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勿相见
一夜之间仿佛什么都改变了,三才笑眯眯的进入赵祯的宫帐却发现官家的脸色颇为难看,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官家的脸色如此的郁闷,甚至还带有一丝心酸。
这是怎么了?
三才试探着说道:“官家,昨夜可解乏了?”
赵祯抬头望着三才,幽幽的说道:“昨夜你死哪去了!朕被人下药了!”
啥?!下药?
三才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怎么可能下药,昨夜自己完全无事,在辽朝吃的喝的都是自己先来的啊!随即三才微微一愣望着赵祯道:“莫非是那种虎狼药?”
赵祯默默点头,昨夜的事情他清晰的记得,仿佛是烙进了脑子里一般清楚,那个女人…………那个自己无数次蹂躏的女人就是萧挞里!
而赵祯那时却无法控制自己,怎么会这样?显然是被人下药了,而导致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必定是萧挞里无疑,所有的事情只有她才能办到,尤其是她主动的投怀送抱。
这一切若是她不愿意,绝不可能出现。
赵祯想起烤肉最后喝的那一杯酸甜饮子,尤其是那最后的淡淡桃花味,现在想来尤为怪异,看来自己是真的被辽人算计了,而算计自己的人就是萧挞里,定然不会是那个名叫克鲁的老内侍。
这是怎么想的?赵祯坐在锦塌上仔细的盘算起来,他要进入萧挞里的思维方式进行思考,显然就清楚许多了,为了保住辽朝的江山,也为了保护她萧家的利益,甚至让萧家取代耶律家,最终这个小寡妇走上了极端的路子。
辽朝的女人的路子是真的野啊!为了达到目的,完全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都能牺牲,难道草原上的女子都是这么彪悍的吗?
说实话被吓到了,被萧挞里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为给吓到了,昨夜的狂欢变成了现在的心惊胆颤,萧挞里的目的明显之后,赵祯不觉得她是受害者,反而是自己变成了受害者,被利用的工具。
看似一夜风流却成为一种耻辱,虽说这有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可赵祯就是不舒服,自己这特么是被彻彻底底的玩弄利用了!
而三才这货却是不明所以,还以为昨夜的女子是辽朝奉上的小家碧玉,事实上却是一个亡夫多年的小寡妇,瞧见赵祯苦思冥想的模样以为官家还在回味昨夜的分流或是回忆那女子的长相。
“官家若是喜欢,奴婢这就让辽人把昨夜的女子再送来,咱带回大宋,封个侍御不就成了?这可是掉进福窝里的是,辽人不会不同意。”
赵祯望向三才翻了个白眼道:“若是你能把昨夜的女子弄到朕的后宫之中,别说是侍御,就是皇贵妃朕也给得!!”
“皇……皇……皇贵妃?”
皇贵妃是什么人,这是官家才开辟的,仅次于中宫皇后地位的妃嫔,那昨夜女子的身份……三才发现自己不敢想了,这辽朝最为尊贵的女子好似只有边上宫帐住着的那位……
猛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官家……莫不是昨夜的女子……是她?!”
瞧着三才的手指指向左边,赵祯无奈的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是瞒不住三才的,而且以他的忠心和地位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宣扬出去。
三才的脸色变得极其怪异,小声道:“官家,莫不是这草原女子都如此开放,风气实在太惊世骇俗。”
赵祯苦笑着望着三才:“朕算不算是被强幸?”
“官家,这话说不得!”
宫帐中短暂的沉默一会后,三才试探着问到:“官家,这该如何是好?”
“撤!今日就回朝!”
………………
尘埃落定,事实以成,赵祯已然没有了办法,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心中愤恨之余也对昨夜之事颇为回味,没想到贵为一国女主的萧挞里,居然在床第之间如此疯狂。
昨夜风流如同烙印一般刻在赵祯的记忆里,赵祯走出宫帐便瞧见克鲁跪门口,手中捧着一方托盘,上面是一个玉葫芦,只不过这玉葫芦被从中间劈成两半,用一根红丝带扣着。
“请陛下取其一也!”
赵祯不取,克鲁就一直在地上跪着跟随赵祯,这是契丹风俗,也是成婚之前的定情信物,赵祯正在气头上,岂能轻易就范?
但三才小声在赵祯耳边说道:“陛下,瞧这模样,好似那位对您并非只出于计谋,而是动了真情,否则这一出便不会有了。”
赵祯随手拿了一个对克鲁道:“朕要见她!”
“陛下,主上有旨,自今日始,勿相见!”
“屁!她说不见就不见?想什么呢!回去告诉她,朕的女人永远是朕的女人,朕即天下!”
“尊大宋皇帝旨意……”克鲁缓缓起身退走。
赵祯看着手中扣有红丝带的葫芦,内里刻有一个萧字,看来这是萧挞里的信物,解下腰间的香包放入其中,抬头望向萧挞里的宫帐轻声道:“朕的东西永远都是朕的,包括你和辽朝!你不按规矩出牌,就别怪朕了!”
而在另一边克鲁回到帐中,萧挞里便快速的望向他:“他,拿了吗?”
克鲁笑着说道:“拿了,大宋皇帝反驳您嘞!还说了粗言。”
萧挞里急急起身又吃痛的坐下,克鲁赶紧上前:“大宋皇帝也太不知晓怜香惜玉了……”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挞里打断:“拿了哪个?”
克鲁把半个玉葫芦递上:“拿了萧字的。”
萧挞里长舒一口气,摸着赵字的半边随即又佯怒道:“冤家!拿哪个不好,非要拿萧字?!这孩子只能姓赵了!”
克鲁小声道:“真的不见大宋皇帝了?”
萧挞里挣扎许久:“不见了,即刻派人护送他返宋,路上切莫耽搁,以皮室军为先!”
“奴婢遵旨!”
“慢着,把这白熊毯子给他送去…………”
克鲁惊讶的望着萧挞里,这白熊皮做的毯子是她的最爱,现在却要送与大宋皇帝,可见她是对赵祯动了真情,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当赵祯看见克鲁送来的白熊皮后,心中微微动,而看见四周整装待发的皮室军以及韩琦整顿侍卫后便知,自己该回朝了,而在这个时候,萧挞里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说明她心意已决。
赵祯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但马蹄两步之后,回头冲回宫帐,朝着萧挞里所在的宫帐大喊:“我赵祯一定会回来的!”
萧挞里从帐中的缝隙瞧着赵祯,喃喃念叨:“回来还是回来吗?”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帝王的自私
赵祯这个人很自私,他的东西向来不喜欢与旁人分享,更不喜欢脱离自己的掌控,这让他无时无刻的不去挂念,但这却不是什么罪过,只不过是后世的职业特点,把他的私有意识培养的强烈点罢了。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当你的社会地位发生改变之后,这种自私有时会无限的放大,比如赵祯当上了大宋的皇帝,当上了天下之主,这个时候他对某些物品或是人的看重就达到一种非常集权的自私。
这是帝王享有的权利,而且是历代帝王都会有的问题,毕竟帝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悲欢离合。
赵祯是大宋的帝王,他对萧挞里的这种威胁和不受控制非常的恼怒,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是爱自己的,但却因为身为辽朝之主的身份而不得不爱上自己。
这是操蛋的理论,在赵祯看来,只要两个人相爱,无论是什么原因,最终两人都要走到一起,那一句勿相见简直就是在割裂这段感情,赵祯决不允许。
萧挞里打的什么主意赵祯能不知道?
不就是为了挽救辽朝而用这种血脉相连的方式争取时间,让自己心慈手软吗?这个愚蠢的女人简直是一再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
随着马车上下的颠簸,赵祯一遍又一遍的诅咒着这个恶心的世道,生生把自己的女人逼绝路了,这个时候赵祯早已把自己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的赵祯已经把所有的问题全都推到了辽朝的腐朽上,这个王朝的腐朽,无能使得在大宋的压制下苟延残喘,只能依靠一个女人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挽救,想想都觉得悲哀。
自己唯一能做的不是辅助这个孩子,不是让他在辽朝站住脚跟,而是彻底的摧毁这个腐朽衰落的王朝,把契丹人赶到草原里去才是终结一切的最好办法。
愚蠢的女人既然知道自己的男人厉害,为何要要去自我牺牲?
究其原因是赵祯的思维方式和萧挞里的完全不同,他站在了自己的立场上,而萧挞里却是在为整个辽朝考虑。萧挞里不知道,赵祯事实上是个非常自私的人。
之所以对大宋的百姓如此仁爱,对大宋如此上心,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大宋是自己的大宋,百姓是自己的百姓,甚至整个东亚在赵祯眼中都是囊中之物!
抱着这种心态,赵祯自然把这片土地上的东西都看作是自己的,从他一开始穿越过来便固执的认为,辽朝是大宋的,西夏是大宋的,吐蕃是大宋的,西域是大宋的,更不用说大理这种弹丸之地的彩云南国了。
把头伸出窗外,让冷风稍稍吹一下,赵祯对着边上的三才道:“召韩琦觐见!”
三才微微一愣,立刻点头道:“奴婢遵旨!”
韩琦骑着马,迎着风匆匆而来,他是担心官家又有什么想法了,夜长梦多,还是早早离开辽朝境内为妙。
不等赵祯的车驾停稳,他便上车:“臣韩琦参见官家,不知官家召见所为何事?”
马车再次启动,赵祯望着韩琦道:“使团之中可带有信鸽?”
韩琦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带有信鸽三只,因在辽朝上京附近,戒备众多,不敢擅用。”
赵祯点了点头:“甚好,如今依然是出了上京城的范围,三才!笔墨伺候,韩琦拟旨!”
车厢之中立刻热闹起来,三才和韩琦两人都觉得有要事要发生,果然当韩琦提笔之时,赵祯便开口惊人:“朕回朝之途,南望苍云,宋辽之争以无可避,逐步蚕食之计穷尽,却不能断起根源,唯有一战而定之,朕在辽之所见所闻,感悟颇深,辽人仿宋,非一日之功,虽长远不及,却一时之利也!当断之!”
韩琦下笔飞速,在颠簸的马车上字形也未走样,这是他多年在外练出来的功夫,而赵祯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觉到了不寻常,显然这是要伐辽的节奏啊!
而三才在边上更是惊讶,以他对赵祯的了解,现在宋辽的关系最少也该继续缓和下来才是,为何愈演愈烈?
但接下来赵祯的话头一转:“着戍边将士稳固守土,非不得已不得深入辽境,驻防有序,轮换有度,演兵不废!宋辽通商税收不变,以公文行书辽朝,我大宋商贾借道辽朝西域,以谋商路之便,税赋可缴也!”
这…………韩琦稍稍楞了一下,这么说来又是要安稳下来,并不像要动手的样子,官家到底要做什么?
赵祯要做的很简单,一年时间,大宋要想全面伐辽,一举击溃辽朝,所需要最少的准备时间就是一年,而这一年的时间里,大宋需要进行情报收集,需要物资准备,甚至要加军械的产量等等。
赵祯不想再拖下去了,一场灭国之战势在必行。
这一年的时间里要让宋辽之间的关系相安无事,最要要保证两国之间的安定,商贾通商自然不能少,大宋的商贾前往西域向辽人缴纳税收有何不可?
赵祯相信,只要辽人的税收政策不过分,绝对能从大宋商贾的身上得到大量的好处。
通商缴税本就应该,对于大宋商贾来说,若是大宋能拿下西域,他们之向大宋缴税便可,若是没有拿下,还要多缴纳一部分给辽朝。
同样的,从天竺借道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是。
韩琦在马车的颠簸之中完成的了赵祯的旨意,旨意的内容非常清楚,就是交代朝廷积极备战,小心宋辽之间的摩擦。
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韩琦不禁为之兴奋,多少年来,大宋的官员和百姓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而官家却主张蚕食之计,不断对辽朝进行蚕食减少其战力。
蚕食之计虽然稳妥,但终究是耗时耗力,以大宋如此国力,可一举倾覆之!
朝臣们是支持官家蚕食之计的,花费少,死人少,没压力,还能对辽朝实施压力,岂不舒坦的很?
一场大战下来,所费公帑何止万巨,说不得要把大宋的家底都搭上,而征召壮劳力征战,眼下大宋稳固打好大局面岂不是被破坏掉?
可有些人不这么想,比如韩琦,在他看来一战定乾坤之后,大宋便可外无强敌之忧,内可依律法之治也!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赵祯的“眼睛”
谁能想象,大宋伐辽的政策是在赵祯一路归国的途中所制定下来的,契丹的皮室军在赵祯的车驾度过苍耳河之后便尽数撤走,大宋的边军已经抵达接替了他们的任务。
两军隔河相望,旌旗招展,大宋北京道的武安军全军出动,足有六万人,十里连营的驻扎在苍耳河的南岸,而河面上尽是大宋的战舰,黑黝黝的炮口让皮室军心惊胆战。
蔡伯站在舰船上紧紧的盯着皮室军的离去,而号炮官紧紧的盯着他的手,只要他挥手令下,便“万炮齐发”,消灭这一小股辽朝的骑兵。
当蔡伯看到赵祯安全的登船之后,便长舒一口气,赶紧上前道:“臣蔡伯恭迎陛下回朝!”
一阵炮响,大宋将士齐喝:“恭迎陛下回朝!”
赵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下他又回到了繁忙的政务之中,又回到了大权在握,兵甲百万的权力之巅。在上京城中快乐逍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咂了咂嘴,赵祯还真的挺怀念在辽朝的这段时间,舒服,无拘无束,没有责任和负担,这是多么快活与惬意的生活,对于凡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自己却是奢侈。
当然,这是在他充分享受过权利时候才有的体验,同时若让他永远放下手中的权利他也办不到。
赵祯从辽朝来的时候寥寥百人,到了大宋境内便有数万人护驾相随了,这就是他身份的改变,在辽朝他是大宋皇帝,在大宋他是当朝天子。
事实上若不是他的严旨,神都城中的大多数官员都希望前来迎接天子回朝,毕竟这次的事把他们吓得够呛,范仲淹更是少见的上疏,用最严厉的语言“恐吓”了赵祯一番。
赵祯回朝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路上的地方官员严阵以待,北京路的州府之中所有的“黑恶势力”被一扫而空,小偷小摸的被抓到,最少也要判上一个劳役五年的重刑,五年都别想拿工钱,而且还要支付每日的吃食用度……
当然,赵祯既然要从北京路横穿而过,那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巡查的机会,而身为北京路安抚使的蔡伯便紧张了起来,这是大宋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接受帝王巡视的州府,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有危险的同时还也伴随着大量的给予,地方官员若是真的做得好,不光不会有罪责,还有加官进爵的机会,这可要比勘磨要快得多。
蔡伯是一个好上峰,他对北京路的官员照拂有嘉,为人随和的他也不缺乏凌厉的手段,把北京路治理的井井有条,尤其是在赵祯出事的这段时间,他更是收起了往日的随和,以最严厉的姿态管理北京路。
他知道官家定然是要回来的,萧挞里不敢对官家如何,除非她想拉着辽朝一起覆灭,这是官家以前曾经谈到过的“战略威慑”。
而官家必然也是从北京路回朝的,辽朝的上京城和大宋之间就隔着一个小小的苍耳河,结果正如蔡伯所猜测的那样。
赵祯必须出面,必须从辽朝过北京路,一路上打出所有仪仗风风光光的回到神都城,这是在给大宋百姓恢复信心。
大驾卤薄已经准备就绪,浩浩荡荡的从北京路招摇过市,这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使得原本在市井坊间流传的各种谣言化为无形。
每到一个州府,百姓万人空巷,争相观看天子之容,这比朝廷发多少的文告都要管用。
蔡伯一路为赵祯引导,对北京路的各个州府进行详细的介绍,同时也对官员的治理情况进行介绍,虽然也多有提携之意,但能力如何他却说的非常清楚。
尤其是松山州,蔡伯对这里的夸赞要比其他州府都要多,尤其是王安石的眼光,大有常人不及的独到之处,松山州水网交错,虽不及江南水乡,但却是有不少河流穿过,落马河,阴凉河,刚子河给这里提供了方便的水上交通。
让松山州一举超越高州成为宋辽榷场的最佳地点,而即便是王安石走了,接替他的官员也按照他的方法继续管理松山州,使得民心稳定,州府安宁。
当然,他王安石的严峻之法得到了后续官员的打磨,虽然方法好,但却不招人待见,尤其是当地百姓,依旧把王安石称作石头相公。
赵祯听闻哈哈一笑:“说来还真是巧!他王安石脾气像石头,做人也如顽石一般,名字里带个石头,连发家致富的方法都和石头有关!”
蔡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官家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只不过若是地方上的官员都如他王安石一般,我大宋便安定如磐石了!”
赵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是吗?朕可不这么看,他的倔脾气和眼光只有朕能忍耐,只有朝廷能打磨,能用得到,浪费在地方州府实在可惜。”
蔡伯干咳一声,背着其他官员小声道:“官家,朝中对他王安石的非议可不在少数,尤其是这段时间陛下不在神都,许多官员被调任了……”
赵祯望了蔡伯一眼:“回去后拟个秘奏,朕要知道朕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朕不在便天子监国,以王语嫣的心思不会如此不识大体……”
蔡伯脸色剧变,小声道:“官家慎言!太子监国也是中规中矩的……”
“中规中矩?”
赵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中规中矩的,文臣思想太过严重,即便是待他西征一番,多少有点改变,却也没有彻底除掉这种迂腐的气质!
朝中都是些什么人坐在相公的位置上?
一个个精明的黏上毛就是猴子,他们能看不出来赵旭的想法?范仲淹他不敢动,但王安石这种根基不稳的,却是好办的很,只不过手法太过明显,尤其是在他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更是显得稚嫩。
虽然赵祯身在辽朝,但国内的事情他依旧一清二楚,黑手被从辽朝撤走了,赵祯还能把他们用在什么地方?答案很简单,用在了大宋自己的身上。
成为了赵祯监察大宋官员的,一双无不处在的眼睛。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神都往事
神都城中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是赵祯知道的,但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所以蔡伯才会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担心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了原本宫中的稳定局面。
他知道,任何人动了赵旭,都会引起王语嫣以及她背后的整个势力的报复,蔡伯可以肯定,即便是自己以及妙元的关系,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当朝中宫皇后的怒火。
那位说不定会亲自杀到驸马府,在自己的老巢之中给自己来一顿结结实实的暴揍…………
蔡伯虽然在北京路,可他对神都城的事情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其实就是商贾的又一次干涉朝政,他们有自己的力量,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在朝中的商贾“子弟”不在少数。
尤其是出自商贾自家的皇后,多多少少的有些影响,而太子……最是经受不住这点诱惑,终究是被利用了一次。
赵祯笑眯眯的望着蔡伯,他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于是便靠在车驾的锦榻上望着蔡伯道:“把来龙去脉和朕将讲清楚,废话就别多说了。”
蔡伯尴尬的望着赵祯道:“只不过是些奸佞小人利用太子的仁心而已……”
赵祯摇了摇头:“要真是如此就好了,朕推行重商,同时也推行赚得越多,缴纳的税收越多,以此为平衡财富之道,原先那些商贾无有不从,甚至是拍着胸口的支持。”
赵祯仿佛是在回忆,随即叹了一声道:“可现在,他们想回到原先的税率已然是不可能,于是便提出每年定税之说,看似数目庞大,可却是原有税收之九牛一毛,三司的官员清楚,范仲淹清楚,王安石更清楚!于是便有人从中作梗,挑拨太子和王安石之间的关系。以小事诋毁其人品,令赵旭厌恶之……”
蔡伯微微发愣,随即无奈的承认道:“官家明鉴,此事确实有商贾从中挑拨,但却和皇后没有关系,陛下万万不可动怒。”
赵祯望着蔡伯:“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都知道朕会把这件事和皇后联系在一起,朕难道就看不出来?这事情虽说和语嫣没有多大联系,可赵旭终究是她带的孩子,从她身上不自觉的学到了商贾的市侩,朕深厌之!若是不能改过来……”
赵祯不说了,但蔡伯知道官家是什么意思,从军中传来的消息,官家生死难料之时,太子依旧按兵不动,虽中规中矩却显迂腐之风,而魏王赵昀便显担当,最终太子公主随军撤走,而魏王独留边军之中,待朝中旨意下来才回神都。
皇子领兵在外,又是陛下被困辽朝之时,多少让人猜忌,可区区四万边军就让大宋猜忌了?再说有曹康在,他赵昀真的就能动这死亡边军?想想也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些更加不利太子的消息,魏王被困之时…………陛下最见不得子嗣相残,从小便以兄友弟恭为训教导皇嗣,可太子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人心寒。
赵祯知道,蔡伯这货对赵旭是绝对支持的,别的不说单单因为王语嫣的关系也会支持,几人从小便是玩伴,现在走到今天岂能不以故旧牵连其中?
赵祯拍了拍蔡伯的肩膀:“无妨,你只要站在边上看就好,莫要插手,莫要影响任何一个人,朕自有办法。记住了不要淌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蔡伯微微一颤,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胖脸:“官家,咱还在岸上?”
赵祯笑了笑:“当然,现在你脚底下比谁都干,朕说你在岸上就在岸上!从现在开始,记住朕的话!”
“臣遵旨!”
从蔡伯的表情中赵祯明显能感觉得如释重负的感觉,这货定然是觉得自己牵扯太深,以后会被牵连,想出都出不来,在自己面前这般也不过是要一个特赦而已。
赵祯知道他是被动卷入其中的,自然对这位发小网开一面,但他的驸马府却不能再往里牵扯了,蔡伯多时候代表的并不是赵妙元,而是代表这蔡记。
而蔡记已经转型成为大宋最大的国有商号,钱财万巨,地位直逼三司,虽然在三司名下管辖,但最终还是流入皇帝的内藏库中的。
所以蔡伯现在的位置很重要,这也是为何赵祯在御驾亲征之前很早就把他派到北京路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算是歪打正着,没想到一个硕大的北京路居然被蔡伯搞的有模有样,这让赵祯心中对神都城发生的糟心事有一个很大的缓解。
自从这次在西域遭遇了失败以后,赵祯忽然发现自己总是想着投机取巧,或者说总想着上兵伐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
对辽朝是如此,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总想着用生活中的智慧去改变他们,最后发现,自己其实最改变不了的就是人性。
北京路被蔡伯建设的非常好,人性都是趋吉避凶的,所以即便是在这片土地上的契丹人也大多服从朝廷的管理,即便不服从,城墙上的人头也会告诉他们会怎样……
当然他们绝大多数被迁居到了南方,为的就是方便管理。
在加强管理方面,蔡伯和范仲淹可谓是一拍即合,所以才会在赵祯面前有资格炫耀他的成就,铁路!
没错,交通便利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中央对北京路这块曾经属于辽朝最为繁华的土地进行管理,火车日夜不停的向北京路运送着货物的同时,也向这里运送括物资和军队。
这就是一种威胁,只要这里发生叛乱,大宋的军队便可在一日之内抵达大定府!这就像是悬在所有契丹人头上的利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蔡伯这个看似温和的人却在这片土地上实行高压政策,即追责连坐,只要是相似的邻居或亲戚中有人犯罪,其他人也一并守法,只是会因为罪责的大小关系的远近而量不同。
赵祯罕见的没有批评他,打乱必须大治,否则祸根不除事端还会再起,不如快刀斩乱麻把这北京路给彻底安定下来,在不远的将来,这里既是对辽总共的第一线。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北京路的视察
赵祯回朝的消息在大宋传开,动静异常的大。
北京路的百姓几乎是争相观看天子仪仗,有些人甚至从乡镇之中向州府所在云集,更有甚者从神都或是密云赶来。
要知道最近的神都城中是乱象丛生,许多人心中忐忑不安,再加上各种的流言蜚语,已经让大宋的中层产生了动摇,他们或是商贾之家,或是官员之家,或是利益相关之人。
唯有确确实实的看到官家天颜,他们才能把心中的忐忑放下。
同样的,民心也是如此,大宋有如今的成就多仰仗赵祯的举措,王朝之中最常见的便是人亡政息之事,一旦赵祯出现意外,原有的政策说不定在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别说政策了。
所以赵祯大张旗鼓的打出所有仪仗,大驾卤薄一应俱全,为的就是给百姓以信心,为的就是给大宋以信心,告诉世人天子无事。
北京路的动静越大越好,蔡伯深知这一点,他在北京路的重要州府全数设立御道,以供百姓围观。
每到一处,百姓瞧见天子车驾,以及赵祯的御容,无不齐呼万岁,心中的激动与敬仰让赵祯心潮澎湃,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是得到百姓认可的。
最少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当然,赵祯每到一处,都要邀请州府之内各地乡镇,甚至是村寨的宿老,请他们说说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冤屈,每到一州府,必定竖起御鼓,以供百姓申冤之用。
这一作法让当地官员心中忐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王安石一般干净,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般慧眼如炬,冤案错案不是很多,但也有一两起,若是被撞上,只能怪自己才学不精,也怪自己倒霉。
当然这些都是凤毛麟角,赵祯更多的是考察州府之地境内的百姓生活,民生,经济等等,只有大环境安定了,百姓才会安定,治安自然就会跟着变好。
民生永远都是赵祯所注重的问题没有之一,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他见识过后世的生活,知道民生对社会乃至整个国家的重要性。
大宋在什么地方优越辽朝?科技?军事?教育?政治?都不是,最重要的还是民生,而以上那些东西都是民生稳定之后所衍生出来的东西。
要想使得一国之强大,民生首当其冲。
所以大宋每那下一块土地,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尽办法恢复当地的民生,让百姓正常的生产劳动,换取所需,如此便解决了一系列的问题。
同样,这也是同化外族的最有效手段,赵祯乐此不疲。
北京路乃是大宋最北方的行政大区,也成为了京畿路的屏障之地,这里有着大片的草原,但靠南的土地也有着不少如同大宋州府一般的农耕城市。
而蔡伯在这里进行了汉家百姓的改造计划,就是把汉人也培养成为草原民族的生活方式,这是一种大胆的尝试,谁说汉家百姓就只能在地里耕种?
牧马塞上难道就不行?
于是蔡伯就在松山州与高州之间的大片草原上设立汉家百姓聚居点,而他们唯一要做的便是放牧,并且有契丹人专门指导,每五十户人家配一个契丹家庭,朝廷补给钱财让这些契丹人把经验传授给汉家百姓。
待三年后,再把契丹家庭从草原迁走,完全由汉人在这片草场中放牧,大片大片的草场上散落了上万的人口,为的就是让汉家百姓胜任草原民族的生活。
赵祯非常欣慰,显然蔡伯是知道自己计划的,也为将来大宋统治草原打下了基础,别看这货整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其实他非常勤勉。
之所以体重没有减轻多少,实在是这货太过贪图口腹之欲。
蔡伯为了生动体现这一政策,亲自引路带着赵祯去了就在松山州不愿的草原,在草原上走访了这里的百姓,赵祯看到那些身穿劲装,策马疾驰在草原上的汉家男儿心生感慨。
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家血脉,但若不是一口流利的汉话,还真的以为是草原民族,当然他们独特的面部线条还是说明了他们与草原民族之间的区别。
对此赵祯非常满意,但同时向蔡伯强调了汉家思想灌输的重要性,而蔡伯却拍着胸脯说道:“官家放心,这些汉家百姓必有书读,每三百户配备一所学堂,朝廷派遣先生教授,无论老幼,皆可听课!有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甚至能整篇背诵《论语》嘞!”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当真是不简单!”
这还真是思想工作做到家了,能整篇背诵论语的人在神都城中也没达到多高的比例,可在这草原还真的不少见。
蔡伯知道,这是大宋的一次尝试,而不是自己造就另一个草原部落,所以他对这些迁居百姓的思想有着严格的“管理”。
“官家,既然都到了这里,不如再往西面走走,越过松山州去瞧瞧您让臣开设的木兰围场?这是咱们大宋的秋之所!”
说到秋就让赵祯想起在辽朝与萧挞里的那夜疯狂,点点滴滴回忆起来有着别样的感觉,秋,这个华夏的重要祭祀之礼,也是强国强军的演练,赵祯自然是要看看的。
“嗯!去瞧瞧,这可是朕刚刚拿下北京路便要你办的差事,我大宋自开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若要文武并举,还需演武演军!”
蔡伯笑着点头道:“官家圣明!您的眼光早已看透世事非凡夫俗子…………”
“你拍的马屁越来越溜了……”
木兰围场,按道理来说已经是后世内蒙古草原的一部分了,现在是宋辽边境上的一块草场,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一处水草丰美、动物繁衍的草原,辽人曾经在这里放牧,养马,强兵。
但现在却属于大宋,所有的契丹人都被迁离这里,还未到近处,便已经出现骑兵活动的踪迹。
每当有骑兵瞧见赵祯的车驾,便立刻靠近,自动的环卫四周,这些骑兵都是大宋的钢铁骑兵背嵬军。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宋武
对于军人来说,永远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两种状态。
这句话是赵祯提出的,同时刻进了大宋军队的骨子里,自大宋开国以来,军队便一直处于吊儿郎当的状态,“得益于”太祖黄袍加身之事,赵家的人对军队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
武将也成为老赵家最为防范的“敌人”。
可以说历朝历代如同大宋皇帝一般恐惧武将的几乎没有,但到了赵祯这里才有所改变,最少是态度上的改变,虽然要防备武将作乱的可能,但却不能因噎废食。
同样军事建设也不能松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句话对皇帝来说特别的有道理。
文以治国,武以安邦,两者缺一不可,赵祯自继位以来,一直提倡这种理论,不断的重复之下,不自觉的影响这大宋朝堂以及民间的舆论,最终在大宋形成一股影响。
军中的待遇是极好的,大宋有钱了,不光能照顾文臣给他们高薪养廉,还能提高和改善军中的待遇,赵祯一直把军人视作大宋的钢铁长城,要想马儿跑,必须吃得饱,赵祯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大宋才兴起一股从军热,军武院也是年年招满。
一个国家的人才是有限的,当朝廷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文臣之中的时候,文人自然更多,读书人希望通过入仕来打破禁锢,在科举之中一飞冲天。
而随着朝廷对武将的支持,使得大宋从军之人越来越多,军武院的待遇是没话说,不禁全包食宿,衣物,冰炭,甚至还能照顾子女。
这可是国子监都没有的待遇,只要有一个人入了军武院,全家都能得到或多或少的好处,这样的好事谁不稀罕?谁家要是出了一个军武院的学子,整条巷子里的人家都会羡慕。
于是大宋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期望通过军武院的考试成为其中的一员,只要过了军武院的考试,最少也可入背嵬军中担任虞侯,并且从背嵬军中磨炼出来之后,也少不得校尉的军衔。
大宋现在的军队有多少?何止数十万!
十六卫是地方武装上的常备军,每军一万人便是十六万之数,这还不算随时可以征召的退役老兵,事实上十六卫可以在段时间内扩充至现在的三倍。
而禁军的人数就更多了,从上四军和边军退役下来的老兵不知有多少,大宋的工厂还就喜欢用这些厮杀汉,不愁没有着落。
即便不想进工厂,朝廷也会在每年补充一些名额进入地方州府充当捕快,若是干上两年得到上官的提携,再破几个案子,那可就不得了,说不得能从捕快变成捕头,捕头还能有往上升的可能,只要立功,捕头也是可以成为县尉的!
赵祯的一系列的操作使得大宋百姓的从军充满了热情,不少人甚至弃文从武,得到了相当不错的待遇。
当然,军人的待遇提高付出的自然也要更多,训练,作战,极为幸苦,纪律更是军中的铁律,即便是主将也不能违反,思想建设更是少不了,文臣担任的行军司马一方面可以保证上级命令的有效执行,一方面也要保证军队的纪律与忠诚。
可以说现在的宋军已经成为超越这个时代的军队,无论是训练还是纪律,或是军械,早已成为这个时代的巅峰,也是大宋最强有力的保障。
而木兰围场的秋,就是大宋的演兵之所,秋天要以秋祭祀,对于大宋来说这是一个演习的好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演习自然需要场地,于是木兰围场就是最为适合的地方,大宋每年要在这里举行大规模的军演,以提高军队之间的战力,以及配合。
当然,获胜者也是有赏赐的。
赵祯出了车驾,翻身上马游览围场的建设,显然这里已经完成,四周都用木头做好了栅栏,同时两军对垒之地也已经准备完毕。
蔡伯在边上不断的为赵祯讲解:“官家,东面是背嵬军的驻地,约有两万人,这些人这段时间在此训练,而西面是龙卫军的驻地,他们那里训练,双方之间过招了几次,互有胜负。”
赵祯点了点头,冒出的一个突然的想法,望着蔡伯道:“是不错,但朕今年就打算在此秋,眼看时间也不短,便不回神都城,传旨回去,让神都城中参与秋的官员自行前来!”
蔡伯微微一愣:“官家不先回朝?”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朕现在就在木兰围场,你的意思是让朕从这里先返回神都城,然后再从神都城回来?!”
蔡伯不知道赵祯的想法,但还是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小声的向赵祯试探道:“官家,莫不是您不想回神都吧?”
赵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神都城的事情有些乱,朕想静静!”
事实上赵祯希望通过这一表态让神都城的中的人清楚,他,大宋的君王,天下的主宰又回来了。
这是一个契机,赵祯希望通过这次秋,把国内出现的问题尽量解决掉,这里是大宋的围猎之所,不是神都城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赵祯在神都城中并非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中有许多的利益纠缠在一起,皇帝真正能做到乾坤独断的可没有几个,有的时候也要向种种无奈妥协。
而在这秋之地,赵祯却是可以做到集权,军中对皇帝的支持向来是无条件的服从,武将从心底里感激赵祯的提携,他们知道原来的武将是什么待遇,和现在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可以说是赵祯给了他们尊严,让天下所有的武官站起来了,再也不是被文官随意呵斥的厮杀汉,有了自己的尊严和体面。
这也是赵祯用来制衡文官的手段之一,单单是通过叠床架屋,或是分权来限制文官的权利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而适当的扶持武将以此对文官进行制衡却要好得多。
如今的大宋需要的便是办事效率,文官的体系已经得到的改善,所以要把武将头上的“紧箍咒”松一松,而赵祯这么做却不会过分,事实上文官的地位依旧在武将之上…………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秋狝之礼
作为一国之君,赵祯的意志高于一切,秋是国之大事,原本的大宋因为种种原因,秋不过是在野外打打猎而已,可现在,大宋拥有了大片的草原,广阔的疆域。
国库充盈,兵精甲足之下,这场属于整个国家的盛大祭祀之礼必然重开。
即便是赵祯不下旨,朝中的士大夫们也在前几年开始了上疏,上疏的原因很简单,大宋需要一系列的仪式体现大国风范,以文治国,以礼治国才是他们追求的最高境界。
而礼法自然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祭祀,华夏历史向来如此,每当一国稳定之后,最先崛起的必然是礼法,大概是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崇尚礼法这种把祭祀放在最重要位置上的事情。
对于华夏百姓来说,他们区别与夷狄最简单,最明显的原因就是在礼法上,“人之异于禽兽也”是因为礼,兴周八百年的不是周天子,也不是姜子牙,而是周礼。
礼是上下尊卑,礼是祭祀先祖,礼是亲亲而尊尊,生者养而死者藏。
社会稳定了,文明繁荣了,生活越来越好了,国家越来越强大了,这些东西就会在华夏的王朝之中迅速繁衍,而对于礼法的支持,无论是什么人都要高喊几句口号。
因为这就是汉家王朝的政治正确。
对于赵祯重开秋之礼的行为,朝臣们是满口称赞的,帝王贤明啊!知道该兴起礼法了,知道该把秋拿出来了,大宋现在有钱了,又是兵强马壮,岂能不重开秋?否则不是愧对祖先,愧对先贤?!
至于皇帝不回朝,而是直接在木兰围场待着,等待朝臣前往一事,朝中的臣子中有人持否定态度,认为不该怕麻烦就不回朝了,这是官家的大事情,也是朝廷的大事情啊!
也有许多人觉得,兴许官家是因为被辽人俘获一事而觉得脸上挂不住,打算利用这次秋再度威严的回朝,这也说得过去,不少人乐意给他们的皇帝一个台阶下。
但有些却知道,事实上官家利用这次秋把人都召集到木兰围场,让他们和神都城的利益做一次切割,彻底断绝有些人的想法。
能想到这一层意思的人不多,也只有区区数人,而范仲淹和欧阳修便是其中的俩个,至于苏家父子,早已是能躲的多远是多远。
最近因为灵儿的关系,苏轼得到了一些提醒,早已如狐狸一般躲得远远的,他已经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山上的石头崩塌了,可不要砸到自己才好,当然父亲大人也要躲得远远的,不要发表任何意见,于是苏洵刚刚写好,字体漂亮无比的奏疏就被苏轼给丢尽厨房给烧的一干二净。
这一次苏家只要站的远远的看就好,至于其他,绝不能参与其中,因为这件事和太子,皇后,以及王家都有些牵连,至于那些民间的商贾……好似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商贾就算是做到天下最大,也不过是个商贾而已!自己找死还能怪谁?
是的,有些人确实猜到了赵祯的意图,不过这还只是开始,赵祯打算利用这次秋,把大宋存在的重要问题尽量的解决,随着大宋的不断强盛,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这些问题必须在伐辽之前全部解决,否则一定会影响这场决胜之战。
这可能是华夏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战役,甚至要远超长平之战,赵祯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是灭国之战?
大宋进行了不止一次的灭国战争,从大理,到西夏,无论哪一次都是采用了阴柔的手段,即便是夺取燕云也是如此,并没有发生宋辽之间的大决战。
而这一次灭辽却不一样,赵祯打算倾尽全国之力彻底消灭辽朝,同时也要把整个草原上的势力一扫而空,结束游牧民族和汉家王朝之间的存续千年的祸患。
同样这也是一次大胆尝试,通过城市包围草原,城市分割草原,以完成对草原的实际控制,而不是仅仅挂上一个“天可汗”的名号。
而眼下的秋就显得无比重要。
大宋的皇宫之中,赵旭望着自己的母亲中宫默默不语,母亲让他反省,他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做错了一些事情,可他没想到自己这次实打实的监国却连最基本的权利都受到的质疑。
不就是外放了几个臣子吗?为何就会捅出如此大的篓子?拔耀几个臣子为何就惹得两府相公连连上疏?自己这个太子不是一项得到文臣的赞誉吗?
为何这一次他们不站在自己的这边?
即便自己有错,为尊者讳,难道这些文臣就不知道避讳?赵旭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外放了几个官员,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错误,为何文臣要抓住自己不放,向父皇如此告状?
他并不知道,在文臣的眼中,皇帝永远是最大的,而且他们直接向皇帝负责,而不是向太子负责,至于太子,文臣自然是竭力保护的,但赵旭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商贾和士族原本是一体的,但现在的大宋却是不同,大宋的士族不允许经商。即便是家中子弟也不允许,最多便是得到官家赐予的职田,这已经是顶天的事情了。
当一体的东西出现了分离,商贾和士族之间的利益冲突便越来越明显,何况这些商贾还在朝堂之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士族岂能容忍?
打击商贾,让他们缴纳更多的税收以充填国库,这便是一项极好的政策,士族大力支持赵祯的旨意,而在这个时候,太子却倒戈向了商贾,这岂能不让满朝的文官又惊又怒。
赵旭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到,此举看似没有什么,却是在告诉所有的文臣,他是支持商贾的,而他赵旭未来是要坐上帝王宝座的人,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未来的皇帝支持商贾!这是最为让文官接受不了的事情,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却要给太子留下深刻的教训,如此才能让他知道,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的士大夫,而不是满身铜臭的商贾。
而赵旭却没有考虑这么多,实实在在的被利用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蔡伯俙与韩琦
木兰围场说是大宋的围场,秋之地,但事实上这里是一块巨大的草场,水草丰美,物种良多,巨大的草场上有着各种各样的地貌,树林,丘壑,山林应有尽有,就是因为它环境的多种多样才适合作为演兵只用。
而蔡伯也是大手笔,圈出了近万亩的土地,作为围场只用,而怎样做到防护?
他想出了一个极好的办法,在围场的四角设立四座超大型的军寨,并且都是以骑兵为主,步卒为辅助的搭配,这是最为周全的方法。
步卒带在军寨之中,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护军寨的安全,守城他们是一把好手,他们要把这四座军寨守护的密不透风,以此作为补给和休息的地方,同时也是抵御侵略的前线。
而骑兵的任务也简单,他们平日里负责巡逻,一旦遇警则奔突驰援。
四座军寨犹如矗立在草原四方的天神,守护者大宋的围场之地,同时也守护者属于骑兵的荣耀。
宁夏路的山丹军马场是大宋最大的军马产出地,而大宋北京路的军马产量也在连连增加,但却没有训练骑兵的合适地点,而这里,原本应该属于皇家的围猎之地,却成为了大宋骑兵的训练中心。
赵祯是从南面的军寨进入草原的,帝王嘛!在朝中是坐北朝南,进入什么地方都喜欢走南门,而这南面的军寨自然也是最为气派威武的。
说是军寨,其实就是一座重镇,也是一座城池,只不过这城池之中没有百姓,只有军队和军中家眷,而维护军寨正常运转的便就是这也家眷了,当然还有一些往来的商贾,单单依靠朝廷的供给还是不够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独立性很强的军寨,里面的军属在草原上牧马,或是在军寨之外的土地上耕种,这些东西都是免税的,再加上当兵的领取朝廷每月补贴,军中每月的贴补,基本上可以算是小康之家,盈余颇丰。
蔡伯耍了个心眼,赵祯是乐见其成的,望着他胖胖的脸,赵祯忍住笑道:“你把人家的亲眷都困都安置在这军寨之中,将士岂敢不用命?这军寨就变成人家的栖身之所了,就没有明白人暗中给你下绊子?”
蔡伯尴尬的笑了笑:“官家您该别说,这段时间我都不敢在这军寨之中吃食,生怕招惹了“报复”不过您亲自来了,还在这里留下查看,定然是给将士们安心的,咱们大宋不同往日,不出去收拾旁人便不错了,何人敢来袭扰?”
韩琦在边上撇了撇嘴:“非君子所为也!”
“这就是咱们两人之间办事的不同,你的君子之道告诉将士们,家眷就在城中,若不用命,城破家亡。而我蔡伯告诉将士们,你们的家眷在军寨之中享福,成为你们稳定的后方,尔等只需建功立业便可!两者虽然相同,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一个是威胁别人,一个是为别人着想,你自己会挑选哪一个?”
韩琦被蔡伯的“怪论”说的一愣一愣的,但仔细想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望向官家,便瞧见赵祯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稚圭,你可算是棋逢对手了,蔡伯这么多年来能做到如今之地,可不是靠着朕的圣眷,若是没有本事,朕可不敢把这外戚往死里用嘞!”
“臣坐井观天了,蔡安抚果然有强人之处,陛下用之得当,为我大宋造福。”
蔡伯上前道:“幸得陛下赏识,只要朝中文官们别抓住景蕃的过错便好,至于其他,还往陛下答应当初微臣的陈承诺。”
赵祯望着蔡伯,而一旁的韩琦也望着他,当初他向官家要了什么承诺,到了现在居然光明正大的向官家索要,岂不是胆大包天?
但出乎韩琦的预料,赵祯苦笑着瞪了一眼蔡伯:“你这泼才!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北京路的差遣办的不错,朕本以为你能定下心来,谁知还是如此!”
“官家您当初可是答应微臣的,妙元那边您也答应帮微臣对付过去的。官家金口玉言,出口成宪不是?”
蔡伯小声的嘟囔让赵祯更为恼火:“你就是个安于享乐的性子,也罢,事情办的也差不都,自然该放你回去,没瞧见朕把接替你的人选都找好了吗?若是不想人去楼空,便好生和他韩琦交代交代!”
赵祯的话刚说完,蔡伯的眼睛就亮了,直愣愣的盯着韩琦,就像是看到一位绝世美人!
待赵祯走后,蔡伯便窜过去,一把拉住韩琦的手道:“稚圭兄!!你可知道官家的意思?从今往后说不得就要你来接替我的位置,担任北京路的安抚使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韩琦有些断片,什么个情况,明明是他蔡伯即将离职卸任,这安抚使可是一方大员,可堪封僵大吏之职,手中权柄极大,别人想要还要不来,他蔡伯却把它当作是烫手的山芋往外推,莫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过韩琦终究是正人君子,望着蔡伯道:“若是有什么不妥你当向官家详实而报,我自会为你说情便是。”
蔡伯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实在是当初景蕃和官家约定,若是能把这北京路治理好,官家便放我回京与妻儿团聚,如今北京路欣欣向荣,景蕃亦可激流勇退,而官家带你前来,便是打算让你接替这空缺出的北京路安抚使一职,你就别打算在这次秋之后回京了,而我却要回去了!”
没想到说来说去却是这事,一时韩琦还真有些惊讶,望着蔡伯施以平礼道:“景蕃不恋权柄,实乃朝中君子也!”
蔡伯翻了个白眼:“我是外戚你不知道?权柄?什么权柄,还不够被你们这般文臣盯着的能!什么权柄敢稍稍乱用,弹劾的奏疏都能般我淹了,所以说外戚就不适合担任这种封僵大吏。”
蔡伯稍稍顿了一下,望着眼前这军寨颇为怀恋,又望向南方露出无限怀恋道:“这里可是我经营多年的,北京道的一点一滴我都了如指掌,每个州府我都去过,你即便是上任了,也要每月下州府两次,每次最少去一个州府,若是做不到,自己向官家请辞,莫要我多言!”
韩琦惊讶的望着蔡伯,随即点头:“敢不从命!”…………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我还记得
蔡伯是赵妙元的夫君,是大宋的驸马,是赵祯的妹夫,是外戚,虽然身份多种多样,但最后一个却是限制了他未来发展的要害。顶 点 X 23 U S
作为大宋的外戚,他应该算是最为成功的了,整个大宋最大的国有商号就是以他的姓所命名,而他也在蔡记之中担任了大掌柜的职务,这个职务只是内部称呼,在朝中叫三司副使……
即便是他在担任北京路安抚使期间,这三司副使的名头还顶在头上,若是寻常的官员早已被弹劾无数次,但他蔡伯却无人因为这些事情弹劾他,甚至他的上峰三司使包拯都为他辩护。
人员好吗?非也!
乃是因为他外戚的身份,这身份放在那里,犹如一道枷锁卡在他的脖子上,文资顶天就是个是从五品的朝散大夫,再想往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朝臣们不担心他差遣的提升,在提升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文资,随时可以拿下去,而也是从蔡伯开始,大宋的外戚得到了不错的差遣机会。
朝臣们发现,外戚可以用,且没有什么后患,官家就是如此,把蔡伯用的是炉火纯青,简直是哪里需要用哪里,顺手还没有后顾之忧。
这次蔡伯是真的不打算再“做事”了,赵祯了解他的性子,他就是个贪图享乐之人,他最喜欢干的事情是窝在神都城的驸马府中,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事去东城大街溜达一圈,听听书,喝喝茶,与相熟的好友侃大山。
再有就是自己召见他进宫聊聊天说说话,这样的日子说实话赵祯自己都羡慕不已,可他自己办不到,只能让蔡伯和自己一样忙的团团转。
而当年蔡伯得到任命担任北京路安抚使的时候,第一时间进宫,向自己提出了这个哭笑不得的要求,待北京路走上正轨,他便急流勇退,回朝享福……
这他娘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派遣给他什么差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人各有志,他蔡伯喜欢的就是享受生活,即便是赵妙元对此恨铁不成钢,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打骂都用上了,最后也就习惯了,现在瞧不见了,她反倒是想了,也托王语嫣捎来家书,希望自己让蔡伯回朝。
赵祯笑了笑,望着眼前的谄笑的胖脸:“怎么,这下如愿以偿了?都对韩琦交代好了?”
听了赵祯的话,蔡伯长舒一口气,笑的更加猥琐:“官家这么说便是同意了?早已交代好了,每一项我都列出了章程,以他韩稚圭的脑子,不消半日便能看完,简单易懂,精确明了可是我的长项。”
赵祯微微点头,望着蔡伯:“不错,朕是说北京路给你治理的不错,王安石向朕大肆夸赞你,朕开始还不信,谁知居然比朕的预期还要好。”
“王石头夸赞我?这倒是个新鲜事!这货是出了名的硬,又不知与人为善…………”
赵祯盯着蔡伯道:“朕打算重用王安石,你且说说此人如何,无论才学还是人品。”不待蔡伯回话,赵祯又道:“别说你不知晓,他曾经在松山州担任知州,乃是你北京路发展最快的州府,若说你不知……嘿嘿……”
一句话被官家堵得死死的,蔡伯已经无力“挣扎”望着赵祯苦笑道:“官家,不是说他王安石不好,只不过此人实在太不通人情世故,倔强的性格简直油盐不进,谁也很难和他亲近起来,当然他立下的规矩别人也动不得!上下之间关系难,以后……”
赵祯抬手打断道:“朕知道,王安石此人就如你所说,但也很明确,有能力,有才学,但为人处事却要差得远,算是和张从质一般的痴人吧!”
“痴人,还真是个痴人!”蔡伯一拍手感慨道:“官家一语中的,这样的人好用,可就是性子太急。若是没有这性子当是一块好玉!”
赵祯惊讶的望着蔡伯,没想到他看人也有如此深度。
“王安石却是是一块好玉,玉不琢不成器,他现在缺少的就是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从泉州回来,在朝堂之中好好的历练,朕倒是希望他能有一番作为,最少把自己打磨圆润了。你派人给他带个话,让他参加这次秋,朕要和他好好聊聊!”
蔡伯点头道:“臣遵旨!”
瞧着他屁颠屁颠的走了,赵祯微微一笑,这小子也知道结下善缘,最少他知道,自己看重王安石,也知道王安石以后定有一番作为,蔡伯不想朝堂里混,但却知道趋吉避凶,这才是附和外戚的生存之道。
但他不知道,能改变自己王安石就不是王安石了,能变得圆滑起来,就不叫王石头了。
这样的人在什么地方最合适?赵祯已经相好,但这个位置对大宋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必须考校一番,而这次秋就是对王安石最好的考场,也是对朝中文武百官最好的考场。
未来的一年对大宋来说至关重要,赵祯不会有一点马虎,要想彻底解决汉家王朝的草原之患,机会就在眼前。
这个世界上从古至今唯一不变的至理其实就一条:唯有弱小是罪,唯有毁灭是善!
华夏千百年来不断轮回罔替,究其原因就是每个朝代在到达巅峰之后便开始走向弱小,而一个王朝的毁灭才是真善,因为只有毁灭才会有新的王朝出现,才会带领华夏走向至高的巅峰。
从弱小到巅峰,再从巅峰到弱小,这才是汉家王朝的轮回规律,而赵祯很清楚,宋之后便是草原民族入主中原的日子,汉家王朝从宋之后才开始没落。
明朝是汉家王朝彻底毁灭之后的一个巅峰,再往后便又是草原民族入主中原,所以想要使得汉家王朝永远存续,最后的机会就在大宋的身上。
不断的强大起来,永远的强大下去,这样才有可能打破定理,至于万世永存赵祯不敢想,没有一个国家的王朝能做到万世永存。
赵祯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汉家王朝永存就好……外族统治汉家,用的是血腥的镇压和屠戮,历史上那个的华夏子孙在夷狄手中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征服华夏靠的是手中的刀剑,他们荒蛮,不懂礼数,更不懂仁爱汉家百姓,他们只有在征服这片土地后才会用上汉家的手段来管理,事实上汉家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也记下了太多的仇…………
赵祯抬头望天,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历史也许不会重演,但我赵祯记得!!”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开往大定府的火车
神都城中的京朝官最近忙活的很厉害,他们在收拾行装前往北京路,随着赵祯的旨意抵达,两府相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现在中书省依旧是大宋文官的最高领导机构,而武将全部由参谋院负责,范仲淹负责文臣,而狄青负责武将,他是赵祯的参谋军事,自然负责武将。
从一开始两人便在赵祯的安排下见了面,知道是他们俩搭班子负责朝中文武百官之事,用赵祯的话来说,就像是左膀右臂,少一个都不行。
只要是没有要务非得留下的朝臣,基本上都是要去参加此次秋的,当然和官员之间的品级也有关系。
两人的计划很简单,与其让文武官员各走各的,不如统一北上,而且混杂在一起较好,一来促进文武官员之间的认识,二来节省成本,这是前往围场秋,不是外出游玩!
狄青提出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些忐忑,但想想范仲淹的为人,也就释然了,他可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即便不赞成也不会和自己撕破脸面。
谁知道范仲淹听了他的计划后一拍即合,当时便和狄青两人下达了相公的钧旨,这份钧旨的分量甚至超过了监国的太子,对于朝中文武官员来说必须履行。
当然,这是在王语嫣授权的情况下,满朝文武谁都知道,在一系列的事情过后,王语嫣这位在太子身后监视整个国家的女人,以最快的速度在太子犯更多的错误前,把权利过度给了两府。
而范仲淹和狄青两人都知道,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妥协,太子犯错总是难免的,但只要知道收敛便是好事。
天光大亮之时,朝中文武官员几乎都集中到了天安门外,在拜见皇后,太子的仪仗后,和魏王稍稍客气一番就依次上车了,所有官员除了带上一套仪服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
文官带仪服,武将带甲胄,并且同级的文武官员乘坐同一节火车车厢,长长的火车已经从大宋的神都城蔓延到了大定府,这是蔡伯治理北京路的一项重大举措。
促进北京路经济繁荣的同时,也给用兵,戍边留下了极好的途径,同时他还在北京路大肆修建公路,许多公路都是刻意避开城镇,选择人口较少的地方修建,看似没有任何作用,可却是为了减少人为的破坏。
这些公路走的人少了,损坏的程度自然减轻,一旦朝廷遇警可以快马奔袭而至,马车亦可连夜驰骋北上,如此一来维护的成本也较低。
所以蔡伯的眼光让赵祯越来越看重,他能未雨绸缪,想到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比如有了这条公路之后,也就意味着赵祯向辽朝用兵之时不用担心交通运输的问题。
这算是走到了前面,所有人都认为蔡伯修建的这条没用的公路是在浪费国帑,但两府相公们在看到赵祯的旨意后便知道这条公路的价值,简直是无价之宝。
他们开始甚至以为这条公路是出自官家的密旨,但谁想到却是蔡伯的未雨绸缪。
前往北京路的朝臣有很多,大约在数百人左右,而大宋的火车已经有能力运输这么多的人,宋人发现火车的优势并不是在于速度,骑马真的能比火车快很多。
但火车有一个有点,它能安稳的,日夜不停的向北京路前进,仿佛只要开动起来,不到目的地就没有东西能让它停下,虽然速度不快,却只需要三个……不,准确的来说是两天半就能抵达北京道。
这是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而且这铁轨不单单能跑蒸汽机,还能跑马车,马拉着的车厢在铁轨上的速度依旧不慢嘞!
车厢之中,朝臣们是难得睡觉的,尤其是文武官员混搭的在车厢中,更是难以安睡,双方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为何?在大宋文武给人的感觉便是对立。
文官觉得武将粗鄙庸俗,五大三粗的,而武将则认为文官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缺少男子汉的气概。
可这两天三夜的旅行却给了他们极大的改变,文官见识到了武将的谈吐,并非所有的武将都是粗鄙之人,也有不少气度非凡的君子。
这些人都是出自军武院的武将,各个有着相当扎实的文学修养,同时也兼具文臣没有的,对兵事的熟知。
不过这些武将却有很大的不同,有的是专门在战场上厮杀的那种,有的却是在朝中负责制定训练规则,以及后勤储备,采购等事物的,类似于文官一般的武将。
这些人一般在朝中被成为文资武将,虽然挂着文资的名头,却是实打实的武将体系。
于是一路上谈笑的声音便多了起来,文武之间的隔阂仿佛也没有那么深刻,武将们上过战场的向文官吹嘘战场的模样,有些甚至能从包裹里掏出一包上好的茶叶。
使的是火车上提供的热水,放在军中常用的大铁壶中冲泡着喝,虽然文官开始的时候不屑,但随着茶叶味在车厢中飘荡,多少讨要一些尝尝,别说,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
狄青和范仲淹两人在车厢中巡视,他们是文武官员的头头,出门在外就要为这些官员负责。
说来也奇怪,有些人明明看着上了岁数,可在火车上一点事也没有,比如包拯,正靠在座位上斜斜的躺着,身上盖着一块毛料的毯子,一个呼噜一个呼噜的打着,嘴角的胡子别提翘的多开心了。
而有些官员明明年轻力壮,上了火车之后开始还好些,但没有一段时间就开始吐了,而且吐的是昏天黑地,脸色蜡黄,只能安排人让他们在最近的驿站下车,骑马赶往大定府,若是不能按时抵达,也就不用参加朝廷的秋了。
一听这话,有些人强忍着也就在车厢里度过了,而有些实在受不了的人便下了火车骑马前往,这次秋的重要谁不知道?
范仲淹是狄青两人从头查到尾,而火车的车厢的分布也很用心。
车头太吵不适合天家乘坐,车尾部太过颠簸同样不适合,于是天家就自然的被安排在中部位置。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帝后的手段
范仲淹和狄青两人从头巡查到尾,但唯独在靠近车厢中部的时候从边上绕道走了,这时候他们都不想去接触天家的几位。
皇后对太子的责骂声总是能隐隐约约传出来,在这精心打造的车厢中还能传出来,可见是动了多大的肝火和怒气。
但有训斥就是好事,说明她和陛下还在乎太子,范仲淹心中稍稍安定,作为文臣之首的他必须保住太子,保住大宋的嫡长子继承皇位。
望着边上一句话也不说的狄青,范仲淹捅了桶他:“汉臣今日言语颇少,只是对车中武将嘱咐交代几句,所谓何故啊?”
狄青笑了笑:“汉臣性子直,说话常常不知轻重,官家嘱咐汉臣,若是不知该如何说,便索性不说,也比说错了强,没人会故意难为汉臣!”
范仲淹挑了下眉头,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你个狄汉臣!如今端是圆滑起来了!好一个不会说就不说,还真将了老夫一军!”
说完便拉着狄青的胳膊,指了指中间的车厢,表情严肃的说道:“太子之事你可知道?莫要再这里诓骗老夫,且说说你的见地!”
“天家之事乃是陛下的家事,汉臣不敢,也不会评论。”
“错,汉臣大谬矣!天家之事便是天下之事,何况此次还真的是朝政之中发生的,太子外放的官员之中就有你参谋院的人,难道和你就没有关系?”
狄青微微点头道:“此话不错,但李耀族就是贪没军饷被查处,军中也对他贪没一案重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汉臣觉得太子单单判他流放还判的太轻了。若是让官家处置,必然枭首军中!”
范仲淹长叹道:“汉臣能如此公证,老夫佩服!你我如今在朝中搭班,各率文武官员,对官家负责,切不可有一丝懈怠,否则难以服众,更让官家失望。”
说完他老范便走了,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而狄青却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范仲淹只不过不想让自己对太子施压而已,别说是武将,便是整个军中对太子的所作所为都颇为不满。
他是太子,是官家失踪后的军中最高统帅,在那个时候不拿出太子的魄力来,居然还一板一眼的整顿全军,固守六种城,实在是丢了官家的颜面。
军中的男儿就是如此,只要你符合他们对热血男儿的标准,就会自然的和你亲近,官家便是如此,得到了全军上下的爱戴,将士们也愿为官家效死命,而太子却差的太远,将士们反而是对魏王颇为亲近。
这还都算不得什么,毕竟他是太子,但回京之后对军中将士严查这就有些公报私仇了,你是太子改变不了,可军中将士却是心中有数的,可以选择喜欢或是不喜欢你。
军中谁不知道李耀族之所以贪没乃是因为他把贪没的钱财给了战死将士的家属,那些人的军功簿遗失了,若是没有军功,回家之后岂能安生?
军中给了证词,甚至给了证物,但都没有得到重视,太子反而是极力的抓着贪墨一事大做文章,他李耀族是西征的前锋将军,若是没有他,神卫军那坚持那么久?
一个救了你弟弟的人,难道就如此不受待见?
军中将士稍稍亲近魏王便受到如此打击?说实话连狄青都瞧不上赵旭的作法。
但他知道,官家一直坚持“立嫡以长不以贤”,为的就是避免皇权的争夺,虽然心中不舒服,可狄青知道自己还是应该支持赵旭,所以他在范仲淹面前把一切都说的很清楚。
只要他赵旭还没有坐上皇位一天,大宋的军队便是终于官家的,其他的任何人休想动用军权,这是狄青和参谋军事院中所有武将对赵祯发的誓,也是军中将士刻进骨头里的话…………即便是太子皇后也不行。
范仲淹走了一会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拉着狄青进入中间的车厢,内侍陈彤在边上亲自为他们开门:“圣人等候二位多时了!”
狄青知道,麻烦来了!不过还好,有他范仲淹在,也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反正太子和皇后不可能现在动用军权。
虽然赵祯提倡文武平等,但狄青依然是在范仲淹的身后进入的车厢,宽敞的车厢中,中宫皇后一脸怒容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太子,瞧见范仲淹和狄青进来,脸色立刻春暖花开。
“两位相公都来了,速速坐下,这车厢不比宫中,晃动的厉害。”
两人对视一眼,连道不敢,太子还在地上跪着呢!谁敢坐下?
王语嫣也没有强求,而是望着赵旭道:“两位相公都来了,你也起来吧!要跪也去跪你父皇,跪在母后面前可没用。”
赵旭颤颤巍巍的起身,向范仲淹和狄青行礼后,便进入车厢的内门,这下车厢才恢复了平静,也让范仲淹和狄青两人稍显自在。
“陛下此次不回京,却要在木兰围场举行秋,本宫知晓陛下生着气,打算用秋之事肃清朝堂,虽然没有明说,可本宫知道,陛下这是在为北伐做打算!”
范仲淹和狄青对视一眼,同声道:“圣人英明!”
王语嫣苦笑一声:“英明?现在朝中臣子怕是早已把本宫和商贾联系到了一块,背后不知有多少流言蜚语嘞!”
范仲淹忽然拜下:“臣斗胆询问圣人一句,圣人可是和那些商贾或是外戚有所沾染?!”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狄青彻底呆住,这种话如何能宣之于口?再说,皇后能说真话吗?
王语嫣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范相公此言何意?!”
范仲淹露出坦然的表情道:“臣的话其实很清楚,只要您并没有沾染其中因果,陛下定然知晓,您无需担忧,若是您沾染了,事情也就是陛下说的算,我等亦无话可说。”
狄青忍不住在心中给范仲淹竖起大拇指,暗自夸赞一句:老范高明!随即跟着拜倒:“还请圣人相告!”
王语嫣望着拜倒在地摊上的两人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反而让范仲淹和狄青两人都愣住了。
“本宫自然和商贾毫无干系,尔等起来吧!其实此事官家早已知晓,且发了急脚递给本宫,让本宫在宫中不可妄动,装作不问,不知,为的就是考校太子如何表现,否则你们觉得本宫会蠢到太子犯下如此大错之后才训斥他?”
不知为何,范仲淹和狄青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不是放心,而是脖后梗的汗毛先竖了起来,这大宋的乾坤日月,实在是手段高明,把所有人都绕了进去!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乾坤在握
范仲淹和狄青是怎么离开最中间的车厢他们二人已经记不清楚了,王语嫣说出的消息实在太过令人震惊,而从眼下的一切看来,真正利用太子的不是商贾,也不是朝中的奸佞小人,而是拥有大宋最高权利的帝后二人,赵祯和王语嫣!
现在想来也是,这两人是何其聪明?太子又是他们的子嗣,少有一些动作,他们应该比谁都清楚,依照官家的性子,怕是早已动了雷霆手段惩治了。
岂能拖到今天,至于官家不在国内…………这有什么干系吗?
事实上从韩琦进入辽朝之后开始,大宋的情报传递工作早已恢复,黑手的制度健全,当年虽然撤走,可却把所有的“通道”都留了下来,只消几日的功夫,便已经恢复了以往。
范仲淹坐在属于相公的座位上,边上是假寐的苏家父子,而对面是紧紧盯着他的欧阳修,包拯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整个车厢也就只有他能在这个时候睡的如此安生。
中书省,三司,参谋院的相公们都聚集在了一起,这是大宋颇为年轻的“领导班子”除了被留在京中驻守的晏殊,就没有其他人了。
范仲淹干咳一声,假寐的苏家父子醒了,苏轼伸了个懒腰,瞧见这架势后仿佛受惊的兔子,匆匆施礼后转身就走。
事实上他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即便是苏家父子也轮不到他苏轼在相公的车厢中有一席之地,但架不住他脸皮厚啊!不断的过来拿一些东西,顺带着也吃些喝些车厢中的原本给相公们准备的水果,糕点,名茗…………
人家是父子,总不能驱赶吧?门口的小太监都习惯了,不过反倒是苏父斥责他几回,但也没用,而其他人都知道苏轼的性格,也就不去追究这种小事了。
瞧见苏轼窜走,苏洵老脸一红的开口道:“让诸位见笑了,若是汉臣的参谋院还缺一个押兵,看守之类的,就把这小子领去……”
狄青摆了摆手:“令郎可不敢往军中招惹,听说神都城出了个谚语,“神都苏子瞻,胆大又心宽,若是招惹他,一同去蓬莱!””
蓬莱就是沙门岛的戏称,苏轼在神都城中的胆大是出名的,敢拉着厮杀汉比胆量,酒楼之中与军汉比胆量酒量的人还真的不多。
从那之后,苏轼就得了一个“神都一身胆”的称号。
他这一走,反倒是给了众人调剂一下,使得原本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些,当然苏洵与狄青的对话完全是化解尴尬的办法,狄青敢要他苏轼去当差?
怕是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都被苏轼带坏了!
欧阳修看着范仲淹又转向了狄青:“两位从边上的车厢而来,可否带来一些安定人心的消息?”
欧阳修就是这样的性格,为人潇洒豪爽,有事直说,尤其是在政事上,从不遮掩,且对范仲淹这位相公也是有话直说。
但他这话一说不要紧,四周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怪异,狄青楞了一下,苏洵把脑袋伸了过来,就连包拯的呼声都变得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两府三司的长官都集中到了一块了,这还是极为少见的情况,范仲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喝了口茶这才开口道:“诸位勿要担心,各司其职便好,一切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至于皇后……早已得了官家的密旨,责令她不得有任何干涉,任由太子施为……”
包拯的呼声一断,接着就开始恢复规律起来,边上的欧阳修打算把他推醒,但看着包拯的一头华发,伸出去的手又停下了。
苏洵长舒一口气,随即笑出声来:“官家是什么样的人物?!我等岂能忘了他的手段,赵元俨之事诸位怕是都忘了吧!”
随着他的话,众人缓过神来,赵元俨当年作乱可谓是一次最为严重的事情,可在那次危机之中,官家展现了他的手段和能力,可谓是乾坤在握。
而那一年官家八岁有余…………而现在,一切依旧在官家的掌握之中,皇后是没有任何牵连的,而只是太子被人利用,当然是谁挑唆的太子,在座的诸位不会不知道。
还能有谁?大宋的外戚也有商人,太子的舅舅,王家的王齐雄,当然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商贾参与其中,随着大宋的商业愈发的繁荣,商贾之间自发组成的商会也越来越多。
这些商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利益集合在一起,而身为外戚的王家自然少不了牵扯其中。
至于太子的事情,显然是做的太过明显,两府相公看的清楚,朝中也有一些人也能看清楚,但谁也没有想到,官家居然早早知道,而且皇后也知道,这对大宋最为尊贵的夫妻居然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孩子犯错。
一切都在官家的掌握之中,而两府能在太子事发之后获得皇后移交的朝政之权,显然也是官家授意,说到底两府相公联合发出的钧旨要比太子监国和皇后行使的暂代之权要好得多。
车厢中陷入沉寂,说实话,眼下的一切使得众人还在云雾之中的感觉,最后还是包拯打破安静,只见他悠悠醒来,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诸位,还记得当初官家出兵之时,范仲淹伏阁请对之事吗?”
经过他的提醒,众人回过神来,范仲淹开口道:“当初担心官家权柄太过,用兵之事一言而断之,实有独断专行之像矣!”
包拯微微点头:“瞧瞧我大宋,自陛下登基即位以来,哪里不是官家乾坤独断?而在这之下,国朝非但没有出现多大的纰漏,反而是愈发的鼎盛起来。”
众人连连道是,而包拯又道:“诸位瞧瞧现在的太子,稍稍玩弄权柄,便立刻遭到朝臣们的弹劾,事情也闹大了,而官家与皇后知晓,却不干涉其中,这是要治罪太子吗?不是,但越是如此,越说明,官家对太子看重。
在老夫看来,这是一个机会,是官家态度的转变,官家…………大有收权之意!否则也不会坐看我等朝臣上疏弹劾太子之过也!”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帝王之问
当所有朝臣抵达北京路大定府的时候都傻眼了,官家没在这里,而是一直在木兰围场的行宫之中住着,所有人都要骑马前往,无论文武,无论男女,一视同仁。
这可让一群文官傻了眼,他们都是什么人?都是舞文弄墨的,有多少会骑马?有多少能真正的弯弓射猎?
他们一直以为这是一个仪式,一个附和汉家王朝的仪式而已。
但现在却不同了,官家这是要让每个人都成为能文能武的存在啊!难度极具提升,甚至超过了一般文臣的承受范围,但他们知道,若是自己不能骑马过去,定然是不会让官家满意。
一大群文臣第一次跨上战马,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而武将则是要轻松许多,虽然在朝中待得快要忘记骑马了,可他们有底子啊!
但即便如此,大腿内侧的肉也都磨破了,更别提那些从未骑过马的文臣了,不过他们可不敢提出乘坐马车的想法,皇后,太子,魏王可都是骑在马上向木兰围场而去,他们敢吗?
于是一道奇景出现在了草原之上,武将在前面骑马护卫大宋的天家,而文臣在后面跟着,不少人甚至是被绑在了马背上!
那叫一个丢人现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货物绑在马背上,武将们没有闲工夫笑话文臣,他们的大腿也不好受。
狄青晃悠着来到范仲淹的身旁笑道:“如何,范相公可还好些?”
范仲淹指了指边上死狗似得趴在马背上的文臣无奈的苦笑道:“老夫倒是没有什么,可这些人怕是不好受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说来也奇怪,为何越是两府相公越无碍?”
范仲淹笑了笑,指着苏洵道:“老苏可是去过云南镇压叛军的,而包相公入朝多年,曾经陪官家射猎过几次,至于他欧阳修,恨不得仗剑天涯快意人生,岂能连骑马都不会?至于我,路政院出来的人若是不会骑马,多少双退也给跑折了!”
狄青微微点:“此言有理!可诸位相公可知官家为何如此?”
几人对视一眼,稍稍思索后突然有所感悟,欧阳修最先开口道:“莫不是官家是要再提尚武之风?!”
“欧阳参政一语中的!”
狄青在马上拱了拱手:“诸位也看到了,如今我大宋文臣过于重文,而官家之前改枢密院为参谋院,让枢密院的武将作为参谋军事,这也是多为文资之官。朝堂之中尽显儒雅之风…………”
“君子谦谦,礼法为先…………”
“包相公……”包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狄青所打断:“据卫青所知,自周以降,至秦,汉,晋,隋,唐,历朝臣子剑履上殿,可到了咱们大宋便彻底没了。”
稍稍停顿一下,狄青看着众人变换的表情又道:“官家有言,尚武之风,乃我华夏之精神,若无此何以统一华夏?何以驱逐敌虏?何以安定四方?
如今文臣尽是文弱之态,案牍劳形也就罢了,君子六艺早已是抛之脑后,放衙之后更是眠花宿柳,弱不经风之态显于词又显于体,何以有雄心壮志横扫草原?若君王如此,朝臣如此,一国之百姓更是如此!”
“好啊!官家说的好!”再众人沉默之时,却是欧阳修高声夸赞:“陛下所言既是,我华夏汉室之所以横扫四方绵延千秋,乃是骨子里的这一腔尚武热血!
如今海晏河清之象以升,天下之人无比趋于文弱之感,文人提不起剑,上不得马,从军之人虽然尚且不同,但时日以长难免趋同,此非我大宋幸事矣!”
狄青颇为佩服欧阳修的话语,敢言天下文臣之不敢言,他欧阳永叔向来如此。
四周的文臣也听到了他们的高谈阔论,缓缓的集中到了一起,这时狄青才再次开口:“官家让狄青传个话,也是一个问题,还请诸位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待到了木兰围场之后,官家自会询问。”
原来这狄汉臣是有密旨的,众人无不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其实是他们多心了,不禁狄青再发问,还有一队军士骑马大喝:“朕统御天下靠治,周礼有云:“市师焉,而听大治大讼”然何以大治?”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却极难回答,统御天下靠的是治理,如此方能使得天下太平,可用什么去维护天下太平?
有许多人都觉得天下太平一旦得到之后,就会永远的维护下去,永远的持续下去,但这种想法是儒家思想所灌输的,事实上出现过很多天下大治的朝代,最后也都随着历史消失了。
能真正维护天下大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答案不言自明,靠的是文人最为瞧不起的东西“武”活着说是强大的兵力,不过在场的文臣没有一人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文武这东西在大宋立国之初就被放到了对立面上。
行军的队伍忽然变得安静,连文臣的叫苦声消失的一干二净,同样的天家的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当然王语嫣是知道答案的,只不过她可不能说出答案。
看着赵旭和赵昀两人思索的表情,她不知为何心中特别的安静,她到现在还记得赵祯的密信,内容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那一句:“一切尽在朕的掌握。”
这句话使得她心中的所有顾虑消散,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男人的掌握之中,没有任何差错,而她也相信,大宋会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她归根结底只是个女人,而她的男人是大宋的主宰,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王语嫣从没担心过赵旭的太子之位,也从未担心过赵祯的安全,说来奇怪,即便是在知道了赵祯被辽人围困,在上京城之中,她也从未担心过,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这一次秋同样是赵祯带领大宋创造奇迹的时刻,自己的男人了已经创造了无数的奇迹,甚至是他已经成为一个值得史书用最长篇幅,最隆重的笔墨去书写的帝王。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重铸“脊梁”
草原给人的震撼是那些从未到过草原之人无法想象也无法言喻的存在。
原本颇有水平的文臣突然发现自己的词汇已经不能描述这里的宏大。
语言在这里显得是那么的相形见绌,一般人说不出它的震撼,而学识渊博的人也难以描述,为何?
实在是汉家王朝到了大宋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草原,失去的太久太久,直到赵祯开始才逐步的收复。
草原的壮美再一次出现在了汉人的面前,而许多的文臣,尤其是两朝甚至是三朝的老臣,在看到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时失声痛哭,这是一种宣泄,把心肝脾肺都扒拉出来的宣泄。
赵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颇为感慨,甚至是凄凉。
若是这些人知晓历史上百年之后,草原民族的铁蹄踏来,碾碎了华夏的土地,碾碎了华夏的脊梁会怎样?
在赵祯看来,背着小皇帝跳海不是无奈之举,而十万人跟着一起葬身鱼腹也不是无奈,但若是有那道脊梁的存在,若是尚武之火不灭,即便大宋毁灭,也要拉着侵略者共赴黄泉!
汉人的心中从不缺乏热血,也不畏惧死亡,当他们的脊梁硬如钢铁,当他们的身躯充满着力量,没有人能毁灭这头雄狮,更没有人能令它消亡。
还好,历史不会重演,最少大宋已经领先这个时代太多太多,而要想超越大宋,实在堪比大宋现在就实行登月计划。
而赵祯相信,大宋的教育,人才,知识不断的发展,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这种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赵祯可以拍着胸脯说,现在的大宋已经没有征服不了的土地,只有统治不到的疆域。
华夏王朝的扩张是如何停止的?这是个问题,在赵祯看来,汉家王朝在扩展战争中太过依赖供给线,也太过依赖交通,即便大宋现在不断的想尽办法延长供给能力,但依旧能力有限。
尚武的华夏并不能磨灭他们的理智,更难以做出以战养战,随意屠戮当地百姓之事。
元朝横扫欧亚,那是一种变态的侵略,只为了获得更多土地,而且有些甚至是为了战争而战争,完全不理会当地的资源,人口,等等问题。
只是希望把蒙古的铁蹄印在多瑙河畔,人蒙古的弯刀出现在欧亚大陆的每个角落,这是一次宣扬武力,蒙古人已经被战胜各个民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断的向这个世界耀武扬威。
他们觉得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国家蒙古帝国强大的方式只有一样,征服他们!
而汉家王朝和草原民族最大的不同便在这个地方,我的强大不在于宣扬武力,而是在宣扬我的文明…………但你要侵略我一个试试?打不死你!
事实上汉家王朝对抗外来侵略者的战绩是相当可观的,无论是积极防御还是消极防御,总能把侵略者驱赶出去,或是把侵略者耗死。
对于赵祯这个穿越之人来说,元朝,清朝这些个草原民族的统治最终还是被汉人给推翻了,并且他们成为华夏的一部分,或者该说是“养分”。
赵祯的仪仗忽然打出,四周的大驾卤薄也围拢过来,接着是背嵬军,龙卫军,马蹄声如同暴雨击打着鼓面,又如狂风呼啸而过。
赵祯的仪仗什么都有,甚至还有战车代替的御撵,当钢铁洪流组成的一刹那,大宋的官员们惊呆了,他们知道大宋的铁蹄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骑兵,可其中多少人真正见过?
包括那些文资武将都没见过这些,苏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是从过军上过战场的,知晓大宋军队的可怕,但在现在,却是另一番感受。
有如此强军,大宋何愁不宁?天下何愁不安?家国何愁不靖?
所有人都安静的时候,赵祯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缓缓走了出来,指着身后的军队道:“瞧瞧朕的铁骑,瞧瞧朕的利爪,瞧瞧朕的威武!诸公觉得如何?”
“陛下威武!大宋威武!”
赵祯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威武啊!”
随着赵祯的模样,气氛仿佛也轻松起来,但真正了解赵祯的人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官家越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轻松越说明有转折。
而苏轼此刻早已是两股战战,对一旁的好友曾巩小声道:“事情有些大了,早知就不该来这围场之地参加什么秋了!”
曾巩脸色大变,锤了苏轼一拳:“噤声,什么话都敢说,官家的旨意到了,你敢不来?还想不想娶公主了?再说官家这不是挺高兴的吗?”
“挺高兴?!”苏轼差点叫出声来,引得四周官员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眼下正是君臣和睦的时候,岂能破坏?
苏轼拉着曾巩,瞧着官家愈发和睦的表情:“哥哥信我,这可不是子瞻的玩笑之语,官家这时候让我等骑马而来,腿上磨得血肉模糊,显然是要整治朝堂的,而在草原上夸赞军队,这又是何意?”
曾巩有些莫名其妙:“想不明白,子瞻,官家这是何意?你可知道?”
“我若知道就不会害怕!官家之举往往出人意料又发人深省,眼下这模样怕只是个前奏,最少现在不该是秋的开始,还需两日才是黄道吉日。”
“那有什么,官家总不能生吃了我等吧?你苏子瞻就是想那有的没的,端的没有意思。”边上的官员忍不住插话。
苏轼瞪了插话人一眼:“你们不信就算,瞧着吧!官家定然是要在咱们大宋朝堂,不,整个大宋提出尚武之说!”
“尚武?”
众人稍稍一愣,这话还真有道理,难怪官家让文臣武将,外戚勋贵,宗亲后宫都骑马而来,连皇后也不能例外,而骑马而来参加秋说明什么?
可不就是人人都要尚武嘛!
“这也没甚的可怕,尚武本就是我华夏之精神,君子六艺还有射、御两术,如今大宋疆域广大,但辽朝依旧在侧,尚武之风兴起,何足为奇?”
苏轼露出他最欠揍的笑容:“哦?兄台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兄台身体如何…………”
曾巩赶紧打了个哈哈:“苏子瞻,咱们两人闲谈而已,何必牵扯旁人进来?”
苏轼的这个笑容最让人受不了,因为这笑容在神都城中没少与人大打出手……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汉家的大气魄
苏轼的感觉是正确的,赵祯并不打算点到为止,而是要“深入的”,“透彻的”,“大换血”似得改变大宋朝堂的精神,改变大宋的精神。
当然,这是一场改变,并不是一场谋杀,所以对上了年纪的人,身患疾病的人还是有特殊照顾的,但年轻官员…………一个都别想跑!
望着文臣武将,望着勋贵宗亲,赵祯悠悠然的来了句:“从现在起,一切以军中法!”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从秋开始,所有人都要按照军中的习惯和法度进行,无人能例外,也就是说即便是皇后也要如此…………
苏轼“绝望”的盯着曾巩道:“瞧见没?我就说吧!我就说吧!”
“这又如何?你不是在军中待过吗?也没瞧见你少了一块肉嘞!”曾巩玩味的望着苏轼,随即脸色一黑,他想起来了,当初在神都城的城门口迎接苏轼的时候,这货好似和现在不一样……
赵祯的话音刚落,便有数队将士上前,给参与秋的所有人配上了横刀,弓箭,弩箭,还有盔甲………虽说是半身的皮甲,可这对于平日里在朝堂之中文质彬彬的文臣来说亦是难事!
这时候的苏轼反倒是坦然起来,一手一脚的穿上皮甲,边上的曾巩瞧着苏轼的模样,把弓弦包裹起来然后斜挂在身上,接着便是把弩箭插入马鞍上的皮革套子之中,箭袋也是放在马鞍上。
有些人则是把箭袋挂在了背后,这样看着威武方便,实在是行军之中的无奈之举,箭袋放在背后,便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去举手够箭,而在马鞍上顺手一抽就好。
大宋的弩箭和弓箭都是制式的,所以不分弓弩都可以使用,秋是打猎,弓箭弩箭都能用,就看你的水平如何,当然一般的文臣还是喜欢使用弩箭。
苏轼用刀鞘一把将曾巩手中的棘轮弩怼过去:“弓弩万万不可对着人,即便是未上弦亦不可!”
发放弩箭的士卒惊讶的抬头望了苏轼一眼,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官人倒是在军中待过!诸位官人,手中的棘轮弩乃是我大宋的克敌利器,但也是要命的玩意,一旦失手,以眼下这个距离,射穿一个人不成问题,甚至还能连毙两人嘞!万万小心,万万小心!”
这话就让众人更加提心吊胆,不是担心手中的弩箭伤人性命,更多的是担心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在无意之中把自己给射穿了…………
当然,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往弩箭里装填箭矢。
赵祯亲自为王语嫣披上铠甲,这是一副相当贴身的板甲,质量轻盈,并不累赘,穿上之后的王语嫣处处透露出一股子英气。
而赵旭赵昀两人却是互相帮对方着甲,这时候终究是兄友弟恭,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在父母面前,一定要妥帖,他们知道父皇母后事实上最看重的是手足之情。
赵祯从小就对他们说:“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爱他人,先学会爱亲人才会爱天下人。”
赵祯和王语嫣都知道,其实赵旭不是一个暴戾的孩子,相反他受到儒家的教育之后,是一个遵守礼法的孩子,但也正是这种儒家的定式思想让他成为一个墨守成规之人。
这归根结底还是赵祯自己的错,他当初和王语嫣都想着把赵旭打造成一个守成之君,而什么思想最适合?自然是儒家思想,所以导致赵旭现在被约束在一个框架之中,一个由儒家思想,教条和礼法约束的框架。
现在赵旭每做一件事都要首先考虑这是否附和儒家的“规矩”,而且他也学到了文官身上所谓稳重,赵旭不是一个天资非常好的孩子,并不是说他笨,他的智慧不输于赵昀。
只不过他没有作为皇帝所应该有的“天资”。
待所有人准备完毕,便是赵祯开始首猎,帝王首猎之后,意味着秋正式开始,为期一周,当然也只有在赵祯首猎之后,一路赶来的官员才能休息。
对于赵祯来说这实在简单,这是大宋刚刚圈禁的围场,里面的飞禽走兽不要太多,而且赵祯不打算用火枪狩猎,而是会用刀剑,弓弩。
这是祖先狩猎的工具,也是祖先每次秋的礼器,赵祯自然不会改变,至于在辽朝,辽人的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谁说汉家男儿就不能如草原汉子那般的弯弓射猎,风吹草第,赵祯策马奔腾,警觉的梅花鹿分散逃走,这是他们生存的本能,鹿儿四蹄飞奔,赵祯紧追其后,箭矢早已搭在弓弦上,瞅准机会就是一箭射出。
在马上射猎其实并不简单,马的奔跑能力在于持久,而鹿善于机动和爆发,赵祯追逐一会之后,眼前这只梅花鹿的体力不断的下降,这一箭便有极高的命中率。
随着梅花鹿的翻倒在地,四周将士发出欢呼之声。
自有军士上前收拾猎物,这是秋的第一只猎物,也是祭祀的最佳祭品,秋的祭祀向来是用猎物,整只鹿都要放在了祭坛之上,当然一只鹿实在太磕碜了些。
除了赵祯之外,王语嫣这位一国之母也参与了狩猎之中,只不过她用的不是弓箭,而是弩箭,棘轮弩的上弦并不费劲,王语嫣甚至可以在马上单手完成上弦。
文武百官都没想到,身处后宫之中的大宋皇后居然有着相当不错的马上功夫,并且射猎也相当不错,当然她的猎物不是鹿,而是一只羊。
而赵旭和赵昀两人的猎物是牛……
牛羊本就是祭祀所用的祭品,而赵祯的鹿显然是首猎的祭品,象征着帝王的实力,整只的鹿,牛,羊,被放在祭台上,而所祭祀的是皇天与后土,也祭祀华夏的祖先。
赵祯带着赵旭赵昀两人在鸿胪寺官员的高声唱诺下缓缓参拜,拜的是谁?是华夏祖先!祭的是谁?是华夏的尚武精神。
在苍茫的草原上,临时搭建的祭台,帝王着甲佩剑带着子嗣参拜,这种场面不得不说是儒家礼法之中看不到的热血。
这是一种粗犷美,是一种让人心中澎湃的震撼,原来汉家也有如此大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