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孕育分身
吴王朝坐拥九州,伐隋而立,享国运十二万六千年。
时至今日,朝堂党争严重,底层贪官污吏横行,虽不算民不聊生,县乡之中也是土地兼并严重,积重难返。
扬州,天下九州之一,下辖三十六府,三百六十一县。
一县之地,占地万里,人口千万,一府有十县,便是人口过亿,相当于古代的华夏那么大。
整个扬州,有三十六府,外加一个州城。
不管是面积还是人口,都不亚于后世的地球,可这么大的领土,超过七成的土地,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百姓能拥有土地的,不过十之一二。
绝大多数人,都是世家大族,与乡下土地主的雇农,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到最后连温饱都混不上。
土地兼并严重,百姓老无所依,便是儒界人族王朝的现有格局。
扬州城,金山府,溧阳县,九泉镇,有一个王家。
在世家大族眼中,王家只是乡下的土财主。
但是在九泉镇,坐拥三万亩土地,两家米行,一家医馆,一家酒楼,两家赌场的王家,却是谁也不敢得罪的土霸王。
“找了几十个乡镇,终于有一个姓王的土财主了。”
九泉镇外,王旭蓑衣竹杖,化身老者,看着不远处的王家。
他姓王,孕育分身也不想改姓,而眼前的王家,身为乡下的土财主,便是他的最好选择。
“咚咚咚...”
王旭身穿蓑衣,敲响了王家大门。
“谁啊?”
守门的门房,不耐烦的将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王旭,皱眉道:“你找谁?”
“贫道终南山练气士,听闻王老爷子嗣不显,苦求良医,特来上门告扰。”王旭选的这个王家,是九泉镇的豪族,而王家之主却年过四十,无儿无女,不知道愁掉了多少根头发。
“等一会,我去禀报老爷。”一听王旭是为王家子嗣而来,门房立刻换了表情。
这些年来,王老爷遇观烧香,见寺拜佛,各种偏方与高人见了无数,门房只当王旭也是为此而来。
王旭也不催促,站在外面静静等候。
没一会的功夫,门房去而复返,开口道:“进来吧,老爷在厅堂等你。”
王旭跟着门房往里走,这王家还真是阔气,好大的宅子。
这座宅子,占地起码有十亩,进了正门是前堂,中间是中堂,过了中堂两边有东西两院,往后还有个后院。
一眼望去,这宅子的用料可真足,都是上好的红木,地上铺着青砖。
虽然没有大家族的花园,水塘,假山一类的文雅物件,可放在乡下却也是羡慕死人了。
“这宅子花费不小吧?”
王旭打量着四周,对带路的门房问道。
门房脸上带着傲然,回答道:“那是当然,这宅子,可是三百年前的范举人留下的,范举人可是做过县令的人,当年的范家也是九泉镇第一大家族,光是良田就有十万亩。只可惜,范氏后人不争气,好赌,硕大个家业就这么败了下去,这宅子也被我家老爷接手了。”
王旭轻轻点头,儒界的举人可不是只会吟诗作对,一位举人的力量,足以让方圆百里内的粮食产量翻上一倍。
别说范举人当过县令,就是什么也不干,光凭举人的力量,就能在乡镇之中置办一份千年不衰的家业。
不说别的,光是十万亩地,就足够养活五万人了。
这么一算,范家后人还真是不孝,这得有多好赌,能将这么大家业输在牌桌上。
“小心门槛...”
在门房的带领下,王旭在前堂看到了王老爷。
王老爷四十多岁,手上戴着玉版纸,身后站着四名家丁打扮的人,给人的感觉有些凶厉。
只看王老爷一眼,王旭便知道这人身上得有几条人命,年轻时必是好勇斗狠之人。
这也难怪,王老爷既不是举人,也不是秀才,甚至连童生都不是。
在读书人至上的儒界,王老爷白手起家,二十年便赚下这么大一份家业,你说他凭什么。
看到王老爷,王旭便知道王家的底子,可能不太干净。
不过这不算什么,这年头,吴王朝吏治混乱,有几个豪族世家,是不喝老百姓血的。
“听李念说,先生是从终南山来的?”王老爷坐在椅子上,大马金刀的问道。
王旭轻轻拱手,笑道:“不错,不错,贫道云游天下,正巧路过贵地,听说王老爷为子嗣发愁。正好,贫道有一两手回天之术,不请自来,还请多多担待。”
王老爷将信将疑,他这些年散尽千金,不知道找过多少佛道两家的高人,却还是一无所获。
王旭化成的老者,虽然看着仙风道骨,但是有几分本事还很难说。
“王老爷不必担心,贫道既然敢上门,就有几分把握。”
王旭目光环视,看到停在房檐上的家雀,伸手一招,十步开外的家雀瞬间被他抓入手中。
看着落在王旭手心上,挣扎着要飞,却怎么也飞不出去的家雀,王老爷暗暗点头:“是个有本事的,来人啊,请夫人出来。”
王夫人是王老爷的发妻,虽然四十多岁,保养的却很不错,说三十多都有人信。
王旭装模作样的打量王夫人几眼,故作神秘的开口道:“之前我还在想,看面相,王老爷明明是多子多孙之人,为何无儿无女。原来,王夫人是有大命格之人,无儿无女还罢,若是有,必将如龙如凤,贵不可言。罢罢罢,贫道这里有大丹一粒,就此送给贵人了,还望贵人不要嫌弃。”
王旭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粒红色大丹。
此丹一出,清香阵阵,隐隐有龙吟凤鸣传来,神异无比。
“这...”王老爷猛地站了起来,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王旭早已不知所踪。
在场众人面面相视,到了此刻,谁还不知是遇到高人了。
“夫人...”王老爷惊惧不已,抬头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也是果决之辈,想到王旭所说,看着眼前大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丹药就放在了嘴里。
一口将丹药吞下,大丹遇到唾液便化,化为暖流散便全身。
抬眼一看,王夫人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居然年轻了十几岁,只以外表观看,说她双十年华也有人信。
“这,这!”王老爷彻底惊住了,手忙脚乱拉住夫人的手,问道:“夫人,你感觉怎么样?”
“好像轻松了不少!”王夫人实话实说,根本不知道此丹的神异。
这枚大丹,名为培元养生丹,乃是真正的五阶丹药,能为人舒缓筋骨,培元养神,增寿二十载。
放在天武世界,能增寿的丹药都少之又少,更别说儒界了。
当然了,重要的不是丹药,而是王旭留在丹药内的分身寄神之术。
要不了多久,分身便会在王夫人体内孕育,转世为人。
再加上今日的布局,王家将出贵子的消息,不日就将在十里八乡中传播开来。
而在儒界,名利,名利,名便是利,二者是不可或缺的。
第856章 神童之名
金山府,溧阳县,九泉镇,传说有一位神童。
神童三月能言,六月能走,一岁便与人对答如流。
神童三岁时,从未听闻什么是书本,突然有一天,便向家人索要起来。
家人寻到书本拿来,神童眉开眼笑,笑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今日,吾梦始也!”
家人闻之,乃惊,四目相对曰:“贫家欲出贵子呼?”
神童六岁,四书倒背如流,五经问答无惧,神童之名始现。
周围府县听闻,观者如流,一问一答,果然通读四书五经。
溧阳王旭,名传金山府,人人皆曰:“古之圣贤莫过如此。”
这一年,神童八岁,已到开蒙之时。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对也,好乐何如?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独乐不如众乐,不若与众。”
被本体丢在儒界孕育,时年八岁的分身王旭,正在房间内阅读孟子。
孟子微言大义,他的学说以点盖面,每次细读都有不同思绪,人生意义尽皆在此。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相比孔圣,孟圣的学说更为我所中意,四书中唯有孟子,我算是略窥门庭。”王旭捧着孟子一书,虽然孔、孟、朱、王中的朱熹与王阳明,也被称为亚圣,可相比孟子还是要差一些。
孟子的舍生取义,代表了儒家风骨,不管读书人背地里如何龌蹉,表面上都要维护这种风骨。
王旭苦读孟子,不只是学习孟子的理念,同样也在思考,理念背后的儒家游戏规则。
“旭儿...”正想着,门被从外推开了,走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
看到这位妇人,王旭从书桌后面站起来,恭敬的开口道:“见过母亲。”
眼前的妇人,便是王旭此世的生母王夫人,生养之恩,王旭也不敢淡忘。
“旭儿,你今年也八岁了,到了蒙学的时候,镇上的刘老夫子,可是盼望着你去学堂呢。”王夫人拉着王旭坐下,一脸欢喜的打量着王旭。
她本身就没有子嗣,四十多岁,才有王旭这么一个孩子,当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别提有多娇惯。
幸好,王旭带着本体的记忆与思维,不然换成真的八岁孩子,遇到如此娇惯的母亲,八成得养成纨绔子弟。
没法不纨绔,王旭这些年来,提过的要求就没被拒绝过,有如此溺爱自己的母亲,再加上吃喝不愁,英雄汉也得倒在温柔乡。
“母亲,镇上的学堂...”王旭想了下镇上的私塾,还有那个整天醉醺醺的老夫子,摇头叹息道:“不如不去啊!”
诚然,学问不是看书就行的,也需要名师教导。
但是以王旭的水平,别说一个老秀才,就是等闲的举人都教不了他。
去镇上的私塾上学,还不如不上,不是王旭小看那位老夫子,而是那位老夫子真不怎么样。
这些年来,九泉镇别说举人,连秀才都十几年没出过了。
很大原因就在于,这位刘老夫子学问不扎实,所谓的秀才功名,也是县里的老爷看他考了几十年,看不过去施舍给他的。
单以学问来说,刘老夫子也就是老童生的水平,而且还喜欢在教书的时候夹杂私活,将自己认为对的讲义掺和进去,这不是误入子弟吗。
“旭儿,你是怎么打算的?”王夫人知道王旭从小就有主见,不能以普通孩子看待,王旭说镇上的私塾不行,那肯定就是不行的。
“孩儿也考虑过,我们溧阳县虽然没有进士,却有一位归隐的大儒。大儒薛牧山,薛老前辈,目前正在三涧溪结草为庐,只有他能做我的启蒙老师。”
王旭这么一说,王夫人便多了几分苦涩。
薛牧山乃是当代大儒,因为朝廷党争不休,才急流勇退当起了隐士。
别说溧阳县,整个金山府,谁不知道薛牧山在三涧溪归隐,又有哪个学子能拜入门下。
“旭儿,要不,要不让你父亲,去请县里的张先生?”王夫人纠结的开口,县里的张先生,是一位有举人功名老爷,平日也曾跟人夸赞过王旭。
以王家的条件,要是散尽家财,有几分可能让王旭跟随张举人开蒙。
至于薛牧山,王家的这点家底,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大家非亲非故,哪怕王旭从小就有神童之名,也请不动当代大儒为师。
“张举人...”
王旭还是摇头,随后注意到王夫人脸上的忧色,赶忙开口道:“母亲莫慌,孩儿正在谋划,目前已经有几分眉目,让薛大儒收我为徒了。”
“真的?”王夫人不信。
“当然是真的,孩儿还能欺骗母亲不成?”
王旭笑的很灿烂,如果以正常情况,他想拜薛牧山为师,光有神童之名还不够,起码还得有秀才功名,才会被对方正眼看一下。
不过,薛牧山与其他人不同,他出身于北方豪门,有三大爱好,骏马,书法,还有猎鹰。
少年时期,薛牧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曾单骑走天下,畅游九州之地。
如今老了,骑马的爱好已经被薛牧山舍弃,只剩下了书法与猎鹰。
王旭自负,一手唐代大家颜真卿的颜体字,足以被薛牧山刮目相看,只要让自己的书法进入薛牧山视线,收徒之事应该不难。
难的是,薛牧山隐居的三涧溪,外人根本进不去,他也不出来,只有飞禽走兽才能通行。
王旭必须找到上等的猎鹰,作为晋身之资,才有可能将薛牧山引出来。
猎鹰,他已经让人去打听了,溧阳县多山,猎鹰也有不少,有了眉目他便会行动。
只是这事急不得,快了三五个月,慢了一年半载,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唉,都怪爹娘没本事,要是我王家,也是世家大族,怎么会为你请个妥当的老师都请不到。”听到王旭的话,王夫人陷入自责。
这一世的爹娘,对王旭是十二个心。
王旭从小就是孤儿,哪里被人这么关心过,心中没来由的一暖,情不自禁的说道:“母亲别担心,些许挫折,其实我早就料到了,算不得什么。”
“噗...”
王夫人突然破涕为笑,笑的王旭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他说错话了,没有啊,当年选定寒门孕育分身,本体就想到了前期可能会遇到困难。
寒门与世家是两个层次,世家大族之人,根本不用为师源发愁,祖辈自有相熟的大儒,让后辈弟子拜入门下。
他选择寒门孕育分身,便知道前期的路要难走些,但是条条道路通罗马,渡过前期,后面依然是殊路同归。
“你才几岁,还早就料到了,难不成你是在娘胎里想的,竟说些胡话。”王夫人破涕为笑,伸手点了点王旭的脑门,真跟哄孩子一样。
王旭脸色一苦,他的记忆与思维传承于本体,有时候情不自禁的,就将自己当做了成年人,忘了这具分身才八岁。
幸好他一直表现的老成,王夫人也没有多想。
看来,日后说话得注意些了,不然有些话落在别人耳中,未必不会起疑心。
“母亲,孩儿先出去了...”在王夫人的啼笑中,王旭落荒而逃,身为人子,有人关心的感觉...挺好。
第857章 天下将乱《第三更》
“刘管家,求求您行行好吧,这是我给媳妇买药的钱,您不能拿走啊!”
王旭刚出门,离得很远,就看到两帮人纠缠在一起。
仔细一看,带着三个壮汉,堵着路口的那人,不是自家的管家刘全么。
而跟刘全对峙的人,则是两个中年汉子,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刘全,怎么回事?”
王旭看到争执,从后面走了上来。
刘全回头一看,立刻将身子缩了缩,开口道:“少爷,这个人借了咱们的贷,足有十两银子,日子已经逾期了。今天在街上看到他,他怀里有银子,居然不想给,这不是找打么!”
“刘管家,不是我不还你钱,而是我家娘子病的很重,这二两银子是请医生跟抓药的,真的不能给你啊。”黄脸汉子看上去三十来岁,身边跟着个面相相似的同龄人,看似是兄弟之类的亲人。
而在二人身后,还躲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却生生的看着自己,眼里带着泪光。
“刘全,这银子是什么欠下的?”王旭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刘全,指了指带孩子的汉子,回答道:“四个月前,他家婆娘病了,从咱们手上借了十两银子看病,说好了三个月还钱,现在都四个月了,他家婆娘也不见好,伙计们催了几次都说没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我琢磨着,再要不回来,这钱八成得打了水漂。”
王旭轻轻点头,看了黄脸汉子一眼。
黄脸汉子一脸悲苦,双眼满是血丝跟疲惫,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一看就是个可怜人。
不过,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可怜人,在这冷漠的世道下,谁又会可怜谁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就是这个道理,还不起你就别借,没人逼着你借钱,你说是不是?”王旭没说免了之类的话,王家放贷的生意,利息本就不高,算不上高利贷,而生意就要有生意的样子。
大家乡里乡亲的,今天给黄脸汉子免了,明天是不是就得给别人免了。
生意没这么做的,开了这个头,就跟在水坝上凿个眼一样,到时候止都止不住。
“这样吧,我王家,也不是什么乡间恶霸,再给你三个月时间。到时候,要是还没有钱,看你也是能吃苦的,你来王家米行做工,我这话算是仗义了吧?”
王旭降生王家之后,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王家的规矩,赌场输的人妻离子散,放贷放的人家破人亡,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少爷,求您在行行好,再借我五两银子吧,要是没有银子,我家婆娘就撑不过去了。”看到事情有转机,黄脸汉子倒头就拜,脑袋在地上磕的咚咚响。
刘全一听就急了,骂道:“怎么着,看我家少爷心善,你这是蹬鼻子上脸了?”
“让他说...”
王旭摆摆手,示意刘全退下。
刘全一脸的不甘心,小声道:“少爷,您别听他的,他是看您年少,欺负您呢。这些老实人,最会蹬鼻子上脸了,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赖上你,撕都撕不掉。”
“怎么,你是想教我怎么做事,还是想教训我啊?”王旭微微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全。
刘全心里咯噔一下,王旭是王老爷老来得子,老两口都舍不得教训一下,这要是让人传出去,自己要教训少爷,回头得被老爷活活鞭死。
别看王老爷这些年,手段软了一下,谁敢要当这位是老好人,连骨头都得被嚼碎了。
王家发迹不过三十年,挣下硕大份家业,总不能是与人和善,别人施舍来的吧。
“不敢,不敢,全凭少爷做主。”刘全赶紧退下,可不想在王旭面前留下坏印象。
王旭也不理他,王家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上得了台面的。
窝在乡下还行,再往上,格局跟手段都不够,不足与谋。
“你接着说,说得好,钱我还能借你。”王旭不怕借钱,王家家财万贯,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万两也不算什么。
黄脸汉子一听,有门,赶紧继续说道:“我家婆娘,开春病了一场,医生说是风寒,得养着。少爷,您要是能再借给我五两银子,让我将婆娘的病养好,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这么说就没诚意了,你们一家老小也得吃喝,前面十两,现在五两,恐怕你得二十年才能还上,你总得给我个再借你钱的理由吧?”
王旭不想听什么当牛做马的,这都不算数,而且自古救急不救穷,十两银子都还不上,再借五两,他拿什么还。
十五两银子,放到九泉镇,都够买四亩地了。
镇上几万口人,有几家有四亩地的,这不是借钱的理由跟担当。
“我,我...”黄脸汉子急了,可根本想不出对策来。
“只要能就我娘,没钱,我把自己卖给你。”一直躲在二人身后的小女孩,却生生的跟王旭说道。
“二丫...”黄脸汉子悲痛莫名,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旭往小女孩身上扫了一眼,笑了:“就这么说定了,刘全,再给他五两银子,三个月后,要是他们不还钱,我身边还缺个贴身丫头,就是她了。”
“是,少爷。”
刘全从钱袋里,拿出五两碎银子,喝道:“拿着快滚。”
黄脸中年人拿起银子,带着闺女跟兄弟走了,好似再留下会被吃掉一样。
王旭目送三人离去,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低语道:“王朝利弊,积重难返啊!”
从表面上看,这只是没钱看病,深究,却是底层民众的缩影。
吴王朝历经十二万年,土地兼并的严重性,在此可见一斑。
整个皇朝的财富,都集中在了少数人手中,普通百姓奋斗一辈子,土里刨食赚的几两银子,一场大病就得泼出去。
这个天下,已经到了不变不活的地步,要不是儒家镇压着,恐怕下面早就揭竿而起了。
就算这样,这座火山也要捂不住了,这几年佛道两家的修士,在民间走动的越发频繁,独尊儒术百万年,佛道未必心甘情愿。
看得越深,王旭越能感觉到,平静下的暗流。
更重要的是,佛道两家与儒家不同,都有飞天遁地的修士,这些人可没有寿元限制。
大儒一代代的死去,佛道两家的高人,却在一代代的归隐。
董仲舒倡导独尊儒术百万年之后,佛道两家不知道积累了多少高手,这些人就真的愿意归隐山林,当个闲云野鹤吗?
“要不就改朝换代,再分天下,要不就开疆扩土,增加耕地面积,消耗内部世家,不然这就是无解的难题。”
王旭目光中带着冷意,改朝换代能造成人口大量流失,就连很多世家也会覆灭,人死的多了,土地自然就腾出来了,这也是王朝盛极而衰,周而复始的原因。
历来,改朝换代,不是因为前朝有多暴政,而在于老百姓没活路,没盼头,已经活不起,死不起,病不起了。
反过来,开疆扩土也行,只要再打下一州之地,就能将一些缺少土地的人,迁往新地开垦良田。
缓解了普通百姓对土地的需求,自然而然暗流也会稳定下来,有地种,有饭吃,谁还会去造反。
如果两者都不行,王旭观这天下恐怕要乱,而且是大乱。
这几年,佛道两家游走天下,济世为民,看似好心的背后,未必没有包庇祸心。
儒家镇压天下,他都看出利弊了,这些人没理由看不出。
他们会怎么选呢,王旭很期待...
第858章 血妖
“出事了,出事了。”
王旭正往前走着,镇口突然传来了锣鼓声。
一大群人拥簇在一起,抬着两个蒙着草席的担架,急急忙忙的往宗祠而去。
“出什么事了?”有路过的闲汉,走上去询问道。
“祸事啊,血妖又开始出现了,还害死了范氏兄弟。”被问住的人随口回答着,跟着众人跑向镇上的祖祠。
“血妖!”
王旭目光微眯,溧阳县是个大县,人口过百万,地方大了,自然不可能风平浪静。
血妖,便是活跃在溧阳县周围,最让人谈虎色变的妖物。
每隔几年,血妖便会出现一次,普通人要是在野外遇到,十有**要丢掉性命。
朝廷围剿过几次,有一次县令都出马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后来,见血妖不会冲击乡镇,只会对夜宿野外的路人下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多事之秋啊!”王旭不动声色的跟上去,随众人走向祖祠。
九泉镇的祖祠,是镇上的三大家族建造的,里面供奉着许多祖先牌位。
王旭这群人赶到的时候,镇上的三老已经被请了过来,与许多德高望重之人在一起商量着对策,王旭此世的老爹也在这。
“三老,你们看,这就是被血妖杀害的范氏兄弟。范氏兄弟精通攀岩术,二人一直在山上采药为生,这次被发现的时候,就死在镇外的山上,距离镇子不足十里。”
说话的人,是镇上布行的卫老板,属于九泉镇有头有脸的人物。
“十里,这也太近了,这不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吗,这可如何是好?”经营杂货铺的蒋老板,也一脸忧愁的开口道。
“是啊,血妖不可怕,以前血妖出现,在其他地方行凶,死再多的人也不关我们的事,死了也就死了。可现在,血妖出现在镇子周围,这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操办油坊的周老爷,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旱烟。
“是有些棘手啊!”听着众人的说法,王老爷也一脸难色,连躲在人群中偷听的王旭都顾不上了。
“肃静!”
三丈高的祖祠面前,摆放着三把太师椅,上面坐着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这三位长者,乃是九泉镇三大家族,张,王,赵,三家中最长寿,最有威严的老祖宗,也是皇权不下乡时代,掌管祖祠与祭典的三老。
左传曰: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三老不是官,不入品,却掌管着祭祀之权,说话的分量比里正还要大。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三老的儿孙辈,在百善孝为先的儒界,要是赶上新年祭祖,三老代表列祖列宗训话,在场的人都不能站着听。
“血妖横行乡里这么多年,却从未冲击过乡镇,躲在乡镇之内应该无忧。不过,谁也不知道血妖是怎么想的,敢打包票说它一定不会对乡镇下手,所以不得不防。
这样吧,通知下去,即日起村民无事不得出门,另外各家出人,轮流把守进镇的大小路口。还有,下面的乡村还不知道这件事,派人下去,务必要赶在天黑之前通知大家。”
说话的是三老中的王家太爷,按照辈分,王旭也得叫声三太爷。
“光通知下面还不够,再派人往县里,将这件事禀报给县老爷,最好能让县老爷派人来坐镇,这才是万全之策。”
张家太爷也跟着开口,张家是不弱于王家的地方豪族,虽然经商的少,但是充当小吏的却有很多,就连九泉镇的里正也是张家人。
“封锁村镇,是可以避免死人,可眼下就快秋收了,人出不去,外面的田地怎么办?我觉得,县老爷不一定靠得住,最好从祭田中拨些款子,去县里的书院,道观,寺庙,请一些高人过来,秋收可万万耽误不得。”
最后开口的赵家太爷,赵家拥有九泉镇最多的田地,是三家中最靠天吃饭的。
要是耽误了秋收,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毕竟民以食为天,吃不饱饭,说什么也没用。
“六年前,大洪镇闹血妖,花了数百两银子,请了三位秀才坐镇,连三位秀才都命丧血妖之手。要是再请人,恐怕秀才是不敢来了,只能请举人老爷,这花费...”
张家太爷欲言又止,看向坐在一旁的赵家太爷。
秀才不值钱,请一位秀才来坐镇,有二百两银子就足够了。
举人不同,整个溧阳县,有一个算一个,有举人功名的不超过十个人,各个都是腰缠万贯的老爷。
请一位秀才,有两百两就够,请一位举人,最少要一千两以上。
三大家族中,只有赵家是纯粹靠土地吃饭的,要是均摊难免不美。
“镇上的祭田与祖产,是我们三大家族合力置办的,当时各出了三分之一。这样吧,这一次我赵家出一半,你们张、王两家出一半,这下总可以了吧?”
赵家太爷说完,不等其余二老开口,又道:“你们张、王两家的土地是没有我们赵家多,可秋收的事也不是我一家的事,秋收要是耽误了,粮价就会不稳,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可不是推脱的时候。”
王家太爷与张家太爷对视一眼,点头道:“理当如此...”
三位族老商量出对策,便将命令发布了下去。
张里正带着三位族人赶往县城,其他人则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整个九泉镇都因为血妖的出现运作了起来。
王旭所在的王家,属于三大家族中王家的一支,不算本家,也就这几十年因为王老爷的出现,才在镇上红火起来。
王家也被分配了任务,要出三十个人,守住通往北边的两条小路,还要派人通知北边的十二个乡村。
“刘全,你选三十位佃农,守住北边的两个出口。另外,再派二十四位伙计,两人一组,去北面的十二个乡村走一趟,将血妖出现的事告诉大家。”
王老爷叫来管家,将任务发布下去。
说完这话,他才注意到人群散去,王旭不但没有回家,反而走向了摆在祖祠门口的两具尸体。
“旭儿?”
看到王旭走向尸体,王老爷赶紧走过来,蒙住王旭的双眼:“不能看,会做噩梦的。”
“父亲,我没事。”
王旭推开王老爷的手,继续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都被草席盖着,只有一条手臂露在外面。
因为有东西挡着,王旭看不出他们死的有多惨,只能从这条毫无血色的手臂,跟大家的对话中,推测这两人是被吸走全身血液而死。
血妖,会吸血的血妖,这到底是什么妖物,僵尸吗?
不应该是僵尸,血妖虽然大多晚上出来害人,却也不是没在白天活动过。
僵尸不喜欢太阳,就是不怕太阳的高级僵尸,也绝不会在白天出来,他很好奇血妖究竟是什么玩意。
“父亲,有人见过血妖吗?”王旭不懂就问。
王老爷微微摇头,一边挥手让刘全赶紧去办,一边回答道:“没人看过血妖,看过的都死了,就连血妖的名字,也是因为它会吸血才这么取的。”
王旭有心再问,还没等他问下去,便有四个青壮抬走了地上的尸体。
抬眼看去,不远处已经搭好了火刑台,有一家老小正在火刑台前面烧纸,看到尸体被抬过来哭的更厉害了,不出意外应该是范氏兄弟的家人。
剩下的一切,就跟王旭没关系了。
他现在才是八岁幼儿,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个看客。
血妖闹得再厉害,也有高个子顶着,只是闹起血妖,封了村镇,寻找猎鹰的事又得推后,这种变故不是王旭喜欢的。
第859章 看客
血妖是什么妖物,为什么它会吸血,外界一直众说纷纭。
只是随着血妖出现,大家慢慢发现一个规律,血妖只会在夏秋两季出没,到了冬天就会消失无踪。而且,它不是每年都会出现,往往一次出现之后,相隔的数年才会再次出现,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它在干什么。
所以,对村镇的封锁,最多到深秋便会结束,熬到那个时候,血妖就算没被解决,它也会自己离开。
下一次,血妖出现又是数年之后,出现在哪也不一定,又有很长的平静期。
王旭目前还年幼,连童生都不是,没有文气,根本没有参与到博弈中的筹码,能做的也不多。
因为外面有血妖,他已经被限制在了家中,就连一项疼爱他的王夫人,也不在让他出去乱跑了。
时间一天天流逝,每天都有被血妖袭击的传闻出现,只是短短三天,九泉镇就像被隔绝了一样,再也看不到南来北往的客商,仿佛出镇就跟寻死一样。
受此影响,粮,油,菜,肉的价格出现波动,尤其是肉类,没有了乡下补充,当真是一天一个价,就连王旭都从饭桌上,感觉到了血妖的影响。
第四天,外面来了一队捕快,说是县里派来的。
这些捕快在镇上转了一圈,贴了两张告示就走了,直言县里也抽不出人手,让大家熬一熬,熬到深秋血妖就会自动离开。
对此,众人敢怒不敢言,熬一熬,说的轻松,要是耽误了秋收,到了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转眼又是三天,一星期过去了,距离秋收的日子越来越近,小镇也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有人提议,血妖也不会分身术,不如商定个日子,一起出镇抢收粮食,想来血妖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而就在众人跃跃欲试,打算跟血妖拼一次的时候,请来的高人终于到了。
“阿弥陀佛,贫僧金山府,金山寺,莫言和尚,特来此地为诸位解祸。”
来的是一老一小两个和尚,老和尚看上去七十来岁,长着一脑袋的牛皮癣,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倒是小和尚,不过**岁的样子,精灵古怪,穿着白色的僧衣非常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脸。
“怎么请的是和尚?”看到请来的是和尚,有人露出嫌弃之色。
独尊儒术百万年,儒家,文人才是正统,佛道不过是旁门左道。
在百姓心中,出事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儒士,佛道两家只能算添头。
“没办法啊,请县里的廖举人,廖举人说要两千两才肯走一趟,如果写诗镇妖还要加价!这个大和尚,是金山寺的高僧,曾经镇压过四阶蛇妖,堪比进士级的儒士,可他只要一千两做香油钱,换你怎么选?”
听到回答,众人面面相视。
三阶妖物对应着举人,四阶妖物对应着进士。
癞头和尚的修为,堪比溧阳县令,却只收普通举人的钱,大家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佛家么!”
王旭扫了眼癞头和尚,这人身上佛光阵阵,看似朴素,却是个十足十的四阶高手。
而且他行走卧立之间,左手一直掐着法决,显然修炼了某种神通。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文气,天生克制一切法,管你道术,妖术,还是佛术,统统都要受到克制。
癞头和尚虽然不错,可跟溧阳县令打起来,神通秘术都要被抵消掉,用不了几招,千年修行一朝便要付之流水。
这也是为什么,寿不过百的儒士,却是儒界正统,力压佛道两家的原因。
辛辛苦苦修行千年,也不如十年寒窗考个进士,上哪说理去。
“阿弥陀佛,贫僧此行正是为血妖而来,它不出来,贫僧也要找它做过一场,请诸位施主放心。”癞头和尚看出了众人的顾虑,大包大揽的开口道。
三老主动开口,让癞头和尚吃顿斋饭,休息一夜再去寻找血妖,却被癞头和尚拒绝了。
癞头和尚也是个急性子,只将小和尚安顿在了镇子上,就一个人拿着金钵走了。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等到癞头和尚离去之后,王旭主动找上了小和尚。
小和尚一身白色僧衣,背着师傅交给他的竹篓,回答道:“小僧金山寺法海,见过施主。”
“法海!”王旭楞了一下,上下打量法海两眼,眼前这个跟他差不多大,萌萌的小和尚,跟白蛇传中的法海是什么关系。
巧合吧,小和尚要真是金山寺法海,岂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有青蛇白蛇,还有重口味的许仙。
“你师傅是怎么安排你的?”听闻小和尚叫法海,王旭便对他来了兴趣。
法海小和尚挠了挠头,回答道:“师傅让我去镇上找客栈住下,其他的没说。”
“别去客栈了,在客栈住一天要花24文钱,都够买一兜子馒头了,再说,和尚哪有花钱住店的,当然要化缘了。不如你去我家住吧,我不收你的钱,你给我母亲讲讲经就行,这样你还能省些钱,带回寺庙里给佛祖添置香油,你看好不好?”
“这个...”
面对王旭的邀请,小和尚有些心动,有些迟疑,问道:“你能做主吗?”
“能啊!”
王旭回答的斩钉截铁,小和尚仔细琢么了一下,能省些钱也是好的,将信将疑的答应下来。
对于王旭的邀请,周围人没什么反应。
在他们看来,癞头和尚就是个云游僧,花钱请他办事,事办完了就走,以后跟大家没有交集。
癞头和尚的小徒弟,能去王家居住,不但能显出他们的诚意,也省得为小和尚操心,正好一举两得。
在王旭的邀请下,小和尚被带了回去。
看着守在门口的家丁,深宅大院的府邸,小和尚有些惊讶:“这是你家,你家可真大!”
“没有金山寺大吧?”王旭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比金山寺还大,金山寺上,只有我跟师傅两人,师傅跟我云游天下,一年也不一定回去一次,我都快忘记金山寺的样子了。”
法海认真的回答者,满是羡慕的打量着周围。
王旭一听就不对了,白蛇传中的金山寺,也是占据一岛,僧人过千的大寺庙,不可能这么小。
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眼前的法海只是同名同姓,跟白蛇传的法海没有关系。
又或者,金山寺是在后面发迹的,眼下还名声不显,所以才没有白蛇传中的雄伟。
还真有这个可能,癞头和尚的修为并不低,有这样的佛道高人坐镇,金山寺怎么也不该落魄才对。
再加上这些年来,癞头和尚走南闯北,降妖伏魔,到手的香油钱也不少,恐怕这次回归金山寺,就该着手建造寺庙了吧。
“母亲,我回来了,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他师傅去降服血妖了,就让他先在家里住下吧。”回到家里,王旭带着小和尚,找到了正在摆弄花草的王夫人。
王夫人放下手上的,上下打量法海几眼,眉清目秀的小法海,越看越招人喜欢:“小师傅,你吃饭了没,我去吩咐下人,给你准备点斋饭吧。”
“小僧不饿...”
法海腼腆的回答道,话还未说完,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听到肚子叫,法海的脸瞬间红了,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看着法海一脸无措的样子,王旭忍不住暗暗偷笑,眼前的法海小和尚,要真是白蛇传中的金山寺法海,这个世界比他想的有意思啊。
第860章 金山寺的小和尚《第三更》
法海小和尚在家里住下,王旭便多了个玩伴,起码王夫人是这么看的。
其实没这么简单,法海看似年纪不大,今年只有十岁,实际上天生慧根,道行高深,给他的感觉反而像同龄人。
这个同龄人,当然不是八岁同龄,而是王旭的真正年龄。
有的时候,王旭都怀疑,法海可能是某位高僧大德转世,只差踏上修行路,便可以一日千里,未来不可限量。
有这种感觉,他越发觉得法海奇货可居,如今佛道两家初显底蕴,法海这人,未来很可能是南方佛门的代表人物,很值得投资。
跟正常儒士不同,他从没有看轻过佛道两家,此前佛道两家避守山门,给人的感觉不过如此。
但是佛道避世百万年,谁知道底蕴有多深厚,要知道佛道两家的修士,寿命可不止短短百年,百万年积累下来,一旦爆发,儒家也未必能稳胜。
“法海,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没做早课?”
一天早上,王旭刚出门,就看到了坐在走廊上发呆的法海。
法海往日里,早中晚都会敲经念佛,生活十分规律,今天打破陈规,反而不像他的作风。
“师傅走了五天了,也不知道找到血妖没有,我有些担心。”法海坐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天空。
王旭一算日子,可不就是五天了嘛。
这五天来,癞头和尚音讯全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难怪法海会担心。
“不用担心,你师傅佛法高深,肯定是还没有找到血妖,找到了,血妖不会是你师傅的对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
法海知道王旭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感激的笑了笑。
他从小被师傅抚养长大,跟癞头和尚如师如父,感情很不一般。
要说自己师傅,不是血妖的对手,法海绝不认可。
血妖要是有那么厉害,也不会躲着溧阳县令走了,公认的,血妖应该比秀才强,比进士弱,修为大概在3一4阶之间,4阶的可能性很小。
癞头和尚,却是实打实的四阶高僧,连四阶大妖都镇压过,没理由会阴沟翻船才对。
“法海,你以后会做什么?”
王旭坐在法海身边,跟他一起看着天空,不以为意的问道。
“没想过...”
法海如实回答,随后又道:“可能跟我师傅一样,游历天下,降妖伏魔吧!你没去过外面,不知道妖物的凶残,一些大妖占山为王,甚至会逼当地百姓献上童男童女,稍有不服便会杀人屠村。”
“还有这种妖魔,当地官府不管吗?”
王旭暗暗心惊,九州是人族的底盘,妖族的根据地在极北之地,一直以来,在他得到的情报中,人族内的妖族只算苔藓之疾,就算大妖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能被称为大妖的,各个都是活了千年以上的老妖怪,没有几手保命之术早就被人杀了。
这些为祸一方的大妖,根本不给官府诛妖机会,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远遁千里,风头过了才会出来作案。
我跟师傅降妖除魔,曾经遇到过一位狼妖,这只狼妖喜欢吃童男童女。有一次,狼妖强迫一个村子,给他献上一对童男童女,那个村子没有遵从,反而去告了官。
面对官府围剿,狼妖是逃走了,可惜没过几个月,逃走的狼妖去而复返,将那个村子杀了个鸡犬不留。
所以,面对大妖这个层次的妖族,百姓往往敢怒而不敢言,甚至害怕惊动官府会被报复。官府呢,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是弄得天怒人愤,或者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以免引起大妖的报复。
尤其是一些江河中的大妖,稍有不顺便兴风作浪,比陆地妖族更加可怕,幸好有龙族制约,不然为祸一方的水妖,就够朝廷头疼了。”
“龙族可以制衡水妖?”
“当然,历代皇朝都会册封龙族,尊其为水神,不是没有道理的。在面对妖族上,人族跟龙族一直共同进退,而天下水域都归龙族掌管,人族疆域中的水妖,十之**也跟龙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甚至听说,有龙女下嫁凡人,或者凡间女子嫁入龙宫的。”
法海一直跟随癞头和尚云游天下,去过的很地方很多,了解很多隐秘。
比如横跨金山府与杭州府的西湖,他就明确告诉王旭,西湖之中有西湖龙宫,还有堪比六阶妖神的西湖龙君。
这些年来,西湖从来没有泛滥过,便是因为西湖龙君在约束手下。
作为回报,每年西湖之上,都会举办声势浩大的西湖祭奠,更有南方文士齐聚,写诗作词请龙君品鉴。
如果写的好,龙君甚至会赐下宝物,邀请文士参加西湖夜宴,夜宴上,龙君的家人也会出现,要是能得到龙女青睐,做西湖的乘龙快婿也是有的。
自古以来,成为西湖女婿的,最差也能落个三甲进士的功名。
哪怕学问不够,也会赐同进士出身,放在挨着西湖的府县中为官,到时候身为西湖龙宫的女婿,自然能借助西湖的力量使一地风调雨顺,朝廷对此也乐见其成。
“你呢,你以后会做什么?”
法海回答完王旭的话,忍不住反问道。
王旭想着西湖龙宫的事,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当然是读书,然后考取功名了。不过,我不一定会做官,做官太累了,而且还会被官位约束,我的打算在考取功名之后游历天下,著书立传!”
“著书立传,听着好厉害啊!”法海摸了摸光头,他是佛门中人,对著书立传理解不深。
要是换成学子,听到这话一定会笑掉大牙。
著书立传,那可不是说说的,大儒都没有这个勇气,顶多给前人的著作做序。
古往今来,能著书立传者,哪个不是儒家先贤,这样的人,孔庙之内都有一席之地。
王旭现在连童生都不是,开口闭口就要著书立传,被外人听到,就跟问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小朋友说是成为爱因斯坦一样,十个听了得有九个笑。
不过,法海对著书立传没有概念,听到王旭的梦想是这个,还在鼓励道:“我的梦想是降妖除魔,你的梦想是著书立传,咱们两个,一定会实现各自梦想的。”
“当然,我对自己还是比较自信的,倒是你,可别被我落下啊!”王旭比在浴池里,给人搓澡的师傅自信多了,有唐宋元明清,五个时代的大家作为后盾,只说著书立传之事,天下虽大,舍我其谁。
倒是法海小和尚,如果他真是白蛇传的法海,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基本上,白蛇传的结局中,法海不是在懊悔中圆寂,就是躲进了螃蟹壳中羞于见人,要不就是被破了佛心坐化。
尤其是电影版的青蛇传,法海更是几次走火入魔,动了凡心,最后看到白素贞生的不是蛇,而是人,更是连连吐血。
当然了,法海也不是没有好结局,在某个版本的白蛇传中,法海最后就与白娘子一行人化敌为友,一笑灭恩仇,最后位列仙班了。
至于法海一个和尚,为什么是位列仙班,而不是成佛作祖,这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
不管怎么说,法海劫难都应该比他多,遭劫的可能性也更大。
如果说,王旭成圣的几率是七成,最差也是五五开,法海得成正果的几率,最多只有半成。
这半成几率,还是往多了说的,更大可能是龙游浅水,一切成空。
第861章 善缘
“回来了,回来了!”
第十六天,在镇民的欢呼下,癞头和尚回来了。
王旭与法海跑出去一看,癞头和尚右臂空空,僧袍上还带着血迹,看来此行并不顺利。
“师傅!”
法海赶忙跑过去,扶住癞头和尚的左臂,愣愣的看着右侧的衣袖:“您的手臂?”
“身体只是皮囊,不要紧的。”
与法海的紧张不同,癞头和尚很乐观,脸上还带着笑意。
“大师,血妖怎么样了?”
“是啊,秋收可耽搁不得,不然一到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哩。”
相比癞头和尚的伤势,村民们更关心血妖。
有血妖在,大家都不敢出村,眼下秋收就要过了,再不收庄家,庄家就要坏在地里。
“静一静!”
癞头和尚抬起仅剩的左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开口道:“血妖已经被贫僧解决了,大家可以放心出去了。”
“解决了!”
听到这话,村民们赶紧往家里赶。
血妖这事,前后闹个二十多天,这二十多天,本就是秋收的日子。
晚一会去,又不知道有多少庄家坏在了地上,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众人围的快,散的也快,一会的功夫就散了个干净。
血妖没有被除掉之前,癞头和尚是镇上的贵客,血妖被除掉之后,就多他不多,少他不少了。
镇上三老,派人送上了十锭金元宝,算作癞头和尚收妖的报酬,自己却没有来。
毕竟,眼下是儒家主政,推行子不语怪力乱神,癞头和尚能捉妖,会法术,让人敬,也让人畏,乡下百姓愚昧,多是避之不及。
不过,该给的香油钱却没少,当下一锭十两的金元宝,能顶一百二十两银子,之前说好的香油钱是一千两,镇上却拿出了一千二百两,也足够这些人心疼了。
“师傅,那血妖是不是很厉害?”
不相干的人散去之后,法海忍不出出言问道。
癞头和尚轻轻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那血妖,不是三阶妖孽而是四阶,真是低调的可以。为师一时不察,差点着了它的道,险些就回不来了。”
三阶妖物对应着举人,四阶妖物对应着进士。
一个阶位的差别,便是天地之差,四阶妖物都能被称为大妖了,谁能想到只是疥癣之疾,连官府都没当回事的血妖,居然是有能力为祸一方的大妖。
要请高人对付大妖,起码得万两银子起步,而且还不一定能成。
九泉镇只花了十锭金元宝,就解决了为祸百年的血妖,细算,这笔买卖做的真值。
“为十锭金元宝,赔上了一条手臂,大和尚这波可是亏啦!”王旭偷偷打量着癞头和尚,发现他根本没有找三老理论,多要些钱的意思,反而很欣慰在血妖露出獠牙之前,能将为祸一方的血妖诛杀。
真是看走眼了,癞头和尚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是普度世人的高僧,恐怕血妖被他遇上,就算镇上不出香油钱,他也未必会袖手旁观。
“徒儿,半个月不见,你好像胖了不少,倒是让为师白担心了。”说完血妖的事,癞头和尚看向法海,目光中带着笑意。
法海脸色臊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弟子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王家,伙食是好了些,还认识了新朋友。”
“新朋友?”癞头和尚下意识的看向王旭。
要是他没有记错,法海是跟这孩子一起来的,这人就是法海新交的朋友吧。
“九泉镇王家,王旭,见过莫言禅师。”
王旭也不胆怯,双手合十对癞头和尚行礼,道:“禅师您受了伤,不如去我家修养几日吧,我王家虽然算不上世家大族,却也要代表镇上,感谢禅师的仗义出手。”
“师傅,王旭家里很大的,也非常好客,您伤的这么重,不如休养几日再走吧。”不等癞头和尚说话,法海也紧跟着开口。
癞头和尚思索片刻,他这次被伤到了根本,还真得好好调养一番。
自己的小徒弟,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他说王家好客,那就是真的好客,做不得假。
“也好,贫僧就告扰几日,结一段善缘。”
癞头和尚点头答应下来,随后觉得不妥,又摘下了左手上的佛珠,亲自给王旭戴上。
佛珠入手的瞬间,王旭便觉得头脑一清。
低头看去,此串念珠由十八颗佛珠组成,每三颗佛珠有一个字,十八颗念珠便有六个字,合起来是佛家真言,嘛呢叭。
“佛教法器!”
念珠入手,王旭心头一动。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八岁孩子,很清楚这串佛珠的价值,在拥有魑魅魍魉的儒界,一件佛教法器,足以在妖物手中救普通人一命,这段善缘结的可不轻啊。
看向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法海,王旭略有所悟,癞头和尚的善缘,一半是他邀请其回家养伤的,一半恐怕是看在照顾法海的情面上。
“长者赐,不敢辞,王旭谢过大师了。”
王旭也不推辞,这东西就是他以后不用,也可以放在王家镇宅。
想来有这串佛珠在,普通小妖得绕着王家走了,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弄到的。
王家...
“大师里面请,这里就是我家。”
王旭带着癞头和尚走到家门口,对着看门的人吩咐道:“快去通知我母亲,就说小和尚的师傅,为九泉镇捉妖的莫言大师来了,会在家中小住几日。”
“是,少爷。”
看门人小跑着进去,向后院的王夫人禀报去了。
“大师,里面请。”
王旭带着癞头和尚,直奔前堂而去,因为他们走的并不快,到了前堂的时候,王夫人也带着两个丫鬟迎了出来。
“刚才在后院,就听到喜鹊再叫,没想到是把大师给盼来了,来人啊,快上茶!”
王夫人知道癞头和尚是高人,有真本事,不敢怠慢。
“阿弥陀佛...”
癞头和尚与王夫人不熟,看着明显只有二十多岁的王夫人,忍不住看了旁边的王旭一眼。
王旭今年都八岁了,王夫人还这么年轻,不会是后母吧?
察觉到师傅的疑惑,法海主动开口道:“师傅,这位是王夫人,王旭的亲生母亲。八年前,曾有终南山道士,亲自送来延年益寿的丹药,夫人服用之后,一下就年轻了二十岁,要说年纪的话,夫人其实已经46岁了。”
“延年益寿的丹药!”
癞头和尚楞了一下,道家有炼丹术,这个不是假的。
能让凡人延年益寿的丹药,却不是普通道士能办到的,要不然天下早就乱了套。
哪怕以癞头和尚的修为,也没见过延年益寿的丹药,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王家。
不管如何,能让道家高人,亲自送上延年益寿丹,王家就必有神异之处。
“红杏姐,你往同治堂走一趟,这次莫言禅师为了镇妖,连自己的手臂都舍弃了,还得让同治堂的赖先生看看才行。”王旭扫了眼癞头和尚的衣袖,对着王夫人身边的侍女说道。
“快去快去!”王夫人被王旭一说,才注意到癞头和尚没了右臂。
“是,夫人。”
“不用破费,贫僧也会点歧黄之术,自己上山采些药就是了。”
癞头和尚连连推辞,并不想麻烦大家。
王夫人一听这话,也跟着开口道:“大师,您镇压血妖,解了九泉镇秋收之危,是我们的大恩人,怎么能算破费呢。而且,术业有专攻,同治堂的赖先生,是个有本事的,让他来给大师瞧瞧更放心些。”
癞头和尚推辞不过,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
没一会的功夫,同治堂的赖先生被请来了,赖先生大概五十岁来,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
为了避嫌,王夫人带着丫鬟走了,只是吩咐王旭好生招待大师。
王旭满口答应下来,王夫人在这,大家难免拘束,这一走反而能放开些。
“麻烦赖先生了。”王夫人带着丫鬟离开后,王旭对着赖先生点了点头。
赖先生打开药箱,拿出小刀划开僧袍,准备为癞头和尚清理伤口。
刚划开僧袍,看到伤口的瞬间,赖先生便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入眼,癞头和尚的断臂处,早已经腐烂化脓,几只蛆虫在伤口上钻来钻去,最大的一条足够苹果虫那么大。
第862章 潜伏
伤口都生蛆了,癞头和尚还能面不改色,这份毅力连王旭都为之动容。
赖大夫也多看了两眼才镇定下来,拿着小刀走上去,咽着吐沫说道:“我要下刀为你剔除腐肉,这可能会很疼,你最好找些东西咬住,以免伤到舌头。”
“不必。”
癞头和尚微微摇头,笑道:“肉身只是皮囊,和尚修心不修身,些许痛苦以心降服即可。”
佛道两家,受儒家影响,多修术法,修炼肉身的很少。
毕竟,跟妖魔相比,人族在肉身上没有优势,精力难免向神通术法转移。
王旭估算,癞头和尚的肉身,最多相当于三阶妖族,如果说妖族是战士,儒、道、佛三家就是法师。
几手大威力术法,能在短时间内决定战局,或者利用法术,牵着战士的鼻子走。
反过来,要是被同阶的妖魔近身,法师的下场往往也很凄惨,不然换成修金身罗汉法的武僧,也不会被血妖偷袭,一个照面就丢了手臂。
“那我下刀了。”
听到癞头和尚的回答,赖大夫不再多说,对着伤口处的腐肉开始下刀。
赖大夫的手很稳,再加上癞头和尚没有抵抗,很快表面的腐肉便被削了下去。
足足挖了好几两肉,癞头和尚的伤口处,开始露出正常血肉的颜色。
清理伤口,撒止血粉,敷上草药,缠上绷带...
忙活了半盏茶的时间,赖大夫才有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口道:“我给你写个药方,你按时抓药,一个月内不要碰水,三天换一次纱布,要是不引起二次感染的话,修养个一年半载就该没事了。”
古代医疗条件简单,换成现代,切肢手术都有可能造成感染,更别说在古代了。
幸好,癞头和尚也不是一般人,这里也不是一般世界。
回去多念念经,有佛法净化,二次感染的几率很低。
“多些赖大夫。”
收下药方,王旭跟法海小和尚,亲自将赖大夫送了出去。
走在返回的路上,王旭发现法海闷闷不乐,脸上强撑着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有心事?”王旭反问道。
法海小和尚叹了口气,回答道:“师傅的右手,修炼的是禅定印,没了手臂,这门神通便是废了。师傅的一身本事,有六成在这门神通上,如今废了神通,又有那么多仇人,这...”
后面的话法海没说,王旭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癞头和尚喜欢云游天下,降妖除魔,失了神通实力便会大打折扣,这对降妖除魔之人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大。
更何况,降妖除魔的背后,也代表着癞头和尚,是很多妖魔眼中的眼中钉。
癞头和尚实力无损,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可现在就不好说了。
一但有在癞头和尚手上吃过亏,得知癞头和尚实力大损,伺机报复的妖魔找上门来,没准就是祸事一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斩妖除魔也是如此,天道轮回之下,何曾少了丧命妖魔之手的高僧大德。”王旭说到此处,想到了僵尸位面,死在僵尸手上的千鹤道长。
千鹤道长曾说过,杀妖杀鬼杀僵尸,最后死在僵尸手上,本就是宿命轮回。
癞头和尚以杀止杀,斩妖除魔,落到今天这一步,他对此也早有预料吧。
“天道轮回,草木苍生,你这句话说的真有道理。”
法海小和尚认真点头,又道:“我现在肯定,你走读书科举之路,以后一定会很厉害。我跟师傅游走天下的时候,见过一位回乡探亲的榜眼,在他面前我师傅连力气都提不起来,可他说话都没有你有道理,你以后一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
“是吗?”王旭闻声苦笑,他就是个文化搬运工,厉害个什么。
以后就算成就文圣,那也不是他厉害,而是唐宋元明清的五代大家厉害,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他最多只能算个文贼。
哈利波特世界的邓布利多,曾经跟他说,为了力量,自己放弃了很多东西。
王旭现在理解邓布利多的话了,现在的他,为了力量,何尝不是放弃了很多。
十天后...
经过治疗,癞头和尚的情况明显好转。
癞头和尚的情况好了,也代表法海要走了,他们只是这里的过客,迟早要回金山寺的。
从癞头和尚话里话外的意思,以后他可能不在斩妖除魔了,将常驻金山寺,经营寺庙,培养弟子。
弟子么,当然是法海了。
法海天生慧根,道行高深,疑似高僧大德转世。
实力大损的癞头和尚,以后不能再去斩妖除魔,斩妖除魔的任务未来就是法海的,用不了多少年,法海就将独当一面。
一天天过去,法海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整日有些心不在焉,吃饭都比以前少了很多。
王旭对此却没什么反应,金山寺位于金山府,距离溧阳县不算太远,等他考秀才的时候必然会去金山府,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载,日后还有相见之日。
“王旭,王旭!”
这一天,王旭还早睡懒觉,房门就被法海小和尚拍响了。
不等他去开门,法海就自己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王旭,我要回金山寺了,师傅正在收拾行李,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这么快!”
虽然早有准备,听到法海要走的消息,王旭还是很错愕。
前后不过半个月,癞头和尚就忍不住要走了,要知道他的伤势还没好利落,这么急着赶路做什么。
“当年我师傅对付过一只蛇妖,不料没有镇住,被它给溜走了。前天,从外面来的客商,说在金山寺附近看到了那条蛇妖,我师傅担心它是回来报复的,得抓紧返回金山寺。”
法海这边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癞头和尚的话:“法海,该启程了。”
“我走了,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以后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法海满是不舍的告别了,人非草木,一个月的相处,突然面对离别,说没有不舍那是假的。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在金山寺也要好好修炼,等你什么时候能腾云驾雾了,你就可以想去哪去哪了。”王旭赤脚走出家门,挥着手,为老和尚与小和尚送别。
法海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别又是几年。
目送二人远去,王旭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同样出来送行的王夫人,还以为王旭是没了玩伴,不开心,于是劝慰道:“小和尚回家里,你要是以后想他了,也可以去金山寺看看啊。”
“还不是时候。”
王旭微微摇头,自从知道小和尚是法海,未来的金山寺主持,得道高僧,他就有谋划落在法海身上。
法海跟他是君子之交,王旭日后踏上文路,需要名气开路,说不得还要请法海助他一臂之力。
他承认,跟法海的关系,带着几分目的性。
但是杜月笙说过,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最悲哀的,人生在世,谁不需要两个帮扶。
日后,他肯定会与法海见面,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当一切准备妥当,时机也成熟了,他才会一飞冲天,化蛟为龙。
现在,年不过八岁,引路的老师都没有,还是别太妖孽了吧。
听说极北之地的妖族,为了避免人族做大,一直有刺杀儒家天才的习惯,时常有名声在外的秀才,誉满一州的举人遭到刺杀。
时机没有成熟之前,王旭只会养望于县,州府之地是绝不会去碰的。
第863章 北方大旱
送走了大和尚与小和尚,王旭腾出手脚,开始为下一步谋划。
三涧溪的大儒薛牧山,乃是前任左都御史,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因党争失利告老还乡。
士林中,薛牧山算是清流,尤其是在北方,称得上誉满天下。
如果能拜薛牧山为师,未来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于名望也大有益处。
“薛牧山隐居三涧溪,不问世事,外人想见到他可不容易。据说,三涧溪方圆十里,都被薛牧山用笔圈禁了起来,没有邀请根本走不进去。我想见到薛牧山,只能投其所好,用猎鹰将他引出来。”
薛牧山是北方人,有三大爱好,一个是名马,一个是书法,一个是猎鹰。
晚年之后,薛牧山对书法与猎鹰越发痴迷,这两样东西,就是王旭的投名状。
前些日子,王旭已经派人,去北方收购猎鹰了。
算算时日,也快有眉目了。
“少爷,少爷,人回来了,回来了。”
王旭这边正想着猎鹰的事,一名仆人便闯了进来,说收购猎鹰的人回来了。
“鹰带回来了吗?”王旭赶忙问道。
“带回来了,一大两小,看着可威风了,就在院子里。”
听到仆人的话,王旭快步走向院子。
到了院子一看,一大两小三只猎鹰,正在笼子里扑闪着翅膀。
“少爷,不能摸,这畜生的性子可烈着呢!”看到王旭要去摸鹰,仆人赶紧上来阻拦。
王旭被拦下也不生气,看向去北方收鹰的管事,还有被带回来的养鹰人,问道:“这是哪的鹰?”
“从幽州草原上弄来的,血统纯正的草原苍鹰,北地边军的斥候队里,用的就是这种鹰。”
管事一边说着,又给养鹰人做介绍:“这位是养鹰人老董,边军斥候队里出来的,祖祖辈辈都以养鹰为业,花了大价钱才将他请回来。”
王旭打量老董两眼,此人身材不高,身上的军伍气质很强烈,除此之外看上去有些呆板,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你的鹰叫什么,训了多久了?”王旭收回目光,看向那只大鹰。
老董想了想,回答道:“这只鹰叫奔雷,已经跟了我三十六年了,是只好鹰。”
鹰的正常寿命,大概在四五十年左右,养得好,少数能活到六十年。
老董看上去五十多岁,养鹰就养了三十六年,算起来他是从少年时就开始养鹰的,年纪大了才从边军中退下来。
“这三只鹰,大的要三百两,两只小的要五百两,一共是八百两。你派去的管事说,我跟着回来养鹰,可以拿在北方两倍的工钱。我给大户人家养过鹰,一年是二十两银子,你给两倍工钱就是四十两,另外我只签三年以上的长契,你要是打算留我,最少得签三年。”
老董逗弄着猎鹰,头也不抬的说道。
“没问题。”
王旭满口答应下来,对身边的仆人吩咐道:“叫刘全过来,带他去官府画押,签完之后把钱给他。”
“是,少爷。”仆人听令而去,找管家刘全去了。
目送仆人远去,王旭跟老董闲聊着,询问道:“跟幽州比,我们扬州怎么样?”
“扬州是个好地方,幽州不行,越往北越不行,那边乱的很。我的家乡,在靠近极北之地的地方,那里经常有妖物跨越边境来祸害家畜,有的妖怪还会吃人。”
提到自己的家乡,老董微微摇头。
王旭眉头微皱,不解道:“没人管吗?”
“有人管,但是管不过来,边军在两界山与妖族主力对峙,边界上也有法阵进行隔绝。极北之地的大妖,是过不了边境大阵的,但是小妖可以,每年都会有一些漏网之鱼。今年北方大旱,极北之地的妖族也日子不好过,越界的小妖比往年更多,等我在这边安顿下来,就会将家人接过来。”
提到家人的时候,老董麻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神采。
王旭眉头微皱,老董说的简单,深思却隐藏着大变。
幽州,并州,雍州,是人族的北方三州,与妖族之地接壤的地方。
朝廷将近七成的军队,都驻守在这三州,北方大旱,粮食产量不足,必将波动中原与江南的粮价。
“你也去了北方,可曾看到那里的旱情?”王旭转头问向购鹰的管事。
管事连连点头,小声道:“今年北方雨水不足,秋收的时候又遇到了蝗灾,粮食产量只有往年的三四成,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北方居民,拖家带口往南方迁徙了。”
“祸事啊!”
王旭目光闪烁,今年九泉镇的雨水也比往年少很多,粮食产量多少也受到了影响。
之前他还以为,这只是局部现象,现在听到北方更惨,恐怕这场干旱是全国性质的。
民以食为天,干旱造成的危害,不在兵荒之下。
老百姓吃不饱饭,就要造反,往往有大旱便有流民跟起义,说不得未来的局势还要乱。
想到无数流民南下,犹如蝗灾的那一幕,王旭便有些不寒而栗。
“不能耽搁了,必须未雨绸缪。”
王旭也顾不上老董了,赶紧向王家米行而去。
王家有三万亩地,两家米行,不算多,也不算少,在镇子上的土地,只比坐拥十万亩良田的赵家少些。
赶到米行的时候,王老爷正带着伙计,与县上来的米商商议粮价。
听到要卖粮,王旭赶紧开口道:“不能卖!”
“嗯?”
王老爷正在轻点存粮,听到王旭的话,忍不住抬头看来。
王旭快步走上去,小声道:“父亲,白管事回来了,带来了北方大旱的消息,现在北方正有大批灾民,准备往南方来呢,这粮食万万不能卖。”
“真的?”王老爷心中一惊,看向从县里来的粮商。
入眼,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稳如泰山的粮商,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
九泉镇的三大家族,只是乡下的土霸王,最多管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而这些县里的粮商,往往挂靠商会,在九州之地都有眼线,如果北方大旱,这样的消息瞒不过他们。
看到粮商的神色,王老爷心里咯噔一下,这粮食不能再卖了。
“王老板,怎么停下了?”粮商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拉长着音说道:“今年给你的粮价,可比往年高了两成,这可是笔大买卖啊。”
“苏老板,这北方是不是遭遇了旱情?”
“这我哪知道,你说是不是?”
听到王老爷的话,姓苏的粮商不置可否,一副你别问我的样子。
王老爷面色变了又变,咬牙道:“苏老板,粮食我们不卖了,这次不好意思了,让你白跑了一趟。”
苏老板脸色冷了下来,刚要发作,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态度又软化了下来:“王老板,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既然你不想卖,我也不能逼你。不过呢,有句话叫祸从口出,有些事能办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办,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王老爷一听这话,就知道北方大旱,颗粒无收应该不是假的。
这么大的事,愣是没有传到南方来,八成是上面下了封口令,以免下面的粮价不稳。
苏老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提点自己不要乱说,这事还不到传播开的时候。
要是对着干,这群喝百姓血的粮商,手段可黑着呢。
“明白就好,那我先告辞了,祝王老板生意兴隆,有机会我们在合作。”苏老板将话撂下,带着伙计走了。
等到再也看不到的时候,王旭看向自己这一世的父亲,问道:“父亲可有对策?”
“收粮,狠狠的收,上面的大粮商吃肉,我们怎么也得跟着喝汤吧!”王老爷目光中带着亮色,眼下附近村镇的粮食刚收上来,大家还不知道北方大旱的消息,这就给了他操作空间。
苏老板虽然是县里的大粮商,可他只到镇上收粮,下面的村镇以前从未去过,从下面的村庄收粮,王家米行的招牌,可比县上的粮商好使。
第864章 大儒薛牧山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世上的法则本就如此。
下面的粮食就算王家不收,也会有醒过味的其他人去收,既然如此,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关于收粮的事,王旭没有过多干涉。
他这个神童,本就很神了,再神,容易被人烧死。
当然了,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在老董的教导下,开始了训鹰的第一步,熬鹰。
老董带来的猎鹰,属于苍鹰种,成年后翼展能达到一米五。
两只幼鹰,已经到了退掉幼毛,展翅高飞的年纪。
熬鹰,在这个时候刚好,一但养鹰人将其驯化,就能建立长达几十年的伙伴关系。
老董的熬鹰法,是北方最残酷,也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第一天,他将一只幼鹰,放在一米高的笼子内,外面放上清水与羊羔肉,让王旭跟幼鹰单独相处。
如果王旭给幼鹰喂食,幼鹰吃了,就说明幼鹰认可他了。
这并不容易,王旭尝试了一天,幼鹰饿的饥肠辘辘,依然对他不屑一顾。
就算将食物送到嘴边,幼鹰也不会吃,反而疯狂的啄击着笼子,啄的满嘴是血也不在乎。
第二天,幼鹰更急躁了,饥肠辘辘的它变得更有攻击性,王旭只要靠近便会做出激烈反应。
王旭寸步不离的守在笼子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鹰记住他。
不用担心鹰记不住,鹰的记忆力很好,被驯化的猎鹰,甚至能从双胞胎兄弟中,分辨出哪个是自己的主人,哪个不是。
第三天,幼鹰开始变得虚弱起来,两天两夜未睡的它,不在试图攻击王旭,它只想睡觉。
到了这一步,熬鹰就进入了关键时刻。
王旭要用一根小木棍去拨弄它,不给它睡觉的机会,这一步非常重要,如果不摧毁鹰的意志力,让它明白你是不可战胜的,它就不会服从你。
第四天,王旭靠近或者抚摸它,幼鹰已经不再拒绝了。
它又饿又困,双眼无神,身上有明显的战栗,目光的怒气转为哀求。
王旭打开笼子,将幼鹰抱起来。
它没有挣扎,而是将脑袋靠在王旭的肩膀上,乖乖的躺在王旭怀中,目光中透露着顺从与温柔。
王旭拿出准备好的清水与羊羔肉,一点点的给幼鹰喂食。
幼鹰吃几口就看一看他,当吃饱喝足之后,就躺在他的怀中睡去,这代表着鹰已经接纳了他。
“元宝,下来!”
院子内,王旭将手一抖,一只银眼金翅的幼鹰,瞬间从空中划过,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他手上。
元宝,便是王旭给幼鹰起的名字,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幼鹰银眼金翅,有金有银,就跟元宝一样让人喜欢。
“给你吃这个。”王旭手中一晃,多出了三枚丹药。
这些丹药,是本体留给他的,本意是用来招收佛道两家的高手。
现在,佛道两家的高手没看到,用一些在元宝身上,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唳!”
元宝亲昵的拍打着翅膀,用脑袋在他脸上蹭了蹭,随后才囫囵吞枣一样,将三粒丹药吞了下去。
“去吧,去玩吧!”元宝吞掉丹药之后,王旭将手再次一抖,得到他的指令,元宝瞬间展翅而飞。
鹰这种动物,驯服之后,是不会离开主人的。
它们跟鸽子不一样,鸽子会被鸽群拐走,一去不回,鹰却不需要有这种顾虑。
因为在它们的感官中,你是堂堂正正将它打败的,如果熬鹰人死了,鹰甚至会撞山而亡,性格十分刚烈。
更有甚者,如果你再养别的鹰,它们还会自相残杀,只有最强者能够留下。
杀死同伴之后,鹰会叼着同伴的身体,放在养鹰人脚下,就仿佛再说:“看吧,我还没用力它就倒下了,这样的废物根本没用好吧。”
普通的苍鹰,便有如此神异,银眼金翅的元宝,疑似有妖族血脉,那就更聪明了。
这几天,王旭一直在给元宝吃丹药,大丹吃的多了,羽毛隐隐夹杂着金铁之色,连老董都说这是一只鹰中之王。
唳!
唳!!
元宝振翅高飞,眨眼的功夫便是数百里,翱翔于九天之上。
溧阳县西南方向,群山环绕,溪水长流,有一地名为三涧溪。
以前的三涧溪,名头不显,虽然当地人觉得很漂亮,却没什么名气。
自从五年前,前任左都御史薛牧山,在此地结草为庐,隐世不出之后,三涧溪的名头才传播开来,成为南方士林中的圣地。
如今的儒界,圣人不知所踪,先贤归寂,摆在明面上的,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大儒。
大儒薛牧山,在士林中颇有清名,南北两地仰慕者不计其数,想要朝圣的人就更多了。
薛牧山为了不被打扰,拿起笔来对着天空一划,自此三涧溪常年大雾不散,不管你是人是妖,进了三涧溪就会晕头转向,本想走进去,结果迷迷糊糊就走出来了。
唯一能幸免于难的,便是朦胧未懂,灵智未开的飞禽走兽,可以不受三涧溪雾气的影响。
这一日,三涧溪内,大儒薛牧山正在给菜园浇地。
突然间,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鸣,情不自禁的抬头看去,一只银眼金翅的猎鹰,正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
“真是一只好鹰!”看到这只鹰的瞬间,薛牧山便喜欢上了。
当年在北地的时候,他也有一只猎鹰,只是品相没有这么好。
后来高中进士,金榜题名,被圣上选为翰林院编修,玩乐的时间少了,这才渐渐迷上了书法。
看到天空中飞舞的猎鹰,薛牧山看到的不只是鹰,还有那逝去的青春。
“我二十八岁高中探花,一晃,三十一年过去了,我也老啦!”
看着天空中的猎鹰,薛牧山想了想,放下锄头,返回茅屋中取来纸笔,抬手写下了一个鹰字。
鹰字一气呵成,写完最后一笔的瞬间,纸面上的字迹冲天而起,化为一只雄鹰振翅高飞,向着天空中的猎鹰飞去。
正在天上玩的开心的元宝,突然看到一个同类,情不自禁的楞了一下。
纸鹰却没有愣住,绕在元宝身边旋转一周,在元宝的头上轻轻啄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向下飞去。
占了便宜就想跑,这还了得!
元宝勃然大怒,跟着纸鹰飞入迷雾,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
穿过迷雾,下面便是三涧溪...溪水,竹林,茅屋,菜田,老者,彼此遥相呼应。
纸鹰化为电光,赶在元宝冲上来之前,一头扎进了宣纸内,重新变作了鹰字。
一下扑了个空,元宝直接傻眼了。
它站在放着宣纸的供桌上,垫着脚尖急躁的游走着,怎么也想不出那只雄鹰去哪了。
唳!!
元宝急不可耐,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宣纸,拍打着翅膀展翅高飞。
薛牧山顿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骂道:“我的字啊,你这个贼鸟!”
唳!!
听到身后的话,元宝飞的更快了。
第865章 字如其人
唳!!
房间内,王旭正在写字,伴随着鹰鸣声,元宝落在了窗台上。
抬眼看去,元宝的爪子上还抓着一张纸,将纸拿下来一看,上面笔走龙蛇,写着一个鹰字。
“这个字!”
王旭目光一凝,不等再看,纸张一抖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宣纸上的鹰字,好似活过来一样,振翅高飞,冲破宣纸的阻碍,化为真正的苍鹰展翅而飞。
元宝不甘其后,一边发出啼鸣,一边追逐而去。
二鸟在空中追逐打闹,鹰鸣阵阵,看的王旭瞠目结舌。
好一会之后,元宝玩累了,从空中飞下来,落在鹰架上喝水。
纸鹰有样学样,也落在鹰架上,学着元宝去啄碗里的清水。
鸟喙碰到水的瞬间,纸鹰浑身一震,化为一滩浓墨,融入到了水碗里,将碗里的清水染成了墨色。
“唳!”元宝拍打着翅膀,瞪大着鹰眼不知所措。
以它的智慧,根本想不到刚才的玩伴,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了。
“一笔之下,化腐朽为神奇,这是大儒墨宝啊!”
王旭看向地上空白的宣纸,整个儒界,大儒也不过三百来人,分散到九州之地,一府也分不到一位。
金山府中,并没有自己的大儒,称得上大儒的,唯有隐居三涧溪的薛牧山一人。
之前他还在想,怎么用元宝将薛牧山引出来,没想到计划还没有实施,小家伙就自己完成任务了。
“计划不如变化,借着这幅字,我当毛遂自荐。”
王旭收回目光,快步走回房间,拿起笔墨提笔便写。
他先是用颜体字,写了一个鹰字,随后又觉得不美。
颜体字雄浑宽厚,气势磅礴,用笔藏头护尾,以藏锋为主,看上去大气磅礴,却不适合他的年纪。
想了想,他又换成了瘦金体,瘦金体出自宋徽宗赵佶之手,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飘飘渺渺,不失仙意。
但是写出来之后,王旭又觉得太过飘渺。
宋微宗是有名的道家皇帝,自称教主道君皇帝,一生有三大爱好,作诗,书法,炼丹,做梦都想白日飞升。
他的字美则美矣,却因为一心求仙,少了人世苍生的厚重。
薛牧山官至左都御史,因党争失败不得不告老还乡,这些年隐居在三涧溪,一直在等待复起的机会,乘风欲去的书法恐怕难以博取他的好感。
毕竟,要是有乘风欲去,不念世间的心思,薛牧山早就回家养牛了。
他大隐于市,何尝不是想东山再起,瘦金体看上去仙气太重,拿出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古人长长以字比人,虽然字如其人的说法并不恰当,也没有科学依据,可哪怕到了现代,一手好字也能让人拍案叫绝,白添三分眼缘。薛牧山乃是书法大家,我想拜他为师,一定要在书法上打动他,瘦金体虽好,却不符合我的预期,最适合我的应该是...柳体!”
楷书四大家中,唐朝欧阳询的欧体,唐朝颜真卿的颜体,唐朝柳公权的柳体,元朝,赵孟的赵体,被称为千古唯四。
其中,柳体字匀衡瘦硬,结体严紧,骨力遒劲。
唐穆宗曾问柳公权,他的书法是怎么练出来的,柳公权回答道:“用笔在心,下笔在神,心正则笔正,意在则神在。”
听到这个说法,唐穆宗为之动容,对旁人称赞道:“柳公权的书法大气磅礴,正气凛然,观之,当是字如其人,刚正不阿。”
受此影响,柳公权青云直上,一直坐到了从一品的太子太保一职,死后更是追赠了太子太师。
他的字,给人的感觉正气凛然,远远看去,就像一位铁骨铮铮的文臣。
薛牧山党政失败,不得不大隐于市,企图有朝一日,能被当今圣上召回。
恐怕在他心中,自己就是这样一位被佞臣攻讦,铁骨铮铮的文臣吧。
王旭铺开宣纸,先是闭目酝酿稍许,随后提笔书写。
整个字一气呵成,写完之后,王旭吹干纸上的墨迹,将宣纸与薛牧山的空白宣纸叠在一起,用铜管绑在了元宝的腿上。
“去吧,将这幅字还给那位老先生。”王旭抚摸着元宝的羽毛,又给它喂了两粒大丹。
吞下丹药,元宝神异的点点头,扑腾着翅膀振翅高飞。
三涧溪...
三涧溪距离九泉镇足有六百里,元宝毕竟不是妖兽,六百里飞出去,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元宝到达三涧溪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
大儒薛牧山,正在草庐中苦读中庸,往日读的津津有味的中庸之道,不知为何今日却没了滋味。
唳!!
胡思乱想着,薛牧山耳边突然传来了鹰鸣。
抬眼看去,中午见到的银眼金翅鹰,去而复返,正从天上落下来,站在窗台上看着自己。
“嗯?”
薛牧山目光一凝,看向元宝脚上绑着的铜管,低语道:“小家伙,原来你是有主的啊!”
元宝拍打着翅膀,不断抖动绑在脚上的铜管。
薛牧山见了,主动走过来,帮它将铜管解下。
入眼,铜管内还塞着东西,就像送信的信鹰一样。
抬头看了元宝一眼,薛牧山怀着好奇,将铜管拆开了。
拆开的铜管内,塞着两张宣纸,抖开一看,一张宣纸是空白的,另一张宣纸上却写着一个鹰字。
“有意思!”
薛牧山露出微笑,他用的宣纸,都是从北方带来的,与南方的宣纸有细微差别。
别人看不出这种差别,他却能一目了然,很轻易辨认出空白的那张宣纸,就是他写下鹰字的那张。
现在,宣纸上的鹰字不见了,银眼金翅鹰的主人,还自己写了一个鹰字送来。
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宣纸上的鹰字飞走了,银眼金翅鹰的主人见了过意不去,自己写了个鹰字赔给他。
心中如此想着,薛牧山拿起宣纸,看向那个鹰字。
这个字,粗看不起眼,细看隐隐透露着不凡,与当今任何一种字体都不同。
薛牧山越看越是喜欢,隐隐从这个鹰字中,看到了自己的缩影,和一种文人的傲骨。
“好字,没想到小小的溧阳县,居然也是藏龙卧虎,有这样别具一格的书法大家。”薛牧山一边点头称赞,一边铺开宣纸写了起来。
寥寥几笔之后,薛牧山吹干墨迹,将宣纸塞进元宝的鹰环中,开口道:“去吧,带给你的主人。”
元宝清理着羽毛,不为所动。
薛牧山见了,微微一笑,提笔在元宝的头顶上,行云流水的写了个智字。
智字一出既化,化为烟雾飘向元宝,被它几个呼吸吸了进去。
吸收掉这个智字,元宝的鹰目中,多了几分人性化的喜色,一声兴奋的鹰鸣之后,展翅高飞冲入了夜幕中。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子曰...”
夜晚,王旭正在读论语,听到翅膀煽动的声音,便知道是元宝回来了。
不等他去开窗,窗外便传来了敲打声。
透着月光看去,一只苍鹰正站在窗外,人模人样的点着头,用鸟喙一下下的敲着窗户。
“这是谁教它的?”
王旭奇怪不已,往日里,元宝要是进不来,就会在外面疯狂啼鸣。
时间久了要是不给它开窗,它甚至会撞破窗户闯进来,王旭说了几次也没能改掉它的毛病。
今天是怎么了,元宝居然不吵不闹,还会敲窗提醒他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嘎吱...
打开窗户,元宝绕屋飞行一周,落在了鹰架上。
王旭扫了眼它脚上的鹰环,刚要去摘,就被元宝用翅膀推开了,推开之后又将翅膀伸了出来。
“什么意思?”王旭满是奇怪。
元宝看他一动不动,气急败坏的在鹰架上跳跃着,又等了会,看到他还是没有反应,低着头用鸟喙去拱他的手。
王旭将手摊开,拿给元宝去看。
看到他手上什么也没有,元宝鹰目中闪过失望之色,将脑袋埋在翅膀里不再理他。
嘿,真是神了,王旭啼笑皆非。
第866章 见大儒
王旭之前说过,元宝很聪明,这是这个聪明,是对鹰来说的。
现在,元宝却聪明的像人,连索要贿赂都知道了,这是要成精了吗?
“真拿你没办法!”王旭拿出几枚丹药,在元宝眼前晃了晃。
闻到丹药的香味,元宝立刻来了精神,将脑袋从翅膀下了探出来,非常愉快的吃掉了。
摸了摸元宝的脑袋,王旭身上去取鹰环。
这一次,元宝没有任何抗拒,乖乖的将脚伸过来,亲昵的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有意思!”
打开鹰环,看到里面的纸条,王旭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薛牧山居然将他当成了某位老秀才,或者新举人,认为他的书法很有新意,想要约他去三涧溪相互应证。
真不知道,到了三涧溪,发现他是个小屁孩,薛牧山得有多惊讶。
“想要上到高处,除了自身原因,还要一把能往上爬的梯子。现在,梯子送来了,也到我毛遂自荐的时候了。”王旭将纸条扣下,目光看向远方。
薛牧山看到他,应该有两个反应,一个是不信,一个是将信将疑。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可以用柳体字来说话,人有假,字可假不了。
儒界没有柳体字,他的字迹便是蝎子拉屎独一份,普通人看不出差别,薛牧山那样的大儒看来,简直是一目了然,对照他前面留下的笔迹,认不出来就可以买豆腐撞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王旭起的很早。
九泉镇距离三涧溪足有六百里,元宝都要飞一个时辰,坐马车就更远了。
诚然,儒界中能日行千里,乃至万里的良马不要少数,一些具有妖族血统的马匹,日行百万里也是有的。
王家却没有这种马,王家毕竟只是乡下的小地主,最快的一匹马也只能日行三千里,早上出发,赶到三涧溪起码要中午。
为了赶时间,王旭天才蒙蒙亮就起来了,催促着管家刘权备马。
刘权心里面犯嘀咕,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去请教老爷夫人。
王老爷与王夫人被折腾起来,一听王旭要用马车,赶着去三涧溪见薛牧山,一个个大喜过望。
薛牧山不是别人,那是溧阳县令都见不到的大儒。
王旭的神童之名,只在溧阳县传播开来,最高成就只是县里来了一位县尉,待了半个时辰走了。
跟薛牧山相比,县蔚又算得了什么,能搭上这支高枝,王家还不得平步青云。
“旭儿,这是五万两银票,我已经嘱咐给刘权了,让他带着家丁跟你去,在路上多买些礼物。薛大儒的名字,爹也有所耳闻,你第一次登门,总不能两手空空才是。”
相比王夫人的只是关心,王老爷在关心之外,还想到了里面的利润。
薛大儒现在是辞官隐居,可谁知道他哪天会复起。
复起之后,薛大儒就算不能官复原职,放到下面做个三品知州总可以吧。
不说能不能拜师成功,只要搭上这条线,王家便飞黄腾达有望。
到时候,王旭就算考不上功名,做不了官,也能退而求次当个富家翁,这才是王老爷的老成谋国之思。
对于王老爷的想法,王旭并不知道,知道了也会一笑而过。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要是他在儒界都没有出头之日,其他人就更不用混了,你当朱熹跟王阳明是作假的。
辞别父母,王旭带着刘权跟家里的三十护院,吃过早饭就离开了。
一路上,相比刘权的坎坷,王旭显得很自在。
他实在想不出,背负着神童之名,又有一手好字的自己,怎么会被薛牧山无视。
薛牧山身居高位,没有一双火眼金睛,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不然,翰林院中那么多大儒,怎么不见各个都是二品官。
要知道,翰林院中的大学士,更多的是五六品的散官,大学士只是尊称,不入阁的大学士根本没有实权。
这些人,一个个都有大儒的本事,却一辈子在三品之外徘徊。
足以证明,当官不只是要有学问,更多的还是有眼色。
薛牧山,无疑就是个有眼色,还有学问的人。
哪怕他棋差一招,党争失败不得不归隐田园,也只能说他与对手相比,在权术上差了一些,不能说他是个只会之乎者也的腐儒。
这样的人,懂得怎么去投资,知道该怎么赢。
毫无疑问,王旭此行便是展示自己,让薛牧山知道他是个潜力股,可以在他身上放些筹码的行动。
同样他也自信,薛牧山会做出正确选择,因为他如果是古董,薛牧山就是那个懂行的人。
“少爷,薛大儒是清流,在士林中又颇有贤名,太俗的礼物恐怕不足以表明心迹。我琢么着,是不是该弄点文雅的礼物,老爷出来时,给了我五万两银票,这些钱应该够买些文人字画了。”
刘权骑在马上,与王旭小声商议着。
闻声,王旭微微摇头,开口道:“不必,一会路过县城的时候,你随便买点瓜果就行,其他的一律不买。”
“可是…”
刘权还要说什么,便被王旭打断了:“听我的就行,回去我自会跟家父解释的。”
买东西,买什么,名人字画吗?
五万两银票,对普通人来说不少了,对王家也不是一笔小数。
可放在士林之中,顶多买些名士的随手之作。
而这些名士,往往也就是在秀才,举人之中颇有名气,称得上大家的,哪个的字画不得百万两以上。
这不是说笑,进士的字画,便足以震封一座大山。
他们的书画与墨宝,放在一县之地都可以成传家宝了,王家虽然有些家底,可家底也就在三十万两上下。
这一点钱,倾家荡产,也难以买到名士的得意之作,更可况是大家的字画。
反过来,这些所谓的名士,又有几个能被薛牧山看在眼中。
能被薛牧山看中的字画,起码得大家级别吧,士林宴会,大儒往往都是作为点评嘉宾去的,名士的标准可都是他们定的。
堪比大儒,或者说地位等同于大儒的书画大家,他们的字画又岂是王家可以弄到的。
既然是乡下的土鳖,咱就别装龟丞相了,就算什么也不拿,也好过班门弄斧。
王旭的想法与格局,刘权根本不能理解。
名士,名家,距离他太遥远了。
作为一辈子待在乡下,跟佃农打交道的管家来说,他眼中的世界就是九泉镇的一亩三分地,县城对他都是有大恐怖的地方,更何况是更高层。
“刘管家,咱们的这些护院,看上去都练过武艺吧?”
闲着无聊,王旭扯开话题,将目光放在了骑马的护院身上。
这些护院,各个身材高大,双眼有神,一看就知道有武艺在身。
“对,会几手乡下把式。”刘权回答的并不在意。
儒界之中,以文为尊。
文人是这里的第一档,随后佛道两家是第二档。
至于练武强身的,地位就尴尬了。
人族三圣,以儒圣为尊,道圣次之,佛圣再次之,根本没有武圣。
所以在儒界中,能修文的修文,不能修文的修佛,修道,三者都不行的人才会去练武。
自然而然,武道也得不到发展,历朝历代,最厉害的武者,也不过堪比大儒,能与与五阶妖王争锋。
这样的力量,放在大妖满地走,妖王不如狗,妖神才能抖一抖的北方边境,作用还不如一位擅长写诗的进士。
最起码,进士的文章,能引动天地之间,给予普通兵将加持。
武者,那就真是愣头青了,再加上没有改变战局的高端力量,地位着实尴尬,所以许多边军中都是文人挂帅,武人只能做文人保镖,避免文士被人刺杀,或者当冲锋陷阵的炮灰。
“少爷不用担心,兄弟们虽然比不上秀才老爷,要是遇到不开眼的小妖,也能护送少爷冲出去的。”刘全还以为王旭在担心安全,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
王旭听了,微微摇头。
幸好这一分身,走的是文士路线,要是走武者路线,说不得就要带领这群苦哈哈,推翻三圣揭竿而起了。
如果说走文路,证道成圣是新手模式,带领儒界的武者推翻三圣,那就是王者模式。
别说儒家,就是佛家与道家,也不会允许武者骑在他们头上,想不被打压都不行。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话不假,但是反过来,道有先后也是真的。既然这里是儒界,文人能百年成圣,咱还是老老实实的读书赶考吧,作死可是真的会死的。”
收回目光,王旭将培养武士的想法压在心底,他这次的开局这么好,没必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真要玩,也要等读书成圣之后,在此之前是不用想了。
第867章 不问天公买少年
时间到了中午,路也赶了大半,距离三涧溪越来越近。
有王旭的吩咐在前,刘全也没买礼物,就从乡下带了点瓜果。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路过一片树林,离得很远,就传来了吹打声。
听到动静,护院们纷纷策马而来,将王旭的马车护在中间,一双手放在了钢刀上。
“不用紧张,听上去是喜乐,应该是有人娶亲。”王旭从马车上探出头,对着刘全如此说道。
刘全听了微微摇头,小声道:“少爷,喜乐是不假,谁知道娶亲的是什么东西!”
王旭为之一愣,虽然溧阳县内,最有名的妖怪便是血妖,不代表除了血妖就没有别的妖怪。
听说,九泉镇下面有个三谷村,就有一位黄花闺女,被假扮成富家老爷的山魈给娶走了。
妖怪娶人为妻的事都有,妖与妖之间,亲上加亲的更是比比皆是。
有喜乐,不代表娶亲的就是人,也有可能是成了精的妖怪。
“避一避,不管来的是人是妖,冲撞了娶亲的队伍总是不好。”王旭思索少许,下令车夫驱赶着马车,带着队伍往树林中避了避,让开了林间小路。
片刻之后,伴随着吹打声,迎亲的队伍来了。
打头是八个穿着黑褂子,吹着喇叭,戴着红绸的喇叭手。
往后面,是一个骑着毛驴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比较瘦弱,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好似周围有花花世界一样。
再往后,是一顶四人抬的花轿,轿子两边跟着婢女,后面还有挑有嫁妆的挑夫,热热闹闹足有三五十人。
坐在毛驴上的新郎,看到王旭一行人主动让开了路,不说话,坐在毛驴上连连拱手,表示谢意。
王旭目送新郎远去,双方擦肩而过的瞬间,只见新郎的大褂下面,有一条黄色尾巴一晃而过。
“果然不是人!”王旭心中一凛,再向那些挑夫与喇叭手看去,发现这些人的衣领下面,也是毛茸茸的一片黄。
“少爷,可能是黄鼠狼娶亲。”
等到迎亲的队伍后了,一名护院策马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王旭反问。
“我闻到了鸡屎味,就在他们挑着的箱子上,每个都有。”
正常人家娶亲,带一两只鸡很正常,可十几箱子的鸡,又不是开养鸡场的,那不是闹着玩嘛。
再联想到新郎马褂下的黄尾巴,不是黄鼠狼娶亲还能是谁,别说狐狸,溧阳县没有狐狸,黄鼠狼倒是不少。
“别想了,还是赶路要紧。”
王旭一行人又不是斩妖除魔的法师,头再铁,也不会无缘无故去除魔卫道。
更何况,老鼠,刺猬,黄鼠狼,兔子一类的动物,就算成精对人类威胁也不大。
会害人的,往往是成精的猛兽,比如说熊,虎,狼,蛇,蜘蛛,蜈蚣,蝎子一类的。
各府各县做过统计,为祸一方的大妖,超过八成都是凶兽出身,普通动物性格温和,哪怕成妖之后,该吃素的还是吃素,不会将人类当做血食。
遇到这种性格温和的妖怪,你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来招惹你,见怪不怪,不受其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一路上,除了偶遇娶亲的黄鼠狼,王旭再也没遇到其他情况。
九州之地,毕竟是人族的大本营,不是妖族的极北之地。
在这里,妖族势弱,除去一些丧心病狂的大妖,平日里见妖的几率并不多,为祸一方的就更少了。
紧赶慢赶,下午时分,王旭一行人抵达了三涧溪。
三涧溪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除了距离城镇稍远些,称得上人间乐土。
到了这里,再想往前走就不行了。
一眼看去,三涧溪内雾气环绕,没有薛牧山的邀请,任你是万年老妖,有道高人也进不去。
王旭有备而来,靠近雾气,拿出薛牧山邀请他讨论书法的书信。
感应到书信,雾气自动散开,一条小路从雾气中开辟而出,尽头便是隐藏在竹林间的一座茅屋。
“你们在这等着。”
王旭提上瓜果,以书信开路,带着元宝走向茅屋。
人还未到,一位老者便从中走出,他先是看了王旭手中的书信和元宝一眼,随后才开口道:“娃娃,怎么是你来了,你家大人呢?”
王旭听了,思维一转,笑问道:“老人家,您怎么在这里,您家儿子呢?”
“我儿子?”
老者楞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儿子在北地,难道你认识他?”
“巧了,我家大人在家里,老先生认识他们吗?”
一问一答之后,老者哑然失笑,笑道:“真是个小滑头,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有人邀请我来品鉴书法,我是应邀而来,老先生可别将我当成恶客啊。”王旭开口便笑,笑的老者面色一僵。
老者,便是隐居在三涧溪的大儒,前任左都御史薛牧山。
听到王旭的回答,薛牧山一副见到鬼的表情,难言道:“那个鹰字是你写的?”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先生既然是有大学问的人,为何还要以貌取人?当年孔圣,见两小儿辩日,尚且不能胜之,您为什么会看轻我呢?”
王旭一番对答,风趣又不失礼数,根本不像个孩童。
薛牧山见了,暗暗称奇的同时,也不再将他当成乡下顽童看待,开口道:“你说那字是你写的,你可愿再写一次?”
“当然,我自当以字证身,不过我证明了自己,老先生是不是该对我赔礼道歉?”王旭目光含笑,他所谓的道歉之说,并不是真的要薛牧山道歉,而是要看看他的气量。
外界,人人都说薛牧山刚正不阿,乃是清流中的中流砥柱,有名的正臣。
盛名之下几多虚士,外人说的终归是外人说的,到底是怎么样还有待考证。
王旭是来拜师的不假,可他也要看看薛牧山的本事,看看此人有没有能力做自己的老师。
要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恐怕日后他青出于蓝之时,薛牧山不但不会是他的助力,反而会是阻碍。
君不见,君子剑岳不群,看到令狐冲的剑法还在自己之上,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起了杀心。
这就是容人之量,岳不群连一个弟子半个儿的令狐冲都容不下,王旭又怎么能保证,薛牧山会容得下他。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先贤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我,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我自当跟你道歉,将你奉为上宾,一同品鉴书法。”
薛牧山的话很明显,如果王旭能证明自己就是写出柳体的人,他自然不会轻其年幼,反而会将王旭看成同道中人,跟信中说的那样,一同品鉴书法。
既然是同道中人,有错在先,道歉又算得了什么。
从薛牧山的话中,王旭听出了这位大儒,绝不是那种不依不饶,承认别人比杀了他还难的人。
那种人,是没有气量的,一山还比一山高,承认别人,何尝不是看清自己。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末学后进之人王旭,斗胆借老先生的笔一用。”王旭也不推辞,他就是来拜师的,目的很明显,看到薛牧山的气量之后,也需要一个自卖自夸的机会。
这不丢人,而是一个很好的机遇。
很多有本事的人,最终只能随波逐流,缺的就是这么个机遇。
没一会的功夫,返回茅屋的薛牧山去而复返,拿来了笔墨纸砚。
王旭接过文房四宝,也不酝酿,笔尖点在墨上,提笔便写:“七十鸳鸯五十弦,酒薰花柳动春烟,人间只道黄金贵,不向天公买少年...”
第868章 拜师
七十鸳鸯五十弦,酒薰花柳动春烟。
人间只道黄金贵,不向天公买少年。
一诗写罢,方圆百里内灵气倒灌,落在宣纸上,绽放出万丈耗光。
肉眼可见之中,纸面上升腾起六丈文光,犹如金光倒坠,油墨的香味扑面而来。
几吸之后,淡金色的文光,化为电光直奔王旭而去,笼罩在他周围,化为了一层一闪而过的纱衣。
“文光加身!”王旭虽然早有所料,文光加身之后还是难免欣喜。
儒界中的文人,不修神通,不修秘术,文光便是他们的神通,他们的秘术。
文光是写出文章后的文道加持,进士文光百丈,一言喝得大妖肝胆欲裂,大儒文光千丈,敢为天下师,敢封天下法,先贤的文光万丈,千里之外,一笔风云动,一笔鬼神惊,任你道法通天,妖术无双,笔落镇压,绝无二话。
王旭还没有考中童生,没有文气,无法调用文光。
不然光凭六丈文光,就足够他跟举人平起平坐,要知道一般的举人,没有杰出之作的话,穷其一生也不过十丈文光,还得是那种老举人。
“六丈文光,居然是镇州诗出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镇州诗,你连童生都不是,就能写出六丈文光,得到方圆百里灵气加持。要是换成有功名的人来写,文光起码得有七八丈,哪怕九丈镇国也有可能!”
相比王旭的有所预料,薛牧山就是十足十的震惊了。
一丈文光的镇县诗,三丈文光的镇府诗,六丈文光的镇州诗,九丈文光的镇国诗。
诗文上的文光越厚,说明诗的潜力越大,六丈镇州诗,足以被请入孔庙供奉,让后辈文人学习。
要知道,诗词便是文人的力量,相当于佛道两家的神通。
六丈文光成就的镇州诗,往往要大儒才能妙手偶得,重要程度,不亚于佛道两家的五阶神通,每多一首,都是对文运与儒家的一种增强。
就算是薛牧山,也只写过三首镇州诗,而且这三首里面,还有两首是随着时间推移,日积月累才达到的。
王旭诗出镇州,等到诗词传遍九州,被无数人诵读之后,未必不能诗成镇国。
毕竟,这首诗有镇国的潜力,绝对是镇州诗中的上上品。
面对薛牧山的震惊,王旭面不改色,没有欢喜也没有激动。
这首诗名为无题,乃是金末蒙初,北方著名诗人,有北方文宗之称的元好问所做。
在后世,这首诗的后两首,也能让大家耳熟能详,诗出镇州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写这首诗的元好问,是金朝鲜卑人,生于金宋对峙,蒙古崛起时期。
他从小就非常聪明,七岁能诗,八岁能词,诗词采纳宋金两家之长,既有南宋的委婉,也有金朝诗人的狂放,诗词别具一格,终成一代大家。
人到中年之时,宋蒙联合灭金,国破家亡的元好问,更是寄情于纸笔之间,创作了大量的诗词,是金,元,宋三朝公认的北方文雄,一代文宗。
站在元好问的角度,这首诗的意思是,这世间的人,只沉迷于歌声舞影,花红柳绿,所有人都知道黄金的珍贵,可是纵有千金也买不到一寸光阴,又有谁能用黄金,向天公买回少年时代的青春。
但是王旭写出来,角度一变,整首诗的意思也就变了。
他就是少年,元好问的叹息诗,放在他这个年级上便不是叹息,而是自荐。
黄金贵,比黄金更贵的是什么,是少年人的才华。
谁是少年,王旭是少年,谁是天公,薛牧山是天公。
世人只知黄金贵,我有比黄金更贵的才华,你为什么视而不见呢?
薛牧山是大儒,将诗念两遍,在看一眼王旭,心中便有了明悟。
这哪是以文证身,分明是借诗喻人,凸显自己的价值。
“好诗,诗好,字也好!”
薛牧山连连点头,继续说道:“你的诗,你的字,好的远远超过了你的年龄,你家祖上,可曾世代耕读?”
儒界以文为尊,自有世代耕读,苦学不辍的文人世家。
这些世家不一定出过大人物,却代代都有人读书,隔三差五就能出个秀才,举人之类的功名,时运一起,进士也是有的,家里藏书万卷,积累深厚。
薛牧山观王旭的字,诗,都是上上之选,放到大儒身上都是佳作,更何况是放在孩童身上,自信没有一定的家族底蕴,一个八岁孩童就是再神异,也万万写不出这种诗文。
“不曾...”面对薛牧山的疑问,王旭回答的很肯定。
王家发迹不过三十年,之前也算富足,但是跟耕读之家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了。
敢自称耕读持家的,哪个不是良田万顷,积世大族,王家就是个乡下小蚂蚱,在乡下蹦蹦还行,放在府县之上就是土鳖。
“不曾?”薛牧山更加惊异了,又问道:“你家祖上,可曾出过文宗,诗豪,家学渊源?”
“也不曾,我王家只算乡绅,祖上最阔的一位,也不过中了个秀才,在县里给人当过师爷。”
听到王旭的话,薛牧山目瞪口呆,久久不言。
好一会后,他才面带恍惚,长叹道:“不是文人世家,也不曾出过盖世文豪,你小小年级,长于乡野,却能写出这样的诗文来,难道真有人生而知之?”
对于这个话题,王旭不好回答,只能报以纯洁的微笑。
薛牧山啧啧称奇,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柔和,他为当世大儒,见过不知道多少年轻才俊。
那些人,有的欺世盗名,有的言过其实,有的志大才疏,有的持才自傲,能成器者寥寥无几。
可就是那些所谓的才子,摆在王旭的诗文面前,也不由黯然失色。
玉不琢尚且如此,要是遇到巧匠打磨,未来成就怎可限量。
稍微一想,薛牧山便有了主意,开口道:“看你的年级,也应该蒙学了,你家中是怎么打算的?”
“我家住在九泉镇,家母说,镇上的私塾人蛇混杂,不是个求学的好地方,打算为我寻觅名师。只可惜,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蒙学的事也就这样耽搁着。”
王旭这话说的漏骨,就差说我还缺个老师,你快把我给捡走吧。
薛牧山一听,大喜过望。
好的老师,也需要好的弟子,不是每一位大儒,都能有衣钵传人。
大多数大儒,除了自身以外,能教导出几位进士就算好的了,很多人名震文坛,家中后辈却只出过举人,连金榜题名的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除了不善育人以外,更重要的,是读书不能只会苦读,三分记,七分悟,天赋比勤奋更重要。
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人多了,金榜题名的又有几个。
只靠死记硬背,一辈子也就是个童生,能不能考中秀才都是两说。
大儒之道,在于一心。
欲带皇冠必受其重,没有足够的天赋,才情,大儒就算想要将衣钵传授给你,你也接不住,反而会砸脚。
显而易见,王旭便是一个天资不凡,足以继承衣钵的绝佳传人。
短暂沉默之后,薛牧山就有了主意,开口道:“老朽薛牧山,诗文之道也算略懂,你可愿拜我为师?”
“弟子愿意...”王旭一番谋划为的就是拜师,听到薛牧山的话怎会犹豫,当下一躬到底,行了一个大礼。
“好好好,为师目前在隐居,不便为你张罗拜师宴,这里有为师当年用过的毛笔一根,名为绿豪,乃是为师进京赶考时所用,就当做你的拜师之礼吧。”
薛牧山喜不自禁,取下了一杆供奉着的毛笔,亲手递给了王旭,以全师徒名分。
这杆毛笔葱葱绿绿,看着是绿玉,实际上是种竹子。
拿到手上的瞬间,王旭便觉得有股清凉,顺着笔杆涌上脑颅,比观看小电影还提神。
再看毛笔的笔头,毛笔尖呈现金黄之色,一看就知道是用了上品阶的妖兽嫩毛制成,由大师级笔匠所制。
文人下笔惊鬼神,诗出镇四方,有一款好的笔墨纸砚,能为诗文平添三成威力。
薛牧山出身北方豪族,自幼便文采惊人,他用过的东西又怎么差的了。
王旭打量着绿豪笔,这杆毛笔起码是四阶文器,进士用着都算趁手。
他连童生都不是,薛牧山就将帮助自己进京赶考,金榜题名的绿豪笔送给了他,可见对他期待不小。
第869章 灾民
成功拜当世大儒,文豪薛牧山为师,王旭在这方世界总算有了根基。
根基这种东西,听上去不显眼,实际上有没有它,简直是云泥之别。
就拿司马光来说,司马光砸缸的典故,不知道的人应该很少。
一群小孩子在庭院里面玩,一个小孩站在大缸上面,失足跌落缸中被水淹没,其他的小孩子都跑掉了,司马光拿石头砸开了缸,水从缺口流出,小孩得以活命。
这个故事很多人知道,可是有谁知道,南宋司马家世代官宦,其父司马池更是官至兵部郎中,在当地是有名的世家大族。
普通人要是砸缸,救出了缸里的小朋友,恐怕得到的不是表扬,而是被质问为什么要淘气,严重了甚至要吃竹笋炒肉。
就算家长开明,夸两句,给几块糖吃也就到头了。
正因为司马光出身大家族,有根基,才能跟让犁的孔融一样,为司马光造势。
没有这个根基,就跟郭德纲讲的相声一样。
郭德纲说,他六岁的时候也给人让过梨,结果爹妈不但没有表扬他,就连村里人都说他是傻子。
你看,同样是让犁,有的人成了典范,有的人就成了傻子。
区别在哪,在于有没有一个运营团队。
身为现代人,王旭深知运营的重要性,运营得好,乞丐也能被包装成鬼棋王,还有一群键盘侠相信,他获得过奥林匹斯奥运会象棋冠军,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1993年的奥林匹斯奥运会,根本没有中国象棋项目。
人都喜欢从众,只要故事编的好,谁会在乎真假。
王旭拜师之后,便住在了三涧溪,每日听薛牧山讲学,并鼓捣着自己的运营计划。
没有名声,怎么办,抄诗?
抄诗只是下策,以抄诗为业,最终害的只能是自己,想要名声也不只是抄诗一条路。
要不研究一下,请几个演员,重演下司马光砸缸?
司马光砸缸,需要的演员不多,运作得好,也能给他贴上机敏,早慧,天才儿童的标签。
但是仔细想想,儒界不是低武世界,演的再好只要不是真的,也会露出马脚来。
难道说,要找一群小伙伴,再弄几个大缸,天天叫大家过来玩,守株待兔,等着小朋友掉下去?
这也太逊了,费时费力不说,还不一定能成,费这个劲还不如抄诗呢。
“少爷,少爷!”
这一日,已经是初冬,王旭正在做早课,外面便传来了管家刘全的声音。
走出薛牧山为他搭建的茅屋,王旭跨过迷雾,来到了三涧溪外,只见刘全正带着好多护院站在外面。
“出什么事了?”两个多月,从深秋一直住到入冬,王旭一直居待在三涧溪,只以书信与家中联系,还真很久没回去了。
“出大事了,灾民,灾民来了!”
寒风刺骨,比风更冷的是刘全的话。
王旭楞了一下,惊异道:“哪来的灾民,北方大旱,不是已经从南方运粮,将灾民安置在青州了吗?”
距离北方大旱,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月中,朝廷趁着秋收之际,大肆从南方运粮,赈济北方灾民,据说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将大批北地灾民安置在了青州,冀州一代,并没有让灾民继续南下。
“少爷,不是北边,是南边!”
刘全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交州今年的产粮也不高,再加上江南一体赈济北方,上交了大批米粮,粮价一天三变,很多吃不起饭的百姓,已经拖家带口往我们扬州来了。”
“交州!”
王旭眉头微皱,扬州地处江南,北与青州,西与荆州,西南与交州三地接壤。
其中,荆州,青州,都是中原腹地。
交州就差的远了,既没有中原的地理优势,也没有扬州粮食三熟的气候,反而与南疆的蛮族接轨,小摩擦不断,在江南三州中是底蕴最差的。
让王旭皱眉的是,金山府位于扬州西南,溧阳县更是西南中的西南,距离交州只有数千里。
不用想也知道,溧阳县首当其冲,绝对是灾民的第一站。
“我父亲怎么说?”
“老爷说,灾民犹如乱民,县上根本拿不出对策来,这几日将城门都关上了。灾民到不了县里,自然就会来乡下,我们这些乡下乡镇,没有城池作为依托,恐怕灾民一到,就跟过梳子一样,一粒米也留不下,不给也得给呀!”
说到这里,刘全又看了看左右,小声道:“老爷还说,以我王家的根底,万万是挡不住灾民的,如果少爷能将薛先生请回去坐镇,或许有一线生机。”
灾民都是吃不起的饭的人,卖粮是行不通的,他们也没钱买,有钱的也不至于当灾民。
可是人要吃饭,没钱买,就要去枪,你有粮食,我没有,把你的粮食抢过来,我就有粮食吃了。
灾民到了镇上,就像蝗虫看到了庄家,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激起民变,就不只是要粮食了。
毕竟,灾民之中不乏青壮,闹起来,县城还能抵挡一二,乡下村镇根本一触即碎。
人饿的狠了,易子而食都是常态,这种**,不是九泉镇,或者王家能够抵抗的。
只有将薛牧山请去,有当代大儒坐镇,方能化险为夷。
“没想到北方闹得厉害,最后北方的灾民没来,反而是南方先乱了。”
王旭感叹世事无常,对着刘全安抚道:“你先等等,我去请老师出来。”
“不用请,我已经听到了。”
不等王旭去请,薛牧山便走了出来。
已至寒冬,薛牧山依然穿着单薄的儒士服,与深秋之季见到时没什么变化。
走出茅草屋,薛牧山没用王旭开口,便率先问道:“如果我跟你回去,你会怎么做?”
王旭看向自己的老师,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考教。
有大儒坐镇,可保王家万无一失,但是难民还在,怎么处理就值得思量了。
到底是依靠大儒之威,驱赶灾民,袖手旁观,还是组织人手赈灾,全在王家或王旭一心。
如果选择保全家业,袖手旁观,甚至大发国难财,王旭寻思,一定会在薛牧山眼中留下坏印象。
甚至,就算单纯的赈灾,恐怕也只是合格,想要出彩还得另辟途径。
“如果老师跟学生回去,学生一定说服父亲,联合乡亲,力所能及的赈济灾民。”
王旭知道这是薛牧山的考验,但是他没有说的太满,天灾**,天灾还有迹可循,人心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旭只能说自己尽量去做,尽量做好,至于功过,不是现在该想的问题。
“好,我便随你走一趟。”
薛牧山背负着双手,轻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万里路不只是走,更是看。看看这天下,看看这人心,你会发现有些事情,比书本上写的更有意思,能学到很多书本上没有的学问。”
“弟子受教了...”王旭再次躬拜,拜的不仅是薛牧山的教导,更是摆明车马支持他的态度。
如果说王旭参与赈灾,收获的名望是一,有薛牧山摆明车马的支持,他收获的名望就是一百。
没有大儒坐镇,谁会在乎他这个孩子。
反过来,有大儒相随,这件事便能成为士林中的美谈。
到时候,江南士子都会知道,旭八岁,能赈灾,以后名传天下,也会有人说:“哦,我知道这个人,他八岁就参与过赈灾,表现出了不凡,我一直都看好他。”
其实,哪有什么看好,名人与普通人摆在一起,名人的成功被认为理所当然,普通人的成功才会让人惊鄂。
王旭为什么需要名望,因为他希望日后取得成绩时,别人会认同而不是质疑。
为什么很多苦逼流主角,走到哪都能装逼打脸,被各种不服,因为一鸣惊人者往往被人轻视。
王旭想要名望,想要运营自己,将自己包装成天才,为日后的才高八斗做铺垫。
眼下这次赈灾,运作得好,就是个刷名望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