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贺兰雪
大宋皇宫的御花园中,杨采薇与没藏黑云这对姑侄走在小道上,四周的积雪已经很高,唯独这小道上没有积雪覆盖,显然宫中的内侍已经打扫过了,可看着眼前霜雪覆盖的模样,哪有一点景致?
没藏黑云微微皱眉:“大宋宫中的御园为何如此凋零?难道没有宫人清扫出来,引入热泉灌溉吗?”
杨采薇看了看天色道:“宫中自有热泉,一会你便知晓,而这四周被霜雪覆盖,乃是官家刻意为之,不许宫人随意清扫积雪,一是对应天道之说,官家云:春夏秋冬,年之四时,冬日虽山花烂漫却少了本该有的凄美,是凋零,还是雪中傲立,全靠它的精气之神。顶点23S.更新最快
二是让皇嗣们观察积雪的厚度做出记录……这便有些玩闹之意,三是,让宫中女子有一娱乐之所,这积雪用来堆雪人,打雪仗便是极好的……”
没藏黑云精致的脸颊为之一呆,第一个说的过去,思来想去颇有大道蕴含其中,第二第三个说法便是太过天马行空,天方夜谭了,皇嗣们记录这些又有何用?堆雪人?打雪仗?难道规矩礼数森严的大宋,后宫之中却可如此嬉戏玩闹?
“姑姑,您在到那个宫闱多年,不知他赵祯是如何让您甘愿臣服的?您可是拓跋家的明主,正统的西夏公主……”
瞧着自己侄媳妇的疑惑,杨采薇无奈的苦笑道:“这我可说不出来,一切还需你自己感受,党项的公主又如何?别忘了,你还是西夏的太后,最后还不是嫁与官家?官家身上总有一份让女子无法自拔的东西,或是诙谐幽默,或是智珠在握,或是……”
没藏黑云微微低头:“我也说不出,反正一路上见识到了官家的文采,着实惊人,千古绝唱仿若张口便来,治国之策更是如信手拈来,繁琐的朝政在他面前总会变得如此简单,当是有大智慧的……”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杨采薇便知晓自己这位侄媳妇已经被官家的事迹所折服,无法反驳。
是啊!如此出色的男人怎么会不招人欢喜?更重要的一点没藏黑云没有说出来,赵祯数次御驾亲征,从消灭赵元俨的叛乱,到北伐燕云,再到最后的灭国西夏,无比显示他的文治武功,这在历史众多皇帝之中极为少见,跟重要的一点是在经过如此多的征伐之后,官家依然从善如流,善于纳谏,对待百姓依旧仁慈体恤,大爱大仁之心天下可见。
前面不多远处便是后苑的温泉所在,据说这温泉是从北京城的龙脉中流出,可谓是得天独厚的热泉,在这个冰雪覆盖的天气中,温泉四周云霞缭绕,雾霭遮蔽,宛若人间仙境。
而此时的赵祯便在这里泡温泉,同时还有王语嫣在侧,没藏黑云见了又是一呆,她实在没想到大白天的皇帝就能与皇后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赵祯舒服的泡在温泉中闭目养神,待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见到了杨采薇带着没藏黑云来了,稍稍坐起道:“爱妃来的正是时候,朕就打算和皇后用膳,来人更衣!”
赵祯的衣服也是随便,在宫中常穿的一件便是大红修身的燕居服很是随意,而王语嫣也是差不离,不过是多了一件绫缣织的五色锦绣花衣,听说这衣服在民间很是流行。
没藏黑云是第一次进入大宋的皇宫,也亏有杨采薇这位“前辈”带着,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的皇帝哪有一点皇帝的威严和肃穆?随意中甚至还透露着一丝玩闹。
而宫中的御膳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只不过是几道官家和皇后爱吃的菜,外加上一点党项的吃食,总共加起来才八道菜,这别说是在用御膳,即便是大宋的富豪之家也没有这么“寒酸”吧?
但饭菜的味道确实让人叫绝,没藏黑云敢说自己在党项吃的所有饭菜都没有大宋的饭菜好吃,一道都没有!
赵祯端起盘子把里面的肉汤和米饭混在一起解决最后的“烦恼”,同时也对王语嫣问到:“皇后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
王语嫣笑道:“臣妾交代了,没藏氏生的聪明伶俐应该都能记下。只不过,官家,臣妾觉得没藏黑云四字颇为繁杂,不如官家赏赐一个好听好记的名字如何?”
赵祯稍稍想想也是,每次叫她的名字都颇为麻烦,倒不是没藏黑云四字不好,而是四字在大宋姓名中颇为少见,读起来便也拗口:“不如随山脉为姓,以化水之物为名。”
“贺兰,雪?”
没藏黑云最先反应过来,默默的念叨着自己的名字,贺兰山下繁衍的子民,以贺兰为姓,以洁白之物为名,真真是顶好的!
杨采薇甚至都有些嫉妒自己的侄媳妇,贺兰雪,如此清新脱俗的名字还是官家赐予的,算得上是无上的荣耀,轻轻推了一下贺兰雪的胳膊:“还不快快谢过陛下?!”
“臣妾贺兰雪谢过陛下!”
赵祯笑了笑:“只要朕的后宫安定,比什么都强,你们姑侄俩可以经常走动走动,这北京城没事也可以去逛逛,对于党项人的安排,朕自会处理,你们就莫要操心了。”
杨采薇与贺兰雪对视一眼,赵祯的意思很清楚,她们两人只是大宋皇帝的女人,并非是党项人了,与党项再无瓜葛,一切事宜都将由官家安排……
两女身在皇宫之中,只能听从赵祯的安排,相比贺兰雪的不信任,杨采薇却大刺刺的回答:“臣妾遵旨!”
赵祯并不在乎贺兰雪的不说话,西夏已经归附,自己当着党项百姓的面带走了她,这就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剩下的便是交由夏竦,狄青,以及范仲淹三人了。
饭菜的味道是极好的,但贺兰雪却有些味同嚼蜡,她不明白,为何杨采薇那么相信官家,但既然姑姑相信,其中必然有道理……
贺兰雪只能按下心中的无奈,把经历放在眼前的吃食上,反正自己来大宋是享受荣华富贵的,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还花那么多的心思干甚?
“陛下,听说北京城外的灾民被遣散,不知如何处理?臣妾想派人送去宫中的姐妹平日里节省下的钱财……”王语嫣突然的开口打破了饭桌上稍显尴尬的气氛。
第九百三十六章勤政殿
王语嫣突然这么一说,让赵祯想起了罗家村灾民这档子事,无力的挥了挥手:“此事皇后就莫要过问了,一切皆有朝廷在,自会安排妥当,数钱灾民之中不过了了百人是真正的灾民,剩下的便是窥伺国帑之便的刁民罢了。”
“还有这等事?”王语嫣一惊,待三才在一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念叨一遍,她才笑道:“官家,这虽是坏事,却也是好事,最少证明咱们大宋面对天灾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灾民,也证明咱们大宋的救灾举措过得去,已经能让这些浑人占便宜了。”
赵祯想想还真是这么一说,若是这些灾民所到之处吃的都是难以下咽的食物,那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受这份苦来占朝廷的便宜。
抬头望向王语嫣,赵祯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事说来也是令朕动怒,这罗家村乃是真定府灵寿县治下,但唯独这小小的罗家村前来京师逃荒,而相近之地却无其他村寨前来,原是其中另有隐情,说是灾荒实则与人祸脱不开关系!”
王语嫣倒了一杯热饮子给赵祯:“官家,可是曹家?太祖便留下过圣谕,赐他们富贵……”
赵祯长叹一声道:“是啊!便是因为太祖如此,朕一行一动都要束手束脚,国朝上下投献之风愈演愈烈,只要是有了功名的士子,族中之人便投献土地与其名下,免去赋税之忧。何况那些朝中的权贵?即便是连一朝相公都是如此,庞籍祖籍成武县,多少的人投献他家门下,说的好听便是照顾乡邻,实则偷国之税矣!若是子孙后世不仁,投献之民必是凄惨。”
王语嫣默默不语,说实话,她王家的土地之会比曹家,庞家更多而已,其中不乏有些是买卖而来,已经超出了王家应有的承受能力,但父亲和兄长在面对土地时的贪婪,王语嫣怎么劝都劝不住。
“官家,臣妾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贺兰雪突然开口,把桌上的人吓了一跳,赵祯随即笑道:“哦?你倒是说说为何不难?”
清了清嗓子,贺兰雪开口道:“百姓投献土地,图的便是免去赋税或是减少赋税,陛下只需规定,大宋上至权贵,下至平民都必须缴纳赋税,除非权贵之家愿意自己贴钱帮助投献之人缴税,若是不然必会从那些佃户身上盘剥,即便是投献给权贵之家也是无用。”
王语嫣笑了笑,而杨采薇微微摇头,显然这么简单的想法官家不可能没有想过,而不这么做必有原因,其中涉及的利益太过庞大了!
赵祯指了指脑袋:“朕来的路上还夸你聪明,现在看来脑子是个好东西……还有,朕与皇后乃是闲聊,你这便算是议政了,下不为例。你们继续用一些吃食,聊聊家常,朕去勤政殿理政了。”
“臣妾恭送陛下!”
赵祯摆了摆手大步离开,说实话刚刚贺兰雪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要实行起来实在太难,赵祯即便再强大,也不好与大宋所有的权贵相抗衡。
但土地兼并的局面却要开始抑制,赵祯久居北京城,或是说久居皇宫之中,对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多少了解,地方投献了还不知多少的土地,土地兼并还不知有多么严重,要不是柳永机警,怕是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
勤政殿是赵祯处理日常公务的地方,就相当于办公室一样,只不过这里比之御书房却更大,更加繁杂,里面不光有大宋的舆图,还有十八座沙盘,并且朝中官员的奏章,两府公文在这里都能找到。
现在赵祯偶尔也在这里接见外臣,文德殿中的留身奏事也会在勤政殿中进行,不过一般都是赵祯主动在这里召见臣子,毕竟相比文德殿,这里要私密的多。
一张宽大的御案,上面除了赵祯的文房四宝,皇帝印信之外,便是高高堆积的奏折,有的时候这些奏折多的真的能让赵祯怀疑人生,自己是皇帝吗?怎么感觉像是个批阅奏疏的机器?
但这些奏疏你还不能不看,万一漏过了要紧的事情,到时引起的麻烦和奏疏将会比眼前的更多!这就是赵祯勤政,不敢怠政的原因。
今冬又是奇寒,司天监送来了这几年的冬日寒冷比较,现在可没有温度计,更没有标准,只能以物候最为比较的方式,南方的湖面冰冻几尺,冬日里的耐寒植物什么时候开始被冻死,等等这些都将成为参考的依据,虽然没有准确的温度显示,但却更为直观明白。
“入冬以来,天大寒,太湖水面辽阔,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广为三万六千顷皆以冰封,实乃千百年来之罕见!…………”
连地处南方的太湖都结冰封冻了,这是极少见到的情况,往日里太湖也可能结冰,但却很少封冻,这只能说明赵祯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大宋确实在经历一场小冰河!
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天气只会越来越寒冷,这也是为何北方游牧民族不断向南方的中原王朝侵袭的重要原因,环境,或者说大自然迫使他们这么做。
现在只能说是前兆,并未真正进入小冰河时期,在赵祯的记忆中,真正进入小冰河时期却还需个五百年左右,但现在的前兆却已经如此明显了,大宋不好过的同时,大宋的北方更是不好过吧!
相比中原王朝抵挡灾害的能力,北方游牧民族则是要差了许多,他们没有足够扎实的农业基础,在手工业上更是不及中原,要想挨过寒冷的冬天,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损耗更多的国力……
赵祯起身把手中司天监送来的资料放在带有抽屉的书柜之中,这书柜足有一面墙那么大,最高层甚至要爬梯子在能散去,这些书柜中往往放置了大宋的机要,所以在这勤政殿中只有三才一人伺候,其他的内侍根本就无权靠近。
只不过现在的三才小心的从门外进来,在看到官家亲自动手后,连忙上前打开抽屉把东西放进去,赵祯奇怪的望了一眼三才道:“当值的时候也敢溜号?朕看你是越来越胆大了。”
三才赶紧倒茶奉上:“官家,奴婢可不敢怠慢,只不过……只不过……”
赵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有何事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只不过,尚书虞部员外郎曹玘求见!”三才心惊胆战的把话说出来,随即便瞧见官家的脸色极为精彩,最后憋出一个字:“传……”
第九百三十七章死的早不如死的巧
曹家来人赵祯一点也不奇怪,庞籍定然是把消息传递给了曹家,但让赵祯没想到的是,曹家的反映居然如此之快,这才仅仅一天的时间,曹家便已经派人来宫中请罪了?按道理来说曹家应该先让事情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的上疏辩解,或是把家中的纨绔惩戒了才是。
待曹玘进入殿中,赵祯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哭丧着脸开口嚎啕:“起奏陛下!微臣兄长去矣!”
赵祯一时间呆住,曹玘的兄长?不就是曹玮吗?!本还打算治罪曹家,现在看来绝不可能了,说不定还要好生安抚,并且送上自己亲自撰写的神道碑文以示优厚……
曹玮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也算是武将中颇有战功的,不光为他自己挣得了荣耀,也为曹家的家门光耀了门楣,这也是为何曹家在朝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赵祯的皇后便是曹家的曹玘之女曹氏,也是因为曹皇后,曹家才有了相当高的地位,但赵祯已经改变了历史,并没有迎娶曹氏,于是现在的曹家并非皇亲国戚。
相比外戚,现在的曹家更加的难以对付,赵祯对曹玮的死很是哀伤,毕竟是曾经的左膀右臂,现在死了自己也动不了曹家了……
“令兄去矣,朕心甚憾之!曹玮任枢密使多年,恪尽职守,带兵杀敌,为我大宋披荆斩棘颇有战功,朕每每想起夜不能寐,朕北伐燕云,其环伺于侧,朕收复大同,则首当其冲!朕心甚憾,甚憾!”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赵祯起身渡步,说实话曹玮的功绩应当肯定,他确实是一名能征善战的武将,执掌枢密院多年更是没错错漏,这些都不算,单单是他选择站队在自己这边也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自己却并没有给予他太过隆重的恩宠,单单一个上柱国的勋封不足以说明他的价值,而爵位上不过是一个五等的威武郡公。
赵祯转身对三才道:“传朕的旨意,赠威武郡公曹玮侍中之衔,谥号武穆,着翰林学士拟旨,昭告天下!”
三才躬身道:“奴婢遵旨!”
曹玘迅速跪下:“微臣谢陛下恩典!”
三才刚刚迈步,赵祯忽然叫住他:“慢着,曹玮跟随朕多年,又是先帝朝的老臣,配享先帝庙庭吧……”
三才猛地一哆嗦:“奴婢……遵旨。”而曹玘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的目瞪口呆,随即重重的拜下地砖都快被他磕破了:“陛下隆恩!曹家没齿难忘,必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恩典!”
赵祯挥了挥手:“退下吧,朕有点乏了……”
待曹玘走后,赵祯独自一人坐在勤政殿中喃喃自语:“你死的真是时候啊!这么多年来朕待你不薄,死后更是给了你无上的荣耀,但你曹家若是还不悔改,朕可不会手下留情,在朕看来,你是你,曹家是曹家,并无牵扯……曹诱你可保不住啊!”
说完,赵祯便在纸上写下了一段神道碑词,算是对曹玮最后的交代,他已经给了曹玮荣耀无两的死后尊荣,让朝臣们看见自己并不是刻薄之君。
但同时也要让朝臣们看到,即便是如此,对于巧取豪夺百姓土地一事,他也绝不姑息,在别人眼中也许不算什么,但在赵祯眼中这便是不可饶恕!
原因无他,那曹诱不过是靠了祖父曹彬的恩荫挂了一个虚衔,这样的人在大宋有的是,灵寿县知县事绝不敢和他勾结起来截留赈济之粮,当他却这么做了。
显然他是冲着曹家的名号去的,也是为了巴结曹家,只不过手段太拙劣了一点,更是没想到柳永会点拨罗家村的人,不远千里的上京告状。
现在的曹家可算得上是真正的权贵之家,家中就没有子嗣的脑袋上没顶着朝廷的恩荫的!
赵祯担心就担心在这里,一个庶出的子弟便有如此大的能量,与一县之父母合谋不法,如此怎能不叫赵祯动怒?
写完曹玮的神道碑,赵祯手中的紫毫,粘上红色的朱砂墨稍稍思量便在干净的白纸上写下:“曹氏有佳儿,朕亦能闻名,事出颇惊诧,望尔多自省!”
大红色的朱砂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下如此这般话,显然是警告之意,三才捧着这幅赵祯赠予曹玮的神道碑交给曹玘:“这可是曹家无双的荣光,先是济阳郡王配享太祖庙庭,现在又是威武郡公配享先帝庙庭,风光一时无两。”
曹玘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上道:“多谢大官吉言,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三才哪里敢收,下面那张可不是什么好话,笑眯眯的抬手一挡开口道:“您可别急,现在说是奴婢的吉言,怕是待会便要翻脸,官家还有一张纸交给你,好好看看吧!”
大红的朱砂墨在上好的生宣上极为显眼,红色的飞白犹如白刃穿空戳在曹玘的心上,大惊失色的对三才道:“大官,不知官家何意?”
“官家何意?你真定的曹家门庭干出什么丑事你能不知道?官家这是给你曹家留了脸面,不忍说那些重话,瞧瞧这朱砂墨的飞白,您接在手中就不觉得抖?!官家如此器重你曹家,你曹家却出了逼人投献之事,官家岂能不怒!?”
随着三才的话曹玘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岂能不知曹诱做出的丑事,他本以为兄长离世,多少能让官家网开一面,官家是网开一面了,可眼前的朱红御笔却比责罚曹家还要严重,这说明官家对曹家很失望,非常的失望,以后会把更多的注意放在曹家身上。
这比任何惩罚都要来的可怕,一国之君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权贵之家身上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曹家从今以后要步步小心,不能做错一件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曹玘记得兄长弥留之际的交代过:万万不可违逆官家,官家不动则已,动若惊雷,不怒则春风拂面,怒则雷霆万钧,曹家如今位极人臣,风光无限,可一旦触怒龙颜,必将灭顶!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曹玘到现在也忘却不了兄长咽气之前最后一句话:万万小心官家,曹家早已失去圣宠!
开始的时候曹玘觉得兄长话言过其实,待得了官家的赏赐后更是觉得兄长老糊涂了才会在弥留之际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一股凉意从曹玘的尾椎骨升起,一直冲到天灵盖……
官家要事真的照拂曹家,就不会有如此丹书,而是会先行在朝中责骂,然后再赏赐兄长,以示恩宠!
第九百三十八章人死身后事
曹玘在离开皇宫之后,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当看到曹家在京中的府宅之后,脸色更是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曹家数代经营,效忠天家赵氏,从未有任何忤逆,不臣之心。
兄长曹玮更是得了配享真宗皇帝庙庭的殊荣,这是继父亲曹彬之后又一配享庙庭之殊荣啊!曹家可谓风光无限,但是!这无上的殊荣却被一个晚辈的所作所为玷污了!
曹玘乃是曹家第二辈中的最后一人,其他人都先他一步而去,现在官至尚书虞部员外郎的他是曹家最后的柱石,一旦自己倒下,那曹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大门上曹府二字乃是父亲手书,笔力刚劲,颇有沙场之风,虽说是皇帝故意敲打曹家,警告曹家。但最终还是曹家之中出了岔子给了官家机会!
说到底曹诱是自己的孙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摆脱不了干系,对于这个“好孙子”曹玘已经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他胆大妄为绝不会惹出如此大的麻烦!
在曹玘看来,曹家本可风光无限,官家最不喜欢权贵之家动百姓的最后一点依靠,土地这东西是万万动不得的,即便是要收取投献也当是光明正大的收取,并去县衙备案,买卖土地在大宋可算不得什么!
再说,现在可不光是土地能赚钱,工厂,货运,远洋,最不济购买商品派人前往西域也能赚取大钱!何必在土地上找补?难道家中的子弟已经愚蠢到这种程度?看不出官家给了这么多的赚钱机会,非要从农人身上盘剥才算过瘾?!
“老爷回来了……”
曹家的管事上前迎接,一边走一边指着庭院道:“老爷,朝中和四老爷有旧的同僚都来了,除了身在燕云的夏参政,狄枢密,两府相公都到了,是不是命人开宴?”
曹玘微微点头:“既然人都到了,命人上菜,老夫在开宴之前还有话说。”
管事看着曹玘手中的明黄色绢纸,用脚后跟猜想也知晓这定然是官家的赏赐,连忙招呼家中的侍者开始上菜,来的可都是朝廷大员,在管事的看来,四老爷的死都是隆重的,不光有这些朝廷重臣,还有官家的赏赐。
吊唁宴均为二天事,即第一天请客,第二天谢客。请客日,祭奠后素菜馒头,随到随吃,俗称便饭。贵客则设偏席,全桌碟子,四道小菜,四个碗子待之。便饭后开席宴宾。开席前,对贵客和来宾中的长者,一般都有安坐之礼节。
因为曹玮的身份不同,前来吊唁的更是朝中重臣,于是曹家便以官品官价设置席位,一来不会乱了尊卑上下,二来可以让主家快速的找到“贵客”所在。
因丧事宴席不准猜拳行令,这酒喝的多少有些无趣,所以众人并未有多少期待,曹家的饭菜是寻北京城最好的厨子来的,味道自然不一般,即便是糕点也已经让人颇为动意,但谁也不会在这里大吃大喝,失了礼数不说还得罪了曹家。
这时候的曹玘已经走到了众位宾客之前,他是曹家的长辈,自然话语权最终,一切还要等他开口,之后才有主事之人说话的权利。
“诸位同僚来此,曹府不胜荣幸,兄长操劳多年,官家体恤赐其荣归致仕,却不想无福消受,今老朽前往宫中报丧,官家甚憾之,特此神道碑一副……”
曹玘话还没说完便被在场的惊叹声所淹没,朝臣的神道碑一般都是寻品德高尚之人书写,有的也会请上司书写,但官家主动书写神道碑,这……这简直是无上殊荣。
眼前这一幕如曹玘之意料,说不得意是不可能的,接着又道:“陛下厚爱兄长,不光有神道碑赐下,亦有封赏,这位大官请了……”
跟随曹玘而来的内侍连道不敢,清了清嗓子道:“威武郡公曹玮,有功于国,为官数十载,兢兢业业……特赐侍中谥号武穆,并……配享宗真皇帝庙庭!”
哗啦……随着内侍的话,曹府之中一片话让,这些曹家真可谓是风光无限,一家之中父子两人配享庙庭,这是作为臣子无上的荣誉啊!
太庙是皇帝一家直系的专门祭祀场所,一般只有皇帝的先辈可享此殊荣。
即便是普通的皇亲还没有资格,必须是近亲或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皇亲,剩下的便是大功于社稷的臣子,经皇帝允许也可在死后享用太庙的待遇,这些臣子死后将是以郡王之礼厚葬。
曹玘早已猜到会是这样一副局面,微微对管事的点头,尽量的表现波澜不惊,充分体现谦恭之态,这是文臣最为喜欢的礼遇……
曹玮的长子曹僖已经在一边等候,酒筵程序均是先酒后餐,酒过三巡,即上菜饭,掇法一般都是“风搅雪”,即一回菜一回饭,席间共上四回馒头,在上第一回菜时,作为孝子的曹僖便至席前跪菜叩头,以示劝酒致敬。
这场吊唁宴说是吊唁死者,不如说是曹家向大宋的官场宣扬盛况的过程,即便是身为宰相的庞籍在见到曹玘后都是笑眯眯的点头致意,能让一国相公如此对待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但很快曹玘便笑不出来,他想起了自家孙儿的事情,眼下朝臣们还不知晓官家对曹诱的申斥,若是知晓定然要幸灾乐祸,也能看透曹家月满则亏的事实。
现在曹家官价最高的便是自己这个尚书虞部员外郎,这是一顶一的肥差,掌山泽、苑囿、畋猎,取伐木石、薪炭、药物,及金、银、铜、铁、铅、锡坑治废置收采等事,权柄极重,可却无法与参政议政的相公媲美,这么多年来,自己只不过有一次迈向三司的机会,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除了自己,剩下的家中晚辈虽也有官职在身,可都是并无多少实权的寄禄官,职事官则是少的可怜,显然官家是想把曹家高高抬起,却不打算轻轻放下啊!
再加上曹诱的事情一出,曹玘在别人的赞颂中却有一种非常紧迫的危机感,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让官家看到曹家的决心!
曹玘明白,曹家要是想再次崛起,最后的希望便在自己身上,自己要向官家证明,无论何时,曹家都是站在官家一边的!
曹玘望了一眼正在府中忙活的后辈,能在这里忙活的都是曹家的才俊,即便不是自己这一房的,曹玘也要保护,有的时候甚至要牺牲自己的骨肉来保护全族的希望。
要想向官家证明曹家的决心,必须要牺牲掉自己的骨肉,而曹诱便是不得不牺牲的人……
第九百三十九章断尾求生的法则
曹家的吊唁宴给了朝臣们以相当大的震撼,官家给曹家的荣誉实在太多了些,对曹玮的死后尊荣也太高了些,但说实话,曹玮的功劳大家都是看得见的,无人对这场浓重的吊唁置喙。
曹玘站在曹府门口高高的台阶之上,向每一个前来的同僚道谢,谦谦君子的模样,让朝臣们大赞他的气度,庞籍带着两府相公最先离开,走到时候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曹玘的肩膀道:“曹家不易也!”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让曹玘大为警醒,显然这位相公明白了官家的深意,而自己的动作要加快了!
待送走所有朝臣之后,曹玘便大步走进后院,在厅堂中坐下的同时伸手端起桌上的凉茶饮用,妻子王氏上前埋怨道:“大冷天的喝这凉茶作甚,万一灼了病气又该如何?!”
曹玘摇头道:“病死也比气死强,兄长以命为我曹家获得如此殊荣,却差点让咱们家的小畜生给毁于一旦,即可传信回真定灵寿祖宅,把那曹诱给老夫押解进京!”
王氏大骇,惊叫道:“老爷莫不是疯了!诱儿远在真定府,怎能给曹家闯祸?何况四叔叔刚刚得了官家的厚葬,官家岂能与诱儿计较?……他又闯了什么祸?”
“闯了什么祸?他勾连灵寿县知县事王有道,截留罗家村百姓的赈济粮,罗家村百姓进京告状,正巧被官家赶上!”
王氏随即长舒一口气道:“原是如此,这事情妾身也听说了,官家不是说着三司查办,大不了让诱儿把截下的粮食给这些泥腿子送过去便是……”
啪……一碗精致的茶杯带着黄汤在地上碎裂成无数块,飞溅的到处都是,吓得王氏一个哆嗦,曹玘愤而站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扶着那小畜生,看看吧!这是官家亲笔所书,就是用来警告我曹家的!”
潇洒的飞白引入王氏眼帘,字是极好的,只不过血红的朱砂墨配上雪白的生宣……颇有杀人见血之气,从头到尾不过简单的四句,以王氏的功底轻松便知晓其意:“这是官家好心提醒咱们,只需对诱儿多加管教便是,何必大动干戈。”
“愚蠢!……愚蠢啊!妇人之见!愚不可及!若是官家先行在朝中申斥,再赐我曹家如此殊荣便是不再计较,但这份丹书却是私下传给我的,说明官家并不打算放过。而是把眼光放在了曹家的身上,若是我曹家有一点错处,都将万劫不复!”
曹玘恨恨的对妻子一字一句的说完,而此时曹玮的继室沈氏闻讯而来,见到两人吵闹便上前劝阻:“好好的何故大动干戈,结发夫妻哪来的如此大火气?!”
王氏赶紧上前:“嫂嫂,我家老爷要把诱儿押解京中惩治!瞧着架势不死也要退层皮!”
沈氏皱眉向曹玘问到:“小叔这是为何?”
曹玘长叹一声:“嫂嫂有所不知,曹诱在真定府祖宅犯下大错,如今已然是被官家知晓,现在除非迅速处置,否则官家必定盯住我曹家,以后族中后辈再想出头,便是难上加难!”
“哦果有此事?”
曹玘点头道:“不敢诓骗嫂嫂,官家丹书在此。”
接过曹玘递过的书信,沈氏皱眉看了许久,最后开口道:“确实如小叔所言,官家这是盯上了我曹家,诱儿怕是难逃此劫……”
“什么……嫂嫂,救救诱儿啊!我的孙儿中就数他最机灵,怎么会,怎么会……”
这沈氏虽是曹玮的继室,可在曹家的地位却相当于曹家主母,皆因她家的门第非同一般,乃是宰相沈伦孙女,见识自然非同寻常:“官家明显是想拿我曹家开刀,杀鸡儆猴,是想连获得如此殊荣的曹家官家都不放过,何况其他权贵之家,官家给老爷如此死后哀荣,定然是扬而后抑!”
“嫂嫂所言甚是,看透了官家的手段,不知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看着那不孝子毁了曹家……”
曹玘也想救下自己的孙儿,但相比妻子的急迫却更加在意整个曹家的未来,现在尚有机会,便对这位嫂嫂发问,而沈氏自然有应对之策:“其实也算是简单,既然官家让我等自查自省,那就要依照官家的旨意从重发落,尤其是对诱儿更不能有丝毫宽恕,……”
王氏大惊,连连道:“嫂嫂……”
“你要知晓,只有如此才能救下诱儿的性命,在官家眼中向来是无论高低,你家诱儿的命是命,那些灾民的命也是命,若是你愈加护着诱儿,官家便会愈发责难!”
曹玘稍稍点头道:“多谢嫂嫂提醒!愚弟这就把那不孝子孙押到京中发落……如此既能让官家解气,又可帮助官家做到杀鸡儆猴之用……”
沈氏微微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帮助现在的曹家渡过难关……
王氏惊恐的望着眼前略显陌生的两人,一个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一个是在族中颇有贤淑之名的长嫂,为何在关系到门第之时立刻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宁愿牺牲掉诱儿也要保住曹家利益不失?
“老爷,嫂嫂,如何打算?”
曹玘紧紧的盯着眼中显露出惊恐的结发妻道:“你难道就不想保住诱儿的性命吗?吃些皮肉苦,总比要了他的命强得多!”
王氏一听有性命之忧,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吃些皮肉之苦便让他长些记性,万万不敢造次!”
瞧见王氏希翼的样子,曹玘狠心说道:“让曹佾派人把诱儿押解京师,送与提刑司治罪!”
“什么?!老爷,诱儿截留赈济粮,与地方官员合谋罗家村灾民土地,这要是送去北京城的提刑司,必是处以极刑的啊!老爷这是要大义灭亲,让我孙儿成为曹家的垫脚石啊!”
曹玘完全不理会王氏的纠缠,甩手道:“本老爷我就要大义灭亲,看来你是知晓个中缘由的啊!如今还要替他隐瞒?可你觉得官家会放过曹家吗?若是不断尾求生,曹家便开始家道中落!遇到官家这样的“明君”老夫也是没有办法!”
第九百四十章公主的心上人
北京城中出了一件新鲜事,说新鲜是因谁也没想到堂堂的曹家家主,尚书省虞部员外郎曹玘居然押着自己的亲孙子曹诱前往提刑司,而罪行很简单,曹诱打着曹家的旗号,与灵寿县知县事合谋,截流朝廷的赈灾粮逼迫罗家村的灾民前来京中告御状……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北京城中的百姓们很快便知晓了这件事,他们一时间对眼前这一反差极大的事情弄蒙了。
先是曹家因为曹玮的葬礼在北京城中风光无限,而后又有罗家村的人进京告御状。
而现在便是曹玘的大义灭亲,并没有因为官家的恩宠而飞扬跋扈,而是把曹诱押解到了北京城的提刑司,这一“壮举”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少人大开府门瞧着眼前的热闹,不少人觉得能把亲孙子送去提刑司的曹玘乃是真正的君子,正人君子!能孕育出这样人的曹家不应以一个后辈子弟的纨绔就否定整个家族。
资政殿大学士王曾夸赞曹玘的这一举动,说其是正人君子,人人当效仿之!
谁知身为宰相的庞籍却命人把府衙的大门关上,当大门紧闭之后,庞籍的府宅便与北京城外的热闹划的一清二楚,随即冷冷的说了句:“腌臜东西,辱人耳目!”
庞籍已经看清楚其中的龌龊,显然曹玘是打算用曹诱的性命来挽救整个曹家的清名,这比什么都重要,简直就是无赖所为,官家既然要因为曹诱治罪曹家,那曹家便把曹诱直接踹出去,不光要踹出去,还要看着他自生自灭之!
三才急急的把消息传到了勤政殿,赵祯刚刚看完鸿胪寺的奏疏一时间呆了一呆,最后无奈的叹息到:“虎毒尚不食子,曹家能有如此心性朕实属意外,为了家族他曹玘也算是拼尽全力。”
“官家,他曹家子弟众多,枝繁叶茂的,即便是少了一个曹诱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曹家这棵大树不倒,便可有无数的青年才俊站出来……”
赵祯笑了笑:“曹诱,朕有所耳闻,因擅谋术而被人称道,现在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朕本打算用他来凿开曹家的“外壳”现在看来怕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三才谄笑着说道:“官家一朝天子,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他曹家灰飞烟灭,只不过以仁慈放曹家一条生路而已。”
赵祯瞥了他一眼,随手用手中的奏疏拍了他一下:“朕还需要你劝说,曹家现在是不好动了,但曹玘唱了这么一出苦肉计,想必也能敲打那些权贵之家了。传鸿胪寺卿。”
三才突然一呆:“鸿胪寺卿?!官家莫不是要在明日接见辽朝使臣?官家依奴婢看,这种觊觎长乐公主的使臣还是不要见了……”
赵祯不满的皱眉道:“你可知,你再多说一句便是干政!朕不想用你的脑袋提醒宫中的所有人……”
三才扑通一声跪倒,他知道官家什么时候是生气,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提醒,刚刚官家一张嘴便是杀伐之气显然是真的要以自己项上人头震慑宫中……“官家恕罪!奴婢知错了!”
赵祯瞥了他一眼:“朕自然是不想嫁公主的,况且自本朝开国以来,就从未与外邦和亲,公主出嫁蛮夷,来和亲之策,缓急之策,现在朕的大宋如此强盛,何须缓急?!速召鸿胪寺卿李铭觐见。”
“奴婢遵旨!”
三才急急的离开勤政殿,在门口稍稍拐个弯窜到了廊柱之下,笑眯眯的对着等候在此的宫女道:“公主殿下不用打探消息了,官家的意思很明白,本朝公主绝无外嫁先例,再说连宗室女子外嫁都没有过,官家怎么可能舍得让您前去辽朝和亲?”
这宫女装扮的人正是灵儿,她乔装如此就是为了到勤政殿打探消息,听了三才的话,美滋滋的说道:“就是嘞!父皇一项疼爱我,怎么会让我远嫁辽朝北地?我一定要找一个青年才俊嫁了才行!”
“好大的狗胆!”
突然一声喝骂吓得三才差点软倒在地,这声音对他来说就如天雷,即便是细若蚊吟他也能听的清楚……官家来了……转头跪下哭丧着脸道:“奴才死罪……”
“父皇,是女儿让三才大官帮忙打听的,您就不要怪他了!”
赵祯望着一身宫女服饰的女儿,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不能认真些?瞧瞧,这身上的穿花都错了,能走到这勤政殿还不是宫中亲卫故意放你过来?笨丫头!”
三才松了口气,显然只要官家不生公主的气,自己这小命就算保下了,大不了去内侍省领三十大板!
“父皇……何必点破哦!”
赵祯看着眼前撒娇的女儿翻了个白眼:“朕可不光是说三才,你也是胆大包天!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己做主?年轻才俊有的是,可有多少是年轻才俊又是家道中落的?”
赵灵儿慕名奇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道:“为何要家道中落?”
三才小声解释道:“只有那些家道中落的人家才愿意迎娶公主,毕竟迎娶公主后便是外戚,祖宗之法,外戚不得授以文资,蔡驸马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赵祯稍稍点头,没错,蔡伯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谁家会看着自己的儿子迎娶公主,不光在家中要像祖宗一样供着,连儿子的前途都不要了?
等等……赵祯猛然一惊,以他对女儿的了解,绝对做这种无的放矢之事,那这么一来,她不会已经和谁对上眼或是好上了吧?!
赵祯的心脏猛然一抽抽,一种无法言喻的愤怒冲上心头,自己拿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精心照顾的掌上明珠马上就要变成人家的了!赵祯心中怎能不憋屈?这是一个父亲强大的保护欲和自尊心在作祟啊!
“那个人是谁?!”
赵祯紧紧的盯着灵儿的眼睛问到,以他对女儿的了解,他可以肯定赵灵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辽朝的想法
灵儿躬身站在赵祯面前,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但就是不吭声,每当这和时候赵祯便知道她这是在想托词,每当自己要苛责她的时候,总是这般让赵祯哭笑不得。
“莫要以为你这般模样就可蒙混过关,你说什么朕都不会相信,朕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年轻才俊”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打算做外戚……”
灵儿猛然抬头道:“他叫苏轼!乃是资政殿大学士苏洵的儿子……”
“哼,不就是……苏轼?……你再说一遍!?”
赵祯的脸色猛然一变,诧异中带着一丝惊喜,随即收了脸上的表情,板着脸问到:“莫不是你一厢情愿?我赵祯的女儿可不能如此受气!”
赵灵儿有些不相信的抬头,眼前的父皇虽然面无表情,可在眼睛中却透露着一丝骄傲,而且从父皇的声音中她便知晓,父亲不生气了。
“他待我真情,女儿的感觉绝不会错,您不是常说,找一个爱你的人要比找一个你爱的人好得多吗?现在女儿找到了并且鱼和熊掌二者得兼,如此还有何不满意的?”
赵祯一时无语,这丫头倒是会举一反三,用自己的话反驳自己,三个孩子当中,就数她赵灵儿最为聪慧,有着不输与赵旭赵昀的智慧,要说手段,怕是这两个小子加起来堪堪与她一般。
“你当真认为他苏轼能成为驸马?能舍弃一生的荣华富贵?”
灵儿用力的点头道:“会的,他一定会的,我曾经悄悄对他说过,他的名字出现在父皇御书房的屏风上,而他却波澜不惊依旧……依旧……非我不娶!”
赵祯撇了撇嘴,这小子当真是嚣张的紧,敢如此夸下海口,莫不是真的铁了心不愿进入朝堂?
以他的才学和名声完全有可能在将来成为朝中重臣,最让赵祯看重的不光是苏轼的才学和人品,更是他的思想,此人并不保守,而是颇有主见,他在太学中的文章自己御览过,相当有改革的头脑,并非循规蹈矩之辈。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应该进入朝堂一展抱负,可他和灵儿的事情却让赵祯有些为难,相比女儿的幸福,一个得力朝臣算得了什么?再说,只要驾驭的好,即便是苏轼成了自己的女婿依旧可以为朝廷出力,整个大宋格物精进,唯独缺少一个主管格物的官员。
虽然曾公亮和丁度二人在将作监以及军械司出力颇多,可二人终究不是主管格物的文官,而属于研究格物的文官,长期让他们监造可以,但让他们系统的管理大宋的格物,不断研发锐意进取却还是差上一点。
最为重要的是,虽然二人看重格物,但在他们这样朝堂“前辈”眼中,格物终究是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并且朝中的格物官实在太少,或是低价官,或是被人瞧不起格物的出身,若是能有一官锐意进取,带领大宋的格物冲击朝堂,一种全新的局面必然会出现,成为制约或是掣肘文官的另一股力量。
赵祯不自觉的便把思绪飘远,望着身前满眼期待的闺女笑眯眯的说道:“如此甚好,既然你喜欢,朕便应允,朕早已对你说过,若是你有喜欢的男子,便可说出来让朕斟酌一二,绝不会让你成为联姻的牺牲品,现在朕说到做到,但有一个条件,必须要等你年满二十才能出嫁,现在你还太小,十六岁的小女女整天想着的什么……”
赵灵儿原本忐忑的俏脸僵住,随即如花朵般绽放出来,她着实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如此通情达理,其实赵祯会如此不光是因为他想到了种种厉害,而是因为他自始自终就是站在超越这个时代的角度上来看待婚姻问题。
并且赵祯自始至终都是在为女儿的婚姻着想,即便她要嫁给一个单纯的善良之人,即便拿不出巨万的彩礼,赵祯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自己,然后让女儿获得幸福。
三才躲在仪门之后看了许久,直到看见赵祯和公主的脸上露出笑容才靠近勤政殿外的廊柱道:“启奏陛下,鸿胪寺卿李敏觐见!”
赵祯对灵儿挤了下眼睛便走,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三才说道:“传……朕要看看契丹人倒底有如何固执,什么时候才会善罢甘休。”
三才微微对宫女装扮的灵儿施礼后便跟上赵祯:“官家,辽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段时间如此嚣张,得了后套之地还不安稳,居然打算娶咱们大宋的长乐公主,官家咱们当给他们一个教训啊!”
赵祯的脸微微沉下,三才的话没错,辽朝在西夏这块大蛋糕上已经占了一大块的便宜,虽然在兴庆府外被自己击溃,可是辽人并没有损失什么,他们至少还占着后套之地,只要死守,大宋毫无办法。
而很快,辽朝便派出使臣前来大宋,提出和亲的请求,这显然是希望宋辽两国放弃刀兵,转为休养生息之策,而建立双方信任的最好办法就是和亲了。
辽人很聪明,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与大宋化干戈为玉帛,如此上算的买卖辽人当然不亏,同样的,和亲一事在辽人看来大宋也不亏本。
毕竟大宋也才刚刚拿下西夏,要想同化和内迁党项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与大辽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定然会同意和亲之举。
相比称臣的颜面受辱,纳贡的钱财短缺,和亲可以说是最为妥当的,赵祯听着李铭的上奏,心中早已把事情看的透亮,这一想法定然是辽朝太后萧挞里的主意,赵祯不认为年轻的耶律洪基能想到这一点。
“陛下,于情于理都应当在明日的大朝会上召见辽朝使臣,上邦之国岂能刁难使者?更何况耶律贾是带着辽朝太后的国书来,宋辽两国在名义上还是兄弟之国,不可亵渎……”
赵祯点了点头:“所言有理,命辽朝使者耶律贾明日大朝会觐见,你鸿胪寺要招待好辽朝在北京城中的都亭驿官员,万万不可有所差池。”
“臣尊旨。”
第九百四十二章大宋火器营
呜呜呜……
北京城的早晨在一阵汽笛奏响的尖利中被唤醒,这是一班昨天从东京城出发的火车,火车上装载的都是些北京城需要的用度,能用火车装载的往往都比较贵重,城外的车站已经站满了准备搬运的工人和商号的掌柜。
上好的瓷器,精美的宝石饰品,以及各种珍玩,在前面几节车厢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码好的丝绸,锦缎,这些锦缎可不简单,先染后织,色彩多于三色,以经面缎、斜为地、纬起花的提花,一段没有重色的锦缎最少能卖出五贯钱的高价!这可是寻常人一月的工钱。
在寒冷的冬日里,火车的蒸汽在空中凝结成一大片白云,仿若它是带着白云而来,让人惊叹这一奇观,许多人都想靠近看看这火车到底有何神奇之处,但都会被北平府的衙役拦下。
要想靠近火车?除非你是交了钱运输货物的掌柜,或是掌柜雇佣的伙计,手中拿出一张三司烫花的凭证,否则……北平府的大牢足够宽敞!
也只有大商号的掌柜才舍得本钱高价用火车运送货物,十贯钱三大箱的货物,装的是满满当当,为了节约成本,即便是蔡记的货物都要仔细的码在一起,尽可能的腾出更大的空间。
前些日子大雪封了路,花了好久才把路面的积雪扫清,接着便是漕运的运河被冰封,漕运船只根本就进不了北平府地界,只能靠陆运来完成。
有了火车之后,那些急需运往北京城的东西便有了着落,火车不光速度快,而且载重惊人,七八个小房子大小的车厢拉着便走,速度还堪比驽马,关键是这火车路上不带停歇的,一直开到北京城!
耶律贾一身的宽袖直裰,头上带着再平常不过的直角幞头,扎在人群中没人会觉得他是辽朝的契丹人,多年来往于大宋的他早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甚至连说话都带有一股浓重的开封口音。
火车给耶律贾带了强烈的震撼,而且听人说火车这东西居然用的石炭和水,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如此巧夺天工之物若是放在大辽,必然会……
“听说了吗?马上这火车就要多了,官家下旨,着将作监继续开造铁路,听说这铁路已经勾连了西京洛阳,马上就要往南北而去,北到兴庆府,南到广南路的广州惠州嘞!”
围观百姓的闲聊吸引了耶律贾的注意,装作好奇的样子开口问到:“吓!要修的那么远?咱们大宋的铁够吗?”
“说的就是嘞!这要用掉多少的金铁,可这火车带来的好处不也是谁都能瞧见的吗?若是火车多了,听说就像当年迁都一样,只要有钱便能乘坐!到那时候游历整个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嘞!”
一旁马上有人搭话道:“这话也是在理,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大宋的火车越多越好嘞!若是能把铁路铺到边关才好,一夜之间便可把兵甲运送到辽朝的边上,看他们还敢侵袭骚扰边关!戍边的将士们也能轻松些了!”
“可不是?!若是真像你所说,那咱们大宋便再也担心辽人南下了!”
耶律贾不过是引了个话头,就把围观百姓的话都给掏出了出来,但听了他们的话后,耶律贾彻底不淡定了,若是真如他们所说,宋人便可三日之内调兵数万人马,若是火车源源不断,那岂不是大宋的战力也源源不断?!
耶律贾被这一惊人的发现所震惊了,扭头看了一眼火车便想靠近瞧瞧,就在他艰难前进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北平府的衙役也开始向外走,车站进驻了一个指挥的禁军,正在驱赶围观之人,甚至连那些捕快也不例外。
事出有异必有妖,耶律贾拉住一个捕头略带好奇的笑眯眯问到:“这位官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开始轰人了?难道连看看都不行?”
捕头瞧了一眼耶律贾随即说道:“看看?看什么?最后一节车厢装的是什么连老子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看?没瞧见这里都被禁军接手了?不想惹麻烦的速速离开!”
耶律贾跟随在那捕头身后离开,他们两人的身型差不多,耶律贾便紧紧的跟随在捕头的身后,待到了旁人瞧不见的死角,便迅速欺身而上,干净利落的把他的脖子拧断……
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打开了,耶律贾发现,和别的车厢不同这节车厢是从内打开的!不光是有人从车厢中出来,而且他们还很特别,所有人穿着的都是奇怪的衣服,并非交领右衽或是左衽,而是对襟相交,用扣子扣在一起的棉衣,相交的部份极少。
最为奇特的是他们穿的虽然是棉衣,可衣领却高高的竖起,保护了脖子,即便是有寒风也灌不进去,这样的衣物一定很暖和,出来的人身上几乎都是佩戴了一根腰带,要带上是一个短剑模样的皮套,怕是在里面装了匕首之类的东西。
而在他们的身上却是背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似得东西,木棍的一头极粗,而另一头极细,还有一根铁棒镶嵌在上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黑光。
这是大宋的什么军队?为何自己从未见过!
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耶律贾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却死活想不起来,耶律贾猛然想起,这些禁军身后背的东西应该是密谍传来的,但那个密谍只传来一幅图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耶律贾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莫不是大宋造出的什么利器?不知他们是大宋哪一军的士卒……火器营?!”
就在耶律贾猜测的时候,他却猛然瞧见了一个苫布包裹的长管出现在眼前,而之后便是放在一对车轮上,显然只有火器营才有火炮这种东西!这么说来,最后一节车厢便是从东京城而来的火器营?
前面的东西都是用来遮掩的,只有最后一节车厢的东西才是火车源源不断前往北京城的原因!耶律贾摸着下巴暗自揣测,火器营被大宋皇帝留在了东京城,显然现在是在北京城中设了营地,所以要把东京城的火器营运送到北京城!
耶律贾小心的后撤,显然这些火车应该还有,会源源不断的把火器营运往大宋,但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来看了,他今天要参与大宋的朝会,觐见大宋皇帝,并且还有一个时辰便到!
第九百四十三章辽朝使者觐见!
耶律贾胖胖的身体如灵猫般退走,回到了那个小巷,轻轻推开小巷中的一间房门,里面赫然是被扒光了的捕头,几个小斯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挖坑,他们是都亭驿中的侍者,也是大辽唯一能在大宋正大光明出现的密谍。
把倒霉捕头的尸体连同官服放进坑中,只要把他埋在这里在种上牡丹花,很快这人便会消失的一干二净,要是北平府想找人,想追查踪迹牵连到自己身上便绝不可能。
处理尸体的办法有很多,但耶律贾知道,眼前这俩个太后身边的侍从官觉对不会让自己看到他们是如何处理这具尸体的,耶律贾也不在乎,只要他们能把尸体处理赶紧,自己不会有后顾之忧便是了。
换上自己原先的衣服,耶律贾便继续融入人群,只简单的几个转角便消失在偌大的北京城之中,巨大的北京城来往之人巨万,根本就没法查到他的存在,回到了都亭驿,还上自己的朝服,耶律贾便又恢复了辽朝使臣的气度。
当年还有一个耶律宗政陪着自己,现在,这偌大的都亭驿之中只剩下自己一位正使了,大宋皇宫中的总管都都知三才昨日传来消息,皇帝会在今天的大朝会接见自己。
也是拖的够久的,早在大宋皇帝回宫之前自己便已经到了北京城,结果现在才召见自己,之前去寻大宋的相公,没有一人敢接见自己,都是担心自己的身份。
但好歹,自己也向大宋监国的太子传达了太后的意思。
大宋的皇帝一定是决定了和大辽联姻才会召见自己的,若是不然,以他赵祯的脾气,绝不会如此“照顾”大辽的都亭驿……
耶律贾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胡子都整理好了,一丝不苟的贴在嘴唇上,俨然是一副宋人官员的模样,原本的大辽使臣那一个不是保持着契丹人的模样和发饰,但现在,宋辽之间仿佛掉个了,宋人对外族的鄙夷再也不是隐藏在心中。
契丹人若是在大宋做买卖的便要把自己变成宋人,否则遭到打压也是常有的事,不得已到了大宋的契丹人甚至愿意把自己打扮成宋人模样,这样才不会遭到排斥。
若不是耶律贾身上的辽朝官服,他的举止和模样几乎和宋人一模一样,即便如此在他出门之后,已久有人指指点点……
耶律贾算是看出来了,若是想要融合进大宋,必须把自己变成一个“宋人”,前不久大宋的公文刚刚传来,无论是哪一族的人,不论出生,只要向大宋官府上书,交代清楚自己的出生,来大宋为何,希望入了大宋的户籍,便可等待朝廷的审核,若是过了……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查验,最后入了大宋的户籍,从此以后你便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了。
耶律贾亲自拜访了已经入了宋籍的契丹商人,他们现在整理按照大宋的规矩办事,全家迁徙到了北京城,对外宣称是从老家搬来的,其实就是为了快速的融入大宋。
一般都是大富大贵的商贾之家才会这么做,一来方便他们做生意,二来在大宋的生活更加优越,这是连耶律贾都无法反驳的事情。
马车行驶在御道上,长长的御道上雕刻了无数的图案,或是瑞意吉祥的五谷丰登,或是富含孝道的卧冰求鲤,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便觉得惊艳。
耶律贾撩起车窗上的布帘微微苦笑,每每他上了御道都有惊艳之感,唯独今天他看到的不是雕刻的华美,而是大宋的繁荣强盛。
北京城大部分的地面都是水泥铺就,唯独这御道是以坚硬的岩石铺设而成,上面才能雕刻出如此多的图案,年久不衰,坚硬的花岗岩一块便有千斤之重,可想而知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今天是大朝会,御道上的车马多得数不胜数,每当大朝会的时候,京中无论官价大小的京朝官都要前往乾宇殿,这也是大宋皇帝倾听低价官员声音的最好机会,许多人才都是在这个时候被拔耀起来的。
耶律贾总结出一条,在大宋,只要你真的有才学,想要出人头地其实也并非难事。
对于大宋皇帝如此提拔官员的手段,耶律贾不得不佩服,一国之君利用七日一次的大朝会提携近百人的京朝官,这需要多大的精力?这看似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却在于坚持和一颗平易近人的心。
耶律贾长叹一声,反正自家的皇帝是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大宋辉煌的乾宇殿,看着这些自信满满准备面对大宋皇帝垂询的大宋官员,耶律贾的心中升起一种苦涩,甚至还有一点羡慕,得遇明君对于臣子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若是自己作为大宋的臣子,怕是也会非常期待这大朝会吧?
强大的王朝总能让人心生羡慕,就像曾经的强汉,盛唐一般,外族番邦无不以入中原而荣幸,而现在的大宋并不是闭关锁国,而是愿意接纳四海之民,很有可能重复汉家王朝往日的辉煌。
当初的大宋文人若是不得志,便会到大辽甚至是西夏谋官,现在却是大辽和西夏的文人对大宋朝堂趋之若鹜。
世道是真的变了,只因为这大殿中的一位帝王而改变。
“传辽朝使者觐见!”“传辽朝使者觐见……”
一阵阵的传唤从乾宇殿中不断向外传递,一直到耶律贾的身边,稍稍整理了身上的朝服,耶律贾自信的向乾宇殿中走去,无论何时他都是代表了辽朝,无论何时他都要撑起自己的脸面。
巨大的宫殿之中,金柱赫然高耸,精美的纹饰攀附其上栩栩如生,木质的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给人以尊荣华贵的感觉。
到了大殿中央,耶律贾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大辽使臣耶律贾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赵祯瞧着眼前自信满满的耶律贾道:“你出使大宋所谓何事朕已经知晓,呈上国书。”
耶律贾暗自心喜,上来没有寒暄便要看大辽国书,证明这件事大宋皇帝已经考虑清楚,恭敬的把国书双手奉上让殿中内侍拿走,耶律贾期待的望着高高在上御座之中的皇帝。
赵祯仔细查看国书,他非常清楚这是辽朝太后所书,字体依然如当年看到那般清修端庄,只不过上面的内容却颇为不妥,赵祯根本就没考虑过和亲一事……
赵祯相信朝臣们也会支持自己的旨意,因为他已经知晓,两府相公们早已对和亲一事嗤之以鼻,并且对辽朝的态度也是和自己一样,待机消灭之!
第九百四十四章和亲破灭
巍峨宏大的乾宇殿中安静的出奇,大宋的朝臣们望着大殿中央的耶律贾默默不语,这是礼的克制,其实在心中对辽朝这种和亲的行为早已是破口大骂,对于他们来说,大宋乃是正统的天朝上国,多年的胜利使得他们对辽朝已经形成了全面的碾压……何患辽朝?
大宋公主乃是官家的嫡亲长女,地位,身份都不一般,即便是要嫁与辽朝也当是皇后之尊,岂能为妃为妾?妃子不过是名义上的称呼,真正的地位依然是妾!
这对大宋来说是极大的侮辱,皇帝的掌上明珠,嫡出长女嫁人为妾?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如此说来,你辽朝皇帝要迎娶朕的长女长乐公主为皇后?!”
赵祯缓缓开口,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在宏大乾宇殿中回荡,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朝臣们窃窃私语,谁都能听出官家声音中的不满,这显然是在向辽朝使者施压。
耶律贾心中微微失望,他能听得出大宋皇帝那略带嘲讽口气中的愤怒,当初张俭曾经来信说过,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宋皇帝,即便是和亲不成也要进退有度,不可惹恼他赵祯,否则便前功尽弃。
虽不知张俭和太后在谋划什么前功尽弃,但耶律贾依旧是遵守交代,恭敬的施礼道:“启奏陛下,当年齐国君主立三妻,皆为平妻,《庄子》亦有云:灵公有妻三人……”
“荒谬!”
赵祯随手把辽朝国书扔在三才的怀中,目光灼灼的望着耶律贾道:“你莫不是来消遣朕的?当年齐国君主立后不决,乃至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后来君主戏言称立后三人,而事未成则卒,乃至史官未知其意,故称三妻。
至于《庄子》所云更是断章取义,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蠙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这是先贤告诉后人要懂得礼仪尊卑!”
耶律贾岂能不知自己实在强辩,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既然大宋皇帝戳破,那显然是和亲无望,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宋辽两国都需要安稳的环境来巩固自己的胜利,随着西夏的灭亡,宋辽两国都需要积蓄力量,或是放止对方入侵,或是休养生息。
既然国策都是一样的,为何大宋皇帝会拒绝和亲之事?
“陛下三思,宋辽两国和亲,共修秦晋之好,两国百姓安居,商贾乐业,互通有无,岂不是上上之策?”
赵祯挥手打断了耶律贾的话:“非朕不愿,乃是你辽朝没有诚意!朕之嫡女长乐公主,贤良淑德,聪慧过人,朕视之为掌上明珠也!若是你辽朝有意和亲,便先废了元皇后再说,朕之公主绝不为妾!”
耶律贾大惊:“这如何使得,皇后乃一国之母,我皇早已是宣扬四海,岂能因和亲而废之?!”
赵祯笑道:“哦,如此朕之公主也不屈就,自我大宋开国以来便从未有过和亲之制,朕不会开此先例,和亲之事不谈也罢!”
耶律贾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有话说,没错,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说服大宋皇帝的机会了,因为这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和亲!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宋的满朝文武无一人说话,显然他们在和亲一事上都支持皇帝的选择。
赵祯看着大殿中央的耶律贾道:“两国修好也未必需要和亲,宋辽两国如今也算是叔侄之国,朕岂能与“侄儿”相恶?宋辽两国互通有无倒是可以开设榷场,你辽朝商人来我大宋采买,我大宋商人去你辽朝行商,如此岂不甚好?”
耶律贾心中恼怒,如此还甚好?到头来还不是你大宋从大辽身上赚钱?!
但他绝不敢在这里放肆,只能瓮声瓮气的说道:“商贾互市,我大辽产出甚少,销往大宋的不过是海东青,契丹鞍,东珠,山参,而大宋销往我大辽的却是丝绸,瓷器,美酒,茶叶,成衣,成药,甚至连铁器日用皆有,我大辽即便是再有钱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这下终于有人忍不住,三司使包拯出班道:“辽使所言差矣!本就是互通有无,若是你辽朝都有,我大宋商人无利可图,又岂能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往?再说你辽朝的契丹鞍,东珠,山参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使者也是商贾出生,所言岂能如此荒谬!”
赵祯微微一笑,这耶律贾又不是诸葛亮,岂能舌战群儒?一个人在大宋的朝堂上“打群架”显然是吃亏的,更何况他是和一群“久经沙场”的文官舌战,怕是没被怼死也差不多了……
赵祯并不说什么,耶律贾就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不断的被殿中朝臣的话所“拍打”,赵祯却看的津津有味,要论辩才,大宋的文臣还真不是盖得,简单的三言两语便能把耶律贾反驳的无言以对。
最后赵祯挥了挥手道:“也罢,若是你辽朝愿意,朕便命人在景州开设榷场,以增两国通商之便。”这已经是赵祯能做出最多的让步了。
燕云之地中,唯有景州发展不利,此地与辽朝滦河城相对,宋辽之间摩擦不断,或是侵占土地,或是边军摩擦,两国百姓受苦,若是有了榷场通商,两国戍边将士都将有所收敛,可让百姓安定下来,通商也会促进两地的发展以安民心。
耶律贾无奈的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道:“官家仁慈,外臣叹服!”
“若是无事,辽使早些回都亭驿休息去吧。”
“外臣告退!”
耶律贾走了,本是要与大宋和亲,谁知道最后居然变成互市……这样的结果根本就本末倒置,与自己这次出使完全不符啊!
郁闷中的耶律贾在乾宇殿朝臣的上奏声中离开,因为这里已经不再是接待他的地方,而是大朝会举行之所,乾宇殿外等候的低价官正在有序的进入恢宏的宫殿之中,手中更是拿着写满摘要的朝板,一个个神态自信,气质昂扬。
如此年轻的臣子便有机会得到天子召见,并且得到提拔重用,耶律贾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越来越重,甚至快不能呼吸……
第九百四十五章不拘一格降人才
选拔年轻官员,这是赵祯最喜欢做的事情。
在官员的任用上,他特别的喜欢年轻人,因为在他看来,年轻人没那么多利益算计,年轻人不容易苟且,年轻人不愿浑浑噩噩,麻木不仁,得过且过!
赵祯亲手给了读书人希望,完善了教育制度,完善了科举制度,并且给年轻人得到磨砺的机会,而同样的,赵祯也得到了回报,朝堂之中涌现出了大量年轻且有才干的能臣。
今年又到了科举的大比之年,自从科举取士当道之后,这种公开考试,取士不问家世的查举制度一下成为了大宋的主流。
之前的世卿世禄与察举制度,都是根据家世来决定一个人是否能做官的。应科举无需推荐,故做官无需地方上的推荐,科举的资格限制甚少,大宋百姓中大多数成年男人都可以来参加科举考试。
况且科举还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从白身一下变为官身,两者之间的区别可谓是天地之差,百姓也常常把中举比作鱼跃龙门,甚至一切吉祥瑞意的词语都往上面堆砌。
昨日赵祯在批阅奏疏的时候就发现了欧阳修的上疏,同时也有礼部的上疏,显然对于这次科举欧阳修是另有打算,上疏之时对太学体大加驳斥。
在他看来,生僻字,晦涩难懂根本就不应该提倡,而且同是一个意思为何不能用简单的字来代替,这样才能增加朝廷的办事效率。
同时欧阳修对应用文非常重视,在他看来,文章写的再好,也不及一篇上佳的策论,因为策论是考察学子能力的重要渠道,而文章只是文化素养,艺术修养,不能对做官有太大帮助。
当然文章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作用,考察举子的品行。
在科举上,欧阳修的想法与赵祯的不谋而合,科举就应该是考察学子能力的测试,文章写得好不好,同样也能反映出学子的能力,见识和表达等等。
而策论便更加直观了,策论是议论当前时政并向朝廷献策,有无治理才能一眼便可看出,高下立判之时,瞬间把才能卓越者与那些庸才划分开。
所以欧阳修建议,今年的科举以策论为主,文章为辅,诗赋为体察品行之用,欧阳修以冯拯的话为引:“起奏陛下,冯拯与王旦论选举帝前。冯拯请兼考策论,不专以诗赋为进退。今臣下亦然,一切以程文为去留,以策论辨高低,以诗赋查品行,此当大善矣!”
赵祯自然是同意这样的话,欧阳修深的自己心意,且推行平实文风,赵祯早就中意与他,太学体的奏折赵祯也见过,生僻字繁多,但意思却简单的很,完全是在浪费自己批阅奏折的时间,言简意赅岂不更好?!
赵祯提笔在空白的行文纸张上写下词头:“着翰林学士欧阳修为礼部贡举主考,科举制是一切寻规,不得废公……赐绯袍紫带。”
对于欧阳修,赵祯有着充分的信任与把握,他的才学和能力完全有能力担当得起主考官这一职位,更重要的是,赵祯需要改变大宋的文风,平实文风,通达平易,让人看了一目了然,如此文章才算是文章。
否则一篇文章写的古奥难懂,其实就是别扭的生僻字词用多了,组合起来让人觉得难受,除此之外一点意义也没有,若非要强辩,那就是作者是在人前炫耀自己所谓的“学识”。
赵祯身为皇帝已经数次见过这样没用的太学体,每次看到这种生僻字文章之后,赵祯都要让三才去拿古籍搜寻,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从字海中词山找出这些个生僻字的,更为要命的是,身为皇帝的赵祯还不能不知道……
赵祯相信,若是以欧阳修作为开春的主考官,定能扫清一切鬼蜮伎俩,狠狠的惩治那些玩弄生僻字并引以为道的读书人!
“送去翰林制诰处,拟成圣旨发于朝堂。”
三才恭敬的接过行文上的词头,快步向御药院走去,其实北京城的皇宫与东京城的也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加宏大,宫殿更多而已,但那些基础的地方还在,御药院,内侍省,太子东宫,正宫,等等这些都还没变。
同样的,在赵祯翻开礼部的奏疏也是说的科举之事,只不过相比欧阳修直接去怼太学体,礼部的奏折就要小心的多,礼部尚书杨国安战战兢兢的在奏疏上写下了“文风当变”四字。
这就是他对太学体不满的表达,赵祯微微苦笑,杨国安为人老实,总是不愿得罪人或是批评人,甚至连太学生都不愿去批评,现在看来他做礼部尚书还真是“克己复礼”。
但他的奏疏中却是写了非常重要,或者说赵祯非常关注其中的一段。
杨国安提议,格物科应当正式进入大宋科举制度的疑议,文中把格物给大宋带来的便利与进步写的颇为详实,甚至有些内容和实例都是他亲自去查探的。
这便是老实人办老实事,赵祯对杨国安也不知该说什么,就是对他的“胆小”怒其不争,总是这也不愿得罪,那也不愿得罪,最后反而让自己显得像个和事佬。
要不是赵祯看出他是不愿站队,不愿和不相干的人交集,赵祯绝不会给他礼部尚书这样的高位。
礼部所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样样都需要稳妥之人。
杨国安便是赵祯心中的不二之选,当今朝堂中的和事佬,却有着一丝不苟,心细如发的品质,并且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老好人也就没人拉拢他,反而使得他清静许多,于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处理问题。
格物科是否应该纳入科举之列,而非单独一科的问题,杨国安考虑的非常细致,最后他还是上疏赵祯提议。
在奏疏中,杨国安详细的列举格物入进士科的原因,他担心格物会如同明经科,或是明字,明算二科一样成为大家都不愿考的存在,所有人都冲着进士科而去,那格物不就被荒废了吗?
若是能把格物变成策论或是诗赋一样,那无论是谁,无论他喜不喜欢格物,都要在参与科举之前好生学习一二,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赵祯一口气看完杨国安的上疏,轻轻放下奏疏之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简直就是他赵祯的半个知己!
没想到他杨国安居然还有如此辅弼之才,这样的远见显然要领先于普通的朝臣……赵祯稍稍平复心情,他要利用这次欧阳修主考的机会,利用杨国安上疏的机会,把格物科彻底定为大宋进士科的一项!
第九百四十六章格物致知,儒家不解之谜
格物对大宋的影响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种学问对世间的改变如格物这般如此巨大,如今的大宋已经与格物这东西完全分不开,甚至有些人一边诋毁格物之道是礼崩乐坏,一边又享受着格物带来的便利。
对于这种人赵祯极为不耻,但大宋是言论自由的时代,赵祯不能开了因言之罪这口子,更不能因为格物而治罪于非议者,这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在报复,帝王气量狭小。
于是赵祯只能让所有人都了解什么是格物之道,什么是格物学。先贤早已经给赵祯指明了道路,“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既然不教而诛是不对的,赵祯教给世人,然后再慢慢收拾反对的声音,在赵祯看来,反对格物就是反智,格物既然能给人带来便利,带来社会的进步,那为何还要抵触格物?
显然这是有些人担心自己过时,跟不上格物出现对现实的冲击,他肚子里的之乎者也不能解释格物之道,甚至不如格物之道,这是最让他们恐惧的地方。为了保持自己肚子里的“学问”有用,不会被淘汰,于是他们便把格物打上奇技淫巧的标签。
赵祯对此很是不耻,因为这些人往往是所谓的得道大儒,甚至还有所谓的高僧大德也参与其中,赵祯在为这么多年,对佛教的打压不可谓不大,但却依然涌现出不少高僧大德,声称朝廷越是打压佛教,佛法便越会壮硕。
而这些高僧大德在民间基本上找不到立足点,因为百姓们没有时间去礼佛,大家还要忙着工作,一旦人变得充实起来,收入变高的同时,生活质量提升,谁还没事求神拜佛?
百姓家中,供奉最多的不是佛龛神龛,而是大宋皇帝赵祯的长生牌位……
既然在百姓当中找不到立足点,那就把手脚伸到那些不喜欢格物的人家中,于是一些高僧大德常常往来于得道大儒之家,这是在形成一种抱团取暖的方式,对抗朝廷的政策。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策略非常好,抱团取暖的他们很快就把一些“该团结”的人团结了起来,形成利益集团,不断的蛊惑官宦之家,或是官宦被蛊惑,或是觉得他们的禅机有道理,或是家中的女眷被蛊惑。
所以许多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往往最容易被蛊惑,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学的东西与格物相对立,格物便是破坏礼制的东西。
赵祯现在急需一位在格物之道上精通,又开明的人主持对格物典籍的修缮,而目前看来曾公亮是最好的选择,他和丁度两人主持将作监如此之久,积累下来的格物知识肯定不少,作为文人的他们又善于归纳总结,让他们编写有关格物之学的书册最好不过。
明年二月是把格物纳入进士科的第一年,在此之前便要把格物的相关知识推广出去,否则便有些不教而诛的意思了。
赵祯下旨,给予曾公亮以及丁度二人编篡格物书籍之权,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格物的知识印刷出来,并颁布天下,当然因为是第一年,又赶时间,所以让二人搜寻浅显易懂的格物,暂时用在明年科举之中。
质量高低无所谓,知识多少无所谓,赵祯只需要这些格物知识造势,让格物对科举产生影响,如此一来下一届的科举之前,举子必会自己学习或是拜师学习格物知识。
那些反对格物的人是在不断侵蚀官员,而赵祯的作法则是从大局上改变,不断把新鲜血液加入格物的认知,一旦人懂得多了,就天生会对一些东西产生怀疑。
信仰这东西很重要,赵祯不会去毁灭华夏千百年来的信仰,同样的,儒家思想其实与格物并无冲突,若是全面的理解儒家思想,反而和格物密不可分。
《礼记?大学》有八目——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由此可见,格物在儒家思想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之所以有些人抵触格物,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或是思想陈旧不想学习新鲜的知识。
其次,也不能全部把责任归咎于他们的身上,因为在儒家思想中,经史子集中,都没有关于格物致知的解释,即便是《大学》文中也只有一段提及“格物致知”四字,却未在其后作出任何解释……
也未有任何先秦古籍使用过“格物”与“致知”这两个词汇而可供参照意涵,遂使“格物致知”的真正意义成为儒学思想的难解之谜。
赵祯一度怀疑,其实先贤虽然知晓格物,但却没有法门,如两小儿辩日一般,他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于是推崇格物致知,为的是让后人自己考究答案。
格物的力量是强大的,他甚至可以改变一个王朝的兴衰,在赵祯看来,格物给大宋带来的新的生机,工厂的兴起,火车的出现,这一切都让百姓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与提高。
更让人惊骇的是,格物给大宋的军队披上了一层强力的武装,精良的铠甲,锋利的兵刃,强大的火药,哪一样不是格物的功劳?
别说是赵祯,即便是朝臣们也看的清楚,否则杨国安也不会上疏要求把格物加入科举之中,赵祯反复的翻看手中的奏疏,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杨国安的用心,显然他比朝中的多数人都要支持格物。
在别人眼中,格物是工具,是使得大宋进步的工具,但在杨国安眼中,格物是道的一种,是大道的分支,学习格物的最终会使得人们接近本源的存在。
赵祯的眼睛猛然一亮,没错啊!格物格物,不就是推究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吗?这也不正是儒家思想中格物的最佳解释吗?
自己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如何把格物之道与儒家思想结合起来,完善儒家思想,充实儒家思想!
同样的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便利,自己是大宋的皇帝,在这个中央集权巅峰的时代,皇帝的话便是金口玉言,皇帝的话便是出口成宪,皇帝的学问自然是大道……
第九百四十八章
北京城的占地最大的驸马府自然是蔡伯家的,因为商人的直觉和“内部消息”的灵通,蔡伯在赵祯迁都之前便在北京城中购置了大量的房产,尤其是北京城东城,这里几乎是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蔡伯非常狡猾,在还未迁都之前便已经在东城开始设置蔡记的产业,酒楼,茶肆,商号铺子,无一不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于是东城的地价迅速飙升,以至于后来的权贵富豪之家皆是想办法把宅院安置在东城。
于是东城便成为北京城的富贵之地,上到相公尚书,下到富商巨贾,即便是被安置在南城的宗室都想在东城弄上一出宅院。而这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之下也带动了整个北京城的房价,城中百姓只要在北京城有一套宅院的,便可安心。
若是家中有急事,即便是卖了宅院,迁居城外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基本上就没人这么干,都把房产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是家中破落,也绝不会卖了房产,于是北京城的房价奇高,而与此同时,北京城的户籍也变得愈发难办。
相对的北平府要好得多,最少北平府的地界很大,有的是地方盖房子,但田地就寥寥无几了,多是已经有主的土地,上哪再寻一块出来?
农人在北京城过不下去,但只要有地在北平府还是过得好好的,北京城的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但这也不妨事,因为北京城的工钱也高,即便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也能拿到每月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说北京城之所以这样都是蔡伯的错,搞的物价很好,人们都需要拼命的干活,一旦失去活计,连糊口谋生都是问题,但蔡伯却说:“世人就该劳作所得,若是每日活的浑浑噩噩,没有一个妥帖稳定的活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人们的生活压力变大,另一种极端便出现了,便是娱乐活动的增加,北京城不光有足球竞技场,大型的象棚瓦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单是东城之地便有不下六七家,小型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
而甜水巷那般的妓馆更是足足一条街,流连于此的文人墨客海了去了,据说最红的红官人一日便可有上万贯的缠头,若花魁之间的比拼更是争奇斗艳。
若是有两座妓馆斗艳,甚至需要北平府派出衙役,和北京城的虞侯一起维护秩序,这便是远超东京城的盛况。而一旦成为花魁,便是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能说出了一二三来,宛若女中官人。
当然赵祯已经没有溜去妓馆观看的兴趣,他已经过了那性格洒脱的年岁,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每日奏疏便耗去一半精神,哪还有精力花在这些清倌人身上,后宫的佳丽都“操劳”不过来。
再说若是撞上朝中的臣子,岂不也是尴尬?所以赵祯在路过甜水巷的时候,三才一个冷眼便让那些拉客的佞人退避三舍,暗道一句这杀才的眼神好生可怖。
赵祯是单独一人出宫,亲卫们也可松上一口气,往日里要是加上皇嗣,那可就有的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路边卖小食的摊贩还是在卖力的拉客,或是说自家的汤饼味道好,或是说自家的热饮能驱寒,热闹程度不输与早晨刚刚苏醒的北京城。
应是快到年关,彩楼花车之类的便多了,站在上面的妙龄女子打出彩带写着商号的货物,顺便洒出小纸包的糖果,糕饼,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据说这也是蔡记最先想出的法子,赵祯准备靠近却被上三才前线拿了一个,飞快的塞进嘴中尝了尝:“官家,还别说,这些糖果子味道好的很嘞!”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难吃谁还会去商家买?”说完便塞了一个到嘴中细细咀嚼着,这是酥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端是上好的零嘴,不知为何宋人几乎都是爱吃甜食的。
中午没用膳,吃了一块糖之后的赵祯腹中饥饿,路边小摊正好有卖馄饨的,这馄饨甚至用上了猪骨熬汤,香浓的味道满大街都能闻到,指了指小摊道:“就去那吃了,朕闻这为好的很嘞!”
三才看了看买馄饨的小摊,桌椅倒是擦得赶紧,只不过人稍稍有点多,并没有空闲的桌位,稍稍犹豫道:“官家,这里客满了,咱们别处吃去吧?”
待三才说完,赵祯已经走了,这么多的空位,岂能说是没位置?路边摊可是他当年的最爱,活着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的规矩又有何用?赵祯不信在这个时候有人会刺杀自己,更不相信四周的亲卫解决不了“麻烦”。
第九百四十八章城中游
北京城占地最大的驸马府自然是蔡伯俙家的,因为商人的直觉和“内部消息”的灵通,蔡伯俙在赵祯迁都之前便在北京城中购置了大量的房产,尤其是北京城东城,这里几乎是高官显贵的聚居之地。
蔡伯俙非常狡猾,在还未迁都之前便已经在东城开始设置蔡记的产业,酒楼,茶肆,商号铺子,无一不有,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于是东城的地价迅速飙升,以至于后来的权贵富豪之家皆是想办法把宅院安置在东城。
于是东城便成为北京城的富贵之地,上到相公尚书,下到富商巨贾,即便是被安置在南城的宗室都想在东城弄上一出宅院。
而这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之下也带动了整个北京城的房价,城中百姓只要在北京城有一套宅院的,便可安心。若是家中有急用,即便是卖了宅院,迁居城外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基本上就没人这么干,都把房产看的比什么命重要,即便是家中破落,也绝不会卖了房产,于是北京城的房价奇高,而与此同时,北京城的户籍也变得愈发难办。
相对的北平府要好得多,最少北平府的地界很大,有的是地方盖房子,但田地就寥寥无几了,多是已经有主的土地,上哪再寻一块出来?
农人在北京城过不下去,但只要有地在北平府还是过得好好的,北京城的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要高出许多,但这也不妨事,因为北京城的工钱也高,即便是一个酒楼的伙计也能拿到每月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说北京城之所以这样都是蔡伯俙的错,搞的物价很好,人们都需要拼命的干活,一旦失去活计,连糊口谋生都是问题,但蔡伯俙却说:“世人就该劳作所得,若是每日活的浑浑噩噩,没有一个妥帖稳定的活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随着人们的生活压力变大,另一种极端便出现了,便是娱乐活动的增加,北京城不光有足球竞技场,大型的象棚瓦里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单单是东城之地便有不下六七家,小型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
而甜水巷那般的妓馆更是足足一条街,流连于此的文人墨客海了去了,据说最红的红官人一日便可有上万贯的缠头,若花魁之间的比拼更是争奇斗艳。
若是有两座妓馆斗艳,甚至需要北平府派出衙役,和北京城的巡城虞侯一起维护秩序,这便是远超东京城的盛况。而一旦成为花魁,便是东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能说出了一二三来,宛若女中官人。
当然赵祯已经没有溜去妓馆观看的兴趣,他已经过了那性格洒脱的年岁,已经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每日堆积如山的奏疏便耗去了一半精神,哪还有精力花在这些清倌人身上,后宫的佳丽都“操劳”不过来。
再说若是撞上朝中的臣子,岂不也是尴尬?
赵祯在路过甜水巷的时候,三才一个冷眼便让那些拉客的佞人退避三舍,暗道一句这杀才的眼神好生可怖。
赵祯是单独一人出宫,亲卫们也可松上一口气,往日里要是加上皇嗣,那可就有的忙了。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路边卖小食的摊贩还是在卖力的拉客,或是说自家的汤饼味道好,或是说自家的热饮能驱寒,热闹程度不输与早晨刚刚苏醒的北京城。
应是快到年关,彩楼花车之类的便多了,站在上面的妙龄女子打出彩带写着商号的货物,顺便洒出小纸包的糖果,糕饼,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据说这也是蔡记最先想出的法子,赵祯准备靠近却被上三才抢先拿了一个,飞快的塞进嘴中尝了尝:“官家,还别说,这些糖果子味道好的很嘞!”
赵祯翻了个白眼:“废话,若是难吃谁还会去商家买?”说完便塞了一个到嘴中细细咀嚼着,这是酥糖,入口香酥,甜而不腻,端是上好的零嘴,不知为何宋人几乎都是爱吃甜食的。
中午没用膳,吃了一块糖之后的赵祯腹中饥饿,路边小摊正好有卖馄饨的,这馄饨甚至用上了猪骨熬汤,香浓的味道满大街都能闻到,指了指小摊道:“就去那吃了,朕闻这为好的很嘞!”
三才看了看买馄饨的小摊,桌椅倒是擦得赶紧,只不过人稍稍有点多,并没有空闲的桌位,稍稍犹豫道:“官家,这里客满了,咱们别处吃去吧?”
待三才说完,赵祯已经走了,这么多的空位,岂能说是没位置?路边摊可是他当年的最爱,活着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的规矩又有何用?赵祯不信在这个时候有人会刺杀自己,更不相信有四周的亲卫解决不了“麻烦”。
香浓,清亮的大骨汤上飘着一层油花,如云朵般薄薄的馄饨漂浮在上面,加z上一点青葱和少少的胡椒,看的赵祯食欲打开,他总觉得这些路边摊是治愈厌食的良药。
虽没有辣椒,但是加上一点酱菜便是极好的,带有独特发酵香味的酱菜,配合鲜肉的小馄饨,一口下去满嘴生香,更加让赵祯惊讶的是,这小小的馄饨馅料中还带有剁碎了的虾皮。
虾皮是海边的美食,出现在东京城不足为奇,但是出现在小小的馄饨中就弥足可贵了,况且这还不是富丽堂皇的酒楼,而是街边的小吃。
一碗馄饨不过十五文三十个,这样算下来价格在北京城中并不算贵,最上算的是这家馄饨摊子是按个卖的,赵祯吃了一大碗,又加了十个才不过二十文。
“看着好大一碗馄饨,一口都能吃下三五个,官家这人不实在嘞!”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这货付过钱回来之后便说这话,敲了他的脑袋,赵祯笑道:“你这杀才的话要是被那馄饨摊的掌柜听了,怕是要急的用拳脚。”
在三才眼中刚刚的小贩定然是个奸商,馄饨这东西在东京城中就没有超过十文钱的,但在北京城一下涨到了二十文,而且皮薄馅少,不是奸商是什么?
“三才大官此言差矣,那馄饨汤用的是上好的猪骨,单单是熬制的时间便有足足一夜的功夫,况且他的小馄饨每个都是鲜肉的,里面还加上了鲜美的虾皮,十五文三十个,一个才半文钱而已,这也算得上贵?咱们北京城的物价可是高的吓死人嘞!”
蔡伯俙走到三才身旁摇头晃脑的算了一下经济账,让三才目瞪口呆,原来这小小的一碗馄饨中还有如此多的道道……
第九百四十九章皇帝的格物致知
对于蔡伯俙的出现,亲卫和三才都十分惊讶,但在赵祯看来却很正常,这小子怕是又偷偷背着妙元溜出来吃“路边摊”了,也不知为何赵妙元对最近迷上了饭食的制作,从炒菜到糕点,从热饮到茶水无所不做,可味道……看看蔡伯俙出来觅食的饿狼模样便知晓了……
“你倒是生得一副狗鼻子,闻着骨汤的香味而来?”
蔡伯俙笑了笑道:“这条东西大街上就数这家的馄饨最好吃,官家用过了?”说完他便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摇晃一下又道:“臣特意带来了辣椒粉,相佐胡椒味道更佳嘞!”
赵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朕已经用过,正打算去你的驸马府转转,听说妙元最近在吃食上倒腾,朕也好去品尝品尝,顺便问问她为何驸马不喜欢吃这么没味的吃食……”
“官家说的极是,臣这就回家用饭,不知官家可要去转转?臣最近琢磨蒸汽机,稍有成效嘞!”
只要一提赵妙元,蔡伯俙这小子就秒怂,他在家中的地位可不高,赵妙元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单单是蔡伯俙的父母,赵妙元的公婆就把她捧上天去了。
今天要是被赵妙元知晓蔡伯俙溜出来吃别的东西,怕是回家又要一顿说教,赵祯哈哈大笑:“走吧!你溜出来的时间多的是,朕可没有多少,若是天黑之前不回宫,宫中的起居录定然要记上一笔。”
蔡伯俙连连点头:“可不是,官家可莫要在驸马府盘桓太久,让人知晓了定然要上疏弹劾我,以奇技淫巧之术荧惑帝王嘞!”
赵祯眉头一皱:“可是已经有人对格物颇有微辞了?”
蔡伯俙长叹一声道:“何止是颇有微辞,往日里朝中臣子不乏有针对格物,但格物这么些年来给大宋带来如此多的利益,出于益大于弊之说,朝臣们早已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会在明面上说起。
可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朝臣认为兴格物,乃是礼乐崩的前兆,谓之不祥……”
赵祯挥了挥手:“这些朕都知晓,你这么说来,定然是有所发现的,问题归根结底出在什么地方?”
蔡伯俙稍稍有些犹豫,低声说道:“主要是那些被官家打压的佛门子弟,他们抵触格物之说,认为格物是与他们佛门教义相反,与儒家礼乐之道也是相反……”
“荒唐!这些和尚自称是佛门中人,却不知修身养性,朕推崇格物,乃开化民智之举,民智越是提升,佛门教义便越难得到百姓的重视,礼乐崩坏更是无稽之谈,他佛门的高僧大德不过是想联合那些酸儒,所以才会由此之说,如此朕便要好好的和他们争上一争,以格物致知为本结合儒家的经史子集,为道为学!”
赵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蔡伯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相信,若是官家提倡并为格物创立学说,很可能是对反对声音最好的驳斥,可如果官家错了呢?
“官家所言甚是,可官家您贵为天子,乃一国之君,如何能有时间?朝臣们当中虽有曾公亮丁度二人主管将作监,可他们二人距离格物还是差了些的,总不能让那些匠人官编篡书籍,主持格物学,这样一来总会让人看轻了些……”
赵祯笑了笑:“朕既然要开设格物,那便要有一个完备的格物学,匠人们虽然知晓其中的道理,但怕是不会讲出来,朕要的是能传道授业解惑的人,自然需要那些把格物与儒家典籍相结合的人,让他们在通晓儒家典籍的情况下,把格物融会贯通进去,只要有耐性,总能解释的通。
反正《礼记?大学》之中只有格物致知四字,并没有解释何为格物致知,不是吗?既然没有解释,朕便做出解释,难道你会觉得朕的解释不对?或是有所偏颇?!”
蔡伯俙苦笑着说道:“官家英明,微臣不敢……”
“那不就是了?去你家看看你的蒸汽机械造的怎么样了,听说之前你家的锅炉炸了一次,赵妙元可是说了什么?”
一说到这里,蔡伯俙便露出幸福的笑容,憨笑着说道:“妙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支持微臣,又是花钱请来制作蒸汽机的能手赵小五,一边是把家中的后院专设为微臣用度之所。”
“这倒是难得!”
赵祯知道,其实自己的这位皇妹是极为心疼蔡伯俙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虽不是如胶似漆,但爱也是默默的,深沉的,不容易体现的。越是这样的爱情,越牢靠,越是这样的爱情,也能持久弥坚。
蔡伯俙终究是没能吃到东西大街上的那碗骨汤馄饨,谁让他在赵祯面前得瑟,最后连那瓶辣椒也被赵祯没收了,不过还好,已经有辣椒种植运往川陕四路以及潭州种植。
不过蔡伯俙实在不明白为何官家一定要在那里推广种植,就在北平府附近不是很好吗?
但官家的回答是:“因为那里潮湿!”
赵祯说的没错,因为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真菌,真菌对种植有着破坏作用,而辣椒素有着抑制真菌滋生的能力,这就像是一场军备竞赛,越是潮湿的地方生长出的辣椒越辣。
在蔡伯俙的引领下,赵祯一路抵达位于东城面积最大的宅院,若不是蔡伯俙指出来,赵祯都怀疑这是买下了多少家的宅院打通在一起的。
赵祯笑道:“你这宅邸可是够大的,若不是你外戚的身份,怕是早已经被朝臣弹劾了。”
蔡伯俙苦笑连连:“微臣真的冤枉,其实在北京城中购置如此大的宅院根本就不是微臣的想法,而是妙元,自始自终都是妙元在抬高房价,微臣只不过稍稍迎合一下……”
赵祯翻了个白眼:“稍稍迎合?在东城开设整整六家蔡记酒楼是迎合?怕不是你也看到了此处的发财机会了吧?!”
“官家英明……”
应是迎接皇帝这般尊贵的人,驸马府的中门洞开,门前护院,家丁,侍女上前行礼,就连蔡伯俙的父母皆是如此,而赵妙元看见赵祯身后的蔡伯俙,狠狠的刮了一眼上前道:“臣妹恭迎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