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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宋缔txt下载     宋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六章大宋的广告

    耶律宗真和张俭目瞪口呆的看着变成刺猬的大宋使团,仅仅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这个原本旌旗飘扬,骏马香车的礼仪使团就变成如此狰狞的模样。

    闪烁着寒芒的刀剑,如山如墙,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斗志高昂,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一个使团该拥有的东西!

    连夏竦和蔡伯俙这样的文臣都穿上了铠甲,腰间的长剑都已经出鞘蓄势待发。

    耶律宗真手下的斡鲁朵勇士也不示弱,迅速把大宋使团围的水泄不通,张俭大喝:“夏竦,蔡伯俙,你们二人是要代表大宋与我大辽开战吗?!”

    夏竦冷笑道:“笑话,明明是你辽朝无礼在先,侮辱我大宋皇帝威仪!”

    耶律宗真忍不住问道:“朕何时侮辱大宋皇帝了,朕对皇兄可是佩服的紧!”

    张俭已经发现其中的不妥可为时已晚,蔡伯俙哈哈大笑道:“恕外臣冒昧,陛下的话着实好笑,我皇在我等出使之前便再三叮嘱过,使团便是一国之脸面,务必在出使大辽的时候尊重辽朝风土人情绝不可失礼,我等谨遵圣谕,躬亲与王事不敢稍怠,自认为对辽朝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可如今陛下如何对我大宋使团?”

    夏竦一提宝剑接口道:“我等乃是代表大宋皇帝的脸面与威仪甚至可以说我等便是大宋皇帝的意志!如今陛下要搜我使团,这就相当于打我大宋脸面,我等誓死捍卫大宋的荣耀!”

    一帮侍卫击打盾牌和盔甲齐声怒喝:“誓死捍卫大宋威仪!”

    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如今辽朝和大宋之间名义上是兄弟之国,更不是战时状态,辽朝打脸大宋在前,那就别怪大宋撕破脸。

    无论是耶律宗真还是刚刚自封为法天太后的萧耨斤都不想和大宋撕破脸,一旦使团遭受辽朝攻击,必会引起拼死反抗,夏竦和蔡伯俙甚至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这时候绝不能软弱下去,必须强硬起来,夏竦指着张俭喝到:“你想挑起宋辽之间的战争吗?如果是,我大宋百万雄师厉兵秣马转瞬即至!”

    夏竦的威胁让张俭干咽了一下口水,大理的覆灭就在眼前,如今大宋军队的战力从眼前的使团侍卫便可见一斑,真要打起来,说不定大宋会趁机夺取烟云十六州!

    但在宋人面前认怂可不是辽人一贯的风格,张俭也不想后退便默默的盯着大宋使团不说话,而一群斡鲁朵在没得到命令的前提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死死的围住使团。

    张俭在赌,赌夏竦和蔡伯俙二人不会先动手,毕竟他们两的小命还在大辽手中捏着呢!

    场面陷入尴尬,耶律宗真不想让大宋皇帝看到他的懦弱,便默认了张俭现在的行径,可他也不想真的和大宋翻脸,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窜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是才上任没多久的北府宰相萧孝先。

    他是母后萧耨斤的爪牙,耶律宗真十分厌恶他,可他就如臭虫一般总是在自己面前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张俭你身为左丞相本该辅佐陛下接待使团,为何要派兵围困他们?!”

    萧孝先很聪明的自动忽略包围大宋使团的人是皇帝的斡鲁朵,现在还没到与陛下翻脸的时候,只能把罪责推到张俭的头上。

    张俭怒声答道:“我辽朝黄门令赵安仁就躲藏在大宋的使团中,你忘了他曾经要叛逃大宋了?!”

    萧孝先下马走向夏竦道:“大宋使者请收起刀剑,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如何?”

    夏竦微微点的问道:“是法天太后派你来的?”

    萧孝先斜眼瞧了一下张俭道:“正是太后旨意,她听闻大宋使团归国受阻,特意命我前来相送,陛下年少气盛了些,使者不要见怪。”

    夏竦和蔡伯俙对视一眼点头道:“解除戒备!”

    大宋的使团迅速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代表和平的旌旗再次飘扬在旗杆上,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得……

    但这种目无天子的行为让张俭恼羞成怒,萧孝先三言两语便能让大宋使团偃旗息鼓,他把陛下的脸面放在何处?!

    夏竦和蔡伯俙看的清楚,如今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张俭得到情报前来捉拿赵安仁,萧耨斤非但不派人来帮忙,甚至还前来阻挠皇帝和张俭,这简直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看来两人的计划在辽朝实行的很成功。

    使团的队伍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萧孝先站在十里亭送别夏竦等人的样子让张俭觉得恶心,堂堂大辽的北府宰相居然如此做派,大辽的威严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

    离开辽朝的上京之后,蔡伯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刚这一幕实在惊险,少有不慎便会引起冲突甚至引发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可谓是一触即发。

    “老倌,早知道能平安度过就不用把赵安仁安排在大定府了。”

    夏竦嗤之以鼻道:“瞧你的模样都快被吓死了,要不是把赵安仁送走你会跟老夫一样拔剑御敌?”

    “老倌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如果赵安仁真的在使团中,我肯定豁出性命去守护使团!”

    夏竦看着蔡伯俙认真的表情微微点头道:“守信乃君子之风,你有这样的风骨倒是不错……”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蔡伯俙呐呐的打断:“要是被搜出赵安仁你我都回不了大宋!”

    “孺子不可教也!”

    看着夏竦的模样,蔡伯俙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我自己的主意,陛下有过严旨,务必保护使团和赵安仁,甚至不惜以两国交战为威胁!”

    夏竦一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算用战争来威胁辽朝……

    “难道陛下已经做好了北伐的准备?”

    蔡伯俙微微摇头:“还没有,但陛下说了,如果辽朝故意用赵安仁一事刁难我等,大宋将成为我等的后盾,大国的威仪就是要保护我等的宋人免受欺辱,也包括赵安仁……”

    夏竦点了点头,今天自己不惜以两国开战为威胁保护赵安仁的行为怕是不久便会在辽朝传开,这是陛下做给想回归大宋的汉人看的。

    今天成功的把赵安仁带回大宋,也许明天就有李安仁,王安仁之类的返回……

第四百一十七章天下最难的事

    赵祯站在东京城的城口率领百官迎接使团的回归,东京城这座繁华依旧的城市向每一个曾经离开她的子民敞开怀抱。

    朝中的文武百官窃窃私语,他们都不知道为何官家会出城亲自迎接使团的回归,赵祯并不向他们解释其中的奥妙,毕竟夏竦和蔡伯俙的所作所为上不得台面。

    在朝臣们看来官家对使团归宋过于看重,只需在大庆殿以重礼召见便是,何必如此认真如大军凯旋似得,只有宋小乙站在城门的阴影之下微微点头,他了解夏竦和蔡伯俙在辽朝做的一切。

    可以说这次辽朝的内乱就是他们两人一手造成的,挑拨法天太后与辽皇的关系,甚至连齐天太后的死也和他们有关,只要能使辽朝不得安宁,宋小乙才不在乎什么礼法之类的。

    黑手什么时候遵守过礼法……

    宋小乙已经习惯了躲在阴影之下,一旁是形如朽木的陈琳,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后生了,因为这小子越来越像自己,只不过没有去势而已。

    但说实话,陈琳也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悲哀,长叹一声道:“你就那么甘愿永远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宋小乙靠在结实的城墙上把身体蜷缩回阴影之中道:“这有什么不好吗?我曾经答应过官家永远做他的影子,时时刻刻处理见不得人的事,见了光我还怎么做事?”

    陈琳苦笑道:“你知道官家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你开口,官家一定会让你出头的!”

    “为什么要出头?我觉得现在的差遣很适合我,不瞒你说,官家对我已经是仁至义尽,甚至还提议让我转为文官,最少也是个龙图阁的大学士,只可惜我自己不争气,腹中才学太少当不得而已,我还是觉得现在的职司最适合我不是吗?”

    陈琳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这话是没错,你小子也不知为何,天生就是管理黑手的料,这些阴私之事你总能处理的妥妥帖帖,官家怕是离不开你了。”

    宋小乙哈哈大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谁?!”

    “唉!我就是知道当初官家收养的孩子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是没错的,还记得老夫吗?”

    站在城墙边上却绝不踏入阴影中一步的不是鲁宗道又是谁?

    “鲁参政?”宋小乙惊讶的望着鲁宗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个人是除了官家之外宋小乙最尊敬的人,整个大宋的摇杆也只有他的最硬,每每遇到不平事总能及时在官家面前上奏。

    鲁宗道无奈的笑了笑:“辽朝的事情你知道的囫囵给老夫讲讲如何?”

    “鲁参政在说什么?”

    见宋小乙装傻,陈琳在一旁装死,鲁宗道怒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朝中的诸公也许有些会被蒙蔽,可又不都是迂腐之人,王相公对辽朝之事避而不谈整日笑呵呵,丁谓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吕夷简仅仅因为和往相公顶撞几句就被官家出外,这一切都不寻常,加之辽朝剧变,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也就是诸公不愿趟这趟浑水罢了,你自是清楚的!”

    陈琳惊讶的抬起眼皮望了一下眼前的鲁宗道,这还是那个迂腐古板的“鱼头参政”吗?

    宋小乙和陈琳都小看了文人的才智,即便是再迂腐的人能当上京朝官也不会奔到哪里去,更何况是身为副相的参知政事?

    朝中的官员有很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来,只是大家见官家不想说也就不问罢了,原因无他,一切都太巧了,使团在辽朝逗留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而恰恰就是夏竦和蔡伯俙在辽朝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谁不知其中的联系就是傻子!他们只是聪明的选择闭嘴而已,但鲁宗道却是觉不会这么做的。

    谏臣的职责就是掌谏诤以直言规劝皇帝从而实现自己在朝中的价值,鲁宗道自赵祯登基开始便一直负责上谏,只要赵祯一日未夺取他的差遣他便不会懈怠。

    宋小乙悄悄的用手指了指赵祯所在的十里亭,只要赵祯不让他开口,即便是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所有事情,鲁宗道感慨的说道:“你忠于王事当然是无错的,可如果辽朝的内乱是我大宋一手造成的,那就不是忠于王事了……”

    “鲁参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等助纣为虐了不成?!”陈琳的声音阴阴的响起,他最听不得对官家不敬的话。

    鲁宗道嗤笑道:“你这杀才,当初老夫救你不知几次,如今你却也不知厉害。大国行事当以煌煌之道而为之,鬼蜮伎俩只能一时得逞,终上不得席面,你难道想让我大宋成为小人之国不成?!”

    陈琳嗤之以鼻道:“算我欠你几次人情,可有些话不要太早的下定论,官家行事自有法度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鲁宗道点了点头:“所以才要我等谏臣直言规劝!”

    陈琳还想说什么,但瞧见远处官家站在亭子中的身影微微叹息道:“也罢,你做你该做的事情没错,陛下确实不似先帝那般仁义到骨子里……”

    宋小乙脸色一变,这些话就不是陈琳应该说的!

    鲁宗道笑着点头道:“你也看出来了?官家的仁慈和先帝的不同,没有一丝软弱在其中,这虽是我大宋幸事,可亦要好生辅佐,否则难免出现另一个汉武帝!”

    陈琳苦笑着摇头道:“汉武帝有什么不好?一代雄主,千古敬仰!”

    “可他是个独夫!!你我百年之后如何向先帝交代?!难道先帝的嘱咐你忘得一干二净,是了!你现在过得舒服,在黑手中躲清闲,可别玩了先帝的交代,要让陛下成为有德之君中兴之主!”

    陈琳的话就像一把小刀不断的刮着陈琳苍老的皮肤,让他浑身难受,而一旁的宋小乙则是呆呆的看着他们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又和先帝扯上了关系?

    宋小乙哪知陈琳和鲁宗道二人曾经受过真宗的密旨,严令二人辅佐赵祯,规劝上谏。

    这是天底下最扬名的事,同时也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第四百一十八章殿中诫

    当太阳略微有些西沉的时候,飘扬着旌旗高举节钺的使团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赵祯对三才微微点头,大宋煌煌之乐奏响,赵祯走下台阶迎接二人。

    这是一国之君给予的最高荣耀,夏竦面露自得,而蔡伯俙面露恐惧,双腿更是抖似筛糠。

    他从一帮老文臣的眼中看到的可不是以往的和蔼可亲,而是渗人的冷芒。

    当别人都用这种区别的眼光看你和旁人的时候,你就要检查自身的问题,蔡伯俙觉得自己在礼数上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帮老倌的眼神为何如此不善?

    嫉妒应该是不可能的,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蔡伯俙自己外戚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蔡伯俙便自觉的向后与夏竦拉出更远的距离,把所有的荣耀拱手让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蔡伯俙第一次觉得自己外戚的身份这么尴尬,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上,更是无法与朝臣相提并论,。

    赵祯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微微一笑便不再把他架在火上烤。

    赵祯的御下之道一项是给个甜枣加个大棒!

    他希望蔡伯俙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改革涉及到了文武,涉及到了宗教,甚至涉及到了宗族,唯独对外戚依然严加管束,无论古今外戚一旦干政,后果的可怕不亚于灭国之战。

    当年的刘娥杨采薇,现在的辽朝法天皇后萧耨斤皆是如此。

    蔡伯俙身为驸马,赵祯能用他却不能给他加官进爵,最多赏赐点财物便是,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盯着呢!

    这还有谁比蔡伯俙用着更顺手?

    赵祯在朝中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人,用着顺手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甚至连朝臣都会把眼睛紧紧的盯在他的身上,这让赵祯只需要在蔡伯俙面前展现宽仁的一面而不需恐吓他。

    夏竦双手献上辽朝太后萧耨斤的国书道:“启奏陛下,辽朝国书献上!”

    赵祯接过轻轻翻开金黄色的绢纸,上面黑色的墨迹显得尤为刺目,满篇皆是宋辽两国和平相处的言论,可见此时的萧耨斤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其实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辽朝的皇帝和正宫皇后相继去世,大宋要是在这个时候动手伐辽,在舆论上直接成为不义之师。

    赵祯点头接过对一旁前来观礼的耶律宗政道:“朕会亲书一封,使着代劳递回国内。”

    此时的耶律宗政仿佛年老了十几岁,三十多岁的人看着仿佛五十多岁的老叟,赵祯知道他是因为萧菩萨哥的死而一夜白头的,这需要多大的忠心才能为国家如此操劳,悲伤。

    耶律宗真躬身行礼有气无力的说道:“外臣一定照办……”

    此时也只有他显得强颜欢笑,而始作俑者的夏竦正在享受朝臣们的赞誉。

    赵祯看的明白,对于耶律宗政他是同情的,可心中却没有后悔,事实那就是这样残酷,只有成功者才能给予同情。

    欢迎仪式更多的是在等待,使团真的回来后便匆匆结束,毕竟谁也不想看着别人建功立业,而自己则要在一旁鼓舞喝彩,蔡伯俙几乎是飞奔的离开使团向自己的府邸赶去,这么久的漂泊在外,把自己的妻儿冷落了。

    赵祯当然是放行的,朝臣们则是如送瘟神一般他把送走,为此王曾不惜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他,这是一种便向的示好,谁都能看得出来,如今的王曾年岁越大便越圆滑,此时的他更多的是想安然卸任。

    众人散去之后,唯独鲁宗道进入皇宫请求对奏,三才立刻通报,因为他见了曾经的都都知,宦官的老头目陈琳……

    陈琳还是老样子,仿佛就差一口气便入土了,样貌还是那么的行将朽木,只不过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透亮,三才引领着二人前往紫宸殿,陈琳看了看宫墙上的禁军笑道:“如今的皇宫和老夫所在时完全不同了啊,皇城司已经被合并进了黑手,你小子把剩下的人折腾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才赶紧答道:“除去并入黑手的人,剩下的我都把他们安置了松快的活计,有的去亲卫司养老,有的在密档行事,万万不敢亏待了他们。”

    陈琳拍了拍三才的肩膀笑道:“不错,你还是挺照顾宫中老人的,记住,咱们也有老了的一天。”

    “小的记住了!”

    自始至终鲁宗道都是一言不发,他把最近两年发生的大事统统梳理了一遍才猛然发现背后几乎都有宋小乙的黑手身影,宋小乙之所以敢这么做肯定是得到官家授意的。

    大理灭国之事,辽朝内乱之事,几乎都与黑手有关!

    鲁宗道不是傻子,相反身为谏臣的他看得清楚,今天之所以带陈琳前来留身奏就是要规劝陛下舍弃小道,以大国之威堂堂而战。

    赵祯换上较为随意的燕居服,头发束起用一件平常的紫金冠固定,这个样子最为舒适随意,毕竟是在朝会以外的时间会见朝臣。

    然而他身上的随意与鲁宗道和陈琳的一丝不苟比起来就显得过于随意了。

    但鲁宗道这次并没有在衣着上纠结,而是直奔主题道:“起奏陛下,辽朝内乱,我大宋不溯本清源也就罢了,何必让使臣居中挑拨?此非大国之道!”

    赵祯笑了笑道:“看来鲁参政是知道了,也罢,此处没有外人,朕就和你说个清楚,这事与朕没甚的关系。”

    当然是让夏竦和蔡伯俙背锅,本来就是他们的计划,自己并没有参与,但总逃不了一个放纵的错误,赵祯果断的认了……

    但鲁宗道微微摇头道:“臣此次前来不是指摘陛下的所作所为,而是劝诫陛下,皇者当以堂堂之资,行光明手段,陛下只是觉得黑手好用便过分依赖,岂知这是不择手段的作法啊!”

    鲁宗道说完便直直的望向陈琳,陈琳无奈的说道:“老奴也觉得陛下使用黑手过于频繁,本觉得没什么,可想起先帝的话还是觉得陛下应当稍减黑手的使用,以探听情报为主,非万急不可轻启阴私之事!”

    赵祯长叹一声苦笑道:“你们是不知朕心中的急切啊!朕知道你们担心朕变成独夫。先帝如此,如今你们亦然,难道朕就真的让你们如此不放心?”

    鲁宗道面色严肃的摇头道:“不是对陛下不放心,而是陛下与我等不同!自陛下幼年时,臣便是陛下的老师,您心中对世间之物的认知便与一般人不同,从看法到想法皆是臣从未见的,臣也说不出到底不同在哪里……但先帝知道却从未告诉我等,只是让我等务必劝诫官家,小道不可取,独夫不可为!”

    鲁宗道的义正言辞让一旁的陈琳连连点头,而赵祯面无表情却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第四百一十九章正大光明

    赵祯的担心还是发生了,他知道鲁宗道说的是什么,自己身上的不同皆是源自于后世的思想,后世的急功近利使得赵祯自己并不在乎手段,他刚刚穿越的时候身上有着一股非常的浓重后世气息,这也使得真宗和鲁宗道等人觉得不舒服的原因。

    经过后世熏陶许久的赵祯,做事的时候本能的选择最为有效的行事方法,而忽略了这个时代所讲究的道……

    说到底他和夏竦很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最为高效却过于理性的思维方式,从A到B不光是能走直线的,还有更多的曲线可供选择。

    而在大宋更加注重的是不是高效和理性,而是感性。

    说白了就是人性,在这个连法律都讲究人情的时代,赵祯的所作所为当然不能称之为帝王之道,黑手的事情暴露出了赵祯执政的弊端,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怂恿黑手挑拨大理段素兴,再以不臣之名派兵讨伐,这一切在赵祯看来本是没什么,可一旦放在鲁宗道这样的“阳光”下曝晒就变得肮脏不堪。

    赵祯在御座上如坐针毡,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段过于卑鄙,甚至连挑拨辽朝内乱也是如此,作为一国之君这样做实不能称得上大道。

    赵祯虽然面无表情,可脖后的汗毛已经被汗水湿透,恐惧的感觉弥漫到自己的心头,难道在朝臣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独夫?!

    一旁陈琳的眼中露出一丝愧疚,说到底官家为大宋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大宋中兴,并无什么错处,只不过行事方法有待改进罢了,现在瞧见官家这幅模样,他的心中升起一丝愤怒,鲁宗道这么做实在是大不敬。

    鲁宗道敏锐的发现赵祯僵硬的表情,在心中微微叹息开口道:“陛下无需如此震惊,只需改变手段便可,煌煌大道终有解决之法,以大道行事放能成就圣明!”

    赵祯涩声开口道:“这么说,朕以后行事当以正大光明的手段去索取一切?”

    “正大光明?!至若周公之心,则其正大光明,固无宿怨,而惓惓之义,实在国家。好一句正大光明!官家对治国之道原有如此见地,微臣佩服!”

    在听到赵祯说出正大光明四字之后,鲁宗道瞬间便联想到了周公,心怀坦荡,言行正派才是大道!

    赵祯一时脸红,这是紫禁城乾清宫中牌匾所书,也许当初顺治皇帝写下这四个字就是提醒一国之君应当注意行事手段。

    赵祯微微点头起身对鲁宗道躬身一礼:“鲁师所言如醍醐灌顶,让朕豁然惊醒,朕的行事之道有违礼法,以后当以正大光明四字警醒,行帝王之道。”

    鲁宗道和老陈琳对视一眼,齐齐的跪倒:“陛下圣明千古难见,臣以揣测之心度之实乃不敬!”

    赵祯苦笑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朕自己没想好,之前的行事有违帝王之道,三才取笔墨来,朕要亲笔所书正大光明四字,悬于大庆殿之上以警后世子孙!”

    三才飞快的端出笔墨纸砚在赵祯的御案前铺开,他知道官家善于飞白,挑选的也是稍细的毛笔,谁知赵祯避过三才递来的毛笔,取出一只最大的斗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书写。

    正楷的字体正好对应正大光明的方正,一笔一划虽然看着呆板却方正有度,鲁宗道见了大为赞叹:“官家笔力浑厚,下笔果断而无一丝犹豫,好字,好意境!”

    赵祯笑道:“这还要多亏鲁师的指点,朕才能豁然开朗,三才命人刻成牌匾送往大庆殿。”

    朝中的文武又不是傻子,其中有不少人能看得出赵祯的手段,但他们都选择避之不谈,他们又不是谏臣,没必要去得罪皇帝,再说千古君王又有多少是没有一丝缺陷的呢?

    从夏商周开始到灭亡的大唐,君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最少官家比之秦皇汉武和唐太宗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仁慈的许多,这是千古难得的事情,谁还会在乎官家的小手段,为尊者讳还来不及……

    满朝文武也只有鲁宗道这个谏臣依然履行职责,大有魏征的风范,也是因为他赵祯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缺点,赵祯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鲁宗道的提醒自己和大宋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坚持有的时候甚至能挽救一个国家滑入错误的深渊,鲁宗道这么做了,赵祯便在第二天的大朝会上着重的褒奖了他,同时兼任京朝官流内铨,专门负责对东京城中五品一下京朝官的注拟、磨勘等事。

    这是相当大的权利,原先隶属吏部负责,现在直接被授予鲁宗道,旁人却没有怨言,鲁宗道在官家面前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佩服,谁见了他都要唤一身鲁公以示尊敬。

    大殿上正大光明四字尤为醒目,赵祯就坐在牌匾下听取朝臣的奏报,今日好像没什么事情,但朝班的队伍中却有一丝凌乱和推搡。

    赵祯目力相当不错,远远的便能瞧见不整,然而殿中御史却一言不发,仿佛没看见似得,这便让赵祯更加好奇御史开口问道:“何事如此推搡,朝堂之上成何体统?有事上奏,他人何敢阻拦?!”

    赵祯的话音刚落,队伍便立刻安静下来,只有范仲淹出班道:“起奏陛下,臣泣血上奏!”

    泣血上奏?这什么情况,一项稳重的范仲淹可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时候,赵祯微微点头:“准。”

    见官家同意,范仲淹拜下急急的说道:“员外郎黎德润知老子故里卫真县为官光明磊落,清正廉洁。在卫真任职期间,抑制富豪不法,决断疑案,处处为百姓谋利,深受百姓爱戴。

    然淮南东路亳州官吏不顾百姓疾苦,营私舞弊,公开进行贿赂,极力搜刮百姓,黎德润一向刚介廉直,与州府官吏相抵触,他对上官的行为极为不耻,据此上疏朝廷,弹劾揭发其罪行,贪官污吏十余人因此受到惩处。

    受惩处者对黎德润恨之入骨纠集起来一同诬告黎德润,散布谗言,又重金贿赂前来办理此案的差遣官。差遣官没有详加调查,就宣布黎德润有罪,拘囚他入狱。黎德润悲愤不已,在狱中自缢而死!”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正大光明的四字匾额在高高的宫殿中显得尤为晃眼……

第四百二十章文治的崩塌

    大殿在陷入短暂的寂静之后便爆发出一阵嘈杂,一个堂堂从六品的官员就这样在大牢中自缢而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范仲淹趴在地上默默流泪,而年轻的官员则是异常愤慨,整日笑口常开的王曾铁青着脸,丁谓一言不发,而鲁宗道则是怒发冲冠道:“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殿中御史不得不以朝板击相互击打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而使众人安静下来。

    赵祯坐在御座上气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刚刚把正大光明的匾额悬挂与大庆殿之上,转瞬间就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这是实实在在的打脸,赵祯甚至能感觉道自己的脸颊通红。

    赵祯怒声道:“岂有此理,如此冤情为何如今才奏报,这本不需在朝会之上奏报与朕便能解决,朕要查个明白!”

    确实大宋官员不会被轻易的治罪,即便是有罪过也不会如此简单的便被抓起来,地方县一级的官员虽然不是赵祯亲自任命,但多少也有些影响,向这个黎德润,赵祯就久闻其名,并且他弹劾不法官员的事情也在各州府监察的奏报下上呈天听。

    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官员才被赵祯严重处罚而心生怨恨。

    连自己手下的官员都保护不好,以后还有谁敢检举不法?赵祯心中无限的愤怒犹如燃烧的烈火不断的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朕挂起这个牌匾不光是警醒坐在这御座上的人,同时也提醒诸公正大光明!如今有此骇人听闻之事让朕蒙羞的同时也让大宋蒙羞!黎德润在百姓中官誉极佳,但却蒙受不白之冤,百姓如何看待朝廷?朕与诸位臣公建立其的文治盛世顷刻间荡然无存!”

    赵祯的话一下击中了文臣们的要害,文治不光是赵祯一个人的荣耀更是全体士大夫的荣耀,丹青史书中会把他们的名字与文治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文治就是他们,他们就代表文治!

    现在最为荣耀的东西遭到破坏,朝堂的衮衮诸公谁能忍受得了?士大夫图个什么?图的不就是青史留名吗!

    年老的王曾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双手紧紧的捏住朝板恨恨的到:“这种大奸大恶之徒一定要从我等士人中揪出来,不然何以严惩?如何能以正视听?!”

    王曾的话说进了众人的心坎中,什么刑不上大夫,什么不杀士大夫的祖制统统抛到一边,他们恨不得立刻将那罪臣拎出来五马分尸……

    当一个人的行为破坏大多数人利益的时候,所有人都变成了他的敌人甚至包括原本没有利益冲突的人。

    文治之功受损的同时,武将也开始担心他们的武功被人怀疑,身为枢密使的曹玮出班道:“王相公说的是,一人之过让整个朝廷蒙羞,百姓见到的是好人蒙难,从而开始对朝廷产生怀疑。”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的文臣和武将之间进过文治武功的宣扬已经是形成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连曹玮这个枢密使都开始维护其文臣的声誉了。

    周琦,赵祯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当初他亲自坐镇龙门镇监督赈灾的时候,他当时还是随州的知州,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赈灾有功,赵祯特意提拔了他,可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让这个曾经与灾民同吃同住的好官变成如今的模样。

    周琦现在是淮南东路的转运使,除了主管着一路之地的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黎德润的官司就是他全权负责的。

    赵祯起初还有点不相信,当初他见到的周琦算是所有州府当中赈灾最为尽心竭力的,听蔡伯俙说他在御前见驾之前更为凄惨,身上的官服都当给当地大户借粮去了。

    可现在他在赵祯心中的好官形象瞬间崩塌,甚至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开始怀疑周琦当初在赈灾的时候所作的一切是否都是在演戏。

    宋小乙站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小心的夸过赵旭堆积起来的积木皇宫躬身对赵祯道:“启奏陛下,江淮东路黑手分部传来消息,周琦家中确实有一大笔来路不明的财物。”

    赵祯指了指一旁的锦榻道:“赐坐,朕本来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谁知果然是作无用功。”

    宋小乙见赵祯如此失望不禁开口道:“这只是黑手探明的情报,还不知那些财物来自何处……”

    赵祯无力的摆了摆手中的奏疏道:“这还用去查吗?他周琦一项是打着两袖清风的旗号,在人前也多是标榜勤勉克己的,家中既没有商铺也没有有钱的亲戚,如何会多出那么多的财物?朝廷给他的俸禄可达不到如此奢侈的地步。”

    宋小乙一时无语,这周琦家中的财物多的数不胜数,完全超出了一个转运使的俸禄所得,甚至连王相公那样的宰执之臣都不能与之相比。

    见他不说话,赵祯问道:“黎德润是否下葬?卫真县百姓又是如何?”

    宋小乙犹豫了一下道:“启奏陛下,黎德润的家人已经把他的尸首收走,卫真县的百姓状若丧母,悲痛之情无以言表……”

    “说实话!”

    能从宋小乙嘴中听到这样的话说明当时的场景更加悲惨。

    “陛下息怒,百姓中多有指责讽刺朝廷之言,然这是他们气氛过甚,事出有因!”

    赵祯挥了挥手道:“无碍,朕不是昏君,百姓说的也是事实,朕自会给百姓一个交代!”

    话随这么说,但赵祯作为一国之君显然是不好受的,但很快赵祯便恢复过来,官员**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会发生,甚至在文明程度相当发达的后世也依然如此,如何保护官僚队伍的清廉才是首任务。

    大宋有一套自己的防御措施,比如高薪养廉,比如封建王朝中首创的“公用钱”与“券食”制,当然也少不了强大的台谏系统,以及发达的监察权,这些构成了宋朝最有力的反**机制,然而前提是帝王和朝中重臣要维护好它。

    赵祯本以为在这些制度之下,**,滥权,渎职,懒政这些帝国的细菌难以滋生,谁知还是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情,甚至连一个好官的性命都为此丢掉。

    穿越到大宋的赵祯对生命的价值非常看重,一个人的自杀是他忍受了多大的冤屈和折磨?

    赵祯为那死去的黎德润觉得不值!

第四百二十一章皇帝亲临

    一国之君对官员最大的尊重莫过于参加他的葬礼,在大宋享受过这种荣誉的只有太子太傅王旦,但今日卫真县黎德润却也得到这种荣誉,一大早百姓们就聚集在县城的长亭外等候。

    官家居然为黎德润这样的从六品知县事亲自参加葬礼!

    这让原先许多对朝廷不满的人闭上了嘴,当地从路一级道府一级的官员全数赶来,就连周琦和那帮陷害黎德润的官员也不敢例外。

    百姓们望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快意,这些害死黎青天的罪魁祸首就要遭到官家的惩罚,朝廷派来的人在传达过官家前来为黎德润送葬的消息同时也说出了陛下会严查黎德润一案,这让百姓们看到了希望。

    在任何一个时代百姓都见不得好人蒙难坏人逍遥的事情。

    赵祯坐在马车中,朝廷的大部分官员依然留守东京城,他只带了一些刑名老手前来,为的就是把案件查的水落石出给百姓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才在平稳的马车中端起茶壶给赵祯的茶杯中续上茶水,皇帝的马车宽大平稳,茶水并没有多少洒出,赵祯接过润了下嗓子道:“让包拯前来见驾。”

    包拯现在是有名的青天,当年监军明如明镜,之后权知开封府更是井井有条,断案入神,这也使得许多外地的百姓前来告状,包拯是来者不拒……惹得外地州官大为不满几次上疏参奏与他。

    但赵祯的御批很简单:“汝能断案公道,辨明是非,百姓又何必千里迢迢赶往东京城寻包希仁主持公道?”

    那些上疏参奏的官员一时间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上奏,但在不久之后便请求朝廷派遣包拯手下能干的刑席前去帮忙,赵祯大笔一挥的便同意了,知道自己的短处并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事。

    自开封府一府分三衙之后,一大批的刑名出现,甚至还被授予了品级,这是难得一见的事情。

    赵祯这是在鼓励他们努力钻研,从古至今刑名都是一件相当重要的科目,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小事”被历代帝王所忽视,赵祯岂能懈怠?

    马车还在前进,但速度变得又快又稳,不是车夫的技术有多高超,而是进入卫真县境内后,原本的土路被平稳的水泥路所替代,这条路便是黎德润带领百姓修建的。

    卫真县虽属毫州治下,但距离应天府只有短短的百里之遥,有了这条水泥路速度还能更快,赵祯坐在车上暗叹一个好官的枉死。

    地方官员不需朝廷下公文便能自主的向当地大户筹借钱款带领百姓来修路,这在大宋并不少见,但黎德润是没有参杂一旦私利在其中的,不为政绩,不为名声,只是单单的想让百姓过的更好。

    赵祯一路上早就翻看过黎德润的官志,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当初他向自己检举州官的时候,赵祯便打算提拔他,可他拒绝了。

    一句“以同僚不法而自上其位,何以做官,做事,做人?”赵祯至今记忆犹新。

    赵祯相信他是一个不输与海笔架的好官,海瑞甚至都比不上他,黎德润并没有像海瑞一样自己节俭也让家人受苦。

    相反他把家人照顾的很好,黎德润家中兄弟姐妹甚多足有六七人,这样的家族也不小,他在时常常接济亲友,善待妻子,奉养父母,没有让任何人受苦,这是最为难得的。

    赵祯看人是多方面的,因为他信奉辩证之法,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但在黎德润身上他几乎找不到缺点,如果硬要说缺点便是他刚过易折的脾气和对自己太过苛刻。

    但这何尝不是他的优点呢?

    百姓们见之喜,士人们见之敬,不法之徒见之惧,赵祯从不远处前来迎接皇驾的百姓身上便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上几乎都是披麻戴孝,脸上的表情也多是痛苦之色。

    包拯站在皇驾之下,赵祯让他上车,与君同乘是一件相当尊荣的事情,包拯想了想还是上车了,赵祯指着车厢中的固定在地上的凳子道:“马上便要到卫真县了,朕传你来是想问问,你打算如何办案?”

    包拯躬身到:“起奏陛下,黎德润的官志臣已经看过,只需走访卫真县全境便能得出他是否为百姓和朝廷做事,不过臣觉得有些多余,长亭的百姓应该就能说明黎德润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赵祯点了点头道:“是啊,百姓如此爱戴黎德润也远远出乎朕的意料,无论老幼,无论富贵,无论亲疏,解释披麻戴孝,可见黎德润的人品,官品。朕要你查的是周琦等人,你可有把握?”

    包拯信心满满的说道:“臣有把握,他们绝无脱罪的可能!”

    国法是赵祯制定的,那他也要遵守游戏的规则,必须要以证据定罪,否则不能以皇帝的金口玉言弄死周琦等人,虽然赵祯在心中已经把这些人砍了不知多少回……

    法度这种东西一旦要建立起来,便能难推翻,赵祯就是要利用黎德**事,向天下人表明大宋对贪官污吏的严惩,同时也告诉天下人,大宋的法度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更改。

    这是在为以后的帝王打下基础,给皇权套上一个小小的枷锁,形成祖宗之法,后世子孙不可过于利用皇权泛滥行事。

    包拯岂能看不出赵祯的用心?

    “陛下以身作则,后世之君定当谨遵!”

    赵祯笑了笑并不说话,封建王朝的延续都是有始有终的,赵祯不相信大宋能永远长存,但只要延续华夏文明的火种这就够了,他所能做的只有在他活着的时候把大宋经营的更好,尽量延续大宋的国祚。

    马儿迈着轻快的脚步到达了长亭,仿佛不用车夫的指挥,马儿就自己缓缓减速停下,人山人海的景象它们已经习惯,谁让它们的主人便是大宋的统治者。

    包拯在马车停下之前便急急的跳下马车,他可不想被别人看见和官家一起乘车,这不是现在的他能享受的待遇,让人误解可就不好了,赵祯在马车上微微摇头,士大夫心中的坚持与骄傲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皇帝亲自抵达卫真县,百姓们当然是兴奋的,可皇帝又是来参加黎青天的葬礼,百姓们更多的是感激。

第四百二十二章生命换来制度

    卫真县前身是苦县,真源县。真宗于大中祥符七年亲临鹿邑朝拜老子之后,下诏改真源县为卫真县。没办法,赵祯的老爹是个坚定的信老奉道之人。

    他在位时坚决捍卫道教真理在当时的统治地位,改真源县名为卫真,以表明他比其他人更加维护与捍卫老子、道教,以期求仙问道之心能打动上天。

    然并卵……

    赵祯出于对老爹和老子的尊重便在长亭外便下车,远远的便能看见太清宫高高翘起的飞檐。

    百姓和官员见赵祯如此举动顿时心生好感,陛下的仁德果然世间无双!数万人躬身行礼口称万岁,隆隆的声响在卫真县的上空盘旋,惊起飞鸟……

    赵祯漫步而来,对百姓挥手致意,多么淳朴的百姓啊!就因为自己对老子的尊重而激动成这样。

    水泥的路面平整异常,根本无需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赵祯身穿衮服走在其上微微的用脚蹋了蹋地面道:“黎德润即便身死也给卫真县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这路就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德润道吧!”

    州府官员身体一僵便连连点头称赞:“陛下体恤臣属之心古今罕见,我等涕零!”

    赵祯看见周琦的一张脸便腻歪,冷笑着说道:“周琦,你如何能坦然面对这路和卫真县百姓吗?!”

    此时的周琦已经是抖似筛糠,颤颤巍巍的说道:“臣惭愧,不该不经审查便匆匆把黎德润下狱……”

    赵祯冷哼一声:“好一句未经审查,怕是黎德润的自辩之词你都置若罔闻了吧?如此简单的诬告你能看不出来?那是如何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朕看你是有心为之!”

    周琦扑到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臣错了,臣……”

    赵祯并不理睬而是继续向前道:“你错没错的朕知道,你还有什么话便对你的提审官包拯说吧!”

    皇帝金口玉言,四周的侍卫立刻上前剥去周琦的官帽和公服,押解下去,谁也不会理会他的喊冤。

    卫真县的有德者长者福伯得到了赵祯的召见,眼前的老人有些紧张,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但毕竟是老子故里出来的人,礼数倒是很周到,有板有眼的参拜赵祯。

    赵祯笑眯眯的拉住他的手坐下道:“老丈无需多礼,坐下慢慢聊。”说完便命三才端上茶水,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舟车劳顿。

    皇帝如此和蔼,聊到开心的地方甚至会哈哈大笑,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了赵祯会高兴,哪家出了厮混的汉子赵祯会笑骂,而撂倒黎德润的身上赵祯却露出愧疚的表情。

    一见赵祯的表情难看,福伯打算换个话题省的让皇上尴尬:“官家,其实是黎青天太过刚直,只要稍稍等待必会得到官家的注意,彭城人颜太初都赋诗为他伸冤,范公也要在朝堂上为他说道说道,谁知性子太急,才做出这种傻事来。”

    赵祯微微摇头道:“这不能怪他,皆是朕之过也!”

    福伯表情一变:“陛下可不敢这么说,怎么能怪到您的头上,皆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在老朽看来那些毫州的贪官污吏才最是该死!”

    一旁跟随这赵祯的州府官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虽然有罪的同僚都被收押了,可他们毕竟还是毫州的父母官,被福伯这话一说,不是给官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赵祯瞧了他们一眼对福伯笑道:“嗯,朕记下了,以后定会对路州县三级官员加强监督。”

    这话显然说道福伯的心中去了,他微微感叹道:“黎青天在自缢之前曾经大声疾呼,朝廷对地方的监察不够,所以才会滋生贪腐乱权,如今官家如此说,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愿,黎青天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赵祯点头道:“嗯,朕便是亲自来为他送行的,老丈朕听说百姓闻听黎德润死讯,罢市撤业,数千人涌到县衙,哭声震彻卫真城,可有此事?”

    福伯的脸色一变开始变得恐慌,无论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原因,数千人冲击县衙都是不对的。

    “陛下,事出有因,毕竟黎青天惨死狱中,我等不明真相还以为是暗中遭遇毒手的……”

    赵祯摆了摆手:“老丈无需惶恐,朕知道事出有因,自不会追究,但其中是否有人挑唆,或是指使?”

    福伯想了想微微摇头道:“也并无人指使,大家不过是一时激愤罢了,都是一路走一路加入的,并无人聚众,也无领头之人,非要说有主事者便是老朽了。”

    果然是老子故里的人,端是敢做敢说,宁愿在自己面前坦然承认,也不愿哄骗自己,赵祯哈哈大笑道:“老丈敢作敢为,朕早就说过不会在追究,当然不能食言而肥嘞!”

    赵祯缓了一口气道:“既然您老这么说了,朕也要罚你……就罚你把院子腾出一间来给朕当作行宫只用。”

    皇帝外出都是要临时修建宫殿的,赵祯为了避免劳民伤财,严令任何人打着行宫的名头修建宫殿,就在上清宫凑活几天便可,谁之看见这老丈一身儒服,有相当健谈,在自己面前也算是不卑不亢,那就住在他家就好。

    经常有富商巨贾献出自己的宅邸供皇帝出巡居住,皇帝住过的房间当然是有龙气,说不定还能留下大运气,福伯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但他却稍显尴尬的说道:“启奏陛下,老朽的院子太过狭小,怕是让陛下住的不舒坦……”

    赵祯抿了一口茶水道:“无碍,朕也不是奢侈的人,凌霄宫阙楼万重朕住得,寒舍草屋一两间朕也住得!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我好好畅聊一番,朕还想了解一下这卫真县的风土人情。”

    福伯自是满口应下,心里盘算着回家之后定要把一切规制好,不然真是在官家面前丢脸了,其实他想多了,赵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择床,对于他这个曾经在野地里睡过觉的人来说,有张床就能睡着。

    三才脸色不好看,负责防卫工作的彭七更是脸色难看,小家小院的本就不好防卫,在加上官家不让军士们打扰百姓,那只能到加派人手做到外紧内松了。

    和福伯聊完,赵祯便亲自前往黎德润的灵位前以天子之礼对黎德润的灵位躬身一礼,在他的灵前对前来观礼的百姓和官吏宣读祭文,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答应黎德润会完成他的愿望。

    四周的百姓无不痛哭流涕,这是黎德润用生命换来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再见道门

    赵祯难得离开东京城在大宋地方巡视,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黎德**事,朝臣们一定不会同意赵祯的这次出巡,毕竟皇帝出巡耗费巨大,且劳民伤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不理解,自己不过是去距离应天府不远的卫真县而已,一路上走漕运便是,如何能用得了多大的花费?

    可现在他却不好意思说话,眼前队伍实在太惊人了……

    单单是自己的马车就足足有六匹马拉着,四轮的马车载着宽大就如一座小型宫殿的车厢,即便赵祯提出缩减开支的提议也没用,礼部的官员能用一万种理由把赵祯的话堵回去,赵祯还不能反驳,因为人家在礼法上是真正的权威……

    跟随的亲卫禁军更是数量庞大,赵祯一再缩小,从大驾卤薄换为小驾卤薄,可人数无论如何缩减都有三千之众,所用器物更是繁多。

    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没注意,在无聊的时候细细一看却被下了一跳。

    篦头四,画角十二,鼓二十四,大铜角八,小铜角八,金四,金钲四,杖鼓四,龙头笛十二,拍板四,这些只单单是杂物,旌旗就更多了,肃静旗二,金鼓旗二,白泽旗二,门旗八,日月旗各一,**风雷旗各一,五星旗各一,二十八宿旗各一,北斗旗一,五岳旗各一,四渎旗各一,青龙、白虎、朱雀、神武旗各一。

    然后是各种各样的幡子,甚至还有兵器……

    方天戟四,豹尾枪二十,弓矢各二十,仪刀二十,仗马十;仪仗兵器也少不了,吾仗、立瓜、卧瓜、金钺、御仗、星各六。

    赵祯不认为这些东西能用作实战,但依然被禁军们扛着视若珍宝。

    一旁五颜六色的伞盖看得人目不暇接,紫方盖、红方盖各四;红罗鸾凤方扇八,红单龙扇八,红双龙扇八,黄单龙扇八,黄双龙扇十二;

    内侍的手也没闲着,拎着拂尘,红镫,金炉,金香盒,金盆,金水盂,金大瓶,小瓶,马杌,金交椅,金足踏,仿佛自己离开这些金器就不能生活一样。

    赵祯感叹帝王的奢侈,这大概也是为何有宋一朝文臣们会反对皇帝出巡的原因吧?实在是太奢侈了,金银器具看的赵祯都眼花缭乱,更别提围观的百姓了,可痰盂马桶之类的也都展现给百姓看是什么意思?

    赵祯在卫真县的主路上缓缓前进,回头才发现身后队伍的冗长,原来自己不光有这座马车,还有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

    仪象有五,均施锦鞯负宝瓶各一,瓶铜质贴金,并木雕贴金,仰覆莲座,雕花番草;玉辂一乘,大辂一乘,大马辇一乘,小马辇一乘,香步辇一乘,凉步辇一乘,大礼轿一乘。

    连朝中的士大夫和商贾都不屑为止,赵祯身为帝王当然不能乘坐,更让赵祯担心的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跟随的吏部官员解释这些都是皇帝出巡必备的交通工具,可赵祯一样都不打算用,步撵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四壁的轿子,由人抬着,赵祯厌恶这种以人为畜的行为。

    步撵这种东西早早便有了,可除了唐太宗曾经坐过一次就放弃使用后,就再也没人这么做了,至少是在大宋之前没人这么做,毕竟连无道的君王都未尝敢以人代畜。

    到了遵守礼法的大宋就更没人使用了,赵祯的仪仗也不过是仪仗罢了,但绝不能缺少,这就是礼法。

    庞大的队伍在太清宫前停了下来,仪仗队伍迅速的各就其位,一时间香火鼎盛的太清宫变成威严庄重的殿堂,卫真县的百姓看到了皇帝对老子的尊重。

    赵祯对宗教并不感冒,但他对老子这样的先贤却十分敬重,也可以说历代君王对他都十分敬重。

    玄宗李隆基时,太清宫规模达到鼎盛,占地八顷七十二亩,周围四十里,宫内建筑排列有序,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太清宫称前宫,洞霄宫称后宫。前宫祀老子,后宫祀李母。两宫中隔一河,河上有桥。河名“金水”,桥称“会仙”。

    但盛极而衰,衰极而盛,唐末黄巢起义,太清宫毁于兵事,而自称道君皇帝的老爹更是拨国库银重建太清宫、洞宵二宫,规模比唐时有加,并立有“大宋重修太清宫之碑”、“先天太后之赞碑”、“会真桥记”等碑刻以示纪念。

    赵祯不反对这种行为,但对于老爹把老子封为皇帝这件事却颇为不爽,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这与礼法不合,而且使得很多人在此留下尊老崇道、咏物状景的诗篇,连朝中名臣范仲淹、欧阳修,苏洵等人也赫然在列。

    庙祝前来礼拜赵祯,并请赵祯给老子上香祭拜,赵祯无奈苦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就在庙祝脸色一变开始凄惶的时候,赵祯接过线香对着老子的牌位和雕像躬身行礼,没办法谁让这是老爹认可的呢?作为儿子的自己总不能公开反对打老爹的脸吧?

    而且赵祯要以道教为国教,那必须给世人留下尊老崇道的一面,这也是赵祯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佛门在大宋已经快完了,人的生活好了,自然也就少了很多人去菩萨那里倒苦水并整天祈求来生的富贵。

    而道门的修身养性和养生之道让大家趋之若鹜,但其中的骗局和敛财不法让赵祯觉得该找玄玄子谈谈,这老头是道教的掌教,自己把面子给了道教,剩下的就该开出条件了,既然道门已经被纳入朝廷的管辖之内,那就必须遵守皇帝定下的规则。

    赵祯祭拜过老子之后便进入了太清宫的后殿中,玄玄子已经在此处等待,三才极有眼色的带着内侍离开,他知道官家必然有话要和玄玄子单独叙说。

    一张小几,俩个蒲团,一壶清茶,俩个品客,皇帝与掌教就这样坐在蒲团上商讨对道门的规划。

    赵祯尝了一口就被这茶水的清香甘甜所打动,笑眯眯的对玄玄子说道:“茶倒是不错,很附和朕的口味。”

    玄玄子眼睛一亮的说道:“陛下觉得这茶很好?这便是我道门子弟在洞天福地中种植的茶叶,彩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说人话……”

第四百二十四章坐而论道?

    玄玄子知道皇帝对这些虚无缥缈的大道不感兴趣,给赵祯续上茶水道:“道家讲究无为清修,返璞归真,但世人却不能如此,当然陛下也不喜欢如此。”

    赵祯点了点头:“这话没错,都去无为清修了,谁给大宋缴纳赋税,谁给朕处理政事,谁去保家卫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拿这茶做幌子。”

    玄玄子被赵祯一语揭穿也不脸红而是恭维道:“陛下洞若观火,臣便如实上奏,臣打算让我道门子弟广种茶叶,并请朝廷发放经营牌子……”

    赵祯明白玄玄子的意思,他是想多一条赚钱的门路,毕竟道门的弟子很多,也要有条生路,而种茶制茶也很附和他们的身份。

    赵祯笑道:“可以,朕御批你道门经营茶叶之便,但你要把道门子弟约束好,朕不希望在看到那些放贷的长生钱和骗人的道门把戏,否则加税!”

    玄玄子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些走街串巷,行走村县的道人几乎都是假的,真正的道士不是在山中清修,就是在道门做事,何苦跑到世俗间去滚打?”

    赵祯奇怪道:“朝廷不是给你道门发放新的度牒了吗?为何还有这么多滥竽充数之人?”

    玄玄子这回尴尬了,无奈的说道:“天下道门子弟何止万人,即便是有度牒发放也需时间,且官家又作废原先的度牒,致使许多人冒充我道门中人只需一件道袍便能了事……是真是假难以分辨。”

    赵祯一时无语,道门的混乱居然还是自己的问题?!

    这就是朝堂和宗教之间接合不恰当所导致,赵祯一直把这些问题看的太简单了,在他看来只要把宗教归纳到朝廷的制度之下,便万事安心。

    谁知这两年民间长生钱和各种装神弄鬼层出不穷,官员们连连上疏苦不堪言,但对付这些人只能发现之后在做处理,效率低下不说还不能防患于未然,此次赵祯正好抓住机会和玄玄子说道说道。

    摸了摸下巴露出和煦的笑容但在玄玄子的眼中却是比恶鬼还恐怖,官家一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注意,而且对自己一定是不友好的……

    果然赵祯开口道:“哦,这么说来是你道门庞大臃肿难以管理了,朕倒是有一个好方法,你道门的户籍专归户部管理,既然朝堂接手了便能给出专项的财费帮你道门管理道籍了。”

    玄玄子身体一僵,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给他免费的白食吃,可从他对官家的了解其中一定有什么陷阱,别人不知道,他道门可是被官家给坑惨了。

    道门的改变虽然让其他人叫好,可在玄玄子看来却是触目惊心,天下道门都成为宣扬皇权的工具,甚至连道门子弟对道法的钻研也被纳入了考核,这对道门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唯一的好处便是道门的土地交税很少,所以玄玄子才打起种茶制茶的主意,否则道门干什么不比种茶赚钱?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让他玄玄子上了官家的贼船,但如果不上后果甚至更惨,那佛门的娄守坚便是最好的例子,不光佛教在大宋不景气,就连佛门弟子也必须是通过朝廷考核的僧人才行,否则一律削去僧籍。

    玄玄子苦笑道:“陛下体恤我道门,玄玄子自当谨遵圣谕。”

    看着玄玄子的悲苦模样,赵祯都觉得有些不忍心,但他深深的知道,宗教只有在约束好的时候才算得上是一个助力,否则它便如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

    其实把天下所有道士的道籍划归户部管理不光能控制道士的人数,更能对他们实行管理和约束。

    道家崇尚自然,有辩证法的因素和无神论的倾向,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提倡道法自然,无所不容,自然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

    说来讽刺,道教的那些神仙都是老爹一手册封,原本的道家是不崇尚神仙的,他们追求的是更为高远神秘的大道……

    无论儒家还是道家,都是从现实而不是非现实,从人文而不是鬼神角度去追求,儒家追求的人本,而道家追求的则是自然为本。

    在赵祯看来老爹求仙问道之心,其最根本的还是在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赵祯猛然想出一个好主意,转头对正在苦思冥想官家又给自己设下什么圈套的玄玄子道:“你道门不是也崇尚黄老之学吗?朕觉得你道门应该着重发展才是!”

    玄玄子奇怪的望了一眼赵祯,眼前的这位年轻天子:“陛下说的是汉代的黄老道家?!”

    赵祯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黄老道家,朕觉得他们才是真正能窥见天地大道的人,也是他们发现了火药不是吗?”

    玄玄子微微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火药确实是我道门最先发现的,黄老之学也多是经营那些奇技淫巧和朝堂治国之术。”

    赵祯笑了笑:“黄老之学乃皇帝与老子所创,以道家思想为主并采纳了阴阳家、儒家、法家、墨家等特点,博采众长,尚阳重刚,这对如今的大宋非常有用。”

    皇帝的话使得玄玄子惊讶的合不拢嘴,官家什么时候对道家这么尊崇了?

    他上哪知道赵祯看重的其实是黄老之学的根本,以技术发明和政治思想为两大主题的黄老之学才是大宋最需要的道门!

    黄老道家以形而上本体的“道”作为依据,结合形而下的养生、方技、数术、兵法、谋略等等,具有极强目的性、操作性,在赵祯眼中这就是工具性的道家,当然是附和如今大宋发展的!

    连官家都看重黄老之学,玄玄子当然高兴,这毕竟是道门的一项,只要经营好黄老之学官家必会重视道门!

    “陛下所言实乃旷世治理,臣定当谨记,让我道门弟子好生钻研,以黄老之学助大宋昌隆盛世!”

    赵祯笑眯眯的点头道:“大善,朕希望你们学习并宣扬黄老之学,以改变大宋如今对奇技淫巧的忽视,你懂朕的意思吧?”

    玄玄子心中当然清楚,官家不就是想提高匠人的地位吗?之前在科举中提高他们的手段基本上算是失败了,许多朝臣都不买账,现在有要让道门宣传黄老之学,归根结底陛就是对那些奇技淫巧更为关注罢了。

    一举两得的事情玄玄子当然不会反对,躬身对赵祯道:“臣明白,定然不负官家圣望!”

    赵祯对道的理解相对来说还是不怎么样,在玄玄子的忽悠下很快找不到北,但他能清楚的守住明台,无论玄玄子怎么宣扬黄老之学的炼丹之术,赵祯都会笑眯眯的反驳:“这种石头炼出的丹药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一时间玄玄子感觉自己在浪费口水,坐而论道的基础是双方都认可谈论的事物,而眼前的官家显然是不认可道门的炼丹之术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问道韩非子

    对于虚无缥缈的长生赵祯看得清楚,没人能长生不死,这是自然规律或者说这就是天理运行的大道。

    在赵祯看来无论宋人还是后世人都是在追求道,只不过后世人更加直接而已。

    玄玄子已经习惯了赵祯的知识渊博和羚羊挂角的手段,自从道门屈服与皇权之下后,便成为官家手中随意拿捏的蜡,是长是方都由官家说的算……

    瞧见官家施施然的离开,玄玄子对前来收拾的庙祝道:“本教是不是愧对于道君的欺师灭祖之徒?”

    庙祝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什么?您让我道门跟随大宋永昌,还有什么比让道门永久延续下去更为重要的呢?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庙祝的话直指道家思想的本源,世间的大道都是不断变化永无常态的。

    玄玄子微微点头,如今的道教成为大宋的附庸甚至宣传工具也没什么,只要道门存在便会有兴盛的一天。

    离开太清宫的赵祯可不这么想,清风徐徐,树木发出哗哗的声响,回首看了看太清宫高高翘起的飞檐,赵祯微微一笑,宗教为政治服务才是他与朝堂结合的根本,他要利用道门的妥协而达成收编道门的目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家会不自觉的变成工具性道家,这就是黄老之学的本质。

    赵祯的离开也使得亲卫仪仗缓缓收拢,太清宫恢复往日的平静,只不过平静之下蕴含着谁也不知道的剧变,全新的道门将会慢慢崛起,成为大宋的又一大助力。

    福伯的小院虽然不大却精致异常,优雅的花木被别具匠心的剪裁成漂亮的造型,庭院中还有粗壮圆木雕琢成的树桩圆凳,连养鸡的篱笆都是清脆的竹子所编制而成,当然里面的家禽却早已不见,或是被放在院外或是成为厨房中的食材。

    福伯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忧,毕竟皇帝居住的皇宫,宫阙万重,自己的小院怕是比不上一丝一毫,可当他看见赵祯在小院中的树桩上坐下并自己动手开始品茗的时候便放下心来,看来官家对自己的小院很满意。

    赵祯的确很满意,这是一个大宋典型的书香门第,在赵祯的极力邀请下,福伯才在自己的小院中坐下。

    “老丈,你家中的子嗣为何不见?”

    福伯脸色一僵讪笑着说道:“陛下恕罪,老朽之家乃以耕读传家,犬子已经被老朽赶去地里了……”

    赵祯哈哈大笑,这才是耕读传家的典范,不因君王的到来而荒废耕种,赵祯非但不生气反而高兴的说道:“此乃传家有道,朕自不会怪罪。”

    赵祯难得有这样的体验,要不是身上的衮服玉带,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小院中一位普通的客人。

    长舒一口气对福伯道:“你这小院端是舒服的很,贴近自然返璞归真啊!”

    福伯笑了笑,经过一阵闲聊他已经放下心中的隔阂,眼前的官家真如流传的那样仁德无双,最重要的是他平易近人,很难让人产生恐惧。

    “农家小院能入陛下的法眼实乃幸事,这便是小家小户的生活。耕读传家便是老朽的道,这和帝王之道大不同。”

    赵祯笑道:“你知道帝王之道吗?”

    福伯面露惶恐:“老朽岂知帝王之道,它太过浩淼不是平民百姓能探知的。”

    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赵祯亲政这么多年也只是窥见帝王之道的一点端疑而已。

    赵祯奇怪的望向福伯,此时的福伯表情挣扎,仿佛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而这个决定甚至关乎于生死一般,最后他缓缓起身道躬身行礼道:“起奏陛下,老朽虽不知何为帝王之道,可家中先祖却是韩非子后人,老朽觉得陛下欲探寻帝王之道当以韩家子集为上!”

    赵祯惊讶的看着拜倒在地的福伯,没想到这个老人居然是韩非子的后人!

    韩非子乃是战果时期韩王之子,荀子的学生,李斯的同学,他被后世人誉为最得老子思想精髓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庄周!

    赵祯看着福伯小心翼翼的从房间中拿出一个巨大的箱子,并且箱子的味道还是樟脑木所致,大概是为了放止鼠蚁的叮咬吧?

    三才上前仔细检查一番才对赵祯微微点头,说明其中并无什么危险,赵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要是眼前的老人想害自己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大的箱子作为掩护。

    福伯躬身道:“陛下请看,此乃《韩非子》原本,皆是竹书,老朽可以说这些案牍乃是世间尚存最为完整的《韩非子》了!”

    赵祯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堆竹简,这些居然是《韩非子》的原著!

    如今大宋所存的韩非子只有短短五十余篇,这也是后世仅存的五十余篇,句句经典,而现在有全集在手,赵祯真的很想探究一下韩非子书中的帝王之道!

    翻开竹简,赵祯一眼便认定这是真迹,竹简上的文字几乎都是篆书,笔法瘦劲挺拔,直线较多,起笔有方笔、圆笔,也有尖笔,手笔,悬针较多,而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浑厚宏伟之气仿佛能从竹简上飞跃而起,与大宋如今的篆书有着天地之别。

    这些竹书对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些古书罢了,可在赵祯眼中却是无价之宝!

    韩非子是法家,而华夏文明中的帝王之道一向是外儒内法并兼顾黄老之学,历代帝王表面上是以儒家做口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在骨子里却是利用法家的手段,不断加强的君主集权,牢固的统治远超同时代其他国家。

    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汉武帝他独尊儒术确立自己的权威,但心中却极为瞧不起儒术,当儒家的学者在他面前大谈儒家之道的时候,汉武帝直接把他送上了战场,让他看看所谓的儒术在战争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赵祯作为后世而来的人,对法家最为看重,法家所宣扬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让赵祯觉得很公平,而眼前的韩非子著作便是赵祯探究帝王之道的捷径。

第四百二十六章帝王之道

    赵祯打算利用出巡的这段时间好好的研读一下《韩非子》这本讲述帝王之道与法家学说的古书,先贤的哲学与智慧不可小觑。

    而且眼前的福伯就是韩非子的后人,他对法家之学应该是很了解的,否则也不会得到卫真县百姓的推崇。

    这一夜赵祯是伴着虫叫蛙鸣入眠的,一觉无梦睡到自然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的睡眠质量了,清晨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棱洒进房间,赵祯悠然而醒。

    鸟儿在枝头鸣叫欢快无比让人的精神也好上许多,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赵祯往日在后苑中躲清静哪能和这里的雅致相比。

    赵祯深吸一口气对三才笑道:“看来在东京城呆得久了,这普通的小院也变成了世外桃源。”

    三才呐呐的回道:“官家,这小家小户的不适合您……”

    赵祯知道他担心什么,笑着摆了摆手道:“朕当然知道,只不过感叹一下不同的活法而已,瞧你彷徨的样子端是没出息。”

    三才讪笑道:“在奴婢看来您就是大宋的天,伺候好官家就行了,何必有那些出息。”

    整个卫真县伴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苏醒,城中的百姓之家多是这个时候上工,但在他们干活之前都要在太清宫门口聆听道藏,这已经是流传许久的习惯了。

    赵祯知道自己的仪仗冗长便不打算去打扰人家,坐在雅致的庭院中细细翻看竹简,上面的字迹被保存的很好,基本没有掉色或刮花的痕迹,用福伯的话说这些竹简上的内容他都默默背下谨记在心不敢遗忘,真正的宝贝不是这箱竹简,而是上面的内容。

    韩非子倾其一生所学著成此说,赵祯当然重视,此书详细描述总结了法、术、势三位一体的法治理论,达到了先秦法家理论的最高峰!

    即便是知识在渊博的人也没可能和赵祯一起讨论帝王之道,而《韩非子》一书却详细记载了施政手段,帝王之道,御下之道等等,几乎算是旷世奇书。

    赵祯大致上先浏览一遍之后才猛然发现,其实《韩非子》一书的主要价值并不在于其观点,而是博采众长!

    它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术”和慎道的“势”于一身,是法家思想的大成者,并且还开创性的将老子的辩证法、朴素唯物主义与法融为一体,其内容之精妙,语言之简练堪称后世帝王的教科书!

    《韩非子》一书的地位从他的同学兼对头李斯处便可看出,李斯毒杀韩非子之后还能把他的著作奉为秦国治国经要,大力宣扬和重用。

    更为可贵的是此书的思想深邃而又超前,对后世影响极大。

    如今耳熟能详的成语故事有不少都是出自这本书,最著名的有“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讳疾忌医”、“滥竽充数”、“老马识途”等等。

    赵祯读着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吃饭的时间,三才在一旁不断的整理餐具,即便是碗碟叮当都没能让赵祯分神,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悄悄靠近赵祯身旁,小声提醒:“官家,已经晌午了,该用膳了……”

    赵祯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整整两个时辰,怕是批阅奏折一次都没这么久吧?

    微微一笑道:“真是应了先帝的话,书中自有千钟粟,朕看了许久甚至忘了腹中的饥饿,你把吃食摆上,朕边看边用……”

    三才还想再说什么,但且被赵祯挥手打断,只能暗叹一声开始布菜,官家只要拿定注意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对于现在的赵祯来说眼前的食物完全没有书中的知识来的重要,《韩非子》一书阐述了赵祯最需要的帝王之道,这是从任何儒家经典中也学不来的东西。

    韩非子著书立说是给帝王看的,而孔圣人则是教化百姓以及士大夫,两者从出发点就不相同。

    自汉以降,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帝王之道便消失在历史之中,帝王只能靠自己的雄才大略和前人经验去管理整个帝国,并无系统的书籍可供参考。

    而《韩非子》一书简直是帝王的手册,有最为基础的施政手段和御下之道,同时还完整的阐述了什么是帝王之道!

    为大帝王者,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说白了,为籴王者应该要有气魄,口才,不一定博学,但不能缺乏常识,不一定什么都会做,但一定要会用人,善于招揽人心。

    书中分为八类:因情,主道,起乱,立道,参言,听法,类柄,立威。句句精辟,字字珠玑让赵祯大为称赞,难怪这本书到了后世仅存五十余篇,许多章节说的太过露骨和现实了。

    甚至不避讳那些杀伐,阴谋,诡谲,掠夺,和震慑等在儒家学说中被批判的东西。

    赵祯看了大为过瘾,这才是真正的法家之道!其中更是直指儒家要害,宣扬君臣上下贵贱皆从法、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难怪这福伯不敢敬献此书,这书中内容与儒家思想有很多背道而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离经叛道,赵祯终于明白为何福伯在拿出此书之前的挣扎,并且在自己观看这本书的时候一家老小躲得远远得等待赵祯传唤。

    三才奏报,福伯一家皆穿白衣,面容肃穆跪与西厢房中等待赵祯传唤。

    赵祯微微皱眉便对三才道:“让亲卫小心整理书籍抬上朕的车驾,朕是时候离开了,在待下去这家人的性命怕是难保。”

    三才不知其中奥妙,但只要是官家说的他便一定用心去办,对亲卫吩咐一声便开始整理赵祯翻看过的竹简,并在赵祯最后看过的一卷上留下黄绸以做记号,官家在路上一定会看这些竹简。

    赵祯漫步走出福伯的小院,回首看了看跪在门口的福伯一家长叹一声道:“朕从未来过你家,也未在你家中带走任何东西,你可记住?”

    福伯带领一家叩首道:“老朽记住了!”

    赵祯的马车缓缓启动,福伯一家等待最后的审判,但却没有一丝动静,直到皇帝的仪仗全数离开后,福伯的儿子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道:“官家没有怪罪?”

    福伯微微点头:“要是官家真的怪罪,就不会说出临别的那番话了,咱们以后要忘去祖上的辉煌,一心一意耕读传家,毕竟东西已经按照先祖交代奉送给了有德仁君,咱们最后的使命也完成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帐中对

    良田千顷,风吹麦浪,这本是中原腹地才有的景象却出现在了茫茫的西北,滔滔黄河斜贯其间,水面宽阔,水流平缓。沿黄两岸地势平坦,灌溉农田,秦渠、汉渠、唐渠延名至今,流淌至今,形成了大面积的自流灌溉区。

    如果赵祯在这里便会一眼认出这就是西北的塞上江南,银川平原!

    一座高大的城池就竖立在沃野之上,当年李德明派遣大臣贺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黄河建城,营造城阙宫殿及宗社籍田,定都于此,名为兴州。

    半年前,李元昊在继承了父亲李明德的西平王位后,广建宫城,营造殿宇,升兴州为兴庆府,并于此正式立文武班。这就相当于是把定难军变成大夏国了,他李元昊就差筑台,受册,即皇帝位了。

    城外,数十骑飞驰而过,一旁的外族奴隶在看见猩红的披风后立刻跪倒在路旁,而党项族人则是发出最兴奋的吼声长啸,马上年前的骑士哈哈大笑,呼号着策马奔腾,让披风更为笔直,在冲刺许久之后在缓缓停下。

    漂亮的飞身下马,李元昊摘掉头盔接过野利仁荣递过的水囊喝了一口道:“尚父,你整天呆在衙门中甚是无趣,朕刚刚继承父王王位的时候你担心,现在除去族中叛逆你还在担心什么,还是随朕游玩来的快活。”

    野利仁荣表情严肃的对李元昊躬身施礼道:“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李元昊表情一僵,脸色颇为难堪,但野利任荣依然坚持的再次开口道:“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尚父?!”

    李元昊的表情稍显委屈的望着四周的侍卫以及眼前的野利任荣小声道:“当着朕的手下,尚父何必让朕如此难堪?”

    野利任荣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飞快的拔出腰间的宝刀,在侍卫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手起刀落的解决掉最近的三人,看的李元昊目瞪口呆,远处的侍卫更是战战兢兢。

    还刀入鞘,野利任荣再次躬身道:“大王,这里已经没有外人,请大王收回刚刚的自称!”

    李元昊这才明白野利任荣的认真,严肃的说道:“本王错了,不该以皇帝尊位自称。”

    野利任荣拜下:“大王英明!”随即起身感慨的说道:“大王,您一日没即皇帝位,便不可逾越那道天堑,您可以在心中想,但不可以说出来!”

    李元昊恨恨道:“即便我党项围攻延州城大宋皇帝也依然不肯承认我大夏国之位,本王该如何立国称帝!?”

    野利任荣哈哈大笑道:“大王着相了,试问大王一个人强大到何种地步才会被别人称为猛士?”

    李元昊拔出腰间的长刀高高举起:“当然是有万夫莫敌之勇了!”

    “那万夫莫敌的人还需要别人的夸奖和冠以尊号吗?”

    “都万夫莫敌了,还需要那些东西干嘛……尚父的意思是我党项只有成为真正的国家之后便不需要大宋的承认了!”李元昊眼睛一亮兴奋的拍了拍手道:“本王受教了!”

    野利任荣微笑着点头道:“只要大王励精图治把我党项变成西北的皇者,到时间不用辽朝和大宋承认,我党项便是大夏国,您便是大夏国的开国之君大夏皇帝!”

    死去的侍卫以血的代价弥补了自己的错误,李元昊微微叹息:“尚父,父王在大行之前让本王尊您为尚,冠以父名,为的便是让您能辅佐我建立宋人承认的大夏国,如今已过了俩个春秋,党项族内的不安已经算是被清除,也算得上是铁板一块,本王还正式立文武班,为何现在不能称帝?”

    野利任荣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眼睛中露出慈祥与赞许,望着眼前英武的年轻皇帝,轻轻抬手引领他进入帐篷。

    帐篷中升起的篝火让人在秋日的寒冷中感觉到了温暖,篝火上的烤羊肉已经差不多金黄,野利任荣倒了一杯温过的美酒递给李元昊道:“原因无他,大宋太过强大!如今宋辽党项算是三角之势,相互制衡也相互利用。”

    李元昊把酒一口喝完道:“他大宋皇帝不过是命好罢了,继承了大宋的强盛而已,号称什么文治武功,大理不过南蛮小国,给本王也是手到擒来!”

    “哦?那大王知道大宋征伐大理,攻破都城只用了一日之功吗?”

    李元昊不服气的点了点头:“知晓,不过运气罢了……要没有乌骨部的叛变岂会如此轻松!”

    野利任荣的眼神充满揶揄:“大王再次没瞧清楚,其实大宋征伐大理用了整整半年之久。”

    “什么?!半年?!这怎么可能,如果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党项岂能不知?辽朝又岂能不知?!”

    李元昊惊讶的模样让野利任荣微微苦笑:“当初臣知道这事的时候也是这般不信,可消息准确无误,且是臣通过种种关系从拓跋卓然的空中得知的……”

    李元昊在听到拓跋卓然的名讳后变得异常愤怒:“别在本王面前提那个贱人的名字!”

    野利任荣并不在意他的愤怒,反而皱眉道:“大王还放不下?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即便是送给大宋皇帝又如何?你终究是要登临大宝之位的,被眼前的儿女私情乱了阵脚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李元昊的身体猛然一颤,随即委屈的说道:“她本该是我的女人,我从小便立誓要娶她的!”

    “那又怎么样?终究是儿女之情罢了!她现在是我党项密堂中唯一一个能接触到大宋皇帝与大宋机密的人!”

    李元昊倒是看的清楚,反问野利任荣道:“尚父,她能为我所用吗?据我所知她的族人早已从党项的土地迁走,跟随大宋的商贾前往腹地,她以没有后顾之忧何以还为我党项卖命?这大理国的消息怕是她最后的消息了吧?”

    野利任荣苦笑道:“大王倒是看的清楚,忘却那个女人吧!我党项之地的女子多如天上的繁星,何必为她而打动肝火?”

    李元昊气急而笑道:“本王要立国,要攻伐大宋不光是因为要带领党项走得更远,还要以大宋的血洗刷本王的耻辱!”

    野利任荣微微皱眉,已经过了如此之久的时间,李元昊还是放不下拓跋卓然,甚至把她放到了征伐大宋的高度……

第四百二十八章元昊之志

    野利任荣原本就是李元昊的老师,他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太了解了,一旦有了目标之后便会马不停蹄的去追逐,直至目标完成,而现在的拓跋卓然就是他的心结。

    因势利导一项是师者的手段,野利任荣笑道:“大王想要报复大宋,那就先让党项强大起来!只有和大宋平起平坐才能让大宋皇帝重视你,否则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个西北王而已!”

    尚父的话如一把尖刀刺入李元昊的心脏,让他猛然惊醒,是了!只有让党项强大起来才有可能让大宋皇帝重视自己。

    “本王错了,一切都因建立在党项的强大之上,否则本王只是一个为儿女私情所困扰叫嚣的无能匹夫,而在大宋皇帝眼中党项也不过是个边陲之地而已。请尚父为我解惑!”

    野利任荣满意的点头道:“大王如此才算是清醒,大宋当年征伐大理,灭国之战只用了短短一日之功,之后更是只用了短短半月便把大理全境纳入版图,如今的大宋疆域在一步得到扩大,就如我党项西征甘州,凉州一般。

    但大宋得云南故地却不同与我党项得两州之地,灭国之战乃大宋武功,大宋抓住这个机会又大兴文治,国力之昌盛甚至盖过了辽朝。”

    李元昊微微点头拿起桌上的精美瓷器道:“如今大宋的商贾可谓是天下第一的摇钱树,听人说这小小的瓷器在大宋不过八钱左右,可一旦出了大宋境内在辽朝都要一贯,到了我党项更是足足五贯钱之多,算得上大宋普通人一月之用度。如此大宋岂能不富?”

    野利任荣点头赞叹道:“大王对宋人经商之道了然洞彻实乃不易,但大王却忽略了一点,这些商贾为何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加价?”

    “因为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宋国!”

    “对!就是因为大宋的强大,宋人商贾才会如此,如今大宋强大的让臣恐惧,陛下必须清楚的认识到大宋再也不是当初真宗皇帝的大宋了,而是大宋天子赵祯的大宋!看看他的治国手段,朝中能成辈出,财计有丁谓,宰执有王曾,夏竦,晏殊,谏臣乃是鼎鼎大名的“鱼头参政”鲁宗道。

    不仅如此后起之秀也不在少数,据我所知,四川成都府的苏洵,判开封府事的包拯,路政院的范仲淹,崇文苑的欧阳修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如此大宋臣看了都要为之赞叹。”

    李元昊反倒是成竹在胸的笑道:“这可不像是尚父的风范。”

    “大王如此笃定,是否有妙法,臣愿闻其详!”

    李元昊笑道:“本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父王大行,辽朝以婚好之谊派宣徽南院使、朔方节度使萧从顺,潘州观察使郑文囿到我兴州,封本王为夏国王,而宋人则是只是派遣工部郎中杨告,礼宾副使朱允中为正副旌节官告使,其中便能看出辽朝和宋朝对我党项的态度。”

    野利仁荣微微一笑,拿起一只辽朝的人参与一枚大宋的瓷器放在一起比划道:“大王准备联辽抗宋?”

    李元昊点头道:“没错,本王就是要联辽抗宋,先王大错,有如此国,而犹臣拜于人!”

    “那大王对内有何良策,无论是一个国家或是一个人真正的强大自有自身,党项如何强盛起来?”

    野利任荣的问题恰恰说到了李元昊的得意处,徒手捏碎了手中来自大宋的瓷器道:“本王要去华夏对党项的影响,一切华夏的影响!!”

    野利任荣大惊:“包括文化和文字?!”

    李元昊点头道:“包括文字,尚父你博学多才,应该能看出我党项人有自己的语言却无文字,至今都是以中华文字为书,但本王要让党项立国,就必须去除中原对党项的影响,你必须替我分忧,创立文字巩固党项语言,增强党项人自己的种族意识!”

    野利任荣微微点头,这点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地方。

    李元昊接下来的话给了他更大的震惊:“如今大宋昌盛,而辽朝内乱,辽皇和太后之间的龌龊世人皆知,这样的辽朝才有可能和我党项联合抗宋,但这也是我党项中兴的机会,我们不能像辽朝一样被大宋汉化,而是要守住我们的本源,秃发,穿耳,戴重环饰,保持我党项人原有的民风!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也。”

    野利任荣皱眉的说道:“秃发,穿耳,戴重环饰?大王是想恢复党项先民之风!”

    “没错,我党项的优势就是在马背上,在战刀上,让我党项成为大宋那样的文治之国是不可能的,一旦党项人放弃了军马弯刀就成了待宰的羔羊,现在的辽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元昊说的没错,党项人的优势就在于它的能征善战,而宋人的优势却在于他的稳定,两者本就矛盾。

    以长补短在如今是最适合党项的路线。

    李元昊也不傻,朝堂的的建置基本上是仿照中原的制度,他深知这是这种制度之下对文臣和武将的控制前所未有的加强,完全超越了父亲李德明的族帐制度。

    野利任荣从李元昊说出的一系列政策中慢慢回过味来,这是要在制度上把党项变成另一个大宋,并且比大宋更加的集权更加厉害。

    在本质上野利任荣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的大宋是内圣外王,而当党项恰恰相反外圣内王。以低姿态示人以求宋辽友好,并以强硬对内,把党项经营成铁板一块。

    野利任荣对李元昊施以大礼道:“大王如此所图甚大,臣下敢问某图何物?”

    李元昊看向东南方遥遥一指:“当然是汉家故地,本王要成为神州赤县之主!自始自终我党项便是汉人口中的外族,李唐虽带我党项不薄却也以狄夷视之,如今大宋更是不屑,本王要让我党项子民入主中原,取汉家王朝而代之!”

    李元昊的话信心满满,野利任荣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党项领袖,微微点头,他一定会成为在茫茫西域上空盘旋的雄鹰,即便是他有很大的可能根本没机会入主中原,但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

    中原汉室的强大根本不是如今的党项能抗衡的,尤其是在如今大宋天子的率领之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人与法

    人一旦有了远大的志向就会努力的去实现,但是这要建立在可能的基础上,否则就变成了好高骛远。

    丑小鸭永远也变不成天鹅,因为它本就是一只鸭子。

    党项想要崛起是可能的,但他的受制条件太多,大宋四周虎狼环伺,而他党项不也是这样?

    南方有大宋,东北有辽朝,西南还有吐蕃,它的扩张方向只有茫茫的西域之地,但这条曾经的丝绸之路已经随着和中原王朝的失联而没落沉寂下去,再也没有往日的繁华。

    党项觉得切断大宋与西域的通商可以遏制大宋的发展,并轻而易举的拿下国力虚弱的西域诸国,可它错了,党项得到的西域只是茫茫戈壁而已……

    就在李元昊对自己的党项开始改革的时候,大宋的皇宫中赵祯也在对他的大宋开始新一轮的改革,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阻力之大难以想象,但赵祯依然执着的进行。

    原因无他,这是保护大宋长久留存下去的一项重要措施,为国立法!

    法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以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反映统治阶级意志的规范体系。说白了法是国家的产物,是统治者为了实现统治并管理国家的目的,经过一定立法程序强制把国家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东西。

    通过对《韩非子》一书的研析,赵祯得出中原王朝保持长久稳定统治的秘密,外儒内法,兼具黄老之学。

    拿起桌上的那本太祖时期就开始编写的《宋刑统》,这是大宋唯一的法律书籍,也是这么多年来大宋不断编修的法律,可其中的内容还是不完善,有许多错漏和不合常理的地方,甚至有的还自相矛盾。

    这样的法律如何让官员去执行,如何让百姓去遵守?赵祯觉得要不是这《宋刑统》是太祖下令编修的,大宋甚至不会去用这东西。

    许多地方州府的官员多以自己的道德标准去判定事物,这就是所谓的人治,而它的定义来自于孔子。孔子认为“文武之政、布在方策。为政在人、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赵祯微微赞叹,这位先哲分析的很对,中原王朝多年来的政治都是这样,人亡政息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历史上的大宋就是如此,范仲淹的改革,王安石的变法,那一项不是人亡政息,甚至是人走茶便凉。

    但人治是儒家学说倡导的一种的治国理论,被封建统治者长期奉为正统思想的主要原因是它把权利掌握在了少数人的手中,比如皇帝,士大夫……

    身为统治阶级的皇帝和士大夫本就是特权阶级,无论赵祯怎么去平衡权利,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而人治的对立面便是法制,后世的人为何比古人自由?因为大家生活在法制的范围之下,一切的日常生活都是按照法律的所规定的路线进行的,如果违反法律无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将受到制裁。

    但大宋不同,官员犯法除非赵祯这个皇帝下令惩治,否则基本上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百姓则会遭到人治的严厉处罚,这就是区别,这就是不公!

    赵祯一直在寻找法制的理论证据,让他在朝中得到文人的认可,如今《韩非子》的法家著作出世,赵祯当然是如获至宝。

    摸了摸下巴上的绒毛,赵祯咋了咂嘴喃喃自语:“怎么把人治和法制平衡起来,让大宋的法律既不是原则又不失人情呢?”

    年轻的皇帝犯难了,因为他看到了人治的好处,可以更加人性的看待问题,比如包拯坐判开封府就相当的好,因为他的人治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对他的断案佩服之至,让百姓信服,但如果换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这便是人治的优点和缺点。

    刚刚步入御书房的晏殊开口道:“陛下何必如此困惑,立下新法让天下人去遵守便是,只要百姓不犯其法便不会招致惩处,与人情何干?”

    赵祯抬头笑道:“亏你还自小受儒家经典熏陶,如今却活脱脱的法家思想,也不怕朝中的文臣相公们说你欺师灭祖。既然来了就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泥与儒家的礼法。”

    晏殊脸色一僵,官家的话实在指责自己的放弃儒家礼法,脸色微微变红呐呐的站到一边躬身道:“臣错了……”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你看,这就是法制和人治的弊益,如果万事皆从与法,人情何在,朕就你和蔡伯俙俩个伴读,也算是半个朋友,你先别急着否认,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和朕之间如果按法制当每见必拜,否则便是不敬,如此一来你算算蔡伯俙和你当被关入大牢几次?”

    晏殊嘴巴张着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还真是如官家所说的这个道理……

    赵祯瞧着他纠结的模样微微一笑,没想到精明善断的晏殊也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住,也许在大宋无论是什么庙堂能臣都解答不了这个问题吧?

    还好,人多力量大,赵祯不单单召见了晏殊,还有蔡伯俙与丁谓夏竦等人。但唯独没有召见王曾,这个为大宋操劳已久的中书门下平章事已经垂垂老矣,虽然还顶着宰相的名头,可赵祯基本上不让他上朝了,年岁已高就在家中修养便是,除非遇到大事,否则赵祯不打算让他上朝。

    晏殊还在思考人治与法制如何平衡的方法,赵祯瞧他紧皱眉头的模样微微一笑,晏殊还是那么的爱思考,一旦遇到自己不解的问题,他非要得出答案,否则寝食难安。

    帝王之道便是要会用人御下,自己不明白的问题交给属下便好,把身体微微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说实话满是飞龙的椅背并不舒服,但这总比整日挺直摇杆的坐在座位上要好些。

    茶香四溢,取代了御书房中的檀香,檀香让人清神醒脑,可赵祯受不了那种味道,幽香、深沉、悠长,气息宁静、圣洁而内敛的气味让赵祯觉得自己身处与一个巨大的牢笼中,这会让他更加紧张而不是放松。

    于是茶叶的香味代替了檀香成为御书房乃至后宫中的气味,这便是皇帝意志对周围的细微影响,这就是特权阶级,这就是人治最细微的体现……

第四百三十章立宪

    赵祯放松的品茶,而晏殊站在一旁思索他的大道,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在晏殊看来人治和法制是本,是道。

    而它在赵祯眼中却是工具,管理国家的工具。

    一个站在山腰上,一个站在山顶的两个人当然看待事物的眼光完全不同。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晏殊的行列中,甚至包括不拘于繁文缛节的夏竦,也许只有赵祯这样的现代人才能忽视掉大道的崇高性而把它当成工具使用。

    三才悄悄的走进御书房,他本是准备请官家用膳的,但是看到朝中的相公,重臣各个坐在锦凳上苦苦思索着什么,模样认真而充满严肃的时候,三才双腿打颤的走向赵祯道:“官家,御膳已经备好,该用膳了。”

    赵祯看了看眼前的朝臣们微微一笑,倒是不能亏待了这些为自己想破脑袋的人,转头对三才吩咐道:“多备几双碗筷,朕要和诸位卿家一起用膳。”

    三才躬身退走,一路上依然是小心翼翼,如今的三才已经坐上了都都知的内臣极品,即便是在赵祯面前也没有如此惶恐的表情,而在丁谓,夏竦这帮相公面前却胆颤心惊。

    因为他知道官家对内仁慈,而朝臣们对待他们这些宦官可是严防死守,稍有不周之处便喊打喊杀……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打杀,前几日陈彤不小心把官家的一项决议提前说出,谁曾想居然被下面的内侍知道了消息,告知自己做生意的亲戚说:商税要调整,有货快出。

    从而使得那商人大量的在布告出来之前贱卖商品躲避税收,要不是包拯发现端疑,差点便让那人大发不义之财。

    当然陈彤的下场自不用说,屁股被打的开花,还被鲁宗道上疏当枭首示众!

    这就有些过分了,多少不过是些钱财的事情,人也抓了,钱也罚了,打也打了,还要人性命了?

    本就不是死罪,何必如此,三才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帮相公在这里想着人治,法制的,岂不知自己心中早已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真要是像官家说的那样,无论贵贱皆断与法,陈彤那小子会有那么惨?

    所谓的阉宦专权什么的,在三才看来都是个笑话,宦官的根就是官家,只要把官家伺候好了,自己就算是好了,官家如此仁义岂会亏待自个?

    再说了谁敢专权?在大宋这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别说是内侍,就是朝中的相公文臣们也是一样!

    虽然在心中腹诽,但三才是绝不会表现出来的,客气的请诸位相公前往紫宸殿的偏殿用膳,这可是御膳,官家特意吩咐的,不敢怠慢。

    在大宋皇帝请大臣们吃饭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从太祖道太宗,都有饮宴的习惯,只不过其中的故事可就多了……杯酒释兵权,毒杀唐后主李煜都是在酒桌上进行的……三才甚至有些恶意的再想官家是不是要故技重施……

    让他失望了,赵祯可不会这么做,他请这些人来可是为他出主意的,中午的御膳虽然丰富可一滴酒都没有,看的蔡伯俙大失所望,赵祯宫中的御酒可不是蔡记的清泉白能比拟的。

    赵祯瞧见他的模样暗道一声:没出息!

    可能是瞧见了赵祯“恶狠狠”的眼神,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射在他这个大宋驸马的身上……

    蔡伯俙微微脸红,连连咳嗽便用碗遮住了脸。

    在座的都是朝中重臣,唯独他蔡伯俙是以驸马的身份前来的奉朝请,地位自然稍稍有些尴尬,驸马参与朝政的事情在大宋几乎很少见,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到他们,比如真宗时期抵抗辽人入侵的李遵勖便被临时奉朝请授以武职。

    但像蔡伯俙这样奉朝请如此频繁的驸马,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前段时间万寿大长公主还在王语嫣面前念叨着,官家对妹妹赵妙元太照顾了,把蔡记一直交给蔡伯俙不说,朝政上更是让身居武职的驸马都尉出以文资差遣,几次出使都是让他担任副使的……

    王语嫣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向赵祯说了几回:别把自己家的亲戚分的亲疏内外了。

    赵祯直直的挡了回去,谁叫他李遵勖曾经干过让赵祯恶心的事情?

    儒家讲究的是吃不言寝不语,只要是没有酒水的桌子上,就不会有人开口说话,一顿饭很快结束,毕竟和皇帝一起吃看似是得到恩宠,可也吃得不舒服,山珍海味如同嚼蜡,皇帝的一行一动甚至咳嗽一声都能让众人放下手中的碗筷,实在憋屈。

    当然赵祯自己也憋屈,任谁吃饭的时候总被人悄悄的盯着都是一件不舒服的事情……

    吃过饭之后自然有内侍开始收拾,众人转去紫宸殿的正殿开始了对奏,为了照顾年纪大了的朝臣,赵祯特意让三才搬来锦凳,让年长者稍作以示尊重。

    丁谓在锦凳上坐下后便听道夏竦开口:“启奏陛下,臣观如今大殿内之景突发奇想,人治与法制已经体现了出来!”

    赵祯奇怪的问道:“何以见得,夏参政说说看……”

    夏竦指着丁谓屁股下的锦凳道:“陛下给丁相公赐予锦凳便是人治,如果是法制天下,臣属岂能在陛下前落座?”

    丁谓目瞪口呆,这夏竦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坐着别人站着,还真就是人治最大的受益者。

    赵祯笑道:“那你说如果按照法制又该如何?”

    夏竦指了指剩下的众人道:“要不然就是所有人都站着,或者都有凳子坐!”

    赵祯微微摇头道:“说的倒是这个道理,可你想没想过朕叫诸公来干什么的?就是要让你们相处一个人治与法制相结合的办法,使得我大宋律法既不失人情伦理又不失信于人。”

    蔡伯俙轻咳一声的上前道:“臣有一点看法,如今这个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不违反法制的基础上,以年长体弱者赐予锦凳,这便是人治与法制最好的结果。”

    晏殊的眼睛一亮道:“尊以法制,辅以人情,以法使民遵,以情使民服!陛下蔡伯俙所言乃是上上之法!”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唯独蔡伯俙自己红着脸向后躲:“臣随口说的,随口说的……”

    赵祯哈哈大笑:“你这小子随口一说便让人醍醐灌顶,岂不是愈发骄傲,朕也看得出你是无意中点出要害,权且绕你,否则非要让诸位相公好好说道你一番。诸位之中谁有严谨治学的人才向朕举荐,朕要重修《宋刑统》,如今之大宋与开国相差甚远,当日之法已不适今时,朕需严谨之人编修《宋刑统》并改名为《皇宋宪法》以示其如朕,出口成宪。”

    “臣举荐学士院学士欧阳修……”

    “臣举荐军械司丁度,曾公亮。”

    “臣举荐路政院范仲淹!”

    这些都是简在帝心的能成,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要说治学严谨,怕是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合适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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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赵振穿越到北宋天禧二年,成为了太子赵祯!上有权欲皇后刘娥,下有五鬼之一的丁谓。外有契丹党项虎视眈眈,内有三冗三费土地兼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太祖赵匡胤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刀劈御座千里亲征的赵祯说:“天子守国门,君王宋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