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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宋缔txt下载     宋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章以管窥豹

    即便是开春辽人依然没用向析津府用兵的动向,这给了大宋以充足的准备时间,不光是在析津府,就连附近的小城镇都开始武装起来,仿佛变成一个个堡垒,这也是没办法,大宋最擅长的便是守城作战,在出兵北伐之前就定下的策略,把所占领下的地方变成铜墙铁壁。

    但这一切在辽人的眼中就是那么的做贼心虚,既然你大宋一路高歌猛进却为何在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天开始筑城?为何不趁着大军的气势继续进攻收复整个燕云?

    蔡伯俙策马疾驰奔向东京城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辽人的耳朵里,毕竟析津府的密探还有部份存活。

    繁忙的街道上,一个买茶水的铺子显得那么的寻常,这段时间他们卖出的茶水可不少,听说都是那些匠人或是劳力从大宋官员那里领的茶水钱,专门供给他们吃茶解乏的。

    这倒是个新鲜事,要是放在往常?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放在如今被大宋收回的析津府却是真事!

    整个茶铺忙的不可开交,老板不断的催促小伙计给往来的客人上茶,同时也谄笑着在各个茶座周围游走,推荐他的点心,茶铺里真正赚钱的可不是茶水,而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但老乙辛的点心千年不变,依然是那个老样子的酸枣糕饼,入口难吃不说,价钱还是那般的贵,惹得许多人不满的叫骂,大概是沾染了草原民族的习气,燕云百姓就是这样豪爽。

    “老乙辛,你这茶点可实在是差了点,就不能舍些银钱去大宋商贾的铺子里买些好的?”老主顾不满的抱怨着手中的饼子,茶点茶点,茶水其次主要是点心,以前没有大宋的商贾也就算了,现在大宋商贾来了,并带了许多好吃的点心,价格也算不得贵,但这扣扣索索的老乙辛还在售卖他那难以下咽的糕饼。

    “这话说的,难道我老乙幸的糕点就不好吃?往日里你们可都是吃的香甜嘞!”老乙幸不满的嘟囔一句,更重要的是大宋商贾的茶点要比他自己做的贵上整整十文钱!

    要是买上一百份就比自己做的糕点多花一贯钱!整整一贯钱!

    想到这里老乙幸就坚定了自己的不卖大宋商品的想法,他是个契丹人,准确的来说是个没有姓的契丹人,他们是契丹社会中最卑微的存在,在融入燕云之后便开始被汉人包容和同化,如果别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定然觉得他是个铁公鸡般的汉人,毕竟草原上的契丹人可没有这么小气的……

    老乙幸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这条街上就他一家茶水铺子,这房子是当年辽主对家中先人的赏赐,所以他才能如此惬意的开着茶铺而不用担心房租,别人家的铺子要是开成了茶铺,嘿嘿,单单是房租就贵的吓死人。

    当然老乙幸也有额外的收入,比如在析津府被大宋攻克占据之后,辽朝的大人物派人找到了他,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反正就知道是大人物便是了,来的人一出手便是一颗好大的金豆,足足有大拇指上半截的大小。

    而要求则是相当的简单,把看到的,听到的有关大宋的一切定期告诉马鞍街的胡掌柜便可,胡掌柜每隔两天便会来他的茶铺带走一些难以下咽的茶点和茶叶。

    眼看着那人又要来了,可老乙幸最近还真没有听到有关大宋的奇特传闻,正在发愁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叹气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居然如此倒霉,一大早出摊就被人骑马撞翻。”

    “哟!你的摊子上卖的可都是瓷娃,给人家去庙里求子用的,这还不全部摔碎了?!没拉扯理论吗?”

    那汉子叹息一声道:“本是想拉扯的,但人家是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插着檄羽的官人,我可不敢自找麻烦,听人说那人是陛下的妹夫,当朝驸马嘞!”

    旁人嗤笑了一下道:“你还真把驸马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要是在往日的大辽还好些,搁在如今的大宋驸马就是个外戚,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外戚,他要是犯一点错,你去寻御史之类的文臣都能把他参死,平日里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岂敢放肆?”

    那汉子苦笑道:“你说的倒是也不错,可你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位蔡伯俙蔡驸马可不比旁人,乃是大宋蔡记的掌柜,那是简在帝心的人物,这次得了陛下的差事,谁敢找茬喲!”

    身边的人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呐呐道:“再怎么说也是外戚,你去析津府的衙门讨要,定然是会配给你钱财的,要是能把你那一车瓷娃的钱要回来,可不就算是你卖掉的吗?”

    那汉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如今大宋入主南京道,官家又是个仁义之君,对待咱们析津府的百姓尤为宽仁,去衙门寻个公道怕也是不难,我待会就和那些苦主去析津府衙门寻个公道?”

    四周听到他如此说的人都大声支持,古往今来最不缺的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而掌柜的老乙幸却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于是凑上跟前道:“哦?大宋朝的驸马亲自做急脚递?老汉我听着都新鲜!不会是你小子把自家的一车瓷娃摔了向去大宋的官衙找补吧?”

    那汉子被老乙幸一激,忍不住的高声叫道:“你这老杀才平白的冤枉俺干甚?!……”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旁人拉扯了一下,随即小声的委屈道:“俺可没胆量去大宋的衙门找补自己的过错,确实是大宋的驸马爷把俺的摊子撞翻的。再说又不止俺一个人的摊子被撞翻,还有许多人家的呢!”

    老乙幸奇怪的问道:“都听说大宋皇帝慈民爱物,宽仁有度,他蔡伯俙既然是官家的妹婿,堂堂的大宋驸马,应该不会如此吧?听人说在东京城要是敢如此纵马,必遭御史弹劾嘞!”

    买瓷娃的汉子还没说话,一旁的人便笑道:“首先你说的是东京城,其次,这蔡伯俙身负皇命,背后的檄羽足有这么大嘞!”说着说着还比划出一个大大的手势,仿佛那檄羽就在眼前。

    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说了,那必然是真事,檄羽是什么?是表示十万火急的军令或者皇帝的命令,除了这两样就没有别的东西能使用檄羽传递。

第五百八十一章无辜的老乙幸

    老乙幸并不知道蔡伯俙的重要性,但是他实在没有什么重要消息传递给那人,只能把这件他看似有趣又稍稍有些蹊跷的事情当作是重要情报。

    没办法,最近这段时间宋人还是老样子,一个劲的加固城墙,运送砖石和泥浆之类的东西,可别说,也不知这泥浆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加快建造的速度,城墙比原先高出许多,不光是高了,还宽了,虽然老乙幸没上过城墙,但看着新加固的城墙他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来,城墙上能跑两辆大马车!

    店里有客人自然不好离开,这一点警觉老乙幸还是有的,叫过小二道:“狗娃,你包点茶叶和点心,待会我给马鞍街的胡掌柜送去。”

    狗娃瞪大了眼睛,这掌柜的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店里就自己一个伙计,为了放止自己克扣铜板,向来都是他自己结账的,稍稍惊讶的问到:“掌柜的,您去送东西茶水钱谁来结?”

    老乙幸瞪了他一眼:“当然是我来结!怎么你还想越俎代庖不成?”

    “啥叫越俎代庖?”

    “就是不要代替掌柜的结账!看到那个空碗没有,客人要是结账便把钱放在里面,我已经数过店里的人头,回来的时候要是少了个子……嘿嘿,有你好看的!”

    老乙幸说完便拐进了铺子里的小屋,这小屋其实就是几块木板随意搭凑出来的,他可舍不得占用本就不大的铺子,少了两张桌子要损失多少钱?

    瞧见老乙幸进了小屋子,狗娃不屑的撇了撇嘴,早就不想在老乙幸的店里干了,听说宋人新开的店铺多,招伙计的也多,工钱比这里高上不少,还有不少的贴补,等这个月的工钱拿了就去宋人的店里试试,要是能被留下来,打死他也不会再回这老狗的店里!

    小屋内的老乙幸全然不知自己的伙计在心中咒骂他,此时的他正开心呢!因为每次传递有用的消息都能从那位胡掌柜的手中拿到不少的宝贝,或是银锭子,或是金瓜子,反正不会空手而归。

    开了叉毛笔在一张账册上飞快的游走,契丹的小字就如蛇一般跃然纸上,契丹小字便是契丹文,同时还有契丹大字,这两种老乙幸都会写,但胡掌柜要求自己一定要用小字书写,因为大字接近汉人的文字,而小字则是完全不同,而且每个小字都代表契丹语的发音,普通的汉人就算是拿到了也没用,除非那些会说契丹语以及认识契丹小字的汉人才能看出其中的端疑,但这样的汉人少之又少。

    小心的把纸条沿着账册撕下来,这可是发家致富的东西千万不能弄丢,塞进茶叶之中夹好并用纸张包裹起来拿绳子吊着,老乙幸这才放心的出门。

    一手茶叶,一手茶点,这便是胡掌柜交代的暗号,只要自己提着这两样东西去,自会有小斯接待自己,话说胡掌柜店里的酒水也是顶顶好的,待会说不定还能拿上一坛回来……

    马鞍街还是老样子,依旧是这析津府中最热闹的地方,不是因为人多,而是这里都是售卖那些和马有关的东西,打马掌的手艺只有这西头的老铁匠最好,而这里更是出产天下闻名的契丹鞍。

    别的不敢说,但马鞍对于契丹人来说那是趋于极致的东西,络头、衔镳、缰、胸带、鞍、鞯、镫、蹀躞带、鞧带等无不做工精细,样式华美。

    用薄银片制成的银蹀躞带,垂挂在马鞍后的马形玉饰,漂亮的金涂银鞍辔就是当作国礼也不为过!

    打铁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大辽的契丹鞍一下就成为大宋的囊中之物了,再也不用向大辽购买,老乙幸稍稍有些心疼,这得让大辽损失多少的钱啊!之前听说买往大宋的契丹鞍最少也要千贯,现在被宋人得了,还不知能值几个钱嘞!

    胡掌柜的店铺就在不远处,拐过一个大冬天还热力四射的铁匠铺就到,老乙幸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还别说汉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穿还真有点学究的感觉。

    不少的契丹人已经开始留发了,为的便是能更快的融入汉人当中,说是愿意也好,说是被迫也行,在老乙幸看来反正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如果以后大宋要是真的赢了大辽,能保持这样对待契丹人,可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马鞍街就没人不知道胡家好酒的,他家的酒可谓是仅次于大宋的清泉白,而他胡掌柜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汉人,因为从任何地方看他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有人说他是契丹人,因为他的马上功夫了得,但他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出身,在析津府的民籍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家子。

    只有老乙幸清楚,他胡掌柜必然是契丹人,否则就不会找自己打听大宋的消息了……

    进了店铺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斯,依然是那热热闹闹充满酒气的大堂,这一切仿佛都是几天前的样子从未有所改变,老乙幸走到柜台放下手中的茶叶和点心道:“胡掌柜,好久不见,这次带了点新东西看看你,都是自家铺子里的东西,不图别的就是个心意。”

    胡掌柜露出特有的笑容道:“哪里哪里,你这是客气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不是,泡上一壶茶喝点再走。”

    这与往常不同,胡掌柜还从未请过自己喝茶,老乙幸笑着点头道:“也好,也好……”

    自家茶水是什么味道老乙幸能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好茶,多半是胡掌柜借机看一下自己的纸条吧?果然胡掌柜看完后对着老乙幸道:“真的如你所写,大宋的驸马蔡伯俙背负檄羽纵马疾驰?”

    老乙幸看了看四周嘈杂的人群道:“真真的嘞!那几位都是我店里的老主顾,绝不会有假,听说一路上撞倒了不少的人,这些苦主还打算去析津府的官衙找补回来呢!”

    胡掌柜眉头一皱:“果真如此?”

    老乙幸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让人去析津府官衙门口看看便知,我老乙幸可从来不诓骗别人!”

    胡掌柜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这些小心意你就拿着,哦,对了顺便去地窖拿一壶好酒,我这的玉冰白可一点不比大宋的梨花白和清泉白差!”

    手里拿着一锭金子的老乙幸早已乐的找不着北,一听还有酒拿,忘乎所以的就跟着胡掌柜进了地窖,一点也没瞧出有什么异样黑暗的地窖就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噬这毫无准备的猎物……

    血滴答滴答的流淌在地窖里,老乙幸的双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为什么,这个一直依靠他探听消息的胡掌柜要杀他?

    胡掌那双能看透人内心的眼睛直视着他,身体缓缓柜蹲了下来而脸上满是愧疚的表情:“对不住了,虽然你给我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关于蔡伯俙的还是最为重要的,但越是如此我越不能留你,你应该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老乙幸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为自己的在人世间做最后一件事:“呸!”一口浓痰带着血水喷在了胡掌柜的脸上,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顶住诱惑,卷入这场大辽和大宋的旋窝之中,自己连个姓都没有,居然还敢在其中捞好处……

    自己才他娘是最无辜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不祥之兆

    胡掌柜望着地上的尸体微微叹息,这老乙幸的祖上也是跟随过辽主征战四方的御帐骑兵,得了军功辽主便用赏赐换了析津府的一座宅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小宅院已经变成了茶铺,足够老乙幸在上面躺着享福的,就算不开茶铺日后也能靠收租过日。

    谁让他点背,居然被左丞相发现了利用价值,说实话胡掌柜是相当同情老乙幸的,毕竟他自己也算是一枚棋子,要不是家人在中京道,自己绝不会接下这种差事。

    处理掉老乙幸的尸体后,胡掌柜换了身衣服便出门而去,刚刚老乙幸传来的消息让他惊讶,这也是为何他在看过纸条后便杀掉老乙幸的原因,这段时间析津府皇宫大门紧闭,只有一些大宋的高级官员能进出其中。

    之前通过大量的钱财收买得到了大宋皇帝中箭的消息,这已经是难得,现在宫禁森严的模样和皇宫中偶尔飘起的黑烟,很有可能是大宋皇帝已经驾崩,而大宋臣子则是秘不发丧。

    开始一切都是猜测,现在有蔡伯俙这位大宋驸马身带檄羽疾驰回宋的事情让猜测变为现实,胡掌柜相信大宋的皇帝已经死了……

    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死在征途上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大宋的士气必定一落千丈,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往坏处想,胡掌柜冷冷一笑,嘿嘿……帝王之死恍如山崩!

    这就证明大宋乃是无道之国伐有道之国!皇帝的死便是上天的警示,此时还不撤军更待何时?

    但显然大宋的官员有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盯在皇宫附近的人来报,大宋北伐的官员几乎都进入皇宫而未出,从夏竦到狄青,甚至连在析津府附近巡视的包拯和密云城的曹玮都赶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定然是在商量对策,如果是自己也不甘心把析津府拱手让人,毕竟是一位皇帝以性命为代价换来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否则这些人回朝后怎么向大宋的文武官员和百姓交代?

    胡掌柜骑马在街道上一路疾驰,快到城门的时候他便发现此时的城门检查异常的严格,已经不是普通的禁军那么简单,而是配上了大量的背嵬军!

    这些凶悍的大宋骑兵被契丹人称之为鬼卒,一身狰狞的黑色板甲仿佛魔鬼一般,能轻易的便能把契丹的军阵撕裂,原本在马背上称雄的契丹勇士完全则不再是他们的对手。

    禁军还是老样子,但在看到他们的阵容时胡掌柜脸色一僵,这是大宋标准的禁军配置,三个盾牌手,三个陌刀手,四个弩箭手!

    十个人便能组成一个远近皆宜的军阵!

    在门口放慢速度的翻身下马,此时硬闯是绝对不行的,再快能有大手的弩箭快?何况背嵬军的战马尤其擅长长途奔袭,胡掌柜老实的牵着缰绳向城门走去,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没有一样违禁,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自己的脑袋里装着,而且自己在析津府的户籍上还是个汉人,门口站班的禁军绝不会为难自己。

    城门的检查看似很严格,但却又是很简单,只不过进城容易,出城难。

    胡掌柜客气的递上自己的路引,这东西如果放在大宋境内就是一张废纸,但在析津府却是价值千金,在大宋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路引作为通行的证明,即便是出远门也无所谓,迁徙自由的很,但在析津府者东西却价值千金,胡掌柜废了好大功夫才在析津府的官衙开具,没有它出城便更难了……

    门口的老兵瞅了胡掌柜一眼道:“汉人?”

    虽然心中不满老兵的态度,但胡掌柜依然笑眯眯的点头道:“官爷好眼力……”

    “出城何事?”

    “看望亲朋。”

    “此去几何?”

    “半日足以!”

    简单至极的对话过后,老兵仔细的检查了胡掌柜的马匹,在没发现异常后微微点头道:“走吧,若后日不归,罚钱五贯!”

    胡掌柜笑眯眯的感谢:“多谢官爷宽限!”说完便出城而去,这守门的老兵居然给了他一日的宽限,只要在后天早上赶回来便不算逾期……可惜自己只要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小小的店铺算什么?

    胡掌柜相信自己带回大辽的消息足够抵得上十间自己的铺子,再说谁又能想到自己虽是汉人的身份,但身体里却流淌着契丹人的血呢?!

    出了城门的胡掌柜觉得压在身上的巨石一下消失,胸口的憋闷也随之通畅,大有放声高呼的感觉,但此时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谨慎的向北方疾驰而去,出了析津府,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大宋的游骑不可能把所有地方都封锁起来,只要不是十来人的队伍,想躲过大宋的骑兵巡查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身下的快马是契丹马中的良驹,从这里赶往中京大定府不过一日的功夫!即便是初春的倒春寒也不能影响胡掌柜前进的脚步和火热的内心,回到大定府就能和家人团聚,以及得到左丞相张俭的赏赐。

    同时和胡掌柜前后脚离开的还有原本蹲守在析津府皇宫附近的密探,因为他看到了如今被大宋占据的皇宫已经是处处白幔!只有在祭奠位高权重者时才会有这样的规格,而大宋的文臣武将可没有一个死去,都是活蹦乱跳的进入皇宫的,那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死了。

    …………

    “陛下,宫中白幔铺殿实乃不祥!非人君之礼无以待之!”

    “朕是在祭奠死去的将士,以国礼待之有何不妥?”

    赵祯站在辽朝的宫殿之前望着皇宫中铺的到处都是的白幔微微点头,很好此时的皇宫真有点悲伤肃穆的气氛,要是亲卫司的老兵再号上两嗓子就更好了,但他生生的压下心头的想法,一旁的夏竦和包拯已经脸色不善,随时有暴走的可能,而彭七就如小媳妇一样委屈的躲在后面瑟瑟发抖……

    没办法他是赵祯的亲卫司都指挥使,三才不在只能由他执行赵祯的旨意,结果包拯和夏竦就把这笔帐算到了他的头上,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对赵祯来说没有所谓的不祥之兆,不过是最简单的心理战而已,这是战略需要,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能让辽人进攻析津府,他不介意把事情闹得更大一点,当然夏竦和包拯是绝不会同意的,万一包拯倔劲犯了,一头撞死在殿阶上就乐子大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辽人发兵

    胡掌柜一路上连停歇都不敢,出了析津府就在附近的村里买了一匹驽马,两马换乘能保持他的速度,同时也不用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夜晚在外风餐露宿也比进入村庄休息要来的安全,一路上为了躲避大宋的游骑,他都不敢走最近的路,而是专拣偏僻的小径通行,倒春寒是对他的又一考验,寒冷的春风吹进他的脖子如剃刀刮过身体整个人都为之一僵。

    如逃难般的生活好不容易结束,不远处便是大辽的中京大定府,这一路上他实在不敢停歇,就连进入中京道境内也是如此,他带着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万万不可有一点差池。

    相比大宋的析津府,大辽的大定府就显得戒备森严许多,在胡掌柜看来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大宋的析津府处处透出一股子自信的味道,而大定府则是一副厉兵秣马大战将其的严肃,要论气势上大辽就输大宋一头……

    到了大定府的城门口,一身风尘仆仆汉人打扮的胡掌柜很自然的被拦了下来,瞧他的模样和打扮,契丹守军怎么看他怎么像是个间人,汉人几乎都拥护大宋军队,能留下的尽量留了下来,而且汉人多是农耕百姓,土地便是他们的根本,谁会离开自己的土地来到大定府投奔大辽?

    连契丹人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于是胡掌柜便被守城的军官“客气”的请到一边,围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本就一路颠簸的胡掌柜还没来得及自述便被打的灰头土脸气息游离……

    待威武的契丹勇士罢手他才有进气没出气的说了一句:“我是……契丹人!有……有要事禀报左丞相!”

    围观者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这人是傻子不成?左丞相伴随皇驾在上京临潢府呢!你到大定府找左丞相岂不是痴人说梦?!

    但唯独一个校尉笑不出来,拉扯起胡掌柜道:“你真的是确定你没走错地方?”

    胡掌柜怒道:“军国大事岂能有误!要是怠慢了你可担当不起!”

    校尉脸色一变:“都散了吧,不过是个燕云遗民,待本官提审一下便知真假。”

    胡掌柜的心思是如何的机警,简单的一句话便听出弦外之音,也不挣扎便跟随校尉走了,待到没人的地方,那校尉指了指高高的大辽塔道:“左丞相便在那里,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胡掌柜冷冷的说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到了那里自有办法!”

    那校尉正要发火,但看见胡掌柜冷冷的眼神心中一颤:“也好,我自送你去,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胡掌柜也不说话,微微点头便上了自己的马,跟随校尉前往大辽塔,这是大定府建城的时候便存在的,辽圣宗统和二十二年路过这里的时,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于是建都于此。

    此城的布局仿大宋都城汴梁,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内外两城略呈“回”字形,而大辽塔正好在皇宫之中,位于正殿之后,如山如岳,给人一种依靠的感觉,镇定人心。

    大辽的皇帝多喜欢在塔内登高望远,一览整个大定府,据说站在上面有一种纵览天下的感觉。

    而此时的耶律宗真却没有这种感觉,越来越多的情报从张俭那里传来,都是有关大宋,不知是不是张俭故意为之,耶律宗真猛然发现此时的大宋已经远不是真宗朝的大宋,物阜民丰不说,还展现出现各种各样的强势!

    这种强势不光是在军事上,毕竟契丹勇士在战场上还没怕过谁,而西夏一战完全是老天帮了李元昊一把,否则大辽必胜!

    相对于西夏的李元昊,耶律宗真更是担心大宋,这个原本内忧外患对大辽没有多少威胁的中原王朝仿佛在一夜间突然崛起,速度之快,发力之大令人咂舌。

    大宋在商业上完全放开了对商人的限制,大宋皇帝赵祯对商人更是抚恤尤佳,不光鼓励和支持他们还在批准商人子弟读书科举从政,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事情,并且大宋也得到了回报,每年商贾的税收就远超农税成为大宋不可或缺的经济来源,这一点耶律宗真都看的眼红!

    尤其是上京城被大宋商贾席卷之后,身为大辽皇帝的他更是心疼的在滴血,大辽虽然幅员辽阔,可许多地方都是茫茫的草场和荒芜的沙漠戈壁,这些地方不会给大辽上一丝的农税或商税。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宗真要想办法收回析津府的原因,一旦析津府丢失,整个燕云都危在旦夕,连燕云都丢了的大辽还叫什么大辽?!

    仿佛一夜之间大辽和大宋换了位置,大宋一下从防守转为进攻,并连克燕云重镇,现在是析津府和南京道,那明天会不会是中京大定府或更北边的上京临潢府?

    一种耶律宗真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在他心头盘绕,仿佛身后有一头随时会追上来吞噬他的猛兽。

    身后的楼梯响起脚步声,多年的相处下来不用回头耶律宗真都知道来的人是张俭,只有他这个左丞相才有资格不经传报来到自己的身边。

    但此时张俭的脚步却没有往常的沉稳,带着一丝凌乱,笃笃笃的敲击着木质的楼梯,看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耶律宗真转头问到:“左丞相说点好消息吧?”

    张俭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天佑大辽,刚刚收到密探消息,大宋皇帝确实驾崩了!如今秘不发丧,怕是担心扰乱军心,天赐之机最适我大辽起兵讨贼!”

    耶律宗真听到张俭的消息后喜忧参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他一直较劲的目标居然就这样死了……突然失去目标让他稍显迷茫。

    “消息确定吗?”

    “确定!本朝在析津府的密谍和间人同时来报,一个说大宋皇帝的妹婿蔡伯俙亲自身带檄羽向东京城疾驰而去,而另一个说析津府的皇宫内白幔遮天,隐隐有哭泣之声传来,大宋的文臣武将皆入宫墙而不出!”

    咔嚓,耶律宗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皱紧眉头:“这么说大宋的皇帝真的死了?!传令大军集结整顿,待祭旗之后挥兵南下,违令者斩!脱逃者斩!动摇军心者斩!畏缩不前者斩!思乡厌战者斩!……”

    足足说了十八项斩杀令后,耶律宗真才停下,一旁的张俭心中火热,陛下说的十八个斩杀令中涵盖了所有仁君的军纪,连往日里百无禁忌的奸淫掳掠都算在了里面,的确,大辽要收回的是繁荣的析津府,而不是一个人间地狱。

    皇帝的命令代表着国家的意志,随着耶律宗真的旨意被传下,整个大定府的军队便开始集结起来,到处是准备出征的模样,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百八十二章城墙上的博弈

    一场严酷的倒春寒袭击了燕云大地,本已经算是开春,但天气却完全违反了人们根据自然规律总结出的历法,雨水本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正月中气,从这一天开始气温回升、冰雪消融、降雨开始,雨量渐增。

    但如今的燕云大地依然是银装素裹,没有一丝的回暖的迹象,仿佛这个漫长的冬天永远也不会结束。

    夏竦站在城墙上看着寒风卷雪的凌厉微微皱眉道:“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解冻,散而为雨。但如今却冰封大地,万物凋零,全无生机,此兆凶矣!”

    曹玮瞅了他一眼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老倌为何还说这样的话?”

    夏竦长出一口气指了指狄青道:“子是不语,可并非不信,否则为何要为《周易》作十翼供人解读?此种精妙孕育天地之间,乃世间大道!不可不循,将帅用兵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可运筹帷幄……你还不如汉臣呢!”

    曹玮抬头望去,只见狄青看着城墙上的旗子判断风向,又让人记录雪的厚度以及硬度,同时派人往城墙上浇水,冰冷的寒风很快就让城墙的表面结出一层光溜溜的冰层……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老夫不如他狄汉臣,怕是回京之后也该退位让贤了!”曹玮说完便叹息的准备离开,而夏竦哼了一声道:“他狄汉臣要是当了你这枢密使就离死期不远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将门众人的小手段,岂能让他一个白身出来的狄青抢了你们的风头?老夫劝你们不要动手,否则陛下暴怒便是尔等末日!”

    曹玮身体一僵转头道:“你……何必赶尽杀绝?!”

    “笑话!老夫何时赶尽杀绝?明明是你们做的太绝,不光做的绝,还愚蠢!大宋这么多年唯一从军卒中出了一个枢密副使,这给军中将士多大的鼓舞?大宋需要他做榜样,陛下更是需要他稳定军心,你们要是对他动手,嘿嘿,考虑过后果吗?”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白身骑在我将门头上!!”

    夏竦看着突然愤怒的曹玮奇怪的说道:“人家可从未骑在你们头上,是你们自己不争气,唯一一个杨怀玉当上了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但这一路打下来的战功却根本没法和狄青比,官家可是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把握者又能怪得了谁?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官家对狄青着实看重,你们要是动了他,就准备成熟官家雷霆之怒吧!当年官家对你将门的手段可还记得?”

    曹玮的身体微微一颤,当年官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将门打击的体无完肤,最后还是官家网开一面让将门子弟进入武备司……

    曹玮呐呐的小声道:“陛下应该不会因为一个狄汉臣和我将门翻脸吧?”

    夏竦是何其聪明,心思急转便明白曹玮的意思,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嗤……宝臣啊宝臣!你打的什么算盘以为老夫不知?不就是想让狄青带着你将门在燕云捞军功,等利用完他再……诶!为何你们总是如此,难道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也是飞鸟井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夏竦的话让曹玮大惊,他不明白,为何夏竦会对狄青百般维护:“那我将门又该如何?”

    “很简单,多立军功让陛下看到你们的价值,这便是最简单的方法,杨怀玉虽不及狄青,但真本事却是有的,你将门子弟在此次北伐之中也颇有建树,何须用这种让官家厌恶的手段,凭自身本事向上走才是真的嘞!”

    寒风席卷城头,曹玮的胡须上沾染了许多白色的雪花,仿佛华发顿生,但他的眼睛却猛然亮了,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这话是官家说的吧?多谢子乔了……”

    夏竦躬身还礼:“宝臣兄不必谢我,要不是陛下交代,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曹玮点头离开,是啊!要不是陛下交代,他夏竦定然不会点破,文臣巴不得将门和狄青之间生起龌龊!

    城墙上只剩下夏竦一个人,看着正在城墙下忙活的狄青微微叹息:“老夫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陛下欲保你成名成杰,但这一路上的羁绊实在太多,但愿你能逢凶化吉……”

    正在指挥军士埋设听瓮的狄青偶有所感,抬头向城墙上望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只能暗道自己多虑,他还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被夏竦悄然化去。

    夏竦这么做乃是因为官家,他太了解官家的脾气了,一旦将门对狄青下手,官家定然暴怒,这些年从官家对狄青的栽培就能看出,狄青乃是官家培养出的一员战将。

    夏竦也看得出狄青的好处,贼配军出身,脸上带着面涅的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只孤身一人而已。

    这样的人无论是对皇权还是军权都不会构成威胁,官家用他才最放心,就像身为外戚的蔡伯俙一样,而文臣同样也不会有任何担忧,唯一造成损害的只有将门。

    废了这么多的心血栽培出来的能臣被将门扳倒,陛下不发疯才怪嘞!

    东京城朝堂看似稳定的局面瞬间便会支离破碎,各势力之间的倾轧必定会扰乱整个大宋的稳定,作为文臣,他夏竦最希望的是朝堂稳定有序,而非乌烟瘴气。

    辽朝妖后萧耨斤乱政给辽朝造成的危害到现在也没有消除,前车之鉴,何必覆辙?

    看似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曹玮就是看不出来,以曹玮的才智不至于如此啊?其实夏竦忘了,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什么人都很有可能失去理智。

    大宋的这场北伐,赵祯是受益者,他成为大宋唯一一位收复燕云故地的帝王,文臣同样收获利益,燕云的土地需要大量的文官去管理……而狄青这位赵祯最其中武将的名声也将会更上一层楼。

    唯独将门的地位尴尬,收复燕云不是他们主攻,也没有什么大功劳,只能在军中捞些不大不小和皇族子弟差不多的军功罢了,这岂是他们受得了的事?

第五百八十三章“意外”泄漏的消息

    辽军的速度非常快,攻城作战虽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事情,但南京道的丢失已经让他们恨的发狂,岂能轻易就算了?虽然不擅长但却不是不会。

    耶律宗真认为,契丹男儿上马能驰骋,下马能步战,又不是说下马之后的契丹人就比不上宋人……何况他的手中还有数支步战军队,五京州县汉军、渤海军,熟女真等等都是善于步战的。

    此次为了收回燕云,耶律宗真做的准备也不少,单单是招募的女真人就足有五万之众,这大概是熟女真中八成的壮劳力了,为此耶律宗真不惜下达了招募令,这是一种血腥的招募规矩,凡有不从者屠其一族,以震慑人心!

    而辽朝规定,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这适用于辽境内的各族民户。但和人数众多的汉人契丹人不同,渤海人以及女真人的人数实在太少,按照规定招募的士兵都是一家的壮劳力,少了他们,身处苦寒之地的熟女真就基本上只能等死。

    这条血腥的征兵规则在于一旦战事吃紧,及丁男子,因为皆隶兵籍,可以悉征无遗。

    男人是这个时代的顶梁柱,一旦战死疆场,一个家庭就很有可能为之破灭,尤其是辽朝这样由多个蕃部组成的国家,渤海人,熟女真都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压榨,更何出壮丁的同时,他们还要负担这些壮丁的武器装备等等。

    驰兵于民是最基本的,部民既是生产者又是战士,平日里过着马逐水草,人仰湩酪的生活,繁茂草原滋养的牲畜为牧民的衣食服用之源。

    弓箭、马匹平日是打猎的工具,战时就是军事装备。遇有征发,部族军自备衣粮器械,每正军一人,自备马三匹,必备的还有弓四、箭四百、长短枪、骨朵、斧钺、小旗、锤锥、火刀石、马盂、炒一斗,沙袋、搭钩毡伞各一,縻马绳二百尺等等。

    这些还不算完,谁都不希望自己家的男人死在战场上,必要的防护也是有的,如人铁甲九事、马鞯辔、马甲皮铁等则视其力而定。

    这些都是背负在辽朝百姓身上的沉重负担,没有战事的时候还好些,只单单应付税收便可,但现在大辽的西征刚刚以失败告终,西夏一战并没有掠夺回多少财富反哺百姓,大辽便又要出征燕云,这对一般的辽朝家庭来说宛如噩耗。

    原本契丹还以“打草谷”和“犒军钱”作为战时补充军需的手段,军队中还专备“打草谷骑”勾取粮草,这种以战养战的方法开始的时候还奏效,可惜大宋深知辽人的作战风格,并且以西夏一战为例,坚壁清野,广设堡寨,藏粮与深山旷野,虽人死不漏一粮。

    这些都是探马打探来的,所以耶律宗真又下令全国供给粮草与大定府,沿着归化,北安州向南跟随大军运输,以防再次出现西征的错误。

    但这一举措无疑给辽朝百姓雪上加霜,战争不是简单的率军厮杀,其中包涵的学问方方面面,同时战争打的也是国力和金钱。

    辽朝现在是既没钱又没兵,只能从百姓的头上剥削,但这种剥削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百姓承受的底线,内忧外患国破家亡就在眼前!

    张俭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弊端,向耶律宗真多次谏言:“陛下,此时当以大宋皇帝驾崩的消息以安民心军心,否则大军未至燕云而民心军心乱矣!”

    说实话耶律宗真也不希望这样做,但是又实在没办法,听到张俭的建议后心中大动,微微点头道:“也好,让将士和百姓知道此次我大辽必胜,收回烟云之后必有犒赏,也好让他们安心作战……”

    张俭来了句:“陛下圣明!”便走出皇宫,马上就要进行发兵之前的最后准备,出兵伐罪,必立誓命之文,乃是日常的流程,陛下待会就要宣读檄文,自然要稍作修改。

    每凡出兵,大辽的皇帝都要率领蕃汉文武臣僚,宰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日神,并分命近臣祭祀太祖以下诸陵及木叶山神。

    皇帝御驾亲征更要身着戎装祭祀先帝宫庙,或者主祭先帝、道路、军旅三神。

    军行前,须用一对牝牡麃祭祀。攻城略地取胜,要及时宰杀黑白羊祭天地。班师之际,要用掳获的牡马、牛各一祭天地。而且在出师、还师的时候都要举行“射鬼箭”,即将死囚或俘虏绑在柱子上,众军士向着军行的方向将其乱箭射死。

    一些列的仪式下来,谁还不知道大军即将出征的消息?连辽朝都是如此,大宋的规矩就更加的繁琐了,这也是为何赵祯以军演之名为幌,突然发兵燕云的原因,为了节省时间和冗长的礼节……

    一边是防守,一边是进攻,大宋显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样,而辽朝的进攻实在有些仓促和迫不得已,耶律宗真已经没有办法,国内的经济低迷已经使得大辽很难恢复元气,如果连南京道这块宝地也失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大宋皇帝死在了耶律簇绒的毒箭之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用什么鼓舞军心。

    但是耶律真宗不好自己说出大宋皇帝驾崩的话,毕竟是个都会联想到他的身上,即便是他没指使别人也不会相信,刺杀这种事情乃是皇者不屑为之的旁门左道,如果把他放在自己的身上,难免让人觉得大辽的皇帝不择手段。

    消息自然从某些渠道“意外”的泄露出去,在繁琐的仪式进行之后,大军中便流传着大宋皇帝驾崩的消息,而且连刺杀的过程都描述的极为详细,就像是亲眼看到一般,让人忍不住觉得这是真的。

    普通士兵自然要向军官打听,而军官则会神神秘秘的说出这消息是来源于析津府的密探,于是耶律簇绒的“大名”便在军中传开,许多人一下明白为何陛下会在这个时候挥兵南下了!

    士兵们在听到消息后自然的把耶律真宗和刺杀这件事分开,因为陛下也是“意外”得知这一消息的,听说为此陛下还在宫帐里设了衣冠冢以祭奠大宋的皇帝……

    但祭奠归祭奠,南京道还是要收回来的,毕竟这里是燕云的门户,也是燕云最为富庶的地方,上至皇帝下至兵卒都了解它的重要性,随着三声号角,沉重悠扬的声音提醒每个人,南下的征途开始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风正烈,行军急

    北方的大地上被一层寒冷的冰雪所覆盖,但它您不能不能阻止马蹄的疾驰,和天地之威比起来,皇帝的命令更加可怕。

    辽人的兵马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前进,辽朝的马多,又不需朝廷供给,几乎全员都拥有马匹代步,速度非常快,而补给也是放在马背上节省人力和时间。

    马蹄踏过的雪地变得泥泞,黑色的雪水经过反复的践踏成为黑色的泥水,在地上留下一条肮脏的痕迹,也给这片原本白亮的冰雪之地留下伤痕。

    探马一定是在大军之前的,游骑也四散在外,辽朝大军不是直接南下析津府,而是兵分三路,绕过了密云城,从儒州入南京道,那里有辽朝控制的最后一个据点居庸关。

    耶律宗真和张俭都不明白,为何大宋皇帝不拿下这座雄关,一旦拿,

    下南京道则是铁桶一块,想要撬动便会无比困难,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连昌平这座一马平川之地大宋也视而不见。

    事出有异必有妖,耶律宗真谨慎的派遣探马前去居庸关查探,而得到的结果是居庸关和昌平附近完全没有宋军的踪影,从大宋北伐开始就没有在两地出现过。

    既然如此便派出更多的探马便是,一旦大宋真的没有兵犯居庸关,那这里就将成为大军的重要据点。

    厚重的积雪在遇到极寒的天气很快就不那么松软,车马的速度慢慢的降了下来,这见鬼的天气给行军造成了巨大的阻碍,但没有人敢抱怨,陛下宣布的十八斩被契丹督军严格的执行,一路上斩杀的噗噗士兵已经超过百噗人之多。

    辽军将士只能顶着凛冽的寒风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进,这种折磨不光是身体上,更多的则是在精神上!虽然已经开春,但在燕云之地依然是处处冰封,一路上已经出现不少士兵冻伤的情况,尤其是军中的熟女真和渤海人,他们的装备最差,冻死冻伤的人最多,为此战力大减,怨言不断。

    大军行进和寻常百姓不同,带着大量的补给和辎重,就算辽朝不需要太多,但对于二十万大军来说也是不少,雪地中最危险的便是牛蹄坑之类的坑洞,万一遇到田鼠洞之类的深洞被冰雪覆盖,马蹄踩下很可能便是人仰马翻。

    所以辽军的速度减慢,但好在传令的士兵在队伍中奔跑传令:“尔等速度跟上,大军抵达居庸关,昌平城便可休整!”

    传令兵的话让许多人松了口气,他们以为大军进入南京道后便要开始作战,谁知这居庸关居然还在大辽的手中,这座雄关坚城乃是休整的不二之地,而昌平就更不用说,那里是连接析津府与儒州的重镇,算得上是南京道中屈指可数的繁荣城池。

    二十万大军在南京道兵分三路后各路也就没有多少,前军五万人由从飞狐岭死里逃生的耶律宗信所率领,中军十万人由辽皇耶律宗真亲自统领,而后军五万人则是交由西征失利的南院大王萧惠所率领。

    所有人都知道,萧惠这是被陛下疏远了,即便是有张俭在一旁为其说项也只不过领了个后军统领的差事,看似安全的位置却是契丹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战场上的后军基本上就没有用武之地,勇敢彪悍的契丹男儿自当在战场上扬名立万,岂能龟缩与后?

    从中京大定府到儒州原本只不过两天的功夫,可现在居然用了三天,这三天辽军都是在滴水成冰的野外安营扎寨,基本上冻成狗,寒冷的冬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一路的行军如同巨大的折磨。

    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见推着尸体的车被运出军营,不用说这些人定然是昨夜被冻死的,而且大多是女真人和渤海人,瞧着他们脸上诡异的笑容,许多人不寒而栗,开始担心这次征伐会不会重蹈西征的覆辙。

    这些死人中永远不会出现契丹人或是汉人,契丹人的地位可比其他人高得多,而汉人……天生就是善于保护自己的民族……

    辽朝的汉军主要是征自五京乡丁或者是在石敬瑭献上燕云之地所遗留下的汉军。

    当然收编中原军队也向来为辽朝重视,在早些的辽宋战争中,所俘宋军有的被并入诸军,有的则单独立营,自成一军,如归圣军、宣力军、四捷军等。辽朝还不断招徕宋境军士北来,将之纳入汉军系统,称投来南军。

    但现在投来南军已经名存实亡,整个建制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自从真宗朝的檀渊之盟后,基本上除了前来逃命的罪囚就没有人北上了……

    尤其是在辽军路过儒州城的时候怨气最大,眼看州城就在前面而不能入城休整谁不难受?这段时间连热水洗面都不行,陛下还下旨大军继续向石门关前进,沿途不许休整。

    疲惫的辽军只能再次迈开疲惫的步伐,虽然有马匹代步,可速度依然快不起来,在马背上颠簸还不如下马行军,最少能暖和一点,但军令如山,下马之后便很难跟上大军的步伐,一旦掉队必死无疑。

    六天的时间大军才到达居庸关,前军在耶律宗信的率领下继续向昌平进发,中军十万人则是留在了居庸关整顿休整,没办法对于十万中军来说这一路实在太累了。

    张俭对于萧惠被安排在后军心中不甘,对于萧惠的能力和水平他是知道的,破阵杀敌一点也不比耶律宗信差,而且稳重的很,放在后军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陛下对于萧惠的排斥使得张俭也不敢太过明显的上奏为他求情,毕竟皇帝的脸面还是要照顾的,朝中的大臣对萧惠也是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尤其是皇族更是对萧惠爱搭不理,西夏一战使得数十皇族被李元昊俘虏,如今赎买他们的告示还贴在辽夏边境的浊轮寨,契丹皇族怎么会给他萧惠求情?

    整个居庸关陷入一片忙碌之中,大军终于能得到休息,即便是装备较好的契丹人也受不了在冰天雪地里长途跋涉,居庸关有着大量的粮食和军需。

    这还要归功于耶律宗信,是他在从飞狐城逃出的时候便上奏陛下无论如何要守住居庸关,所以居庸关的守将才在大军到来之前便收集大量的粮食和军需储藏于此以备不时之需,也算是他耶律宗信未雨绸缪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皇帝也不是万能的

    张俭不否认耶律宗信的才能,也佩服他的才智过人,但在用兵和作战上他还是距离萧惠这样的老臣相差甚远,经验和战法都有所不及。

    最简单的便是他完全有时间请求陛下让他的五万前军稍作整顿再向昌平出发,可他为了赶时间,仅仅为了早一点到达昌平布防,居然马不停蹄的前往居庸关,对那疲惫的五万前军不管不顾。

    即便那是由女真人,渤海人和汉人组成的前军也不应这样用,牲口还要休息,何况是五万大军?

    五万精疲力竭的前军,就算是再凶悍,再勇武,此时一旦遭遇到宋军的突袭也是不堪一战,万一有宋人埋伏在昌平的必经之路上,那这五万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张俭越想越觉得耶律宗信不堪重任,尤其是前军这样的破阵之军更不能交在他的手中。

    回头望了一眼皇帝的宫帐,张俭顶着寒风走了过去对门口的御帐亲军道:“传报陛下,臣张俭有事上奏!”

    御帐亲军还未答话,宫帐中便传出耶律宗真的声音:“左丞相入帐说话。”

    进入宫帐的张俭便看到皇帝站在舆图前仔细的观察,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微微一笑,张俭已经习惯皇帝的小动作,上前躬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南院大王萧惠……”

    耶律宗真挥手打断了张俭的话道:“萧惠的事情朕自有定夺,左丞相先看看舆图,大宋皇帝愚蠢,居然连德胜口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有派兵占下,如若朕派遣一员良将赴此,得胜口,居庸关,昌平城便如品字形,相互驰援攻守兼备!”

    张俭看了看舆图道:“确实如此,但得胜口位置稍后,距离石门关颇近,乃进退之要道,不知陛下派遣何人?”

    耶律宗真瞧着张俭期待的表情微微一笑:“自然是老成持重的南院大王萧惠喽!朕之所以让萧惠主后军乃是因为他老成持重,西夏一战我大辽中军被袭,后军将帅却不知守住撤走之退路,致使我中军损失惨重,否则后又安阵岂能大败?收拢溃兵接应中军,我大辽还有一战之力!如今朕让萧惠稳坐得胜口,一旦有异,近可来援中军,远可从容退走反攻。”

    张检眼睛一亮,确实如陛下所说,这得胜口必须有一位老成持重之臣坐镇,欣然点头道:“陛下圣明,此地非萧惠不能胜任!”

    耶律宗真哈哈一笑道:“左丞相原本是来向朕发牢骚的吧?耶律宗信虽然也是足智多谋之辈,但他太年轻,用兵难免操之过急,不知进退,但让他在前军只要稍稍把控便能运用自如,而萧惠老成持重放在后军朕最放心。”

    张俭佩服的五体投地躬身拜下:“陛下用人之道以炉火纯青,天下无人可出右矣!”

    长长的叹息一声,耶律宗真稍稍失望的说道:“有,大宋皇帝赵祯便能与朕比肩,但朕是没机会在战场上和他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了,如此经天纬地龙御寰宇的一国之君……朕居然不能亲手击败,实乃憾事!”

    张俭悄然不语,如果大宋皇帝还在,这次大辽的南征就是一场自寻死路的灾难,当年檀渊之战,大宋的军队眼看顶不住了,可大宋真宗皇帝赵恒亲临战场,御驾亲征便瞬间扭转战局,一时间宋军的战意与疯狂连凶悍的契丹人都要避其锋芒。

    如果这位远超真宗皇帝的赵祯出现,还不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张俭庆幸耶律簇绒一箭带走了大辽最大的威胁,现在他之担心大宋的哀兵会不会使得大辽付出更多的代价拿下析津府……

    但还好,析津府的重臣选择了秘不发丧这条看似正确又错误的作法,一旦开战宋军找不到他们那位御驾亲征的皇帝会慌乱成什么样?

    张俭不相信夏竦等人敢在皇帝驾崩后还竖起那根代表皇帝的龙旗,龙旗出而帝王不见,这造成的恐慌怕是会让整个析津府的宋军乱了套!

    ………

    此时正躲在析津府皇宫中的赵祯狠狠地打了俩个喷嚏,放下手中的棘轮弩机匣抬头望向太阳,又是俩个狠狠的喷嚏打出,这才舒服些。

    揉了揉鼻子这才舒服些,赵祯喃喃自语:“谁没事念叨起朕来了,难道是语嫣和采薇想朕了?或者是灵儿又有什么事情要向朕求救?”

    彭七在边上就不能看了,身体弯的像虾米还一抖一抖的,官家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灵儿公主要是向官家求救怕是早就命黑手飞鸽传书来了,前些日子便是,娘娘逼着公主裹小脚,公主飞鸽传书向官家求救,官家还真的下旨,命宫中女子一律不得裹脚,否则逐出宫外,当时官家的表情可谓是咬牙切齿,彭七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暗自腹诽,公主果然是官家生养的公主,就是和一般女女不一样,胆子大不说,连行为举止都一点也不像大宋的皇女……但真的很可人,对所有人都是极好的,不骄不傲,如邻家小妹一般,即便是宫中的侍卫和宦官都对公主喜欢的紧。

    赵祯躲在皇宫中没事情做,便开始研究其棘轮弩来了,毕竟这东西还是现在大宋的主流兵器,也是大规模装备作为远距离杀伤的武器,大宋对棘轮弩的改进一直进行,加了肩带,增加了棘轮的摇臂,现在棘轮弩的使用已经非常方便了,但赵祯还想着提高它的速度,比如机匣供箭……

    小心的把一块有弹性的簧片嵌到机匣的底部,再用一块弩箭长短的托盘放在上面,剩下的便是装填弩箭了,元戎弩的机匣在弩箭之上,拉动机匣使得弩箭上弦并发射,周而复始弩箭不绝,供箭很简单利用凹槽和重力。

    而赵祯把弩箭的机匣放在了弩箭的下面,利用簧片和凹槽供箭,再利用棘轮上弦,当然这要掏空棘轮弩的弩身,留出一个和弩箭一样长的位置出来。

    彭七看着官家手中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棘轮弩默默不语,当赵祯把机匣插在弩机上的时候,一瞬间弩箭被全数弹出,撒的到处都是,这便是官家忙活三天捣鼓出来的东西……彭七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脸上脸个褶子都没有。

    赵祯无奈的叹息一声:“朕也有不擅长的事情啊!”说完便转头对彭七恶狠狠的道:“今天的事情要是说出去,朕便把你调到崇文苑秘书省当正字!”

    彭七身体微微一颤便露出迷茫的表情道:“启奏官家,何事?”

    …………

第五百八十六章热闹的析津府

    阳光明媚的早晨,春天的太阳终于开始散发它的惊人威力,一场倒春寒在它的面前变得有心无力,连原本肆无忌惮的风都不能与之对抗而悄然消失在旷野上。

    冰雪在阳光的作用下开始消散,但仍有一部分坚冰还未消融,变成冰水在泥地上形成沼泽似得泥坑,一旦人踩在上面不是滑倒就是没过整个脚踝。

    但这样的好天气赵祯却站在城墙上紧皱眉头,探马来报,辽人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全部进入析津府境内,分别在昌平,居庸关和得胜口三地以品字形守望相助,南下析津府就在眼前。

    只要辽人入了析津府,赵祯就不用再隐藏,就算辽人的密探发现自己没有驾崩,也没办法把消息送出去,此时的析津府已经戒严,没人能轻易进出这座被加固成堡垒般的城池,况且就算辽人现在得到自己的消息也不可能把辛辛苦苦集结起来的二十万大军撤走吧?

    之前皇宫的种种迹象让析津府产生过一定的骚乱,毕竟这么大的异常和各种小道消息让人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猜想,而燕云这片土地对大宋皇帝好像有毒,太宗皇帝两次败走,当今陛下在这里遇刺也不足为奇……

    赵祯的出现当然是为了稳定军心与民心,两者看似微不足道,却对析津府的城防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赵祯光天化日之下从析津府的皇宫中出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的黄麾大仗,以及一身戎装的赵祯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整个析津府的气氛再次被点燃,这位大宋皇帝打破了燕云的诅咒,乃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虽然赵祯在析津府的时间不常,但所作的事情对析津府来说却件件都是大事!

    修建水泥路,免去苛捐杂税,降低农税,适当的提高商税的同时开放更多的大宋商品入城,建设市场,连孩子的学堂和书院都在官家的圣旨之中,年关时给老人送去的炭火钱以及给孤老赏赐的田地都让析津府百姓铭记在心。

    现在的析津府已经和原先辽人统治下的析津府完全不同,大宋的商贾在这里开设了大量的商铺,吸收城中的无业人员,而工厂的出现更是稳定析津府的基础,有了工厂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对析津府这样一府置地的闲散人员有着极大的消化,结果便是人人有事做,人人有工钱。

    原本战战兢兢勉强糊口的百姓逐渐变得安稳富裕起来,这些都是在赵祯这个大宋天子主导下进行的,谁会不惦念着赵宋官家的好?

    赵祯就是用最简单的办法收买民心,让最大的群体获得利益的同时他们便会支持自己,如果现在问谁最不愿意看到析津府被辽人攻克?一定是析津府的百姓无疑,同时这样繁华富裕的析津府大宋也不会再让他丢失掉。

    析津府的旧城墙已经被加固成了内城城墙,而外围已经开始修建全新的外城,随着向府城涌来的人口越来越多,原本的析津府已经容纳不下前来的百姓了。

    刚到析津府的百姓则会被临时征召为劳役,包拯的办法很简单,前来析津府的人要不然就是在老家过活不下去的,要不然就是觉得在别的地方不安全的,那你进入析津府的办法只有俩个,一是自己参与到城墙的建设中,朝廷包吃包住,还有工钱,二是花钱雇人帮你建设城墙……

    外城的建设速度那叫一个快,从大宋国内运来的水泥已经远远不够用,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在析津府建设水泥厂,于是精明的商贾又看到了新的赚钱机会……

    赵祯非常讨厌用自己的天赋皇权去命令百姓,毕竟心不甘情不愿干出来的事情总让人觉得缺少了一丝认真和雕琢,而析津府的建设完全是由皇帝牵头,商贾自愿参与,百姓心甘付出的,三方全部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赵祯得到了坚固的城墙,而商贾从赵祯手中得到了钱财,即便城墙建设不需要那么多水泥的时候,水泥厂还能把多余的水泥用在别的地方,甚至售卖给普通百姓,而百姓们通过城墙建设攒下了钱财。

    一个城市的稳定与否和它的就业机会多少是分不开的,人们每天都忙着做工,赚钱,谁还有心事去惹是生非?当然做工的钱越多,析津府的消费水平便越高。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自然有权利去享受晚上的清闲时光,于是析津府的夜市便成为了闲暇的好去处,析津府的商业也随之繁荣起来……这使得工厂的产品不光外销到别的地方还能转化一部分内销,于是析津府的基本商业体制便建立起来。

    彭七小心的引领者赵祯在城墙上巡查,当看到官家目瞪口呆的表情后他便露出憨憨的傻笑,原来官家也被这城墙的壮阔所惊呆了,自己刚看到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嘞!

    “这些都是工匠和百姓建的?军中的将士就没有帮忙?”

    看着赵祯吃惊的表情,彭七笑着回道:“启禀官家,我大宋将士无一人参与,只不过提了一点建议而已,您瞧瞧这马面墙和女墙,那叫一个敦实,整个城墙全部是内用夯土,外包砖石,最后覆盖上一层水泥加固,末将拿八牛弩试过了,五百步开外,用上十成力道而不入!三百步只入枪头……”

    这么复杂且工程量如此之大的州府城墙居然用时如此之短,这实在有些颠覆赵祯的认知,转头对彭七问道:“那为何如此之快?”

    彭七的表情严肃起来道:“析津府的百姓拥护陛下之威名,常有百姓或是劳役晚上不眠,夜以继日的赶工,最多的时候足足有数万余人参与其中……”

    赵祯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数万人参与城墙建设,这真的是算得上工程史上的奇迹了,这不是万里长城,而是一座普通的城墙,归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百姓对保护家园的渴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守护。

    人就是这样,一旦把某些东西定义为要用生命去守护,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第五百八十七章大战之前,思动的人心

    析津府的城墙上还加装了滑轮吊臂之类的运输工具,这大概是为了方便运输守城器械的,小小的滑轮吊臂让彭七玩的不亦乐乎,而赵祯在一旁观察滑轮的速度与承载重量,巨大的滚石檑木在滑轮的作用下被彭七轻松的吊起,要是再加装绞盘就更方便了。

    城墙上的弩箭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辆小推车里,而小推车则安放在特殊的甬道里,一旦战事打响,便会有一个脚力过人的士兵推车在城墙上狂奔,哪里缺箭去哪里……这样的甬道在析津府的城墙上不下二十余处。

    而它最重要的作用不光是放置弩箭,还储藏着威力巨大的火药弹。

    如今的火药经过军械司的改良已经提纯了好多,同时把原来的粉状火药改为了颗粒状,别看这种小小的改变,却增加了它的空气饱和度,使得火药弹的爆炸威力更大,速度更快。

    甬道里能放置弩箭,自然还能放置火药弹,加入了碎铁片的火药弹对人的杀伤力也更加惊人,这就是最早的破片手雷,在守城战的时候尤为犀利,不用做什么瞄准估算之类的事情,点燃引信,往人堆里一扔,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一颗不行,那就两颗或者更多。

    当然火药弹的数量则是个问题,赵祯觉得应该在析津府的皇宫中专门开设一个偏殿用在制造火药弹,以备不时之需,在皇宫中制作火药弹,还有谁敢马虎大意不成?

    唯一让彭七不解的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今天见官家气色不错便试探着开口问道:“官家,您瞧咱们把析津府弄得铜墙铁壁一般,可如果辽人不来又该如何?”

    赵祯看着将士们给八牛弩进行日常的保养上油,头也不回的道:“你说相比析津府附近的城池是不是更简单些?”

    彭七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自然,良乡,漷阴,顺州都比析津府要好打的多,如若攻陷这三处,析津府势必在辽人的包围之中啊!”

    赵祯瞥了彭七一眼,没想到他居然看出了其中的关窍,稍稍一想便知道,这货走的是曹家的路子,整天没事就往曹玮那里去,宋小乙已经向自己念叨很多回了。

    “和曹玮学了不少东西嘛,但你忘记了一点,战场上的第一铁律,擒贼先擒王!辽人挥兵南下,气势正盛,如果不利用这股锐气拿下析津府,反而去攻占你说的这些小城,城池易主只不过转瞬之间。

    我大宋火炮之威,辽人岂能不知?小城即便拿下了也在我大宋的火炮之下危如累卵,取与不取又有什么两样!难道他耶律真宗打算用二十万大军包围我大宋二十六万大军不成?”

    彭七猛然发现经过官家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被曹玮利用了,难怪这老倌没事的时候会和自己讲讲兵事,原来另有所图啊,想起曹玮的交代,彭七开始犹豫。

    赵祯看着发呆的彭七拍了他一下笑道:“以后多想几个为什么,不要总被别人带节奏,被人卖了还高兴半天。”

    彭七苦笑道:“曹枢密这是抓住了我的好奇,我也想知道为何辽人一定会进攻析津府……”

    赵祯用力的拉扯绞盘给八牛弩上弦,一旁的侍卫小心谨慎的在边上站着,甚至一度想要上前帮忙都被赵祯瞪了回去。

    “好奇心……害死猫!有不知道的事情就去请教狄青,他自然会和你说明原因,别没事和曹玮那种老狐狸凑在一起!时间长了别的没学会,老谋深算倒是当成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彭七伸手拉起八牛弩上的索勾把弩弦上好,这八牛弩虽然理论上用一个人上弦就好,但真的到了战场上肯定是要配备两个人的,否则速度太慢也太耗费体力了。

    “末将是担心狄青,才特意不敢和他过于亲近的,怕给他招惹祸端来……”

    彭七的话让赵祯的眼神变得凌厉,一阵寒意从彭七的尾椎骨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又有人想打他的主意了?看来朕的话说的还是不够明白啊!总是有人想挑战一下朕的耐性和脾气!曹玮仗着将门的身份已经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彭七哂笑着说道:“他那老狐狸哪有这种胆量,即便是有也被人打消了念头,之前末将还听他说:将门自己做的好才是真的好,光靠打压别人永远也不能在陛下面前拔尖!”

    赵祯作为皇帝对官场上的东西何其了解,瞥了一眼彭七道:“收了曹家多少的钱财,如实说来朕自不会怪罪,也不会没收你的东西,朕要的是实话。”

    彭七心中大骇,猛然跪倒:“末将罪该万死,不该替他曹玮试探官家,末将收了曹家……不,应该是将门送来的一处宅院和一处庄子……宅院在康平门附近,庄子在南熏门外!还……还有俩个美姬……”

    赵祯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可比金银财宝要值钱的多啊!康平门的宅院没有十万贯拿不下,而南熏门外的庄子更是豪商巨贾盯着的土地,一旦买下盖个工厂就是日进斗金。这将门之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彭七的表情活像是被捉了奸的小媳妇,跪在地上满脸的悔恨和羞愧,当然恐惧也是不少的,毕竟他得罪的人是大宋的皇帝,赵祯的脾气算是被他摸透了,否则也不会把话说的如此明显。

    踹了他一脚赵祯骂道:“起来吧,你也不差这点钱,何必给曹家和将门当枪使?你就是稍稍的贪了些,这点比蔡伯俙差得远。”

    彭七憨笑着起身:“末将就是受不住这诱惑,但没有这些东西岂能坐实他们的证据,他们既然向往套子里钻,那末将就不客气了……嘿嘿……”

    “也罢!东西你就不用退给他们了,但你把朕的话给他们带到,此时乃北伐重中之重,知道自己的错便好,朕既往不咎,朕对将门的态度还是如当初一样,有功则赏,有罪必罚!”

    通过彭七的描述赵祯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曹玮和将门本是打算对狄青下手的,但后来被某个人劝住了,之后他们便以彭七为诱饵让他试探自己的态度,毕竟在北伐的节骨眼上,在没造成恶果的时候赵祯自然会放他们一马。

    望着开心离去的彭七,赵祯微微苦笑,人心有的时候就是那么的不平静,为了利益无论如何都要搏上一搏,也对,人本就是个贪婪的动物,没有这心中的贪婪,人类也许就不会进步。

第五百八十八章皇帝的传承

    原本赵祯认为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五谷轮回,人有的东西皇帝也都有,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和寻常人不同的地方,但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错的十分离谱!

    一场由两国皇帝主导,并亲自指挥坐镇的战争是那么的宏大与壮阔,几十万的大军对垒赵祯只电影中看过,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可笑,电影无论多么逼真,特效多么好都是假的。

    十几万大军本就是个骇人的存在,人吼马鸣,旌旗翻飞的场面如果不能亲身体验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其中的震撼与恐惧。赵祯一边热血膨胀,一边想上厕所,这些人中要有多少变成孤魂野鬼在这片战场上徘徊?

    这些人随着俩个帝王的意志出现在这里,同时也随着俩个帝王的意志即将回归原始,抛弃文明的礼节进行一场血与肉的对抗,直至一方在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中崩溃,战争才会结束。

    赵祯筑城筑墙,广置器械,加强军备,训练士兵为的是提高大宋的将士们的战斗力,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多存活一段时间而已。

    战鼓声响起,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辽人的号角响起之后,大宋的战鼓才开始擂响,伴随着春分扑面而来的是凛凛的战意,这种战意使得任何一个站在城墙上的人热血沸腾,自然其中也包括大宋皇帝赵祯。

    几十万人的战争是如此的拨粮壮阔又是如此的凶残血腥,这意味着赵祯看到的每一个生命都有可能随时消失,此时的皇帝能用人这种趋吉避凶的名称来形容吗?

    赵祯得出的最后结论是,皇帝就他娘的不是人!

    而是一个类似于半神并且反人类的动物!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个肆意挥霍生命这种世间最为无价宝物的禽兽……

    但同时赵祯也明白自己还是大宋,不,应该说是汉人百姓的族长,他也明白为何在祭天的时候礼部官员常常称自己为族长了,他的任务便是带领中原百姓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对抗,这种义务仿佛从始皇帝开始便流传了下来,无论如何改朝换代,无论怎么王朝更替,这都是皇帝重要任务之一,而且是必须履行的义务,至于做得好不好那就两说了。

    自古以来汉人和胡人的碰撞就没有停止过,从秦朝开始便和匈奴作战,大汉继承了老秦的衣钵,继续和匈奴人死磕,最后霍去病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这才使得匈奴人四分五裂不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

    同样的匈奴人的继任者突厥人便继续跟中原王朝对抗,直到唐朝和回鹘的联合攻击下,国亡,从此突厥一词逐渐少见于史家子集之中。

    现在赵祯所背负的责任和始皇帝,汉武帝,唐玄宗一样,王朝虽然更替,姓氏虽然轮换,但都改变不了皇帝的权利与义务。

    十万守军已经是析津府能容纳的极限,可当辽人的二十万大军压境,并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析津府,赵祯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的辽军出现在地平线上才知道什么叫大军压境。

    狄青显然觉得把十万大军都投入到守城作战是个很蠢的主意,大宋的军队也不单单只有步兵,还有来去如风的背嵬骑军以及身手不凡的踏白军,完全能和辽人在马上比个高低,守城作战当然能减少伤亡,可也不利于扩大战果啊!

    在狄青看来此次大宋就没有不胜的道理,将士们嗷嗷叫的就像一群凶狠的狼崽子,完全比契丹人还契丹人,官家什么话都没说,单单是往城头上一站,金光闪闪的龙纹铠甲,以及那宽阔威仪的天子剑无就能激得守城的将士请战连连,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城去撕碎了敢于在官家面前耀武扬威的契丹人。

    “官家,末将手中的儿郎已经快约束不住了,个个像疯了一样请战……官家……”

    赵祯抬手打断狄青的话,这小子到现在还不死心,非要带着他手中的背嵬军出城机动,赵祯不是不愿意,而是心中舍不得,辽人攻城本就不擅长,大宋将士再依托城池险要,不就是等着收割军功和敌人的生命吗?何必出城徒增伤亡?

    彭七在一旁幽怨的看着狄青,原本背嵬军是他组建的,也是他操练和率领的,现在却成了狄青的嫁衣,而且背嵬军的将士们对于狄青这位带领他们南征北战的将领非常的敬佩……这一切都让彭七心中酸溜溜的……

    赵祯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狄青的提议:“大军守城,让背嵬军和踏白军准备,一旦辽人溃走立刻尾衔追击,至于其他不用你操心,你当朕的十六卫是摆设不成?!”

    狄青郁闷的走了,十六卫当然不是摆设,虽然不敌背嵬,踏白二军,但战力也是相当可观的,但他们比之背嵬,踏白则经验不足,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辽人兴奋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析津府,这么多天的行军可算是把他们消耗的精疲力竭,但经过几天的恢复,他们多少已经有了战斗力,二十万大军,足够拿下析津府了,当年檀渊之战大辽不过十万人而已,尚且能打的大宋疲惫,何况如今的二十万大军?

    再说大宋皇帝可是已经驾崩了,宋人拿什么勇气与强大的契丹勇士较量?别忘了,咱们大辽的皇帝可是亲赴前线御驾亲征的!

    …………

    赵祯站在城墙上的门楼中,看着眼前的沙盘听着探马的汇报微微点头,辽人果然还是想一举攻克析津府从而给收回南京一个稳定的后方和中转站,耶律宗真一点也不傻,反而聪明的很,知道析津府的重要就在于它的地理位置和补给。

    在沙盘上的析津府外面插上表示辽军的黑旗,同时把四个巨大的弧形箭头插在辽人的侧翼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赵祯开口道:“飞鸽传书给十六卫,按照朕的部署开始收网!”

    彭七还在纳闷的时候,宋小乙的声音便从阴影中传来:“臣遵旨!”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以至于彭七都为之一颤,看了看舆图上的巨大箭头如锋利的弩箭指向代表辽人的黑旗,此刻他才知道为何曹玮不见了,为何杨怀玉不见了,难怪杨怀玉把踏白军交给狄青,官家这是打算让这将门的一老一小率领十六卫完成对辽人包围。

    良乡,玉河有八万人,顺州,潞县也有八万人。

    这刚好是从大宋调来的十六卫,原本分散在各地镇压辽朝余孽的他们早就集结在这里,原本看似没有什么,十六卫应该是拱卫析津府的,但现在看来他们更像是在包围析津府……

第五百八十九章春风吹,战鼓擂

    经过彭七的解释赵祯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黑压压一片的契丹人并不是辽朝的二十万大军,这些人不过是辽人前军,大概也只有五万人左右。

    前军以至,那中军和后军就不远了,赵祯很想看看辽人在知道自己没死后是什么表情,即便他是皇帝,心胸能容纳的下天下也对自己躲在析津府皇宫装死的事情耿耿于怀。

    “把朕的节钺,旗帜竖起来,给朕竖的高高的!让对面的辽人看清楚!”

    赵祯突然的大吼把彭七吓了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跑向一边准备,因为官家在这里,彭七原本是不打算把仪仗打出来的,毕竟这就相当于告诉敌人皇帝的位置,也暴露了官家隐藏许久身份。

    代表皇帝的旌旗被竖了起来,节钺之类的东西更是由禁军举着站满了一面城墙,这阵势虽然很大,但赵祯相信,除非辽人有望眼镜,否则还是很难看见。

    耶律宗信率领的五万人已经抵达析津府外,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绝对不会是析津府,开玩笑!

    析津府的规模和样子即便是耶律宗信死了都不会忘记,他每年来这里消遣耍乐的时间比在飞狐岭的军营里还多,怎么可能忘记城郭的模样?

    眼前这个宏伟的城墙简直就是天神的杰作,城门外是一个巨大的瓮城向外凸出,圆弧形的瓮城外还有一圈稍显低矮的围墙,稍稍一想耶律宗信就明白,这一人高的围墙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止敌人,而是用来减速的,一旦冲到墙下就势必要翻过围墙,这会降低人的速度,成为墙上守军的活靶子……

    除了瓮城,和高大的箭楼角楼,城门的两边还有两座如门牙一般的塔楼,黑色的飞檐屋顶如威严的天宫让人不敢直视,他耶律宗信发誓,现在的析津府和原先的析津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要想拿下这样的城池,单单是靠蛮力绝对不行,而恰巧契丹勇士最擅长的就是使用蛮力……

    手搭凉棚看了半天,耶律宗信还是觉得要把此时析津府的变化告知皇帝,看来宋人是不打算放弃析津府,要和大辽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之战了。

    撒出去的探马就如一群丧家之犬般奔了回来,耶律宗信看着两腿打颤,腮瓜子直发抖的骑士,上去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巴掌把那其实的嘴都抽肿了,但好歹把魂给招了回来。

    “废物,不过是城池变得高大了点,加了些箭楼城楼之类的东西,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我大辽的契丹勇士怕过什么?”

    骑士再经过耶律宗信的鼓舞后大着胆子把自己看得到的说出来:“宋人在城墙上部署了八牛弩……”

    “八牛弩算什么?”

    “还有滚石檑木,铅水热油……”

    “我大辽勇士难道怕这些?”

    “还有藏兵的甬道……和大宋皇帝!”

    “不就是…………什么?!”

    耶律宗信一把就拎起了哨探,把他的脸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咬着牙齿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宋皇帝亲临城墙,登高而远望,四周旌旗招展,斧钺相交,仪仗环卫……”

    耶律宗信抱着最后的期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穿的是什么?!”

    “铠甲,和大宋背嵬军差不多的铠甲,只不过肩甲狰狞好似龙头,身上更是与龙纹盘绕,天子佩剑悬于左腰……咳咳……将军饶命……”

    耶律宗信每听探马说一句右手的力道便不自觉的使上一分,到了最后那哨探已经是满脸的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的话中耶律宗信知道,大宋的皇帝,汉人的天子,赵祯还没死!

    如果大宋皇帝死了还出现在城墙上一定是宋人的臣子想要稳定军心和民心,弄出来的一个障眼法,并且穿着的也应该是皇帝最常穿着的衮服玉带之类的身份服饰,一旦百姓看见便会当真。

    而从哨探的口中得知,城墙上的皇帝居然还穿着龙纹铠甲,这就不一般了,这非常符合大宋皇帝贪生怕死的性格……同时也说明城墙上的很可能就是大宋皇帝本人!

    这和张俭给出的消息完全不同,后果不可想像。

    很快耶律宗信就感觉到了这一消息带来的后遗症,五万前军已经疯传大宋皇帝没死的传言,更有甚者在里面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大宋皇帝如果真的是有老天庇佑就不会中箭了!

    想到这里耶律宗信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也许大宋皇帝就根本没有中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演的一出好戏,一出诱骗大辽主动攻伐析津府的好戏!

    想到这里即便是在春日阳光的照射之下,耶律宗信的背后依然瞬间湿透,如果真的如同他的猜想,那大宋皇帝的城府与手段实在太可怕了,最主要的是对人心的玩弄,能用简单的几件事就把大辽的密探和聪明过人的左丞相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实在是多智近妖!

    耶律宗信郁闷的快发狂,心中憋屈不说,连手下的将领都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或者转头望向北方,不用说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这些由张俭散播出的消息是不是在骗他们。

    世界上最不能琢磨的东西便是人心,一旦你开始琢磨便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虚妄,都是骗局,但就在耶律宗信和他手下将士们琢磨的时候,中军的消息很快传来,命五万大军向析津府进攻,以千人为梯次开始试探宋人的城防,这是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试探手段,用人命去堆……

    大辽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耶律宗信就毫不犹豫的斩杀跑得最慢的汉人士兵,他的前军主力便是三万汉军,剩下的两万人一半是熟女真,一般是渤海人,对于基数最大的汉人,耶律宗信是从来不珍惜的,三万的汉人让他的军队战力下降的很厉害,剩下的两万人才是他手中的宝贝和王牌。

    春风扑面,战鼓声在析津府响起,赵祯看着如难民一般冲向析津府的辽军用手指了指道:“这些人就是辽朝的步卒?也太寒酸了一点,最起码给个快刀之类的,用个烂木头算怎么回事?”

    彭七则是紧紧的盯着赵祯按在剑柄上的右手急得快晕倒,见赵祯没有动作实在忍不住猛然跪倒:“臣恳请陛下拔剑!”

    赵祯恍然,拔出腰间的天子剑道:“攻城者如犯宋土,杀无赦!”

    彭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天子亲征,剑不出鞘则大军稳如山,虽敌咫尺而不发一弩,此为听令,当赵祯拔剑出鞘斜指辽军的时候,所有守军大喝:“犯我宋土,杀无赦!”

第五百九十章乌云蔽日

    耶律宗信非常不想让自己手下的五万人攻城,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爱兵如子,而是他不希望把这些炮灰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攻伐上。

    他的五万人是由渤海人,女真人,以及汉人罪囚组成,这些人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便会得到奖励,消除奴隶和罪囚的身份,从今以后活的像个人,为了自己的自由,这些人也就变成了悍不畏死的勇士。

    现在让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去送死,那要他们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宋人的城防?或者消耗宋人的收成器械?这实乃大才小用了些。

    但皇帝的命令已经下达,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还好,五万人以千人为梯队一波一波的向析津府进攻,即便是宋人的军队再多,也不可能把军队全部安置到城墙上,其实也就是万余人之间的战斗而已。

    他耶律宗信现在要做的是把大宋皇帝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中军大帐中去,让张俭那个老糊涂虫看看,大宋皇帝根本就没死,说不定这还是人家演的一出好戏!

    战争已经开始,身为前军指挥的耶律宗信绝不能离开前军,只能让手下的传令兵如实把探马看到的消息传回中军去,看着传令飞骑绝尘向中军而去,耶律宗信咋了咂嘴,可惜看不到张俭和皇帝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攻城战和平原作战完全不同,攻城一方受到的压力是守城的数倍有余,这种压力不光是在身体上,还有一部分是在精神上,当千余人的辽军抵达析津府城下不远处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这座城池带给他们的压力,高耸的城池甚至遮蔽了日光,如山岳一般坐落在眼前让人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种无力和渺小。

    这种感觉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什么叫无处可藏,城墙上飞射出来弩箭如铺天盖地的雨点,数量多不说,力道还也非常大,也不知是多少弩箭上弦,弩箭发射时的破空声和弩弦的嗡嗡声连远在弩箭射程之外的耶律宗信都能听得清!

    嗡嗡,嗡嗡,嗡嗡……耶律宗信脸色惨白,大宋守军的箭雨仿佛永远不会停息,黑色的羽箭不断的从城墙上倾斜而下,如黑色的乌云又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

    耶律宗信的前军自然也是有弩箭的,但是他们可怜的射程完全碰不到析津府的城墙,等到达射程之后,千余名弩箭手只剩下几百人,就这点人还在随时减少,就算能射出弩箭,也大多射在了雉堞上,雉堞就是一道开了孔的矮墙,专程用来抵挡弩箭用的。

    城墙上的赵祯看着被屠杀的辽人觉得有些无趣,城防战的压倒性优势已经出现,这些辽人的炮灰完全是来送死,形成三排来回替换的弩箭手已经能轻松对付这些辽人了,对于使用棘轮弩的大宋禁军来说,根本就不需要三排阵容,之所以还这么使用,其实是为了流出时间节省弩箭手的体力。

    城墙下是玩命向析津府奔袭的辽人,而城墙的禁军却在轮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彭七看着不断冲锋,不断死去的辽人,有些奇怪的说道:“为何这些辽人明知身死还要向城墙冲锋?难道就不能利用器械?冲车之类的东西……”

    “这是辽人在试探我大宋城防的力量,辽人的攻城器械也不差,冲车,撞杆,塞门刀车,撞车,甚至连吕公车都有,但这些人必须要试探出我大宋城防的猛烈之后,辽人才会在中军攻城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用上。”

    狄青不知何时出现在彭七的边上开口解释,眼睛中散发的都是兴奋的光芒,每当大宋弩箭如乌云般笼罩在辽军身上的时候,赵祯都能看到狄青的手猛然捏紧,手上的青筋也随着他的握拳而跳动……这货就是想打仗想疯了。

    “官家,待辽人退兵的号角响起,末将愿率三千踏白尾衔追击……”

    狄青跪在地上请战,赵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要为帅的,如何能身先士卒亲临沙场?再说辽人前军有五万人,这才杀敌多少,你能确保一举击溃他们?别看现在的辽人不堪一击,一旦到了草原上,孰强孰弱还说不定呢!”

    狄青猛然抬头道:“这也是为何末将要挑选踏白军前往的原因,踏白军武艺高强,马上功夫了得,最适合游骑作战,此次出城杀敌只杀辽人的撤走之军而非向前军突击,为的是壮我大宋兵甲的士气!”

    “准了!务必全歼城下溃军……朕静候佳音!”

    狄青这小子就是想带人下去杀敌壮士气,而非是向辽军的前军冲锋,这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耶律宗信终于顶不住压力让手下的士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析津府城下的辽军如蒙大赦,仓皇的向自己的军阵逃去,即便大宋的棘轮弩再犀利也很难把所有人消灭掉,即便是把后辈漏给敌人也无所谓,此时逃命要紧……

    辽军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撤走,瓮城外的小围墙根本就没有起到阻挡辽军脚步的作用,而是变成了他们躲避箭雨的避难所……

    四处逃散的辽人很聪明,他们四散而逃能最大程度上减少被弩箭覆盖的命运,效果很明显,很快析津府城墙上的弩箭就停歇了下来,没有一支箭从城墙上射出,让正在逃命的辽人松了一口气,但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回首一看辽人亡魂大冒。

    大宋的骑兵如水如潮般的撵杀过来,析津府城墙上的守军几乎同时大喝:“大风,大风!”

    为首的狄青带着赵祯当年为他亲手画的鬼脸面具,如疯魔一般嘶吼:“杀!”三千人的踏白军同时大喝,单单是声音就吓得辽人腿软,恨不得手脚并用的向前奔跑。

    耶律宗信小心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但却不发一兵前去接应,他要看看大宋的骑兵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同时他的心中也没底,万一自己派出的骑兵被击溃,很可能导致前军的完全溃败,大战才刚刚开始,自己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便遭到大宋如此残暴的打击,这让他心中的自信开始溃散……

第五百九十一章耶律宗真的惊愕

    手中的长刀在胯下军马的带动下划过一个辽人的脖颈,锋利的长刀轻松的把他的脑袋砍下,身体还向前冲了两步,血水喷射在狄青的鬼脸面具上,让他更显狰狞。

    猩红的血液最能激发人心中隐藏的戾气,踏白军如镰刀般的收割着辽人的生命,同时这股暴虐的气氛也环绕在他们的身上,使得踏白军的攻伐更加锋利,嘶吼声响彻云霄。

    三千踏白军追杀几千人的残兵,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如疯魔般的模样连彭七看着都热血膨胀,带领城墙上的守军大声叫好。威武,慷慨之声不绝于耳。

    踏白军在狄青的带领下,用辽人的鲜血和尸体见证了自己的彪悍,也用此洗刷了大宋马战不如辽人的耻辱,战场上的每个人的血液都在燃烧,烧的人浑身发烫,烧的人有使不完的力气。

    经过反复的冲杀,很快,辽人的溃军就基本被消灭,偶尔有一两个没死的也很快被彪悍的踏白军各种补刀,太阳照着在战场上没有一丝温暖,反而使亮得刺眼的盔甲更加冰冷。

    辽人的溃兵被踏白军杀戮干净,战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连伤员的呻吟声都没有,寂静的仿佛人间地狱,只有地上的血水和残肢断臂在述说这刚刚发生的一幕,而此时的狄青一路放声高呼策马而行,虽血染征衣却无比自信,就这样带着踏白军向城门退走。

    他们的使命完成了,城墙上的将士们已经开始用手中的兵器击打地面,对着狄青等人嘶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慢慢的整个析津府的百姓也跟着高唱,这是来自先秦《诗经》中的古老战歌,这是华夏百姓心中不朽的战歌,谁人敢忘?

    歌声伴随着敲击声响彻云霄,震撼苍宇,同时也让耶律宗信的前军瑟瑟发抖,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宋人军队,也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宋人。

    耶律宗信见识过大宋的骑兵,当初飞狐岭一战让他们吃到了大苦头,可现在看来,大宋的骑兵更加精锐了,行家一眼便能看出虚实,耶律宗信在看到大宋骑兵追杀溃军的模样便知道他们不弱于大辽的铁骑。

    马上功夫不弱,连杀敌的技巧都比原先突飞猛击,这才是耶律宗信最害怕的东西,契丹人对汉人的优势在哪里?不就是骑兵吗?骑兵之所以叫骑兵不是因为有战马,而是有一套精锐的战法和士兵。

    狄青率领的踏白军从加速到冲锋,再到收割,一气呵成,数千人如臂挥指,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这意味着大宋的骑兵已经能掌握骑兵的精髓,即便他们没有契丹人的经验丰富,但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却远胜大辽!

    耶律宗信远远的便瞧见,那些弩手绝望的抬手向大宋骑兵射去一支支弩箭,但大宋骑兵不管不顾,运气好的弩箭插在甲胄的缝隙里不能寸进,运气不好的直接就从盔甲的正面弹飞,不用细看耶律宗信也明白宋军的铠甲上最多留下一道白痕……

    厚重的铠甲对大宋骑兵的影响并不大,身体依然能灵活的在马上腾挪,甚至能在飞奔的快马上俯身拾取地上的羽箭,这对骑兵的骑术要求很高。

    耶律宗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派出的万余人被消灭干净,但自始自终没有派出一骑去接应,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这么做,即便是去接应也很可能有去无回。

    他更担心宋人的骑兵会借着这股锐气横扫自己的军阵,三千破万不是不可能,当他看到大宋骑兵退走的时候心中居然升起一种庆幸,或者说是死里逃生的后怕,这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生生给人以数万骑的声势。

    传令的骑兵早已到达中军,没人敢阻拦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因为是在前军与中军之间传递消息,传令兵身上的颜色特别的鲜艳,为的就是告诉所有人他有紧急军情传递。

    中军十万人已经距离耶律宗信的前军很近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跑上一个来回,而此时的传令兵却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左丞相那骇人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而陛下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却没什么大碍。

    “耶律宗信真是这么说的?”

    这已经是张俭第三次询问地上的传令兵了,他真的希望是这人听错了,而非事实如此,但很可惜,传令兵的回答依然是如之前一般:“千真万确,将军说他可以肯定站在城墙上的一定是大宋皇帝,将军还说如果不是大宋皇帝本人,应身着帝王服饰以安万民之心,此时身着龙纹铠甲,又有旌旗仪仗护卫,必是大宋皇帝无疑!”

    张俭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强忍着心中的波涛汹涌对传令兵挥了挥手,那契丹骑士顿时如蒙大赦,仓皇的离开宫帐。

    耶律宗真此时有些瞧不起张俭,大宋皇帝死不死的和辽朝有什么关系,他在不在大辽都要收回析津府和南京道,难道就因他一人而撤不成?

    “无甚的事情,他赵祯不死反而是上天给朕击败他的机会,原本朕给他设的衣冠冢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面对皇帝轻松和笑意,张俭此时完全笑不出来,宋人实力的他明白,一旦赵祯没死,对宋军的士气和鼓舞完全能超过大辽的军队,并且如果这是宋人皇帝的阴谋,那在知道赵祯没死的一瞬间,大辽便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张俭咬牙道:“启奏陛下,如果真的是宋人皇帝演的一出苦肉计,我大辽还是应当退回居庸关一带以防有诈!”

    耶律宗真惊讶的望着张俭,他没想到平日里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左丞相居然是个如此敬小慎微,甚至有些过于胆小的人,二十万大军已经抵达析津府之前,此时再退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别说是自己不答应,就是出征的将士也不会答应,这要传了出去自己成什么了?得知大宋皇帝驾崩兴兵讨伐,得知大宋皇帝未死就率兵逃走?

    尤其是在得知赵祯没死后,耶律宗真就更加兴奋,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击败赵祯了,他要让父皇看看自己是不是不如大宋皇帝!耶律宗真一直记得父皇死前说的话,自己凭什么就不如他赵祯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张俭的取舍之道

    从耶律真宗的态度张俭便知道自己的劝诫是完全没用的,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模样,可张俭清楚,自己的陛下不是大宋皇帝的对手。

    张俭不敢说自己是多么聪明的人,但谨慎一直是自己的强项更是一种本能,否则如何在辽人遍布的官场上生存下去?

    大宋的皇帝和朝臣能联手设下一个圈套,并把自己骗过去,可见其中是下了大功夫的,既然下了大功夫,那就要收获更大的回报,比如让大辽进攻析津府,比如让大辽怀疑大宋皇帝驾崩,比如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陛下,宋人处心积虑的下了这盘棋,无论如何必然是对我大辽有所谋划,此时当反其道而行之……”

    “住口,张俭,朕一直认为你是才智出众的谨慎之辈,可现在看来朕错了,你不是谨慎,而是懦弱!开始的时候朕一门心思的把你往朝臣们中间去推,可你就是无法融入我大辽的官员之中,原本朕以为是你特立独行,现在看来朕错了,你的胆小与懦弱完全不能融入到我大辽的朝臣中,这次才是最终原因!”

    耶律宗真指着张俭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而张俭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连脸上的表亲都没变,反而躬身拜下:“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忘了一眼张俭道:“无需再议,朕意已决!”

    张俭还是如复读机一般叩首:“臣张俭,叩请陛下三思!”

    耶律宗真终于不耐烦了,挥手呵斥道:“你敢抗旨不成?斡鲁朵把张俭叉出去!”

    斡鲁朵乃是宿卫御帐的宫分军,对皇帝的命令无比忠诚,无论你官职大小,无论是身份多么显贵,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把你碎尸万段,且毫无顾忌!

    张俭绝望的被拖出了御帐,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在皇帝面前已经毫无意义,年轻的皇帝再一次用他的权威否定了自己的谏言,是啊!他是大辽的皇帝,手中拥有至高的权利和大辽最凶悍的兵马,他怎么会在意一个人的生死对他的影响?

    所有人都看见张俭被皇帝的斡鲁朵拖出帐外,看来他的圣眷已经不如以前,年轻的皇帝终于表现出他任性的一面,还在是御驾亲征的战场上,辽朝的大臣和贵族多么希望斡鲁朵举起手中沉重的铁骨朵把张俭的脑袋砸碎,但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斡鲁朵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不过是把张俭赶出了御帐而已。

    当所有人都不屑的望着张俭并毫不犹豫的离开时,张俭的脸上却露出诡异的微笑,这下子他总算把自己摘得干净,他早已看得出来,此战的局势对大辽十分不利。

    辽人擅长的是马上作战,如果让他们放弃马匹的优势,变成步卒与宋人作战这简直是自寻死路,现在的大宋军队一点也不必辽人的差,更是善于守城作战。

    一旦辽人战败,那苦苦上谏还被叉出御帐的自己便会成为大辽真正的谋臣,忠臣,辅弼之臣!

    但如果辽人胜利了,张俭自然然也有办法,辽人都胜利了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小事,皇帝连高兴都来不及,还会在意自己吗?并且上位者最喜欢展现自己的大度与宽容,胜利的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原谅自己,还会把自己的话当成是谨慎之言。

    愚蠢的辽人永远就不懂得汉人的取舍之道,如果耶律宗真听从了自己的建议,自己当然会极力帮助他这个皇帝,如果皇帝选择一意孤行,那自己也要取舍存亡之道,保全自己无可厚非,只有这样的苟且偷生才能有东山再起之日。

    这是他张俭在辽朝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不二法门。

    耶律宗真完全不知道张俭的小心思,在他看来张俭体现的便是汉人的懦弱与猜忌,稍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辽人从来都不是靠什么计谋获胜,而是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战胜敌人!

    拥有绝对力量的契丹人从不畏惧什么阴谋诡计,手中就像有一把大锤,遇到出头的楔子砸平它便是,遇到一堵墙砸穿了它便是,遇到一切阻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用手中的大锤开路,这是先祖传下来的金科玉律!

    大宋皇帝诈死?不过是小人的伎俩而已,自己毫不在意,并且要让他的小伎俩成为世人的笑话……

    于是当耶律宗信的传令兵再次前来的时候,耶律宗真并不担心,面带嘲笑的问到:“是不是大宋皇帝的消息?朕已经知道,让他耶律宗信好生在前线准备,朕的中军片刻即至!”

    传令的契丹勇士呐呐的说道:“此非大宋皇帝的消息,而是前军……将军派遣手下奴军攻城一探虚实,谁知大宋兵甲强悍,城坚沟深,守城的利器更是威力惊人……”

    耶律宗真挥手道:“你就说他耶律宗信损失多少兵马便是,何必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传令的契丹勇士小声的说道:“我大辽前军损失一万五千余人……”

    “不就是一万……多少?!一万五千人?他耶律宗信就算是傻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人把一万五千人杀得干干净净!就算是一万多头猪宋人也要杀上半天吧?何况是我大辽的奴军?!”

    耶律宗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地上的契丹勇士就是一顿大骂,而一边的斡鲁朵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晚五千多人就这样被大宋全歼?

    长出一口气后,耶律宗真叹道:“多少人受伤,全数送到后军去!不要让这些伤兵占用我大辽勇士的人手……”

    传令的契丹勇士脸颊一颤:“并无伤兵,这一万五千人全是被大宋屠戮干净……在将军收兵的时候,宋人派出三千骑尾衔追击,溃军无一生还全数被诛!”

    这回连耶律宗真都倒吸一口凉气,宋人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彪悍了?居然敢在守城战的时候出城击敌?耶律宗信和大部分辽人对大宋兵事的看法还停留在当年真宗皇帝的作战风格上。

    当年的宋军战法束手束脚,坚壁清野,不许出兵,继不得已出兵,只许披城布阵,又临阵不许相杀是常有的事情,现在怎生如此大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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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赵振穿越到北宋天禧二年,成为了太子赵祯!上有权欲皇后刘娥,下有五鬼之一的丁谓。外有契丹党项虎视眈眈,内有三冗三费土地兼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太祖赵匡胤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刀劈御座千里亲征的赵祯说:“天子守国门,君王宋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