然房子建的越高,距离倒塌越近。

    当有一天,地基不足以支撑建筑时,就是房子轰然倒下,一切重来的那一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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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一道天雷劈下,王旭没有穿越,他家的大门穿越了。
当发现自己家的大门,可以连接到电影,电视剧,动漫,乃至于无尽时空之后,他决定叫自己为......旭日之王。电影世界穿梭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电影世界穿梭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电影世界穿梭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