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老赵家的“本事”
若是想让台谏完全的发挥作用,就必须要有一个独立的系统,甚至要完全独立于皇权和官僚体系之外,只有保留它的独立性和公正性,才能让台谏成为大宋朝堂上的明镜。
才能让监察之权完全的发挥出来,但这一点却是历代帝王都做不到的事情,所有的帝王最先要保障的都是皇权的完整性,集权专制才是他所希望的。
即便是赵祯在亲政以来也是这么做的,甚至是下意识的加强和集中皇权,而对于大宋的天家来说,立国之本就是皇权的集中。
历史是最好的老师,老赵家的人从中学到了很多,汉代的七王之乱说明分封制不能搞,外戚干政使得老赵家的人对外戚时刻提防,这还不算,还要拉着文官同时提防他们。
自己屁股也不干净,于是便把武将使劲的压制起来,并且再次拉着文官一起钳制,让武将成为文官的手下败将,让大宋的整个国家气质变成了文质彬彬,让华夏汉室的热血与尚武之风消逝。
最后便是文官了,这些文官成为了老赵家最忠实的“工具”,让他们攻击外戚就攻击外戚,让他们钳制武将就钳制武将,在此之后呢?
飞鸟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老赵家其实对文官最好的压制就是在政治上,首先大宋的文臣是没有造反的可能,同时心中的思想也被儒家思想所统治和限制。
武将虽然被他们压制,可兵权这东西却不在他们的手中,没有兵权这一最为重要的“成功条件”文官如何造反?
大宋的三权分立是皇权,相权,和财权的三权分立,他们分别代表了军,政,财三权,但同时又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在这看似三权分立的制度之中。
军权绝对在皇帝手中,而财权虽然在三司,可三司使乃是大宋的臣子,是皇帝的朝臣,是朝廷的计相。
政权就更不用说了,皇帝可以拜相的同时,也可以罢相,老赵家的人只不过是和天下人玩了个文字游戏,看似三权分立,其实内在还是皇权独揽!
有些时候,皇权只要不过多的干涉现有体制,便会出现三权分立的景象,也是假象,所以后人常常说宋朝是最接近宪政的一个封建王朝。
赵祯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他是权利的拥有者,很快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与可笑。
能通过陈桥兵变夺取江山的赵大,能在兄长死去之后第一时间夺取皇位的赵二,这两位开国的太祖太宗哪一个是好像与的?!
他们通过自己的执政逐渐的把大宋江山和朝廷变成一种看似无害而开放的存在,但事实上却被牢牢的攥在统治者的手中。
若不是冯京提出分割皇权的观点,至今赵祯都会不以为然。
但随着冯京观点的提出,赵祯犹如醍醐灌顶,仿佛一下明白了一切,冯京不仅仅是要分割皇权,更是三权分立的开始。
也许他心中没有这个想法,但对御史台以及整个台谏系统的建议却和三权分立和核心内容相通。
归根结底,就是需要给监察机构以相对独立的权利,也就是说台谏应该是独立运行的,不受皇权的制约,不受相权的干扰,实行一种本质上的独立。
历代帝王已经和独立的相权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再去分权让监察系统独立?
到了大宋,皇权的集中更是前所未有,这看似分权的行为本质上是老赵家玩弄的一个文字游戏,为的是做给天下人看而已。
但到了赵祯这里却是要进行改变,想要改变朝堂之中已经不能跟上时代前进步伐的官制,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台谏对官员进行监督。
一个完整的台谏制度是文官滥用职权的克星。
事实上台谏是用来监督文武百官的,并没有和皇权直接造成冲突,而文官却会把台谏视作“同类”事实上却是台谏和朝中的文武百官都不是一类。
台谏靠什么存活?靠的就是和对文武百官的挑刺,靠的就是对帝王诏令的严格执行,没有这些他们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而冯京却很清楚这一点,并且把它当作革除朝中弊政的主要手段,其实就是在叠床架屋制度失效的情况下,利用台谏对文官进行监督。
富弼早已被这个大胆的理论惊呆了,给予监察御史定罪,治罪的权利,这是在从皇帝的手中要权!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胆量和魄力不可谓不大!
但赵祯却并没有惊讶,大宋的年轻人最善于创造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无论是格物,还是制度,亦或是思想。
分割皇权也许对于其他帝王来说完全不能接受,但对于赵祯来说却并没有那么困难,再说这皇权既能放出去,便有把法收回来,只放不收的就不是帝王,而是蠢猪!
而眼下,赵祯看着年轻的冯京,同时也让他想起一个相差无几之人,他的刚正不阿可以与包拯相提并论,并且有着丰富的朝堂经验,以及对制度的了解。
赵祯看着西面即将落山的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而他和富弼两人在这小小的学园凉亭之中已然是坐了一下午。
望着对面依旧侃侃而谈的冯京,赵祯笑道:“你说的东西我算是明白了!不过你只是在这里说有用吗?难道就不打算参与其中?”
冯京笑了笑,笑容中充满自信:“晚生后学今年便打算考取功名,参加今年的恩科!”
赵祯笑着拍了拍手:“那便祝你金榜题名,时间也不早了,彦国咱们也该回了吧?”
富弼心中明白,赵祯定然是不生气的,并且起了惜才之心,否则也不会开口询问,连连点头:“该回去了,今日见到这位针砭时弊的才子,也算是不虚此行嘞!”
冯京起身相送,赵祯拐出小院门的时候便瞧了一眼远处立于台阶上拱手施礼的冯京,小声对富弼道:“这可是乘龙快婿,你便可以准备了,若是能榜下捉婿,那可是极好的!”
这话有些突然,富弼微微一愣,看着赵祯大步上了马车,心中却在盘算,这算不算是皇帝赐婚?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老而不死为贼!
虽然这次大宋在西域师不功,但帝王完全回来了,也就自然是大宋的喜事,再加上大宋第一次在木兰围场秋,于是便有了恩科一说。
恩科这东西其实就是一种赏赐,开宝三年,太平兴国二年,太祖、太宗分别赐参加省试、殿试落第十五次、十次以上者“出身”。
事实上恩科成为定制的主要时间是在咸平三年,也就是赵祯的老爹真宗皇帝赵恒当政的时候,他为了鼓励读书人,允许举人年高而屡经省试或殿试落第者,在遇殿试皇帝亲策士时,由礼部另立名册奏上,参加附试,称“特奏名”,这就是相当于便向的“内定”人选。
当然这些人的名次是和普通的制科无关,只是给予年老者以官身,算是给他们这么多年幸苦读书的一丝安慰,于是这是为恩科之嚆矢。
所谓的恩科其实并不在于这“特奏名”而是在于缩短年轻人等待科举的时间,只是把三年一次的科举缩短了,毕竟科举是为国选材马虎不得,并不是说恩科就意味着今年的恩科简单。
富弼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今年礼部贡举的主考,同时赵祯在今日的正朔朝会上向所有朝臣,文武百官宣布,大宋即将取消叠床架屋的官制。
而在此之前是一个过度阶段,一切俸禄贴补都按照原有不变发放,不会在物资上有任何影响,现在要改变的只是这个纷乱的官制而已。
赵祯实在是对大宋的官制忍无可忍了,这是大宋朝堂高效工作的巨大障碍,并且也是混乱的,甚至连大宋自己的朝臣都不是全部明白其中的区别。
赵祯相信,即便是辽朝的密谍进入皇宫,也难以在众多的衙门之中找到自己说需要的东西!
大宋的官员品级十分之复杂,分别由差遣、本官阶、散官阶、勋官、爵位,贴职等组成,这差遣实际上做事的岗位,多数为临时工,因为这是最为实权的东西,当然不能放权,而临时工就要简单的多,只要时间一到,或是事情处理完,那你的差遣就自动解除,相应的权利也会再次过度到帝王的手中。
所以这差遣才是大宋真正办事的官职,而本官阶又称寄禄官,即享受怎么样的待遇,名称就是三公六部九卿等前代留下的官职,这些官职在前代也就是唐代的时候是实打实的官员,但在大宋却成为了区别官员之间俸禄标准的东西。
散官阶是官员实际的上的等级,又以文资和武阶对应文武大臣,这是一种行政上的高低。
这还不算完,当到达高级官员的时候往往会有贴职,这是专为文人而设的荣誉称号,如某馆某阁大学士、学士等。
还有俩个不得不说一下,勋官与爵位,这两样东西听名字便知道没有实际作用,这是专门留给开国功臣之后的官职,或是大功者爵位之类的东西,勋官共十二转,荣誉头衔,并无实际作用。
爵位荣誉头衔加额外补贴,封邑与实封往往不一样。
如此这些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各种官称,官衔,官品,大概有数百种之多,极大的阻碍了朝堂的办事效率,虽然叠床架屋的制度有利于权利的集中,但却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朝堂的运行效率。
赵祯对此深恶痛绝,这也是他回朝之后烧的第一把火,大宋的官制必须做出改变,即便朝中百官反对,赵祯也有足够的理由。
当三才吊着嗓子宣布散朝的时候,一大堆官员选择留身奏事,赵祯瞧了一下,其中大多是保守的老臣,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便是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李若谷。
李若谷出身于书香名门,官宦世家。其祖父李光义,字匡正,五代时进士。早以博士受经,历任陕西扶沟县主薄、颍上县令、太子右赞善,后汉时还是朝议大夫。
其父李良弼,字梦得,五代时进士,历任济州防御巡管、宿州团练推官、庐州府录事、观察节度使等职。
而到了李若谷便更是中兴,虽然不是身居要职,但历任宋太宗、宋真宗、以及现在三朝,德高望重,名声甚嘉,乃三朝元老!
他的出现也给了许多人定下心来,这时候就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为反对派出头,对于赵祯的这次改革来说,朝臣当中不开口的大多便是支持的,他们虽然支持,却没办法发表自己的观点。
并非是不情愿,而是有着自己的考量,若是成功最好,但若是不成,以后还如何与同僚相处下去?朝中的人都是聪明到家的,当李若谷站出来之后,便没人再开口了。
他不仅是领头者,更使得所有朝臣都有了一块挡风墙………………
三朝老臣出来,赵祯自然要召见,李若谷为人如何赵祯心中有数,但他不明白,这个老臣向来是最会站队的,并且把朝堂看的清清楚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成为别人手中的“马前卒”?
李若谷进入后殿等待的时候,大殿之中的官员便也不再坚持,陆续的离开,他们知道只要李若谷上前,皇帝便不会召见自己。
一群臣子三三两两的走出殿门,而走在最前面的范仲淹却被苏洵拉住:“范相公,这李子渊是怎么了?居然挺身而出,都如此年纪了,不该明哲保身吗?以他之资历,少说也能得一个太子三师之类的致仕。”
欧阳修就在边上,望着苏洵道:“这谁家的东西被动了,谁家人不心疼?”
但欧阳修却默默不语,望着乾宇殿高高翘起的飞檐忽然转头道:“他是三朝老臣,这三朝之中有多少的风浪尔等可知道?”
见两人摇头,范仲淹冷笑道:“太多太多,但他李子渊能历三朝而青云直上,说明此人极为精通官场之道,怕是这次并非是反对官家!”
范仲淹的话让欧阳修和苏洵两人猛然一惊,对啊!所有人都以为留身奏事的人是在反对官家,可若是他李若谷并非是反对,而是支持呢?!
如此一来便可给予所有反对的人一个大大的措手不及,也能使得官家的改革得到鼎力相助,显然这个时候李若谷的所作数为乃真算是“雪中送炭”。
三人不禁相视苦笑,苏洵无奈的挤出一句:“老而不死为贼!”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李若谷的能力
帝王的威严有的时候就是体现在繁琐的礼节上,即便是平庸之君通过一系列的礼节操作也会让一般人觉得他极为高大与威严,但赵祯不需要这些却也要遵守这些礼节。
本打算在乾宇殿后殿之中接见李若谷的,但别说是三才不答应,就是李若谷本人也不同意,必须要在垂拱殿中觐见,这是他的权利,也是他自己的体面…………
精美的垂拱殿之中,李若谷束手而立,声音苍老中带着恳切:“官家,我大宋叠床架屋之官制实属弊政矣!虽国朝之初大有裨益,可到了如今却今非昔比,早已不适朝堂之制也!实乃弊政!臣万望官家革故鼎新!”
赵祯看着眼前垂手而立的李若谷,从他严肃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这个三朝老臣,大宋朝堂顽固的保守派居然是在自己提出改革官制后第一个支持自己的。
这让赵祯准备一肚子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就像是受了内伤一样难受,一时间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赵祯颇为感慨的说道:“朕没想到你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李若谷温和的笑了笑:“官家!谁不知这叠床架屋的不好?实在是没有办法,若是太祖太宗能想出其他制衡之策,早已把这法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非心中所愿,实无奈尔!”
赵祯好奇的望着李若谷:“你怎么知道朕就一定有办法?”
面对赵祯的问题,李若谷的表情颇为严肃:“说句狂妄的话,官家和我大宋的历代帝王都不相同,不,甚至是和汉家的皇帝都不一样,拥有超脱“棋局”之眼光,无论什么事,到了陛下手中总有奇异之法破之!臣相信陛下这次也一样,您能如此果断的废除弊政,自然有高明的手段!”
赵祯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他忽然明白为何李若谷能做到三朝常青,这货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心理学大师,并且是政治心理学的大师!
能从帝王的一个决定,一道旨意中猜出其中的道理,他李若谷也是没谁了。
到达赵祯这个程度已经可以说是通过表象见本质,看似是他李若谷在赌,但事实上绝对不是,这是他从多方面分析所得到的结果,相当于后世的心理侧写。
赵祯觉得李若谷就是心理学大师,最少也是一个出色的哲学家,把人心和人性揣摩的非常清楚,朝堂上的事情他看的一清二楚,朝堂上的人他也看的一清二楚,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做到这一点。
看来李若谷这是第一个站队的人,而且从他之后,将会有更多的人跟随他站队,可以说李若谷的倒戈使得保守官员的一座大山崩塌了。
想想也是,能在三朝常青的他怎么会随便成为别人手中的试金石?
瞧着李若谷离开时候的潇洒,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李若谷是来将了自己一军,自己怕是要考虑一下如何给他一个体面的官职了。
李若谷在朝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多少人以他马首是瞻,一旦他支持改革官制,赵祯便可一举把朝堂之中的反对声音拿下,任何反对改制的官员都将无话可说。
赵祯想了想,看来只有太子三师之位才最合适李若谷了:“三才拟旨敕封李若谷为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加封太子太傅衔,以为夸耀!”
当然,这里的太子太傅绝对不会是实衔,不过是个虚衔的名头罢了,一般是用在德高望重的老臣死后作为加封,现在封赏,便是荣耀无两的印证!
至于给李若谷的官职,也算不得什么顶顶好的职位,即便是在改制过后,礼部侍郎也算不得什么,上面还有一个吏部尚书在那压着嘞!
赵祯相信,在这个时候给予李若谷封赏,所有人都会知道李若谷的态度,毕竟这种封赏是要以圣旨的形势发放的,必须昭告天下,传报官一路要敲锣捣鼓的前往李若谷的家中,并且邀请四周德高望重之人前去观礼。
在活着的时候被封为太子太傅,这是多高的荣耀加衔?
赵祯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原本他认为朝堂之中的形形色色早已被他尽收眼底,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朝堂之中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但当赵祯翻看李若谷的履历时更是被他的才能所惊到。
原本认为是一个靠站队,靠审时度势上来的官员,事实上却是一个能力不输与当年夏竦的一个能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赵祯简单的看了三个较为经典的案例,起初他李若谷中进士的时候并没多么出色,只是补了一个小小的长社县尉。
但一个人的能力是否强大不是在科举的试卷上,而是在当官之后的政绩上体现出来的。
在任期间,因州上修建兵营,让百姓捐送木材,主管衙役为了勒取贿赂,多以不合征用标准为由,让其退回,使百姓叫苦连天。
李若谷知悉后,让百姓将木材按长短粗细分类集中在一起,自行组织送到州上交差,免去了其中的盘剥。
这样一来既没有在明面上戳破衙役的勒索,又让百姓免去了负担,同时也在告知那衙役,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知道,初到地方即便是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
之后李若谷晋升为大理寺丞,知宜兴县令,宜兴地区历来是产茶区,茶农则以茶叶抵税。李若谷到任之前,官府对老百姓所交茶叶凡不合格者一律没收充公,实为盘剥茶农之恶道。此时的李若谷已经是一县之父母,自然该管理地方。
他到任后立改此弊政,将不合格的茶叶退给茶农,另行变卖,换回好茶叶重交,单单这一举动便深受百姓爱戴,也给他的官员生涯博得了清明。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吸引赵祯的是第三件卷宗,这比其他的都重要,甚至比他之后的履历都要来的有用也更能体现他的手段和才干。
甚至推翻了赵祯之前对李若谷的判读,这稍显瘦弱的老臣其实却是有着杀伐果断之能的干练之臣!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六扇门”的拆分
卷宗记载的是李若谷担任潭州知州时的事情,这潭州便是后世的长沙所在,原名为湘州,以地有昭潭而名,改湘州为潭州。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山林众多,地势险峻,又有无数水泊,便成为盗匪藏匿之地,前几任知州深知其害,但却无法剿灭,但他李若谷上任之后,头一件事便是把这群盗匪列入首案。
李若谷发现本地有一些从流放地或刺配地潜逃回来的罪犯屡屡作案,手段残忍,大多是以前那些在洞庭湖杀人抢劫而没有定成死罪的惯犯。
原因很明显,前几任知州担心盗匪报复,并且发生更大规模的动荡,为了自己的勘磨和政绩而隐匿不报,但他却忍让不得,势必要将这些盗匪一网打尽。
于是李若谷便秘密部署,在破案之后率领当地民壮,衙役,乡兵近千人围捕,抓获后将这些人以前后几件杀人案一起上报,判处死刑,并在市场上公开执行凌迟处死酷刑。
虽然卷宗上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但赵祯知道能做到一网打尽,必有过人的智慧和才干,那些江洋大盗身上都背负着人命官司,岂是一般毛贼能比拟的?
能一举剿灭他们,没有实打实的本事绝无可能,何况这是一次官府牵头,军民配合的雷霆行动,计划,器械,保密,排兵布阵一样都少不了,稍有不慎便会引起更大的事端。
但最终却让他李若谷天衣无缝的完成了,由此可见他并非只有一颗爱民之心,相反他手段高明,才学广博,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消灭当地的盘踞已久的匪患。
由此赵祯可以肯定,李若谷根本就不是一个靠观风望向而走到今天的三朝老臣!
放下手中的卷宗,赵祯微微感叹:“没想到他李子渊也是个能臣干吏,朕先前倒是小看他了,单单就是这剿灭匪患的一手,也能让他在朝中文臣之列出头,难怪父皇以才干精练为评!这么说来朕的改制在他心中也是早有沟壑,也不定是因明哲保身,审时度势而支持朕之改制!”
既然是能臣,赵祯就不会埋没他,而李若谷虽然上了年纪,但对于善于养生的大宋文臣来说,只要不出现大病,一般都是能出任的。
而赵祯觉得自己单单给李若谷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有些屈才了,以他的能力和水平以及现在的声望,最少也是一个三法司主官,而且大宋现在急缺的便是这个人才。
仿佛是瞌睡送枕头,老天就见不得赵祯手中无人可用,李若谷的出现不仅仅让他有办法打破改制的僵局,更是让他有了一个合适的三法司人选。
早在商代三法司便是三个中央司法机关的合称,《商书》有云:“天子置三法官,殿中置一法官,御史置一法官及吏,丞相置一法官。”
汉代以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三个司法机关的会议,称三法司。《新唐书百官志一》:“凡鞫大狱,以尚书侍郎与御史中丞、大理卿为三司使。”这里的三司使并非是大宋的主张财政的三司使,而是三司的长官。
重大案件皆由三个机关共同审理,因由三法司会审也称“三司会审。”
只不过华夏的司法机关总是会有所改变,唐代是历朝历代之中,封建法律的高峰,在这个时代的法律发展史上起了重要的典范作用。
唐代审判权主要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行使,这种制度也受到了大宋立国之初的沿袭,在中央,审判机构为大理寺,对大理寺判决的复核机关为刑部。
但大宋在沿袭这一制度的同时,也加入了自己的改变,当然也是延续了老赵家对别人不放心的传统,太宗时在宫中设置了审刑院,将大理寺、刑部复核的职权归入审刑院。
不过在真宗时,又恢复大理寺与刑部复核的职权,当然大宋除大理寺、刑部之外,还设有御史台,这一套老赵家人自己创新出来的台谏系统在司法制度中充分发挥了吹毛求疵的精神。
稍有疏漏都会被抓住,并且再次进入御史台的监督之中,故宋代审判权也主要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同行使。
三法司其实就是三座衙门,并且是功能相近的三座衙门,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三座衙门紧挨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更大的衙门,看似是一个大院子,其实中间有围墙相隔。
一般见识过这三座衙门的百姓,看着眼前的巨大公衙,便会下意识的叫出一个词“六扇门”,时间长了,这六扇门也就变成了三法司的代称。
整个衙门外墙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位于中轴线正南方位的大门。这个大门也叫“头门”,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门洞,而是一座有屋顶的建筑物。
这种屋宇式大门是公衙建筑的特点,它的形制受到法律、礼制的严格限制,无论多大的州县,大门都只能是三开间(建筑物正面的开间,两根柱子之间的横向空间为一间)。
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总共有六扇门,所以州县衙门也往往俗称“六扇门”,当然这六扇门和朝堂之上的六扇门可不能相提并论,只是那么一说罢了。
而这“六扇门”却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大宋现在的“六扇门”是三座衙门,虽然互有重叠,但赵祯却可以把他们整合成公检法三个衙门。
刑部自然是公,大理寺便是法,至于御史台就是检!
其实后世的公检法也是从这三法司中延续而来,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而三权分立也是最稳定,最制衡的划分,把大宋的三法司更加明确,更加详细的规定,并且适当的给予他们部份权利。
赵祯相信,这三个衙门所产生的作用是超乎想象的,既然要把御史台从朝堂之分离出来,那就要做的彻底,让御史台成为大宋的监察机构,并且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监督。
至于刑部和大理寺,赵祯是完全不考虑把他们从朝堂中分离出来的,这两座衙门本就是朝堂之中的一部分,刑部属于六部之一,而大理寺则是属于九寺五监之一,如何划分出去?
相反,御史台在朝中本属于独立存在的系统,即便是属于文臣序列,但也是在文臣的对立面上,自然跟容易独立。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皇帝挖的坑
李若谷的任命一路敲锣打鼓的抵达他在东城的府宅之中,从宫中出来的礼仪官带着高高的节杖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群小内侍,带着各种各样的赏赐前来。
四周是从皇宫中出来的禁军仪卫,全都是金盔金甲好不威武。
陈彤穿着有史以来他穿过最华丽的仪服,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抵达了李府的门口,四周的百姓几乎都蜂拥而至,而这些百姓是什么人?自然是朝臣的亲眷或是朝臣了。
东城是什么地方?住的不是高门大户便是豪商巨贾之家,官员多如牛毛,有人甚至杨言“宁要东城一片瓦,不要西城一间房。”可见东城在神都之中的地位。
当然也有不少人恨死了蔡伯,因为是他一手把东城的房价抬高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房价抬高背后所带来的好处。
东城也是整个神都之中居住环境最好的城区,这里的小学甚至都是名士云集,甚至有一些官员自发的前去授课,这一点根本就是其他城区所不能比拟的。
今日正是李若谷授课之日,虽然他以上了年纪,可依旧看重后辈的学业,但谁知瞧见买没到家门口就被人流堵住,四周的人高声询问前面的人:“瞧见没有,什么眼色的?!”
前面的人看清后高声回应:“三哥哥,瞧的清楚,玉轴,黄缎!”
四周的人便如潮水般哗哗的叫了起来:“不得了!不得了!这是一品为玉轴,看来他李若谷被官家大封了!”
随即有人质疑道:“不应该啊!听家中长辈说,这次朝会之上,李子渊首先反对官家改制的,官家还能给他如此封赏?”
“你懂什么,这是官家被李公的话给说服了,咱们官家可是极为仁义的,定然是给了李公封赏!”
边上的更加不服气:“咱们可能给他一品官?这玉轴头可不是平白来的东西,非三师不可得焉!若陛下真有如此封赏,那还了得!”
话还没说完,一阵钟鼓之声响起,四周的人迅速避让,眼尖的人瞧见行来的车驾,大惊失色道:“教坊司!教坊司的来了来奏乐了,定然是三师!矣!陛下居然如此礼遇他李若谷!羡煞旁人也!”
边上的李若谷以最快的速度遮住自己的脸,弯着腰的便往府宅后院而去,这后院有小门,能容得下他进入,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心中冰凉。
花白的胡子都快被他拽光了,怎么会这样,官家此举显然是告诉天下人,他李若谷就是支持改制之人,而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陈彤站在李府的门口,眉头紧皱的盯着眼前的男子:“还没寻得你爹?你这儿子当的实在可笑,家中父亲大人去了何处也不知?”
李无奈的苦笑道:“按说父亲去了学堂讲解经意,可派人寻了,却是不见,还请大官稍后,父亲大人定然快归了。”
陈彤指了指天上的太阳:“某是能等得,可过了吉时就是大不敬,这让某如何交代?司天监可是算准了时间的,幸亏某走的早一些,否则怕是早已过了。”
李立刻心领神会,伸手从腰间解下玉佩拍在陈彤手中:“大官多多担待,快也!快也!”
陈彤微微点头道:“也罢,这差事总不能不做,某也般你照应一番。”说完陈彤便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一时间高高的节杖便竖在了李府的门口,而教坊司的人摆开阵势卖力的奏乐。
瞧见声势愈发的浩大起来,李若谷一时大怒,自己儿子显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跺了一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不如赶紧接了旨意赶紧躲过去。
于是李若谷便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嘴中念叨着:“哎呀!老朽来迟了!大官恕罪,大官恕罪!”
陈彤能在李面前拿大,但在这个即将被封为太子太傅的李若谷面前却不敢拿大,躬身施礼笑着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您现在是官家的辅弼之臣,深得官家器重,这封赏可是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您瞧,香案,贡品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这就接旨谢恩?”
李若谷连连点头:“然也!然也!”
陈彤在香案之前宣读圣旨,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居然命人在李府的门口准备一切,这宣读圣旨事实上就是在昭告天下,但是为了表达谦逊,一般都是在府中进行的,除非特别荣耀的事情,否则不会在门口摆设。
当然,在宣读之前,许多人事实上都看出了端疑,玉质的轴头,名黄色的圣旨,再加上节杖,教坊司的奏乐,这必然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果然,陈彤宣读的圣旨让众人大惊:“…………兹以李若谷为资政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参知政事,因其辅弼三朝,特以太子太傅夸耀其功!”
随着陈彤的话,四周的围观之人长吸一口凉气,教坊司的乐队也开始了演奏,并且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而来,一群壮劳力上前从车上掀开红布,抬着一块大石头下来,这是属于太子太傅的荣耀,也是朝廷的赏赐“下马石”。
只有功绩相当高的官员才能获得这种东西,文官为下马石,武将这是在门口左右摆放的大戟。
四周人直呼不得了,不得了,有下马石的人家可不多,最近的也就是夏竦的府宅门口得了这东西,还是在他去世的时候官家派人送上的。
能在活着的时候得到太子太傅的虚衔,还能得到下马石这样的文臣荣耀,简直是不得了!更何况官家给了他刑部尚书,参知政事的待遇,这可是实打实的官职。
许多人瞬间明白过来,显然这李若谷并没有在留身奏事的时候选择发对官家改制,说不定还是支持了,他现在就是最大的受益者,瞧瞧!刑部尚书,这若是实权之官,那手中的权利可谓是极大。
刑部又称秋官,掌管国家的法律、刑狱等事,刑部尚书自然是其中主管之官,官家改制之后,权利不可谓不大。
四周人哗然的同时,李若谷脸色极其难看,显然自己着了官家的“道”,已然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帝王之学
资政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参知政事,这三个名头哪一个拿出去都吓人。
所谓资政殿大学士,事实上就是参知政事的恩宠之衔,先帝朝时,参知政事王钦若罢政,真宗特置资政殿学士授钦若,以示尊宠,无吏守、无职掌,仅出入侍从备顾问。旋又以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
后由罢职辅臣充任,以示尊宠,此二职除罢宰相外,它官充任仅为特例,由此可见李若谷头上盯着的资政殿大学士有多么清贵。
李还准备祝贺父亲,但却瞧见在宫中仪仗走后,父亲的脸色却比锅底还黑,以最快的速度命人把赏赐都收拾了,进入府中的院落乱转。
而门外议论纷纷的众人并未散去,甚至有人在第一时间递上拜帖。
“大人何以愁眉不展?”
李若谷望着不解的李道:“官家如此大张旗鼓的赐给为父如此官职,难道你就不觉得不妥?为父虽然决定支持官家改制,但也不曾想被架在火上烤。”
李不解的问到:“大人这是何意?官家青睐难道不是好事?”
李若谷望着人到中年的儿子,苦笑着说道:“玉恒啊!你这般年岁了,还是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如何在朝堂之中立足,所以为父让你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已经很好,不要再想着上进。”
李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李若谷看着他茫然的眼神道:“官家即将改制,今日朝会不少人反对,而为父却在留身奏事后得到如此赏赐,你说别人会怎么想?难道就不知道为父已经倒戈支持官家?那些保守臣子岂不是恨死为父?”
话都说的如此清楚了,李也瞬间知晓父亲的意思,小声道:“也就是说官家这是把大人逼迫到了前面,充当那些人攻击的草人靶子?”
李若谷这才满意道:“没错,官家这一手来的极好,把为父变成了保守之人攻击的目标,却转移了问题本身在官家身上的道理。”
李不解的问到:“那父亲为何要受此旨意?完全可以拒不接旨啊?如此一来岂不是博得了清名,也让旁人觉得您并非是支持改制之人?”
李若谷瞪了儿子一眼:“这事情是老夫说的算的,你看不出来官家是打定主意要改制的了,逆势而为实属不智,再说有舍才有得,刑部尚书,参知政事这两样是能轻易得到的,官家这是让老夫付出点代价交换而已!”
“我等是改制的受益者,所以只能支持官家,朝中的大多数臣子也都是支持官家的,原因为何?就因为他们的名头上挂着尚书衔,六部尚书多是参知政事,中书,门下两省官员影响不大,有人甚至还能更进一步,谁不希望?现在看来官家是早已打算改制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中枢影响如此之小!”
经过父亲的提醒,李也发现这个问题,细细算下,中枢官员是被影响最小的官员,官家可谓是早已准备好让中枢官员支持,这份谋划也太早了一点吧?
可事实上李家父子猜错了,中枢之所以受到冲击小并不是赵祯早早谋划,而是因为他对官员的任命还是以实职出发,并且虚实结合,两府官员基本如此,并没有相差很多的职衔和差遣出现。
相对与上了“贼船”的李家父子,赵祯却在宫中对自己的儿子赵旭讲解一下鲜为人知的东西,这是只有坐上君王或是储君宝座的人才能分享的学问。
宝章殿中,天家的这对父子随意的坐着,宝章殿是皇宫中颇为偏僻的小殿,但赵祯觉得这里僻静,距离东宫又不远,便把这里划给赵旭作为书房一样的小宫殿。
每日他也可以在宝章殿中和赵旭单独讲讲朝政之中的事情,这些事并非其他皇嗣能听的,也不是朝臣能讲清楚的,可以说这小小的宝章殿事实上是天家父子传承帝王智慧的地方。
赵祯抿了口茶水,让茶香在嘴中缓缓扩散后,对稍显紧张的赵旭开口问到:“父皇的改制可是在朝中掀起不少的风波,你就没有什么见地?”
赵旭皱眉想一想道:“儿臣不明白,既然是太祖太宗定下的制度,为何要改变?”
赵祯笑道:“这就对了,莫要紧张,心中有什么就问什么,朕从未因你不懂而训斥你,只是担心你不懂装懂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瞧着儿子腼腆的笑了笑,赵祯心中微微发酸,当年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父子之间的关系可比现在融洽的多,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大宋国事愈发的繁忙,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就变得不知不觉疏远了。
赵祯缓缓开口,声音颇为沉重:“我朝开国便面临许多问题,太祖太宗以史为鉴,为防藩镇割据及大臣、外戚、女后、宗室、宦官等人的擅权,又因抵御辽、夏等外敌的侵扰,放止成为五代梁,唐,晋,汉,周后又一个短命王朝,从政治到军事,从中央到地方,逐步采取一系列加强皇权之手段,瞧瞧现在,已然把政治、军事、财政大权最大限度地集中到朝廷,其核心要害正如太宗所云“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赵旭目光炯炯的望着赵祯,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但若不是父亲所说,他还真的不是很知晓其中的意义,文臣们教导自己的时候可不会提及这些。
赵祯喝了口茶水,瞧见求知的眼神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咱们天家的手段这么多年来早已被外人看透,叠床架屋便是其一,当初太祖杯酒释兵权也是,至于设立三司使总掌大宋财政事实上也一样,最后都是变为帝王掌控而已。”
“平章事、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中枢官制是中央集权的轴心,官称和实职的分离,使朝廷内外大批官员无所事事,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名义上都有正式官员,但除非朕特命,不管本部的职事。三省六部多有更迭互相推诿者多不胜数!这是什么?是朝廷每年消耗大量钱财养着这批闲人。”
赵祯越说越生气,但在最后感叹一句道:“凡是有利必有弊,各级官府层次重复,叠床架屋,机构空前庞大。但是却有利于帝王直接控制用人大权,朕可以随时提拔官阶较低而有才能者担任要职,也可随时撤换无能之辈。”
赵祯说完便望着赵旭道:“也许这就是当初太祖太宗所想也说不定…………”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天水赵氏的家风
赵祯做过这样的假设,眼下大宋流传下来的官制极大的保障了老赵家的皇权,虽然也极大的降低了办事效率,增加了朝廷的用度,但也是立国之初最好的选择。
以赵家这般通过兵变得国无论怎么掩饰都名不正言不顺,黄袍加身不过是美化而已终究是改变不了兵变的事实,天下人都觉得赵家做不得天下,可偏偏给赵家挺了过来。
靠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制度上的制衡,大宋的这种武将没兵权,文官遭架空对朝臣的权利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分散,保障了大宋王朝在建立之初的稳定,也让所有觊觎皇位的人无法下手。
这个看似怯懦保守的制度却是大宋的基石所在,为何太宗如此推崇这一制度?
随着赵祯亲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便愈发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还是那句老话:“非不愿尔,实无奈也!”
没有人比一国之君更清楚眼下大宋的官制带来的危害,太祖太宗也是皇帝,能作为开国之君有哪一个是懦弱无能之辈?
答案是没有,太祖太宗知道弊病,但却是故意留下的。
对于那个时代的大宋来说,需要的就是稳定,需要的就是没有内部威胁出现。
以充足的时间和国内环境助力大宋北伐,当时大宋的矛盾又在哪里?
赵祯看来,不在国朝之内,而是在北方,在契丹人的身上,在失去的燕云十六州,当时的东京城无险可守啊!
北方是一大片平原之地,真宗时遇到契丹人南下,只能决堤放水,淹没农田为沼泽抵御,这对汉家王朝来说有多惨?!
简直就是割肉喂鹰一般,可大宋又不是佛陀!
所以太祖太宗两代帝王心中的执念便是燕云十六州,太祖开了封庄库,而太宗倾尽国力北伐,只可惜最终便功亏一篑。
至于赵祯的老爹真宗皇帝,有能力,有机会,但唯独缺少魄力,缺少扼住命运喉咙的果断,于是澶渊之战再次功亏一篑。
可以说大宋开国之后的一手好牌被打的稀烂…………
于是那本应作为临时官制,保障朝局稳定的官制也就被理所当然的变成了祖宗之法,非等闲不能改变,且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这一切都是赵祯的猜测,但他觉得恐怕距离事实已经非常接近了。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忍受一个冗长如同半废物般的朝廷,为了使国内的一切安定下来,不得不让它变成一个废物也就罢了,可绝不会永远让它成为一个废物。
为了维护大宋的权利永远集中在皇帝手中就要牺牲掉大宋王朝未来的发展?赵祯绝不会相信太组和太宗会如此愚蠢,归根结底的说,大宋如今的制度就是当初定下的临时制度。
太祖和太宗定然是准备好了随时抛弃他们的可能,只不过到了太宗后期以及真宗朝的时候,因为在军事上的逐步“衰退”而迫不得已的完善了。
赵祯认为在太宗当真的后期他已经不打算改变了,但却把机会留给了儿子,孙子以及后辈子孙,绝不会是文臣口中所谓的祖宗之法形成定例。
前世之君无法改变的东西,便留给后世君王去完成,这…………好像也是老赵家的家风!
迈步进入宝章殿的内间,从一大堆书卷之中抽出两卷,赵祯回到了前殿对赵旭道:“这便是朕今日留给你的课业,题目也很简单,只是静观,抄阅,大声朗读!”
赵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父皇今日的课业居然如此简单,毫不犹豫的便接过,但当他看到卷宗上的名字时,脸色变得震惊。
小心的指了指卷宗:“父皇,这要大声朗读?”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大声朗读,并且要站在宣德门的御道内,乾宇殿之侧,不要觉得害臊,这是事实!”
赵旭的脸色颇为扭捏,最后只能躬身道了声:“儿臣遵旨!”便缓缓离开,走的时候步伐颇为挣扎,大有回身反驳的意思,但最终他还是拿着卷宗走了。
卷宗者何也?这是一场战争的产物,是真宗皇帝留下的,也被赵祯视作最有教育意义的东西。
景德元年十二月初七,宋真宗委派左卫大将军李继昌为国使,持誓书与姚柬之往辽营报聘。援助辽国的岁币之数,亦如曹利用所许诺。
随后辽国也遣使送来答大宋皇帝的誓书。这两份誓书,是确立宋辽关系的重要卷宗文献,也是律法形势存在的凭证。
但这东西却不一定是屈辱,其中有深意的地方非常多,让赵旭大声朗读为的就是让他自己琢磨其中的意思,当然还有一点,考验他的脸皮,说的好听点便是让他锻炼君王的从容有度。
否则赵祯也不会让他在每日早朝前与乾宇殿之侧大声朗读了,当然还有一点,这是在提醒赵旭,提醒大宋的朝臣,宋辽之间没有和平,只有彻底的消灭另一番才有太平盛世,才有短暂的安宁。
当然这也是在告诉朝臣,皇帝连父子两人的脸面都不要了,就是要和辽朝死磕到底,北伐是必须的,谁要阻挡北伐,就是阻挡皇帝前进,阻挡大宋前进。
而改革官制就是准备的开始,没有人能改变赵祯已经拿定主意的事情。
赵祯信步走出宝章殿,看着不远处的太子东宫微微一笑,当年的自己可是在东京城的东宫中留下了许多快乐回忆。
至于北京城,早已是成为了大定府的称号,至于脚下这片土地,两千多年前便是燕国的国都,现在传承下来,成为大宋的国都,神都这两个字已经成为这片土地的永久称谓,相信后人都不会去改变了。
神都城的皇宫也变成了超越历代王朝的最大宫殿群。
与东京城狭小的宫苑相比,这里的庞大绝对会超出太祖太宗以及老爹真宗皇帝的想象,而东京城的玉清昭应宫也不能与之相比。
说来可笑,赵祯若不是在三才的带领下,自己都会迷路,不是他路痴,而是大宋的皇宫几乎每年都在变动,变得更大,更宏伟。
这还要归功于蔡伯当年留的一手,在建造神都城皇宫的时候,他便早已圈下了比宫殿大得多的土地,宫墙要远比皇宫大的多,这样一来,即便是扩建也不需要占用百姓之家了不是?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错必改,法必变
在三才的带领下,赵祯绕着宫墙便开始散步,这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只是不想回宫,今夜该去王语嫣的宫中就寝,但实在是不想去,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萧挞里的事情和她说。
和自己的正宫皇后说,朕在辽朝被萧挞里下药了,留下子嗣了……这话说不出口啊!
三才此刻也能感受到赵祯的心情,这位跟随赵祯半辈子的内侍是他的忠仆,只要赵祯不发话,他绝对不会泄漏半个字,但他也不知如何开解皇帝。
只能时不时的回头查看赵祯的表亲,最后在挨上赵祯一脚后讪讪的回头谄笑道:“官家,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当告诉皇后娘娘,毕竟是天家血脉,娘娘应有护佑之职,再说,这事情瞒也瞒不住,拖得时间越长越不好嘞!”
赵祯当然知道拖得时间越长越不好,无奈的笑了笑:“你说的也是,朕是着了道,但总觉得这事号说不好听,难免让皇后心中委屈。”
三才望着赵祯好一会,最后开口道:“官家,您是否是真的喜欢那辽朝娘子?”三才是什么人?是赵祯的贴身内侍,许都事情连王语嫣都不知道他却知晓。
更别说猜测赵祯的心思了,整个皇宫,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整个大宋都没人比他跟了解赵祯的心思。
赵祯虽然不想承认,但却依旧点头道:“萧挞里深入朕心矣!然其毕竟是耶律宗真之后,亦是朕之弟媳,此番之后…………”
“陛下思虑如此作甚?”
三才惊讶的反问道:“您是天下之主,若是攻伐辽朝之后,便也是契丹人之君,便是临幸又如何?至于圣人那里,更是好说项,帝王临幸者妇人亦可,何况地位如此遵崇之萧挞里?圣人绝不会恼怒,然官家万万要以圣人为尊,如此方能御内……”
赵祯望着三才,还别说,别这货说的确实有道理:“你这阉货倒是看得清楚啊!”
三才难得的露出腼腆表情:“官家这话说的,奴婢的家中也是有妻妾的…………”
赵祯摸了摸脑门,还真是把这件事忘了,别看三才是个阉货,但他家中却是极为“安定祥和”的,别的事情不好说,他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但在家中夫妻之间的感情却是极好的。
别的内侍都去内侍省的小厨房吃饭,他倒好,总是能带着家中的吃食让人眼馋,赵祯看过几次,什么千层饼,月饼,乳饼,菜饼,糖饼,芙蓉饼一周七天每日都不带重样。
尤其是芋头做的“酥黄独”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完全不输与蔡记的大厨和宫中的御厨,别说是赵祯,便是后宫的妃嫔都时常邀她李氏进宫来,说是找人家闲话,可最后还是冲着糕饼去的!
三才家的李氏也知道,每次都是大大小小的箱笼往宫中送,惹得内侍省的官员叫苦不迭,因为每一样都是要检查的,无形中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不是?
不过以三才在宫中的地位,还真没人敢在明面上抱怨…………
赵祯在晚上一五一十的把话和王语嫣说清楚,果然如三才所说,并没有任何波澜,甚至王语嫣还觉得他“厉害”。
但她得知萧挞里很有可能怀有天家的子嗣后,便大半夜的命三才准备东西。
准备的都是大宋皇宫中孕妇常用的东西以及补药之类,对于王语嫣来说,萧挞里不重要,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最为重要,无论如何也是大宋的天家骨肉,若是有个闪失,罪责都将在她这位中宫皇后身上。
随着年纪的增长,王语嫣越来越担心自己做的不好,担心“下去”了之后无法面对大宋的列祖列宗,她是个商贾之女,是大宋历代皇后之中出身最卑微的,所以她才努力的最好皇后的本职。
生怕有一点不对玷污了皇后的宝座,也玷污了赵祯的圣明,对她来说,赵祯实在是太完美了,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赵祯,配不上皇后的身份。
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担忧,可现在上了岁数,心中的担忧愈发的厉害了。
赵祯这一夜过的相当补充,心中的事情被放下了,睡觉都变得踏实,至于变法改制一事,在他心中还真没有面对王语嫣要困难。
天光微亮的时候,宫中四角的巨大报时铜钟便被敲响,晨钟暮鼓已经是大宋皇宫向整个神都城宣告一天到来与结束。
朝臣们在上朝的时候便瞧见太子身穿朝服在边上大声念叨着什么,仔细一听大惊失色。
“…………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更不差使臣专往北朝…………沿边州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或有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
围观的朝臣越来越多,赵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至于陇亩稼穑,南北勿纵惊骚…………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之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昭天监,当共殛之。”
赵旭朗读着,朝臣在边上站着,无人敢向前一步,实在是被这一大胆的“行为艺术”惊呆了。
澶渊之盟最终被定下“城下之盟”的调子,也是宗真皇帝东封西祀的诱因,为了保全面子和帝王的尊严,不得不这么做。
算得上是大宋的耻辱,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却不敢对外提起一个字,尤其是现在,大宋国力鼎盛之时,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出现。
可太子却在大庭广众下,朗朗而读之,岂不是打了他皇爷爷的脸,也打了他父皇的脸?
作为平章事的范仲淹几次想开口打断,可嗓子都快咳破了,太子赵旭也是完全不理会,直到整篇读完,继而有读了一遍《大辽誓书》后这才住口。
当朝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时,他却整理一下身上的朝臣,列于文官之前向乾宇殿走去,完全没有一丝窘迫,也没有一丝慌张。
仿佛他刚刚读的是圣人之言,先贤之语一般。
但在他身后的朝臣却炸开了锅,一路上议论纷纷,连带殿中御史也跟着加入到讨论的队伍之中。
不过待上朝之后,赵祯从后殿转来,出现在御座之时,有些人已经明白了太子为何如此作为,这定然是官家指使,同时也告诉朝臣,祖宗的错也是错,既然是错就要改!
第一千五百章赵祯与王安石与“三不足”
正朔的朝会基本上都是讨论大事,自从赵祯把早朝,常朝合并之后,大宋的朝会制度就发生了根本改变,所有的京朝官都要参加朝会,并不是那种点卯性质的日常,而是参与国家政事的日常。
这是一种更加责任制的朝会,中书省,门下省向赵祯奏报要事,而出现什么问题,是谁的责任,由谁负责解决,都在朝会上有着一体的解决。
漕运出问题便拿漕运使问责,但漕运使因为身在各地的原因,并不能出现在大殿之上,这就是一个麻烦,而大宋并没有在神都城中设立漕运司。
于是便出现了朝堂上解决但并不能当场责成改正的机会,要通过中书省发文另行通知,再等中书发文各地漕运使,效率低下不说,警醒作用也有所降低。
这次正朔超会上,赵祯便以江州漕运使王砼为例,同时引向整个官制,表达了一种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祖宗留下的制度,赵祯当然要把话说的清楚,说的完美,不然就是打脸。
“昔日之官制,乃供太祖太宗谋划之用,大宋立国之初国不安宁,外有强敌,叠床架屋实乃无奈之选,因外敌强悍,四海不宁。如今天下大定,海内一清,这祖宗之法已然不适用矣!”
赵祯的话并没有让朝臣们太过惊讶,中书和枢密院两府“对持文武二柄,号为二府”这也是大宋的“文武分权”谁不知道?
毕竟早就有改制的消息传出,朝臣们也多少做了准备,两府已经只剩一府了。
现在枢密院已经被官家变成了参谋院,武将的任用变成了向官家建议人选,兵事则由枢密院一众参谋官商讨而出,官家决定了最后的计划和用兵之权,而禁军是独立的,十六卫也是独立的,边军更是独立的,他们唯一需要负责的人只有一个,大宋皇帝!
军权已经成为陛下的手中之物,但这一点谁都不会去反对,毕竟文官本就无法名正言顺的掌兵,只能向官家提出用兵的建议而已。
现在,官家又向中书下手了,这在朝臣们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中书省与唐朝的“中书门下”性质相同,是宰相办公的地方。
中书之外,尚书、门下两省名号虽存,但已成外朝,不是宰执衙门。
宋袭唐后期制度,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而以参知政事为副相。从尚书丞、郎到三师皆可加此等衔为宰相或副相。
但尚书令、侍中、中书令等三高官官,品高位重常“缺而不置”。
中书省才是大宋文臣的上峰,而门下和尚书省两省已经名存实亡,虽设尚书、门下、中书三省,而中书省之权特重,这看似是相权的增加,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相权之中的军权早已被剥离,而三司又夺了财政之权,只留下半吊子的政权还被皇帝分去一半,人事任用更是捏在皇帝手中,随时可以罢相,也随时可以拜相。
宰相不专任三高官官,尚书、门下并列于外,又别置中书禁中,是为政事堂。
这政事堂其实就是宰相的办公公衙,下设舍人院,有知制诰或直舍人院,负责撰拟诏旨。
还设孔目、吏、户、兵,礼和刑等五房,分曹处理事务。
这简直就是取代了六部的职能,所以大宋的六部多为空架子,实际权力由政事堂接管,同时也交给了大理寺,鸿胪寺等去分担,毕竟一个政事堂无法完全胜任其中的事物,还是要交给专业的去办…………
但由此也引发了一系列的混乱,拖沓,推诿,扯皮,赵祯想到就上火,以大宋如今强大的国力相比,如此效率低下的行政机构简直就是在犯罪。
所以在这次超会上就以江州漕运使为例,牵扯出整个大宋官职的不合理,并且要改制!
因为赵祯的种种手段,文臣已经被太子在朝会之前的“朗读”给惊过一次,现在看着官家提出改制之事,大多习以为常,而接下来便是朝臣们的附议。
最先站出来的便是三朝老臣李若谷,他是经历太宗,真宗,以及当朝的老臣,最有发言权,谁也抵不上他对大宋官制的了解。
保守派在这个时候拭目以待,希望李若谷能让官家“回心转意”。
但他们很快林略到什么叫“开口跪”,
“陛下圣明!历朝历代之国力,国情如云之动,万象之变!昔太祖太宗之法适与开国之初,却不适与今日,陛下继往开来,革故鼎新,实乃圣君之举也!”
这下朝中反对的保守派坐不住了,一开始他们看到李若谷受了官家封赏以为他说服官家了,那些封赏都是用来安慰老臣的,但谁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
当然其中不乏有一些聪明人早已看出了端疑,太子太傅岂是轻易赐予的?没有实打实的好处绝不可能在有生之年得到!
由此可见他李子渊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那些和李若谷交好的文官立刻出班附议,称赞赵祯一番后,又提出自己的观点,当然都是支持改制的观点,一时间让原本坚持的保守派动摇起来。
这个时候,保守派中的聪明人迅速做出应对,他们也出班支持改制,因为他们知道再往后就没有机会了…………
从李若谷这棵大树的倒下,再到与他交好的文官倒戈,保守派文官全面崩溃,根本就不用赵祯费劲,也不用支持改革的文官声讨,很快朝堂之上便出现了一致的声音。
最后谁也没想到居然是王安石这个后起之秀出来石破惊天。
“陛下,天地与人,了不相关,薄食震摇,皆有常数,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殚改之,可与乐成,难与虑始,纷纭之议,不足听采。”
赵祯的眼睛发出一阵亮光,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了王安石的“三不足”算不算是歪打正着?
但面子还是要讲的,轻咳一声道:“祖宗之法非不尽善,而在于时机,用在立国之初便是善法,妙法,用在当下便不妥矣!
朕之改制用在当下善也,可往后不知可否矣!朕不求最好最善,但求顺应当下国情!”
王安石拜下:“陛下圣明!”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乾宇改制
变之一字说来简单,却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人们习惯定式思维,习惯已经存在的东西,习惯安于现状,改变一个人尚且困难,何况是改变一个国家持续近百年的官制?
还好这次改变是朝堂,是官制,却不是整个国家。
在赵祯空前强大的威信与皇权面前,改变所遇到的阻力还不是很大,尤其是顽固的保守派被成功颠覆后,官制改革的阻力便也随之烟消云散。
至于税收之类的却是不用改变,个税这东西在大宋并不是不存在,只不过存在的形势不一样而已,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市井小民,人人都要交税。
只不过宗室,贵族的税收存在于他们所经营的产业中,而朝臣官员的收税存在于他们的俸禄之中。
原本会引起他们不满的东西却并未有什么波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大宋三司的税收谁也不能违反,如若不然原本手中应有的权利便得不到保障,随之消失。
宗室这种特权阶级也不能例外,若不交税则有革除头衔之危!
若是宗室偷税漏税,第一个找上门的不是三司的财计官员,毕竟他们的品级往往还没有宗室高,找上门的是大宗正司的人。
大宗正司是赵祯在景佑三年便设立的衙门,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有罪即先劾奏皇帝,法例不能决断者,即共同上殿取裁。总管宗室服属远近之数及其赏罚规式。
大宗正司的长官是知大宗正事,虽然是宗室之中德高望重者充任,但一般没有实权,只是挂名而已,主要的职责便是和提醒宗室安于法度。
而正真执掌大宗正司的却是两位监丞,文臣京朝官以上者充任,这个范围就打了,基本上都是御史台的御史,这些人恰巧也是宗室最不愿得罪的人。
连宗室都要老老实实的交税,何况他人?
官员的税收从俸禄中扣除,这俸禄是有定数的,所以官员每年交税的数额也是有定数,想要偷税漏税更是不易,在大宋只有四种人不用交税。
皇帝,士子,军士以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除了皇帝以外,这些人的家庭都是同样要交税的,没有例外的存在。
不过还有一些特殊的人群不用交税,比如灾民,受灾的州,府,县赵祯自然会下旨免去他们的税收。
当然社会上的无业游民自然也不用交税,可事实上这些人的税收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到了大宋的国库之中,商业税…………
买卖商品都是要交税的,只不过都是在商品的价格之中,买的人看不见,卖的人却很清楚,因为朝廷要向商家收税,于是商贾就把税收也加入了商品的价格。
在下层稳定的情况下,改制比没有赵祯和朝臣们想象的那么大影响,最困难的“税改”阶段大宋已经度过,剩下的一小撮利益既得者也被瓦解,于是赵祯的改制自然而然的被接受。
超会上同时还决定了明年的年号,乾宇…………
这是以大宋最大的宫殿所命名的,象征大宋天朝上国的地位,以及强大的国力,赵祯对此非常满意,并且也预示着大宋开始疯狂扩张的开始,如天之高,如苍穹之浩瀚。
而这次改制也就被命名为乾宇改制。
最忙碌的算是中书省了,这是大宋文官的最高领导层,以宰相范仲淹为首,参知政事欧阳修,苏洵,欧阳修,富弼,韩琦,王安石为辅,领导整个朝堂的文官机构进行改制。
最主要的便是恢复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制度,同时还保留了秘书省和内侍省,这就是说一共有五个省。
五省之中,只有尚书、门下、中书三省才是真正的中枢,秘书省掌图书典籍,职任较轻;内侍省掌侍奉宫掖,委以宦官。
但赵祯并不是傻子,皇权的集中还是必须的,还是那句话,没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适合的制度,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集中皇权就是最好的。
三省的出现进一步的削弱了相权,赵祯在这里埋了个坑,把已经所剩不多的相权再次划分到了三省之中,门下省依旧是文官的最高权利机构,但宰相不叫宰相了,赵祯赐名宰执政事。
只不过说是宰执政事,事实上还是那点权利,低价官员的任用,公文的发布,参政议政等等。
宰相的政务之权被平分至三省之中,自然不利于办公,但政事堂的出现却是一个极大的改良,门下省的宰执,尚书省的副相,中书省的副相同在政事堂办公。
政事堂是一座建在三省之间的院落,只有俩个小殿,一个作为相公们的办公之地,一个作为会议之地。
可以说大宋的三省是在一个院子里办公,而宰执和两位副相则是在院子中的院子办公。
六部依旧是六部,他们的职权没有多大改变。但在寄禄官消失后,这权利就又回到了他们的手中。
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
户部掌管天下户籍,人口。但多了一个医疗体系在内,全国的医院也归其考核管辖。
礼部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同时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鸿胪寺归其管辖。
兵部掌管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旗号等,但兵部特殊,归由参谋院管辖,办公之所也在参谋院之中,同时赵祯下旨扩大参谋院的公衙。
刑部掌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大理寺归其管辖。
最后的工部便简单的多,掌全国范围内的公共基础设施营造,以及朝廷营造,虽然简单,但范围甚广,琐事颇多,小到公路修补,大到治河救灾都属于工部的范畴之内。
所以在皇宫中工部的衙门也是最大,所用官员也是最多。当然外差也是最多的,工部官员不可能在工部之中治河,自然都要下到地方上去,每年勘磨的都是他们的业绩。
六部的最高长官都以部名归属尚书,也就是六部尚书,而他们还有一项权利,参知政事,六部的长官在遇到国家大事的时候参政议政,也可在三省的政事堂中进行相商。
所以大宋的参知政事名头属于特殊职衔的拥有者,即宰执,两位副相以及六部尚书总共九人,刚好应对九九归一之数。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赵祯的百分之九十
在这次的乾宇改制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
赵祯改御史台为台谏院同时合并登闻鼓院,以监察大宋百官以及三省六部之事。
上至宰执,下至功曹无所不包,无事不监,同时也接受天下百姓上访申冤。
并且台谏院的所有人选都必须由皇帝亲自任用。
不过官品依旧保持原样,以低价官充任,为的是让他们对被监察的臣子有着敬畏之心,以免乱了监察之权。
同时还在台谏院中设立独立的诬告司,凡是有诬告,诋毁,伪造证据的,一经发现立刻查处,押解至皇宫禁卫司,由皇帝亲自发落,同时昭告天下。
这对于文臣来说是最狠的一招了,文臣不怕“辜负皇恩”,但是却怕名声扫地,尤其是台谏院的官员,都是身负清名之人,一旦被送去禁中,必会成为世人眼中的伪君子,人人唾骂,生不如死!
赵祯准确的抓住了文人的这一致命弱点,只要你敢伸手,必让你身败名裂,钉在大宋甚至是华夏史书的耻辱柱上,这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的子孙后代都要跟着遭殃。
犯官之后三代之内不许科举,不许入仕,这就是极大的惩罚,即便是如日中天的家族都可能在这条禁令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让犯罪成本极具增加,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孙不能入仕,自己的家族走上毁灭。
可以说赵祯是用上了所有官员的家族未来作为筹码,用台谏的手时刻拎着他们,提醒他们,当然,赵祯知道官员的腐败是不可能彻底消除的,只有多少而已。
但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同样不会要求大宋的朝堂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完美。
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百分之九十就够了,这个数字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比例和定律。
即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达到百分之百所付出的努力一定比达到百分之九十的数倍还要多,可百分之九十相对于百分之百也差不了多少。
存有一点缺陷和不妥也会有一定的好处,就像绷紧的弹簧,随时有可能受不了压力而崩溃。
赵祯所需要的大宋朝堂只要高效就行,能帮助自己管理国家,能帮助百姓获得更好的生活,能有效的分割相权,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台谏系统正是出现在大宋的官僚体系之中,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事情,但对官员来说却犹如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他们随时小心。
官员之中有不少人意外收获了相当不错的官职,那些本就是虚衔的东西到他们手中居然能成为实权的差遣,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寄禄官被取消,所有的差遣官都以职衔出任,同样的他们定品寓禄的也是用现在的官职。
当然荣誉称号也是要保留的,赵祯给大宋的文臣留下了依旧有散官价的存在,只不过这东西不再是作为俸禄高低的印证,而纯粹是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其实这也是赵祯的无奈之举,在宋太祖、太宗统一五代十国的过程中,留用了大批各国旧官员,使他们保持官位,领取俸禄,但不使掌握实权,现在他们的子孙出来,赵祯若是不继续给他们名号,必然会被人说是薄情寡恩。
但取消俸禄……说实话人家都不稀罕朝廷的钱财,为何?这些人家早已转型从商了!
对于宗室、外戚、勋旧,也仅授予高官,这些人是什么人?都是老赵家的自己人,该给的东西还是不能少,至于有出息的不要那就是另一回事,当然总有几个没出息的不是?于是赵祯就给他们优加俸禄,而不给实职,与五代旧臣之后一般。
散官价成为官员的名头,同样也是称呼,以散官价相称能避免很多麻烦,赵祯觉得这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事情,但有一个问题,名字难记了一点。
而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和秘阁中的官职,如大学士、学士、待制等,是授予较高级文臣的清高衔头,并非实有所掌,但却有在御书房通行的权利,可以随时面君。
看似不起眼的权利却有着极大的好处,几乎让朝臣们嫉妒的眼红。
当然也只较少一部分的朝臣才有被封为大学士,学士,待制的机会,这就要看皇帝的喜好了。
新的官制很快便出来,并且在宣德门外的御榜上贴了出来,这是圣旨,也是在昭告天下,大宋的所有子民都要遵从,所有官员都要配合。
地方上的官制虽没有改变,但也是早晚的事情,连朝堂都变了,地方上的官制还能不变?
要知道地方上的州府官员中也不乏高价的官品,也有着寄禄官,散官价,差遣官三种的,并非是和朝堂相独立,所以在御榜的结尾,告知天下,所有不在京城的官员暂且不变,但各个州府依次改变。
也就是说以朝廷派出特殊的官员,从京畿路开始,向大宋全境最边缘的州府而去,把每个州府县的官员更迭明确的告诉他们,并且分发新的官印告身,收缴旧的官印告身。
这是一次上下一起的改制,虽然地方上的速度要慢一点,但并不影响改制的进行,但大宋的百姓们关心的重点却在台谏院这个东西上。
没错,官员改制和大宋的百姓有关系,但却只是和一部分人有关系,大部分的平民百姓是不在乎的,他们在乎的是自己仅有的那一点权利。
于是台谏院的作用就被百姓们无限放大了。
尤其是御史台和登闻鼓合二为一之事,更是成为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地方,台谏院的第一位御史大夫是有着铁面判官之称的王鹤。
他原本是捧日军的行军司马,但因为战功和那条胳膊,以及治军的严谨,和王铁鞭恰当的配合,而被赵祯看重,并提拔为正三品的高官御史大夫。
台谏院有大夫一人,正三品;中丞二人,正四品下。大夫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中丞为之贰。其属有四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隶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隶焉;三曰察院,监察御史隶焉,四曰登闻鼓院,巡按御史隶焉。
四院组成了大宋的监察体系,尤其是最后加入的登闻鼓院,更是让百姓弹冠相庆的,因为这是唯一能让他们上告申冤到天子脚下的地方。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热火朝天的皇城
赵祯对大宋的改制相当满意,最少他已经看到了当下第一波回报,安排更多的官员…………
看似是对冗长官员队伍的一次削减,事实上却是物尽其用,挂着虚名的官员赵祯不需要,大宋也不需要,这些都是什么人?开国以来挤压下的待选官。
有些人上了岁数还在待选官的位置上晃悠,通过寄禄官的头衔每年从朝廷白白拿走俸禄,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至少在赵祯眼中就是如此。
现在寄禄官被取消了,所有人要想领取朝廷的俸禄,就必须要靠自己的官职,当下的官职,这就是在优胜劣汰,有能力的人自然能胜任,而没有能力的人也将被赶着向前。
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换取报酬,而不是依靠科举后得到的官衔。
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年轻的官员拿着相当不错的俸禄和待遇,他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们也会死心塌地的为朝廷,为赵祯效忠。
若是不然,他们肯定会失去这一切,因为台谏院在一旁监督。
改制过后的大宋官衙需要大量的人手去补充,三省如此,六部如此,台谏院依然如此,赵祯在砍去无用且臃肿的机构同时也把更多的机会挪了出来。
所有反对改制的人都错了,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影响,官职更是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更进一步。
这不是大宋官场的寒冬,而是一次春潮,人尽其用,物尽其用才是赵祯这次改革的宗旨。
当大宋拖沓,冗长,滞怠的官制被一扫而空的时候,当朝臣们体会到什么叫一人一责,高效办公,高效追查的时候,便知道了什么叫幸福。
仿佛是肮脏,杂乱,荒草丛生的亭台楼阁忽然被打扫干净,连廊腰缦回的地方都变得曲径通幽。
虽然只是改制后的短短几天时间,但却给人以极大的热情,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是自己该负责的,连吏部负责任用官员都变得简单起来。
这份舒爽的感觉让所有人都看见了不同的世界,也对每天,明天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权利得到了明确的划分,同样责任也随之而来,无论是那一件事,作对了都会得到朝廷的称赞,做错了都会变得明显不那么容易躲藏,同时也要负起自己的责任。
高效的办公也在间接的影响着民间,所有人都清楚,现在的大宋朝堂已经改变了,不会如同原来那般拖沓滞怠,这是好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报纸上出现了许多文人墨客的评价,无一例外都是积极的,好的一面,并且举出了实例让百姓们自己去感受。
神都城中的哪条路损坏严重年久失修,工部下属的路政院便会立刻派人修补,责任明确,效果显著,同时谁家有冤屈,便可去台谏下属的登闻鼓院上告,非但不会受到责罚,还能有官吏热情招待。
仿佛你去申冤是在帮他们的忙一样,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登闻鼓院的勘磨制度和别的衙门都不一样,其他衙门是一年勘磨一次,而登闻鼓院是四个月勘磨一次!
所有登闻鼓院的御史勘磨的标准都是以业绩作为标准,为多少百姓申冤,该判多少冤假错案,一条一例尽在其中,而他们也有人监督,诬告司的监察御史对台谏院的同僚也不能放过。
王鹤作为御史大夫不仅是台谏院的长官,更是直接领导诬告司监察御史,直接对皇帝负责。
赵祯站在皇宫高高的阙楼上,俯视着整个皇宫中的衙门气喘吁吁:“能不能弄个绞盘之类的东西,这阙楼越来越高了!每次朕上来都相当与一次长跑嘞!”
三才赶紧递过一块汗巾,脸色有些忐忑的说道:“官家,咱们也是上了年岁了…………”
赵祯把汗巾摔在三才的怀中:“废话,朕知晓,青春不在,但瞧瞧三省六部以及台谏热火朝天的样子,朕真的觉得还没老啊!”
“三省的衙门不用怎么变化,六部可有的忙了,尤其是衙门,这六部总共二十四司,官员约有近千人,再加上台谏院,皇城之中虽然地方是绰绰有余,可衙门又不是一天能盖起来的,传旨中书省,让相公们先把朝臣们的办公之地安排好再作打算,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样一样做!”
三才苦笑道:“官家,奴婢已经派人传旨三回了,可工部的人说要先把朝臣们的官印告身做好,也要把旧的官印告身收回,一刻不敢懈怠,礼部的官员要整理礼法官制,其他的衙门也是要整理卷宗,尤其是这卷宗,有些在旧衙,需要尽数取回整理,否则便有遗漏之危!”
“得!这些人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热情高涨,但朕开心不起来,这本应该是早就有的东西,今夜宫门彻夜开放,让禁军做好守备,朕知道有些人怕是早朝之前才会赶出去,然后再赶回来!”
三才应声便走,他要把这个史无前例的消息派人传出去,当然他知道赵祯并非像是说的那样不开心,而是高兴的要飞起,从他不断抖腿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
刚走楼梯就被赵祯叫住:“派人传话内侍省,让他们的厨子把手艺都拿出来,朕的御厨不适合给朝臣们做饭,但他们却能,尽量用上好的食材,记入尚食局。”
待三才走后赵祯望着第一次出现喧闹的皇城各部,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是朕的办公朝廷嘛!”
三才很快就回来了,在赵祯吃了一块烤的相当完美的羊排之后回来了。
他对眼下阙楼中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宫中的任何地方都会有人去,唯独这里不会。
因为乾宇殿两边的高大阙楼是大宋皇宫中唯一的禁地,除了天子和自己,谁也不能上来。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给朕听听?”
三才点了点头:“鸿胪寺并入礼部之后不愿把手中的卷宗全部交给礼部,自己想要留一部分。”
“有关外朝的?”
三才点了点头:“双方正在“撕扯”嘞!”
赵祯拿起望远镜抽开便看向了礼部衙门顺带着问到:“还有呢?”
三才摇头道:“别的也就没甚的波澜,只不过是欧罗巴来了个人,说是什么传教……”
“传教士。”
“对,传教士,也不是外使,鸿胪寺的人没空接见,打发他却不走。”
这倒有意思,赵祯想了想:“让他去四方馆等着,朕一会过去……”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有朋自西方来
欧洲的传教士出现在大宋,这对赵祯来说并不是一件相当新奇的事。
自从真宗皇帝在广州,杭州,明州设立市舶司,赵祯又开设了泉州,密州,以及惠州市舶司后。
大宋和欧洲以及阿拉伯半岛的交流一直没有停过,因为没有疆土上的冲突,再加上美轮美奂的商品,强大而神秘的东方大宋帝国在西方世界有着极高的名声。
虽然西域之地的战争使得大宋暂时与欧洲的交流变少了,但海运上并没有影响。
阿巴斯王朝的商人经常会出现在大宋,欧洲的商人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买通阿巴斯王朝的人通过陆路再转海运抵达。
因为丝绸之路的中断,大宋被迫从天竺向西方买卖商品,于是乎大宋的货物便在瞬间水涨船高,但西方人又极其需要,他们被丝绸和茶叶两种完美的商品把控,同时也陷入了琉璃的美妙世界中不可自拔。
于是西方世界的人就想尽一切办法前往大宋,来自欧罗巴的传教士对于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西方世界在大宋百姓的眼中就是落后,愚昧,蛮夷的象征。
赵祯深切的感受过,在神都城的时他亲眼看到大宋的一个平民百姓不屑的叫欧洲人蛮夷,并且在他面前“抢走”最新鲜的瓜果,而那带着一群仆人的欧罗巴商人却笑着要替他买单,但结果确实人家完全不领情。
赵祯认为这种种族歧视在大宋甚至要比后世的米国要严重的多,平民百姓几乎到了全世界都是大宋的天下,全世界都该向大宋俯首称臣的地步。
当然这对赵祯来说却是好事,强大的民族自信只要把控的好就不会演变自大,它会变成大宋前进的动力,所有赵祯极少干涉民间的风气。
而对于他这个一国之君来说,西方世界的人出现在大宋更是没有多少惊奇,因为他见惯了“老外”,在欧洲的文艺复兴之前,这个西方世界远远落后于东方,在赵祯眼中他确实有资本歧视茹毛饮血的欧洲人。
至于传教士,他们都是为了信仰跋山涉水而来的,有信仰的人极为可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布道,甚至让你不得不被他的行为所感动,但赵祯并不在意,因为大宋的宗教制度经过他的改良后,完全不会对大宋再次产生影响。
当然,西方传教士要想在大宋传教,必须给予大宋相当不错的好处,也就是说赵祯要从这个传教士手中拿到利益,是他们经常做的事情。
用好处“贿赂”当地人或是用行为感动统治者,两者都是他们传教的主要手段。
四方馆是个有趣的地方,在唐时属于中书省,但在大宋却被纳入了内诸司,尤其是在赵祯亲政之后,更是把四方馆当作他个人考证历史的地方。
这里有着来自天下四方的人,国家,部落,甚至是一片地区的使者,在这里都将受到大宋朝廷的礼遇,同时也是赵祯消遣的最好场所。
他可以在这里和阿巴斯的使者抽着水烟袋谈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智慧有时能给赵祯极大的启发,同时他们的精神也有可取之处。
这个古老的信仰和他们的种族一样是中亚地区文明的基石,也是赵祯最喜欢的人之一,但这比不妨碍赵祯对阿巴斯王朝统治者的施压。
赵祯也可以在这里同一赐乐业的智者一起桑拿享受美食,他们同样也是相当古老的民族。
只不过这个民族的祖先犯了一个大错,背叛了恩人,于是这个本属于在正常不过的行为却成为他们颠沛流离的开始。
直到现在,拉比总是对赵祯说他也认为自己的祖先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他们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想用自己的行为为整个犹太人正名。
对于他们打到耶路撒冷的复国行为,赵祯嘴上不说,但心中是充满敬佩的。
要知道阿巴斯王朝的疆域和人口是犹太人的百倍,犹太人征召一万的士兵,阿巴斯人可以征召百万,但最终还是让他们打到了耶路撒冷,这说明什么?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实在太了解其中的艰辛与强大。
赵祯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四方馆中收获的不单单是乐趣,以及对历史的考证,还有无数的智慧和勇气,而它们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于是乎赵祯便让赵旭,这位大宋的太子没事也多去四方馆,见识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样,他没有机会远游,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木兰围场。
而作为一国之君光从书本上看世界也是不够的,现在看来只能通过西方馆了,而赵旭所缺少的东西,在赵祯这里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但赵祯绝不会和赵旭同时出现在四方馆,因为其中会有许多尴尬,甚至让赵旭大惊失色的地方,比如赵祯会说阿拉伯语,这是他早在上辈子就会的东西,但现在的阿拉伯语属于古阿拉伯语。
以赵祯的基础很快就从阿巴斯使者那里学会了,这种语言上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并且赵祯在“上辈子”会的语言也不少,足有六种外语。
其中就包括世界上最准确的语言法语,以及最乱的语言体系德语,还有标准的英式英语,但这种在后世最多人掌握的语言却在现在不入流,上不得台面…………
当赵祯抵达四方馆的时候,西方的传教士已经恭候多时了,只不过他的表情让赵祯看着颇为难受,似笑非笑,似哭未哭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他在这里受到怎样的“羞辱”。
赵祯看向边上的内侍:“你们怎么他了?!”
内侍憋着笑意道:“启禀官家,这位“若望”和尚是被尿憋得,喝了一肚子茶水后正巧得知官家要来的消息,便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赵祯笑着对若望挥手道:“有事速去,莫要耽搁了。”
随着若望的离开,三才狠狠的训斥了边上的内侍,认为这事他没办好,让人在官家面前失礼,他根本就瞧不起所谓的传教士,在三才眼中不过是个外国和尚,连挨骂的权利都没有…………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东西方的区别
若望是传教士的姓,他的本名叫若望阿贝尔亚历克斯,赵祯友好的称呼他为亚历克斯,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同时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体中流淌着希腊血统。
能作为一个传教士,尽力千山万水抵达遥远的东方帝国,这对一个人的考验不可谓不强大,甚至要具有古典小说中英雄般的气质,否则无法成功。
毕竟这不是十几个小时的空中航程,而是一个长达半年的艰苦跋涉,要穿越和遇到的危险令人不敢想象。
即便是以赵祯现在的能力,在准备充分之下也不一定能抵达遥远的罗马帝国。
所以赵祯对亚历克斯的到来是充满敬佩的,但敬佩归敬佩,该拿的东西赵祯一样不会手软,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亚历克斯的尊重。
一身轻松的亚历克斯回来了,手中拿着的丝绒手帕可比他身上的袍子要来的尊贵的多,上面的有着皇冠和双头鹰以及十字架。
赵祯相信这是亚历克斯故意给自己看见的,意味着他是拥有教廷派遣资质的传教士,也就是说他不仅是传教士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者,最少是法兰克尼亚王朝统治者海因里希四世四世的使者。
赵祯挑了一下眉毛,当着亚历克斯的面对三才道:“告诉礼部的人,下个月拍一个人去欧罗巴,把人家的礼法搞清楚了再把别人拒之门外!”
三才不明所以,而亚历克斯惊讶的望着赵祯开口道:上帝祝福您微带的宋帝国君主,您的博学真如约翰所说如苍穹般浩瀚!”
赵祯笑了笑:“略有涉猎而已,呵呵……”
他绝不会告诉亚历克斯,这些都是他在“上辈子”行窃之前所掌握的知识,为的就是辨别艺术品的价值,否则这些在他眼中毛都不是……
亚历克斯弯腰施礼,操着蹩脚的汉话开口道:“萨利安王朝第三位罗马人民的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巴伐利亚公爵海因里希四世的使者若望阿贝尔亚历克斯,向您以及您的帝国表达最真诚的敬意!”
三才在边上已经听的蒙,什么一大串的东西,头衔倒是不少,又是国王,又是皇帝,还是什么公爵,这些头衔在大宋根本就不可能同时出现。
但赵祯却听的津津有味:“在你回去的时候也向他表达朕的敬意,神圣罗马帝国是西方世界的强者,也是正统罗马帝国的延续,朕承认这一点,也承认罗马教廷所加冕的所有君主!”
呼……连三才都能听到亚历克斯松了一口气,随即他的脸色变得轻松起来。
“尊敬的陛下,您的这份真诚连上帝都会感动,可那些本该堕入地狱的***却不尊重…………”
赵祯抬手打断他的话:“基督教和***之间的纷争朕没有兴趣,也不希望在大宋出现两教互相攻讦的事情,否则朕会把原有的宗教制度进行驱散。”
伸手指了指亚历克斯,又指了指四方馆的外面:“否则你们和他们都将在朕的疆土上消失。”
亚历克斯尴尬的止住话头,赵祯随便的一句警告都是他所不能承受的:“陛下放心,基督教和***之间的战争绝不会蔓延到您的领土上。”
“很好,说说你这次来的目的吧!作为一位教廷授权的传教士又是海因里希四世的使者,朕想知道你除了传教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三才佩服的望着赵祯,他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官家已经掌握了这四方馆,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大宋和什么马帝国之间的主动。
果然,亚历克斯激动的开口,用所学不多的成语称赞道:“陛下慧眼如炬,鄙人出使大宋主要是为了传教,当然也是为了东西方两大帝国之间的贸易而来。我的主人希望大宋给予法兰克尼亚王朝贸易垄断权!我们将会负担大宋王朝的运输,以及经…………”
“走开……”
赵祯挥手再次打断他的话,恼怒的开口道:“你和你的那位陛下难道就没听约翰说过大宋的国情,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给予法兰克尼亚王朝?即便是海因里希四世想要为他的王朝留下丰厚的遗产,也不该有如此非分之想!你们大宋当成了什么?待宰的猪猡?!你这是在侮辱大宋,侮辱东方帝国的皇帝!”
开玩笑,贸易垄断权,这东西简直是把大宋当作免费的午餐,以但如此,大宋的商品将在别的国家彻底消失,只能把东西卖给法兰克尼亚王朝,再有他们卖给世界各地。
贪婪这东西已经让有些人丧失理智了,无论对方开出多高的价码,赵祯都不会同意,这限制了大宋,同样也会限制大宋的将来!
“这事情还可以再商量,请您务必三思,毕竟这会给您和您的帝国带来便利。”
赵祯冷笑着开口道:“朕给你畅想一下未来吧!你们意思朕很清楚,就是要垄断大宋的商品,而后让你们成为西方世界的代言人,然后以极高的价格卖出商品,通过路途遥远和困难说服朕让你们获得更多的利益不是吗?”
说完赵祯吼道:“三才!告诉他们这在大宋叫什么?!”
“空手套白狼!”
赵祯起身盯着亚历克斯道:“你知道东西方世界的差距吗?在东方,在华夏的土地上也曾经发生一次大洪水,那时候你们的圣徒诺亚用大量的时间造了一艘巨大的方舟拯救世上的生灵,而我东方文明的祖先却用一位叫禹的人用了同样的时间开渠,挖河,引水如海,最终战胜了洪水……”
赵祯说完顿了顿:“这就是你我之间思想的不同,我华夏人从来不怕困难,我们是想着办法去解决,而不是躲避,所以别用你们的思想来左右我们!
即便是通商困难又如何?朕还是能把大宋的东西买到世界各地,你们是在威胁朕,若是胆敢把那该死的十字军弄到塞尔柱。”
赵祯瞪着亚历克斯:“朕会把你们的行为视作对宋帝国的宣战,也是再次点燃恒逻斯战火的开始!只不过这次的敌人不是那些***,而是你们!”
亚历克斯呆坐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更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东方帝国的君王居然已经猜到了海因里希四世的想法。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赵祯的“礼物”
三才站在四方馆的迎宾殿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他仿佛是宫殿中的摆设,又像是融入宫殿之中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但他心中对赵祯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西方强国的使者,在官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即便现在大宋最大的敌人辽朝依旧没有被消灭,即便是西域还在辽人手中,即便是要从天竺通商西方,可官家依然不畏惧什么马帝国的威胁。
他知道此时的迎宾殿需要的是安静,是没有一个外人在场,所以他自觉的站在了殿门的侧面,只不过竖起耳朵听着殿中的一切,以免发生什么事情,自己应接不暇。
门外的禁军已经把腰间的横刀抽出半寸,冰凉的刀光让三才很不舒服,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蠢货,官家怎么可能对使者动手,即便是天大的事情也是向别人家的帝王挥刀才是。
“你向朕说了你们的诉求,那现在该朕提出条件了!”
赵祯瞧着眼前已经束手无策的亚历克斯,显然他已经被自己逼到了墙角,没想到海因里希四世居然认为自己会在这时候妥协!
大宋的对外贸易是命脉,是支柱型产业,赵祯绝不会把这东西拱手送人,显然从约翰带回去的消息神圣罗马帝国的人认为大宋和辽朝的战争处于胶着状态,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大宋已经完全占据了上峰。
这恐怕是海因里希四世所想不到的事情,也是约翰和亚历克斯没有想到的事情,因为对大宋实力估计的不足,也让亚历克斯的这是出使大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约翰是东西方文明的桥梁,而亚历克斯希望作为促进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使者,所以他得到了教廷的派遣,得到了教廷的支持前来传教,同时也得到了海因里希四世这位被教廷加冕的世俗君王的支持。
可以说他拥有约翰所没有的东西,当然无论是皇帝还是教廷,都希望他从大宋获得贸易垄断权,这对神圣罗马帝国和教廷都十分重要。
所以亚历克斯现在失去主动但他却不得不倾听赵祯的条件,原因很简单,无论是教廷还是海因里希四世都不希望断绝和大宋之间的关系,更加担心大宋利用货物帮助阿巴斯王朝打击神圣罗马帝国。
所以亚历克斯无论这次出使如何,都要搞好和大宋之间的关系,当然,提出极高的价码,就算是不能达到也会有不错的结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海因里希四世的提议绝不会成功。
赵祯望着亚历克斯,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宋从来不拒绝友好的贸易,更不会拒绝对朋友的帮助,但有一点,大宋也不会容忍背叛和利用,以诚待人是华夏的品质,亦是我大宋的品质。”
说完赵祯便顿了一下,看向亚历克斯,直到他回应:“陛下放心,这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品质!”
“很好,朕会给你们一些好处,但同样你们也要回报朕的友谊不是吗?”
“毋庸置疑高贵的陛下!”
门口的三才对禁军们挥了挥手,显然这已经是两国之间友好互动的开始,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士兵,当然也从未需要过…………
“大宋的商品依然会卖给神圣罗马帝国,当然也会卖给阿巴斯王朝!这一点不会改变,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只有阿巴斯王朝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大宋才会停止贸易,当然如果有人接手大宋依然会卖。”
瞧见亚历克斯惊讶的眼神,赵祯再次开口道:“当然,大宋的商品同样会给予你们优先权,优先挑选商品,当然朕需要在一座神圣罗马帝国和阿巴斯王朝之间的城市中设立榷场,榷场你知道吗?”
亚历克斯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大宋的榷场便是在边境城市设立榷场,场内贸易由官员主持,除官营贸易外,商人须纳税、交牙钱、领得证明,例如关子、标子、关引等方能交易。”
赵祯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就好办了,但朕可以在倾向于神圣罗马帝国的城池设立榷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亚历克斯眼神闪亮,犹如无数财富中金币散发出的光芒,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神圣罗马帝国拥有主动权,甚至可以利用榷场压制阿巴斯王朝。
赵祯笑了笑,这样就满足了?还有一份大礼没有送出呢!
“朕听说你的君王对罗马教廷有些不满是吗?”
赵祯的话让亚历克斯愣住,随即小心试探道:“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得知的?”
赵祯指了指自己:“朕也是君王,当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自然想着如何去加强,难道海因里希四世不是这么想的?罗马教廷对他的限制可是从未减少。”
这话让亚历克斯哑口无言,事实上海因里希四世就是希望通过大宋的商品对教廷产生一种限制,而且他这次出使就是为了帮助法兰克尼亚王朝争取更多的利益,从而限制罗马教廷。
亚历克斯躬身再次施礼道:“尊敬的陛下,您的目光看透世事,您是真正的智者!”这话让边上的三才很不舒服,寇相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溜须拍马!实在恶心!
但赵祯知道这是西方人的习惯,所以他并不在意。
“朕有一个小礼物来送给海因里希四世,这可能对他很有帮助。”
赵祯迅速的回忆有关黑手从地中海带来的情报,微微放缓语速的说道:“朕记得大宋的商人在君士坦丁堡的一些见闻,听说一百多年前即位的君士坦丁宗主教伊纳爵,虽然道德以及学识方面非凡,但是却因着自己的正直引起了拜占庭皇帝的愤怒,他被废逐。
又令佛希要替其职位,佛希要曾担任过政府要职,学识也不凡,但是单单一届教友却在短时间被授与全部圣秩,这样的一步登天加上伊纳爵的废逐合法与否都是令人怀疑的,所以引起了不满的声浪。”
这算是一段秘闻了,但赵祯却对西方教廷的事情多有涉猎,再加上黑手从当地收集来的信息,可以说已经还原了那场有关罗马教廷裂缝出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