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皇宋通宝
宣德门的热闹并未随着赵祯的离去而消退,按道理来说皇宫的城门算是赵祯家的外院,在皇帝家的门口这么欢呼雀跃的机会一年也就一次。
小商小贩们自然不容错过,推着小车带着精美的食物不断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此时不会有捕快破坏这么好的气氛。
而百姓也不在意,都这时候了谁还在意这些方便自己的人?
没错,确实方便了大家,因为御街上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舞台,宋人对娱乐表演有着不输后世的热情,这次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也给了百姓们找了一个庆祝的好时机。
药发傀儡,彩灯花车,歌舞表演,络绎不绝,宽阔的御街上甚至搭起了采棚!
百姓们载歌载舞的时候,赵祯却在御书房中哄儿女们睡觉。
在赵祯看来儿女双全才是天大的乐事,享受着儿女的欢笑,赵祯一边摇晃着婴儿床一边批阅奏折,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天不看便觉得什么事情没做。
今天的奏疏大多是祝贺之词,赵祯稍稍批阅便索然无味,看来朝臣们今日过得也是极好,连他们也不想再提那些繁琐的政事。
赵祯微微苦笑:“蔡记的酒楼怕是又要客满了。”
一旁的三才笑道:“官家说的是,今日朝臣们可是吃喝的多,官家的进账又是不少嘞!”
赵祯指了指三才:“你说这话要是让相公们听了去,委实该打。差人给灵儿几人送回宫去,老在我这待着倒是冷落了皇后她们。”
“奴婢遵旨……”
三才心中发苦,那两位可是巴不得皇子们在官家面前待着,也就是薇拉最想要灵儿回去陪她,可灵儿却喜欢粘着官家。
俩个皇子被送走,唯独灵儿醒了死活不愿离开,赵祯拿起毛笔道:“不走就写大字!”
撒泼打滚的灵儿立刻起身如脱兔一般飞快奔走,几个蹦跶就消失在宫殿门口,这小女女和他二哥一样最讨厌舞文弄墨,而赵旭却最喜这些,在小书桌上一座便是一俩个时辰。
看来小家伙也不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主……
赵祯微微一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她是皇家的公主,以后也不靠那些诗词歌赋之类的才艺去吸引年轻才俊。
对于女儿的未来赵祯是早就打算好的,只要灵儿幸福,想嫁谁都行,赵祯不缺钱,没必要把女儿给“卖了”,如今的大宋也不需要和亲,大宋自太祖一来便没有和亲一说,也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不和亲的朝代。
这主要是大宋对外的态度所决定的……外求谋和,内严守备,待机消灭之。
至于儿子的问题,还是留着时间去解决,赵祯不想过早的在外朝宣布谁是太子,以前赵祯无子,朝臣们担心皇宋无嗣,如今赵祯有俩个子嗣,谁还会找这种不自在?
再也没人提起绿车旄节之事,连赵允让也跟着老实起来,毕竟身为宗室的他没有了机会。
但在禁中连三才都知道谁将会是未来的太子,这是早早便定下的事情,毕竟皇后娘娘的儿子乃是嫡长子,性情也最是温和稳重,颇有官家当年的风范。
灵儿悄悄溜了回来,赵祯无奈的看着女儿在巨大的羊毛地毯上乱爬,直直的钻进自己的书桌下才老实起来,书桌被华丽的绸缎所覆盖,俨然是赵灵儿的秘密基地。
桌上的奏疏已经差不多看完,多是两府相公和朝臣的,唯独一本湛蓝色奏疏引起赵祯的注意,这是关于新一批铜钱名称的争议,宋朝所铸之钱都叫“元宝”而冠以年号。如今是宝元元年,所铸之钱应当叫“宝元通宝”,赵祯之前诏让学士院议论,学士院请求改为“丰济元宝”。
丰济元宝?赵祯微微摇头,看来学士院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自己是要求他们用一个能长久在大宋发行的通宝,而不是老是变动通宝,连名字都无定式怎么保证大宋制钱的坚挺?
提起御笔在奏折的最后御批上皇宋通宝四个字,并且加上备注:“大宋制钱乃关乎国计民生,每改年号则通宝亦改,实乃多费之举,咨以皇宋通宝为名,非大典无以更变!”
轻轻的放下宣笔,赵祯转头对三才道:“把这本奏疏发往学士院。”
三才接过奏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月亮已经渐渐西沉,顽皮的公主也在御案下睡着,把最后一碗茶水给赵祯续上道:“官家快到子时了,今夜微寒……”
赵祯点了点头:“派人把灵儿送回去,朕想起一些事情,就寝过后怕是会忘记,再续一壶茶。”
三才微微有些惊讶,原先的官家绝不会熬夜到如此之晚的,平时的官家生活极有规律,而且注意养生,即便是政事再过繁忙也不会熬夜,除非有紧急军情。
三才抬了抬眼皮,官家用的是黄色碎花诏令文书,这一般是发给三司的……
赵祯确实是在给三司下旨,通过刚刚的通宝一事他想起了最近的钱荒,没错,富饶的大宋也开始面临钱荒了,江淮之地出现钱荒,开封府附近稍稍好一点。
这主要是因为大宋铜钱的大量外流造成的,大宋的商贾与日本、东南亚、阿拉伯等地进行交易,而大宋的铜钱在他们看来质地优良花纹精美,并且铜也是一项重要的金属,自然宋钱差不多成了贸易区的国际货币。
日本所酷好者铜钱而止,交阯跟宋人交易,也必以小平钱为约,而又下令其国,小平钱许入而不许出,爪哇国也用胡椒交换宋钱。
而一赐乐业人则说:缗钱原为中国财宝,而今四方蛮夷通用之。得中国钱,分库藏贮,以为镇国之宝。故入蕃者非铜钱不往,而蕃货亦非铜钱不售。
今夜的皇宋通宝之事,让赵祯开始更为迫切的打起纸币的注意来,大宋的铜钱说不定撑不了多久了,而金银铜三种货币也许能再支撑一时半会,云南之地刚刚收归大宋,滇铜的产出也要有一段时间才行。
赵祯只能开始在国内初步实行纸币实验,最起码让国内先一步解决钱荒的问题再说,否则大宋的经济将会变得缓慢,这是赵祯最不希望看见的事情。
第四百零二章双管齐下
赵祯正在为大宋钱荒发愁的时候,辽人却在心惊胆战,辽朝都亭驿的使者们聚集在一起,这次大宋南征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他们深知兵家要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而对大宋这次南征的分析越是仔细辽臣们越觉得不安,狄青的数万精兵是如何出现在羊苴咩城外的,为何大理其他州府守军没有发现?
虽然提倡兵贵神速,但这样的速度也委实太快了些,只用了一日之功便攻占了一国都城这对不知细节的辽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但留下的可怖印象却让他们寝食难安。
大宋今日更是展示了辽人从未见过的军队,威武的板甲,夸张的陌刀,这些都给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如一场梦魇挥之不去。
耶律宗政紧皱眉头的坐在花厅的上首,看着耶律贾等人惊慌的表情无奈的叹息:“如今我大辽与宋廷之间完全是调换过来,我大辽反而成了内忧外患之国,而大宋却变得如此昌隆,张俭已经回国数月有余,却没有任何近况发来,其中的变数不用老夫多说诸位也都知道吧?”
众人点了点头,确实现在的大辽国人心思动,自从陛下驾崩,萧耨斤便在朝中一手遮天,更为可恶的是萧耨斤居然妄图自立为太后!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都亭驿中的使臣其实都是耶律隆绪留下忠于皇后菩萨哥的臣子,这是他唯一的后手。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萧耨斤之所以敢这么做主要的原因便是遗诏不见了……
谁都觉得遗诏的消失和萧耨斤脱不开关系,但谁也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来,一想到这里耶律贾就觉得窝火,大声嚷嚷道:“萧耨斤欺人太甚,太后之位本就该是皇后娘娘的,贼妃居然行如此龌龊之事?!”
耶律宗政微微摇头道:“这事情有蹊跷,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派人报信张俭,让他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娘娘,只要娘娘还活着她萧耨斤就不能一手遮天。”
“她敢害娘娘?!”
耶律宗政微微点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萧耨斤绝不会坐以待毙,她干得事情已经惹得许多人开始不满,消除异己才是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而娘娘便是她最大的敌人!”
耶律贾恍然大悟,其他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要害,连连点头道:“还是你这南府宰相想的周到,我等都没想到其中的关窍。”
耶律宗政微微苦笑:“何曾是我想的周到,而是大宋皇帝点破的!”
“什么?!”
众人大惊连忙追问缘由,耶律宗政这才说道:“昨日大宋皇帝派人送来祭物,许我等在都亭驿供奉先帝灵位,在祭祀物品中便夹着这一密信,信中陈诉厉害,断言萧耨斤必会拢络党羽培植势力妄图加害娘娘,但却没有落款,但看手书应该是大宋皇帝亲手无疑。”
使团中有人连忙问道:“那信件何在?”
耶律宗政顿时瞥了那人一眼皱眉道:“这种东西如何示人?我以将其烧毁。”
“对,查哥儿做的对,这东西不能留,省的在朝中落下把柄,可为何大宋皇帝会如此帮我辽朝?”
耶律宗政遥指大宋皇宫的方向苦笑道:“帮?你觉得他会帮我们吗?这是一剂促使我等与萧耨斤内斗的毒药,但我等却不能不吃!耶律贾你立刻动身前往大福河捺钵,以奔丧之名向张丞相说明厉害,万万保全皇后萧菩萨哥!”
耶律贾连连点头道:“查哥儿放心,我这就去,但你留在这里也要小心大宋皇帝,我总觉得他这次帮我辽朝还有别的目的!”
“嗯,我自会小心。”
见耶律宗政点头,耶律贾便不再犹豫直直的出了花厅,他要日夜兼程的赶往大辽的捺钵所在。
从东京城疾驰而出的耶律贾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宋小乙坐在蔡记的酒楼中望着一骑绝尘的耶律贾嘴角露出微笑,看来官家的计划是正确的,辽人相信了密信的内容。
宋小乙刚刚起身就瞧见一脸客气的伙计,无奈的掏出两贯钱放在桌上:“你蔡记的茶钱现在越来越贵,本官不过是喝了杯清茶,连瓜果点心都没点便要整整两贯钱!”
“宋监丞这说的是哪的话,全东京城谁不知道蔡记的金字招牌……”
“别废话,蔡伯俙有消息传来吗?”
宋小乙的话让伙计微微苦笑:“还没有,也不知为何,如此之久还没收到使团消息,宋监丞我家驸马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宋小乙微微摇头道:“不会,辽人即便再放肆也不会刁难我大宋使团,毕竟两国现在是兄弟之国,撕破了脸对大宋来说只不过是脸面上不好看,而对辽朝来说却是个灾难。”
宋小乙说的没错,现在的辽朝最不想得罪的就是大宋,无论是萧耨斤还是张俭等人都不希望此时招惹大宋这个庞然大物。
夏竦和蔡伯俙非但没受到刁难,反而被辽朝招待的很好,住在最好的帐篷里,享受着最肥美的牛羊和美酒。
即便是帐篷外飘起雪花,但帐篷内依然是温暖如春,上好的木炭没有烟气却散发着一阵阵温暖,肥美的羊肉在烤架上滋滋作响,偶尔掉下的油花滴落在木炭上冒出一团明亮的火光。
浓烈的酒香传来,蔡伯俙把眼神从羊肉上挪开,夏竦正美滋滋的喝一口小酒,伸手给自己到了一碗,蔡伯俙笑道:“老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你就别炫耀了,辽朝的清泉白可都是从你蔡记得来的,这么好的美酒给他们喝倒是囫囵吞枣,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美酒!”
不理会夏竦话中的不满,蔡伯俙笑道:“但是辽人能给我蔡记更多的钱,在这里可没有能和清泉白竞争的酒,我蔡记要多少,他辽人就要给多少,即便是这样也是洛阳纸贵。”
夏竦难得的没有反驳:“这话倒是没错,奢侈无度之风已经在辽朝有所抬头,这和老夫当年出使的辽朝大不相同,对辽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对我大宋来说却不然。”
蔡伯俙笑道:“你这是盼着辽朝奢侈无度,还是盼着辽朝内乱呢?”
夏竦美美的吃了一口羊肉,肥美的油水顺着嘴角滑下:“当然是后者!奢侈无度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一定会发现被我大宋压榨的事实,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就必须向大宋索要,之前积攒下来的财物会被挥霍的差不多,拿什么向大宋购买?如此必会滋生他们心中的虎狼之性!掠夺可最是无本的买卖!”
蔡伯俙点了点头给夏竦的酒杯倒满:“那后者对我大宋的好处呢?”
夏竦嘿然一笑:“内乱可就对我大宋好上太多了,辽朝本就是游牧部族,各部之间又暗生间隙,如今有贼妃萧耨斤在其中兴风作浪,怎么会没有内乱?”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小子受教了,看来还是内乱的辽朝对我大宋最有利,只不过咱们大宋的货物怕是要买的少了些。”
夏竦神秘一笑道:“不会,这说不定是我大宋商贾的一个契机,据说萧耨斤奢侈无度,你不会打她的主意?她欲给自家兄弟封王,岂能少得了你蔡记的货物充门面?”
蔡伯俙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我蔡记还能从这乱局之中赚上一笔?”
夏竦凑近蔡伯俙,眼睛中闪烁着亮光:“不光要赚钱,还要帮助萧耨斤和那帮忠于菩萨哥的人对抗才好呢!”
“什么?!”
蔡伯俙听了夏竦的话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没想到这老倌又要开始搅浑水了……
第四百零三章夏竦的阴谋
“瞧你的模样简直要被老夫的话吓死,以后还能有甚的作为?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为官家排忧解难吗?以身效王事此乃士大夫之则有何惊惧?”
蔡伯俙很佩服夏竦把如此无耻的计划说的这么高尚。
是,文臣就该为官家分忧,但你也不能这么无耻啊!一边是皇后菩萨哥,一边是党羽密布的萧耨斤,在大义上来讲大宋应该承认菩萨哥的地位,谴责萧耨斤。
你夏竦倒好,反其道而行之,为了辽朝的内乱要自己这个使团的副使去帮助名不正言不顺的萧耨斤?
无论辽国是否内乱,他蔡伯俙都会是倒霉的人!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说道:“老倌你就不要拿我做伐,我蔡伯俙这个小小的驸马可当不起牺牲品,你要是一心为大宋着想,你倒是自己去啊?!”
夏竦微微一笑:“不错,知道趋吉避凶了,看来丁谓这个老师还是称职的。”
蔡伯俙一阵无语,果然是夏竦,这脸皮厚的堪比东京城的外墙!即便被自己识破了他还能这么处之泰然的喝酒,难怪丁谓说他脸厚心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蔡伯俙好奇的问道:“现在你要怎么为官家分忧以身效王师呢?”
“山人自有妙计……”
夏竦的态度有些让蔡伯俙摸不着头脑,这老倌绝不会蠢到自己去做这种事情,一定还有什么后手。
果然夏竦望着蔡伯俙道:“赵安仁你知道吗?”
“辽朝的黄门令?”
“没错就是此人,他是我大宋最接近辽朝皇室的棋子,并且此人也牵扯到萧菩萨哥与萧耨斤之间。”
蔡伯俙目瞪口呆的望着夏竦,微微颤抖的伸出手指:“这事官家知道吗?!”
夏竦掏出怀中的御前金牌道:“有这个在老夫手中,黑手的所有资源任我调动,官家说了便宜行事,老夫岂能辜负圣望?”
蔡伯俙嘴角抽搐,这老倌是要动真格的了,无奈的叹气道:“你和我说这么多不就是希望我替做见证嘛,到时朝中的衮衮诸公问起来,也好宣扬你的事情不是?”
夏竦瞥了蔡伯俙一眼:“不错,现在的你也学会了朝中的圆滑了,看来老夫和丁谓的眼光没错,你小子能比晏殊更得官家之心,不过你终归是外戚,此生永远无法登顶宰执之位了。”
“嘿嘿……小子得了长公主,这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如果我是文臣,就像晏殊一样的话还能得到官家的重用吗?奉朝请的蔡伯俙和文臣的蔡伯俙你说官家用哪个更顺手?!”
夏竦微微一惊,没想到这看似从不把朝政当回事的蔡伯俙居然能把一切看的如此清楚,不禁微微点头道:“果然没有辱没神童之名,你这才智也不比晏殊差上多少。”
“他有他的选择,我有我的,两人的志向不同而已。”
夏竦微微一笑:“你当老夫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朝中的相公们可都知道你是打算用外戚这一身份紧紧跟随官家,算你小子清楚,这一点倒是掌握的很好。”
蔡伯俙嘿嘿的笑了笑,端起清泉白道:“赵安仁在辽朝这么多年还可靠否?”
夏竦点头道:“信得过,赵安仁字小喜深州乐寿人,从小被辽人所俘。统和年间,任秦晋国王府祗候。秦晋王逝世后,辽皇授赵安仁为内侍省押班、御院通进。如今是辽皇宫中的黄门令,此人的家祖乃是我大宋氏族,心向大宋,赵安仁与李胜哥图谋逃奔,只可惜被辽朝游骑发现无奈折回,之后更是奇遇……”
蔡伯俙惊讶道:“奇遇?什么样的奇遇能让你夏竦如此看重?”
“嘿嘿,这真是老天眷顾我大宋,萧耨斤暗中命令赵安仁窥探萧菩萨哥之动静,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萧菩萨哥威势权柄加重之后,赵安仁害怕遭祸,又图谋逃回宋国。萧菩萨哥想杀他,萧耨斤进言营救。可他却是个聪明人,知晓萧耨斤是要利用他,于是想尽办法与我大宋联系,无意之中误打误撞的被黑手发现。”
蔡伯俙眼睛瞪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大宋庇佑官家?!
“如此这般不如让黑手为之接触,省去我等嫌疑岂不更好?”
夏竦微微摇头:“不行,行如此之事岂能辜负与人?我不去,赵安仁心中难免觉得大宋不重视他,一腔之热血也会渐冷,还是以老夫的真面目示人为好……要不你替老夫走一遭?好歹也是大宋的驸马,堂堂的使团副使。”
“如此也好!”蔡伯俙点了点头,爽快的让夏竦吃惊,这小子刚刚还是死活不愿上前的架势,怎么现在突然换了一副脸面?
蔡伯俙笑道:“老倌不必如此看我,你为大宋做的一切我看在眼中,官家虽然说你行事常常不择手段,此非文人之道,可却依然用你,其中深意小子不说自明!”
“老夫岂能不知?陛下对老臣的护佑老臣只能以务实相报!”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这次可是我去,你老倌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夏竦拉着蔡伯俙道:“还有一点,这赵安仁深得耶律宗真信任,其中的厉害你可知道?”
说道正题了,蔡伯俙惊叹道:“难怪你要接触赵安仁,原来他在这场旋窝中有如此重要的作用,辽皇,萧菩萨哥,萧耨斤三人之间也只有他能明白的通透,看来想要获得情报,也只能从这赵安仁身上下手了,希望他是如你所说的义士。”
夏竦露出尴尬的笑容:“义士倒说不上,只不过归国心切,父母兄弟俱在我朝,每一念,神魂陨越。”
蔡伯俙鄙视的指了指夏竦道:“你这样玩弄人心也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依我看这赵安仁也够可怜的,本是一心想回家,却被各方势力如此利用,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竦微微苦笑:“这本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利用赵安仁为我大宋出力,又可让其功成身退后回到大宋,如此不是甚好,在你嘴中他反倒成了可怜人,你也不想想他赵安仁回到我朝就不要体面?这正是他立功的好时机。”
第四百零四章辽朝寻故人
接头的工作并不容易,蔡伯西为了掩饰身份换掉了扎眼的大宋官服,冬日里还是穿裘衣暖和,蔡伯俙身上的裘衣是赵妙元亲手做的,为此手指被扎破了几回都不记得了。
毛是上好的黑熊毛,寒风吹在上面刮起好多柔顺的旋窝……蔡伯俙觉得这样的穿着实在是太过高调,一旁契丹人的眼神看的他浑身发冷,就好像要扑上来抢劫似得。
到了约好的酒楼时,看到的却是地地道道的宋人伙计,就像辽人在东京城有高阳正店一样,大宋在辽朝的四时捺钵和上京都有商号,其中唯独没有蔡记……天下间谁都知道蔡记幕后的主人是赵祯,辽人怎么会让蔡记在他们的土地上安营扎寨?
不过宋人的商号中有多少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蔡记就不好说了,只有蔡伯俙自己清楚。
这种事情辽人毫无办法,他们总不能把辽朝所有的大宋商铺全给关闭了吧?不然精美的绫罗绸缎,光滑洁白的瓷器,女子们的香粉,男子的锦衣全部都要告急。
辽人对蔡伯俙的敌意也是正常,他们把蔡伯俙当成了大宋商贾,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也说明了他隐藏身份的成功,辽国人对大宋商贾是既需要又厌恶,他们知道宋人从他们的口袋中赚取了大把的金钱,可每当看到精美的货物后这种厌恶便烟消云散。
辽朝的土地多是茫茫的草原,只有烟云之地适合种植粮食,而辽朝又离不开这些粮食,即便是想学习大宋的技术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是赵祯的话,看到辽朝的东北平原一定会留下口水,这片黑土地的地力之肥沃仿佛能一把捏出油来,各种农作物都能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生长,即便是小冰川时期已经开始慢慢靠近,也不能阻挡这里的农业发展。
东北之地是女真人时代居住的祖地,即便是契丹人统治的辽朝也不能把这些女真人赶尽杀绝,对他们来,这片广阔的土地还需要有人去帮他们放牧,捕猎海东青,采集山上的雪参。
包括蔡伯俙身上的黑熊裘衣也是从东北之地而来,天下皮货皆出女真,这是年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对于女真人,大宋的态度是相当友善的,但这种友善之下却是一颗险恶的心,蔡伯俙曾经不止一次的上疏赵祯,对于女真人的压榨是不是有些过了?
看似友善的大宋在对女真的贩卖货物几乎没有贤侄,但价格却出奇的高,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党项,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怎么能这样压榨睦邻友好的小兄弟?
蔡伯俙的奏疏得到的御批只有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蔡伯俙悚然一惊,难道官家已经把女真这种弹丸之地当成了一个潜在的劲敌?!可即便是他们再勇猛彪悍又有什么用?蔡伯俙不认为一个连盔甲都穿不起的野蛮人能对大宋有什么威胁。
大宋如今兵强马壮,坚甲利剑,连辽人和党项人都要退避三舍,何况未开化的女真人?
路边随处可见买卖奴隶的契丹人和在笼子里如野兽一般的女真人,这些都是熟女真,因为部族缴纳不起辽朝的税收,而被打女真!
每春冰始化,辽主必至其地,凿冰钓鱼放弋为乐,女真率来献方物,若貂鼠熊皮之属,如若不济,则率兵攻打,谓之打女真。
蔡伯俙游走在街头许久,直道确定没人跟踪自己之后才进了一家大宋的成衣铺,没一会温暖的裘衣就变成了厚重的棉衣,压低了头上的狗皮帽子,蔡伯俙向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这是庆丰楼,整个辽朝最好的酒楼,不光菜色新鲜齐全,甚至还有大宋的美酒,谁都知道这是大宋商贾所开,但依然是顾客盈门,用辽人的话来说:“大宋的好厨子就是应该来辽朝开酒楼,这样才能满足他们的口舌之欲。”
小伙计笑眯眯的把蔡伯俙迎送到包间,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蔡伯俙开口道:“有没有老酒?”
“多老的酒?”小伙计面色如常的问道。
“天圣三年的!”
“有,请问贵客要梨花白还是清泉白?”
“清泉白酒糟!”
“酒糟有些贵,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招待您!”
蔡伯俙点了点头,而小伙计却兴奋的有些颤抖,他们都是大宋派往辽朝的密谍,除非获得暗号,否则便要一直蛰伏隐藏自己的身份。
多少年了,小伙计都快忘记了家乡的模样,只能从每日见到宋人口中得到消息,谁曾想到这个地道的大宋商人居然是个主事人!
但多年的隐藏让他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在掌柜的面前却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的说道:“掌柜的……老家……来人了!”
正在算账的掌柜斜斜的瞥了小伙计一眼:“又瞧见老家的谁了?自从到了辽朝只要是个宋人都是你老家亲戚!”
小伙计急急的摆手道:“不是那个老家来人。”
“那是哪个老……老家来人了?!你怎么不早说?!”
掌柜的一蹦三尺高,在小伙计委屈的脸上戳了一下道:“还不快快招待!用最好的酒菜,让大师傅把菜做的淡一些,别死命的放盐!我这就去看看是哪位。”
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捕快的头子霍老七,先前的掌柜因为岁数大了,调任会黑手,东京城为人处事最为圆滑的捕快投资霍老七就被发配到了这里。
当霍老七掀开包厢厚厚的门帘,看见脸颊冻得通红的蔡伯俙之后,一张老脸差点皱成一团:“呜呜……原来是蔡神童你啊!可把俺霍老七给想死!”
蔡伯俙嫌弃的推开他的熊抱:“你这老货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你是在东京城当总捕头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享,跑到辽朝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了?”
“你当我不想?还不是因为俺霍老七的本事被宋黑脸看上了?二话不说就从官家那里讨来手谕,俺就被放到这里来了。”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是你做接头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好酒好菜给尽管上,顺便通知赵安仁我在这里等他。”
霍老七点了点头道:“这没问题,但请蔡驸马先给酒菜钱给付了……”
第四百零五章辽朝赵安仁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霍老七道:“你还问我收钱?你知不知道这庆丰楼也是我蔡记的产业?”
霍老七搓着手尴尬的笑道:“您在东京城的时候每每去蔡记的酒楼吃饭总是会帐的,不会到了辽朝就不会帐了吧?您可是在掩饰您的身份啊!”
咳……咳……
蔡伯俙被呛得说不出话,指了指霍老七道:“算你有本事,这都被你学了去,你要是不能把辽朝的酒楼经营好我都不相信!”
蔡伯俙说完便下意识的摸向钱袋,可摸着摸着便尴尬的抬头道:“我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把钱袋也落下了,你总不认为我一堂堂驸马会赖你这点账吧?”
霍老七对着蔡伯俙轻轻眨了眨眼,果然一旁的包间有了动静:“这位客官的饭钱由某家来付。”
蔡伯俙二人转头便瞧见一身契丹打扮的商人出现在眼前,看来无论在辽朝的什么地方,商人的身份是最好的掩饰。
蔡伯俙也不客气,微笑着伸手道:“如此某就多谢这位义士了,敢问尊姓大名?”
招安仁用手蘸着酒水在黑色的桌子上写下赵安仁三个字,蔡伯俙回应的写下:何以为凭?
一块象牙的牌子放在桌上,上面赫然写着大辽黄门令赵安仁。
蔡伯俙仰头瞧了瞧霍老七,见他连连点头便道:“果然是义士,你我进酒窖品品美酒促膝长谈可好?”
赵安仁的眼睛微微发亮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他一直在隔壁的包厢坐着,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堂堂的大宋驸马会来和他接头,蔡伯俙的大名别说是在东京城,就是在辽朝也是如雷贯耳。
直到他听见蔡伯俙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赵安仁这才相信并急急的前来接洽,他太想回到大宋了……
庆丰楼是辽朝最大的酒楼,自然也是黑手在辽朝最大的据点,霍老七带着两人下楼,巨大的酒窖出现在众人面前,说实话就连霍老七第一次看到酒窖后都被这里的巨大吓了一跳。
蔡伯俙微微点头:“看来黑手并未懈怠,防范于未然做得很好。”
这里的一切和东京城黑手总部很像,蔡伯俙甚至能习惯性的拉扯一旁的绳索放下木质的楼梯,酒窖也是有二层的,这让赵安仁大开眼界。
“赵安仁,我是大宋的驸马,这次出使辽朝的副使蔡伯俙,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现在说的话甚至能代表大宋官家,这是大宋御前金牌,我有便宜行事之权!”
久居皇宫伺候两代帝王的赵安仁对皇权有着天生的敬畏与恐惧,当他看到蔡伯俙手中的金牌时,颤抖的伸手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和御笔题字,虽然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大宋皇帝,可赵祯的笔迹他却是见过的。
辽朝与大宋的国书多由两国皇帝亲手所书,赵安仁见识过赵祯的飞白,对赵祯的笔迹相当熟悉,他可以肯定眼前金牌上的笔迹绝对是出自大宋皇帝手笔。
微微放下心来,赵安仁恭敬的把金牌还给蔡伯俙并在他惊诧的眼神中重重的拜下:“大宋遗民赵安仁叩见陛下!”
这一拜声泪俱下,膝盖与地面的接触声听的蔡伯俙和霍老七牙根发麻,赵安仁的声音如杜鹃啼血,如凯风寒泉让人忍不住落泪。
蔡伯俙和霍老七都是宋人的身份,而且随时都能从辽朝返回大宋,可赵安仁不同他虽是汉人血脉,可却是辽人的身份,想从辽朝返回大宋难如登天。
赵安仁生在书香门第,自幼便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虽从小被俘可他一直在辽朝的王侯之家当侍从书童,接触的儒家思想更是繁多,心中对故国亲人的思念也愈发的浓重。
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被挤压的快窒息了,如今又被耶律真宗看重,这本事天大的荣耀但赵安仁却避之如蛇蝎,他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国度,在他看来只有回到大宋才是安全的。
如今大宋的使团居然和他开始联系,这是赵安仁意想不到的事情,当他一人独居辽朝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象大宋会派人来接他,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大宋的使者就站在他的身前,怎能不激动?
蔡伯俙望了一眼霍老七,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震惊,没想到这赵安仁对故国的感情如此真挚,甚至超越了自己。
越是失去的东西越美好,蔡伯俙对自己的宋人的身份习以为常,但赵安仁确实羡慕嫉妒的很。
蔡伯俙伸手扶起地上的赵安仁道:“快快起来,安仁的赤子之心我看的真切,必会助你回归故国!”
赵安仁连连拜谢:“安仁如若能回归大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蔡伯俙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用归国这种事情利用赵安仁,可当他说出夏竦的计划时,赵安仁微微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下来,并且说道:“帮助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是没甚的问题,当初是她在先帝面前进言解救与我,只不过萧菩萨哥一死我便要离开辽朝,否则便会东窗事发,而且对大宋也会有所损害。”
这话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虽然最后也有威胁之意,可在蔡伯俙看来算不得威胁,只不过是人家对自己利益的最后保证罢了。
蔡伯俙连连点头同意赵安仁的说法:“没问题,你只需帮助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便可,剩下的事情我等自会帮你解决,到时你会在我使团的保护下先行离开辽朝。”
赵安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如何帮助萧耨斤还请蔡副使示下。”
“很简单,以谄媚之言离间之,我大宋使团会站在萧耨斤一边,并且提供大量的货物作为她广植党羽之费。剩下的她自己便会明白如何去做,萧耨斤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赵安仁深以为然的说道:“确实,只要帮助她网罗羽翼,以她的手段萧菩萨哥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有了大宋的财货支持,她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拉拢一大批契丹贵族,甚至能摄政专权。”
蔡伯俙微微点头,如今大宋要的就是这样的辽朝,年轻的皇帝耶律宗真现在还未亲政,只不过接过了帝位而已,主要的政事还掌握在萧菩萨哥这位齐天太后和法天皇太妃萧耨斤的手中,所以这两个女人的争斗就是辽朝的祸乱之源。
相对于萧耨斤这位亲生母亲,萧菩萨哥对耶律宗真更加的喜爱与照顾,大宋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萧菩萨哥在内乱中活下来。
第四百零六章不要命的耶律宗政
赵安仁知道蔡伯俙乃至大宋的算盘,在他看来让萧耨斤和萧菩萨哥两人内斗确实是对大宋最有利的,此时的皇帝耶律宗真根本就无法收拾国内的残局,即便是他的才智过人可十五岁的他在乱局面前依然力不从心。
走在上京的御道上,赵安仁微微皱眉,说实话他是不希望这次的乱局伤害到耶律真宗,多少这位小皇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如大宋天子那样从小便有天授之资,但他崇尚儒家学说,豁达大度一点也不输与宋天子的仁德。
这是个好皇帝的种子,赵安仁曾经无数次的听过先帝对他的夸赞,说辽朝的中兴之主便是耶律真宗,可惜他的却没有皇帝该有的杀伐果断之心。
先帝对宋天子的评价却甚高,说他是千年难遇的圣君,如果大辽的皇子将来不能快速的成长起来,辽朝甚至会在赵祯的统治事情被彻底灭国。
开始的时候赵安仁觉得先帝有些夸大其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宋天子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在世人面前,一开始便展露出惊人的手段与智慧。
以千百亲卫大破逆贼赵元俨,并且身先士卒无惧流矢,这份气魄与胆略确实不是喜爱音律的耶律宗真能比得上的。
更别提之后以雷霆之势覆灭世家,强力剥夺了世家的特权,打破了大宋重文轻武的弊政,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样杀伐果断的君王却爱民如子,能文能武,把大宋的文政和财计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世人对东京城的繁华无不垂涎三尺。
游走四处的客商,上京的大辽贵族,甚至连卑贱的女真人都向往大宋的东京城,有人说生不能游东京乃一生之憾事。
如今自己就有回到东京城的机会,一定要死死的抓住,而且自己最痛恨的痛恨的俩个敌人就要内斗起来,这对赵安仁来说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萧菩萨哥曾经要杀自己,而萧耨斤也不过是利用自己而已,身为棋子的赵安仁活的很累很累……
看着四周叫卖的契丹商人,赵安仁微微一笑虽然他现在也不是过是大宋棋子,可大宋时间谁又不是棋子呢?他赵安仁是棋子,蔡伯俙也是,甚至连答应自己本应出现的夏竦也是。
只不过要看是谁的棋子,大宋的棋子和辽朝的棋子下场可不一样!
赵安仁的脚步变得稍稍轻快了些,仿佛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都已经消失不见,人的心中一旦有了目标和信念,便有了无穷的力量。
蔡伯俙也在霍老七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好不容易看到蔡伯俙这个故人,霍老七怎能放过,伸手拽住蔡伯俙的棉衣道:“回去在陛下面前给我说说好话,我的年岁也不小了,落叶总要归根,找个人把我换回去如何?”
蔡伯俙看了看已经两鬓斑白的霍老七微微点头道:“知道你在这里吃了不少的苦,回去会帮你说话的,不过宋黑脸那关可不好过,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你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宋黑脸,这小子死死的盯着我干嘛?”
“有一件事你说对了,你的才能确实出众,这么多年来在东京城摸爬滚打,黑手在辽朝上京的总部确实需要你,最少现在需要你!”
霍老七呐呐不言,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暂时无人能替代的了,即便要走要要把这里的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否则回去也不好向官家交代。
“放心,只要我霍老七在这里一天便配合好你们,夏参政的计划我大概已经知晓,让辽国陷入内乱便是我们的头等大事!”
蔡伯俙笑眯眯的点头离开,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可除了夏竦自己意外,谁也不知道这次行动其实是擅作主张,如果事成还能安然回朝,如果事败,恐怕自己和夏竦都要身败名裂了。
这次蔡伯俙可是把所有的身家都押在夏竦的身上。
寒风吹过,蔡伯俙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还是妙元做的裘衣穿着舒服,赶紧回到驿馆中才是正理,辽人在北,实乃苦寒之地。
躲避寒风的蔡伯俙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霍老七的眼中,霍老七收到黑手密报,内容是官家提醒东京城使团保护好萧菩萨哥。
这与眼前的蔡伯俙等人的所作所为背道而驰,疑惑的望了一眼密报,上面的内容是官家亲手所书的密码,对照说文解字查找绝不会有错,难道夏竦和蔡伯俙两人是背着官家这么做的?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这想法在他的心中盘桓挥之不去。
思虑良久,霍老七还是决定写下蔡伯俙和夏竦的目的,他要密报官家,在蜡丸上印下独特的印迹,这是黑手另一套密令,不日就会有人带着它返回大宋,到了大宋境内自有飞鸽传书至东京城。
做完这一切,霍老七长叹一声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蔡小子你千万不要和夏竦绞到一起,这老倌做事不择手段的啊!”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赵祯只不过是告诉辽国使团忠于萧菩萨哥的耶律宗政等人,萧耨斤的目标是皇太后菩萨哥而已,夏竦和蔡伯俙的误打误撞之下反而促使了辽朝矛盾的发生,如果赵祯知道一定会觉得命运这变化无常的小人在帮助大宋。
此时的他却一点也不清楚辽朝上京发生的事情,赵祯正在接待辽国的使臣,也不知耶律宗政抽的什么风,居然认为大宋会帮助辽朝皇帝耶律真宗稳住乱局……
最让赵祯意想不到的是,耶律宗政在大庆殿中哭的稀里哗啦,声泪俱下的模样和忠君的感情,让许多让许多朝臣忍不住跟着擦眼睛,仿佛是自己这个大宋国君驾崩了似得。
忍不住在心中犯了个白眼可表面上依然要有帝王的风范,赵祯微微抬手道:“辽使勿要悲伤,朕听闻皇弟聪明异常松弛有度,必将扫清朝中魑魅魍魉以震朝纲!”
耶律宗政哽咽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如今我大辽朝堂已经是圣妃萧耨斤的专权摄政,迫害朝中清流,挟权弑杀!陛下何不休书一封,指点我朝皇帝一二?”
赵祯微微苦笑道:“此乃大辽内政,朕与皇弟虽有兄弟之名却无兄弟之实……”
“陛下!”耶律宗政双膝跪地声泪俱下的说道:“宋辽两国乃兄弟之国,何故如此,只需陛下的一封书信便可使我大辽太后感激不尽,请陛下勿要推辞,外臣如若不得陛下国书,无颜面对我辽朝父老!”
耶律宗政说完便朝着一旁粗大的龙柱撞了过去,看这架势真的是舍出了性命……
第四百零七章油盐不进的宋朝君臣
大庆殿的龙柱上雕刻着盘龙花纹,其上覆盖金漆,即便是无意中磕到也要疼上半天,何况是耶律宗政的舍命相撞?
朝臣们大惊失色,不是因为眼前的场景吓住他们,而是耶律宗政一旦撞死在大宋的龙柱之上,无论是否出于什么原因,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认为大宋的不是。
朝班最前面的王曾是有心无力,慌忙的伸出手想要拉扯却拉了个空,其他人则是更加来不及,丁谓狠狠的揪掉了下巴上的胡子,眼看耶律宗政就要撞在龙柱之上脑浆迸裂血溅当场。
嘭的一声,一只小巧的香炉砸在了他的身上,让耶律宗政身子一歪肩膀撞在宫柱翘起锐利的龙鳞之上。
噗哧~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锋利的镀金龙鳞插进了他的肩膀但却保住了他的性命,这一下用力之狠让众人讶然失色,看来这耶律宗政是真的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辽朝有这样的忠诚确实让人佩服的紧。
赵祯的右脚微微颤抖,刚刚踢飞的香炉虽是铁皮所制,可依然很吃力……
“你乃辽朝使臣,本是来请求朕施以援手,可如今却以命相挟,这是在威胁朕吗?”
被亲卫司士兵牢牢搀扶着的耶律宗政哆嗦着跪下,本来他是真的想用自己的命为辽朝搏一个助力,谁曾想居然惹怒了大宋的天子,不是都说这位天子仁德无双的吗?
他不知道赵祯最讨厌被人威胁,赵元俨威胁他成为了刀下亡魂,党项人威胁他失去了两州之地,杨采薇威胁他成了后宫中的一员……
丁谓阴阴恻恻的看向耶律宗政道:“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因为陛下不方便插手你就如此寻死,至我大宋与何地?身为辅佐之臣,轻易舍生至你大辽皇帝与何地?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至忠孝仁义与何地?!”
漂亮!
朝中的文武默默的为丁谓伸出大拇指,这一招反戈一击的功夫相当出色,一下就把大宋摘得干净,并且还把所有的问题推到了耶律宗政的身上。
耶律宗政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宋朝臣们鄙视的眼神,他不明白如今的大宋为何变成这样?难道一项软弱又同情心泛滥的宋儒其实是披着狼皮的羊?
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大宋的变化,朝臣们不再是墨守成规的酸儒,在赵祯的改革之下,灵活多变的有志之士人才辈出,从柳永到苏洵,从欧阳修到范仲淹,甚至连醇厚长者的鲁宗道都脱去了身上的迂腐之气。
一次寻死不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刚刚耶律宗政撞死在柱子上还好说,毕竟是死在大宋的朝堂,可现在却不能故技重施。
他被亲卫司的禁军死死的按住,就是想再死一次都不成,耶律宗政心中冰凉,看来这次让大宋皇帝声援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
身为使者的耶律宗愿本想请大宋出面承认萧菩萨哥这位皇后的地位,以期她能通过法礼的承认获得摄政的权利,并拉拢更多的朝臣忠于皇后和耶律宗真。
可现在看来要么是大宋皇帝看穿了他的计划,要么就是真的惹怒了他。
无论是哪一种对耶律宗愿来说都不是好消息,他只能使用最后的方法游说朝臣,毕竟礼法和纲常这种东西在大宋的文臣脑子中已经扎下了根。
“诸位皆是大宋的朝臣,试问大宋遇到这种事情又该如何?”
朝堂中的衮衮诸公一时间无话可说,在礼法上他们当然支持正统,也应该承认萧菩萨哥的政治地位,可官家就是不松口他们也没办法。
朝臣,朝臣,一朝之臣,必须和官家保持一致,哪怕有违礼法也一样。
大宋的朝臣默默不语,上首的赵祯冷冷的看着耶律宗政,这是想打感情牌,只可惜赵祯不打算心软,无论什么情况下,萧菩萨哥必须死,只有她的死亡才能挑起辽朝内部的真正乱局。
一个巴掌拍不响,以萧菩萨哥的威望如果得到大宋的承认和支持,很容易稳定辽朝内部的动荡,这对辽朝来说是好事,但对大宋来说却没什么值得高兴。
赵祯希望看到的是内部动荡的辽朝,这样才能给大宋更长的时间休养生息,现在对大宋来说时间是最为宝贵的,所谓的时间就是和平稳定时期,最近从党项到辽朝都在经历内部动荡,而大宋的繁荣发展也是在这一时期突飞猛进。
许多商贾把目光瞄向了动荡的地区大发国难之财,当然不是大宋的国难财,他们一点压力也没有。
用粮食,棉衣,茶叶,瓷器,丝绸,甚至铁器换取当地的珍贵财物,动荡的地区最大的好处便是所有东西都是能用生活必需品交换。
牛羊牲口是大宋商贾最喜欢的东西,当然硬通货的金银也是来者不拒,有些时候他们甚至能从动荡地区买来大宋最需要的战马,这是最让朝臣们惊讶的。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清眼前的局势,也从这场乱局中得到足够的利益,不光商贾如此,三司最近收取的关税和商税都上了好几个台阶。
大利益的驱使之下,谁还会关心辽人内部的礼法纲常?
在朝臣们看来,大宋没有趁火打劫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泽,你辽朝还要我大宋皇帝帮助你们稳住局势,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虽然对耶律宗政的行为感动,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帮助他。
赵祯看了看朝臣们的表情就知道耶律宗政在做无用之功,微叹一声道:“不是我大宋不想帮助辽朝,而是遗诏何在?你辽朝大行皇帝总该有遗诏吧?如果遗诏上奉萧菩萨哥为太后,我朝自然承认她的地位,可如今过了如此之久依然没有遗诏现世,我大宋如何说话?”
“遗诏?!”耶律宗政悚然一惊,难道大宋皇帝知道朝中遗诏丢失这件事了?应该知道,这事情连朝臣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住大宋的耳目!
抬头望向赵祯,耶律宗政看到的只有戏谑的眼神,心中微微一紧,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让大宋出面承认萧菩萨哥的地位了。
“我朝遗诏丢失,如今正在寻找……”
赵祯开口道:“如此便等遗诏找到了再说,如有遗诏颁布天下,我大宋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完便露出和蔼的表情道:“南府宰相好生修养,朕会派御医为你诊治。”
耶律宗政觉得自己的所有计划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大宋天子和他的朝臣真是油盐不进……
第四百零八章智珠在握
耶律宗政已经彻底失望,没想到大宋已经抛弃了原有的迂腐,变得如此精明起来,其实大宋朝堂的风气之所以改变大多是因为商品经济对大宋的影响。
原先大宋的价值观是建立在官本位的基础上,可自从赵祯亲政之后便愈加的重视商业发展,对待商人的政策也越来越优厚,商贾的儿子可以参加科举,甚至可以就读于军武院这样的军校。
文武百官与商人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就连政事有得时候也需要充满铜臭的商贾帮助,税收,查账,义举,甚至连军饷也要从商贾处周转。
地方官吏则更是需要商贾,经济建设和百姓的生活水平就是他们的年终勘磨,赵祯改变了对地方官吏的勘磨制度,主要以地方百姓的生活标准为考量。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商人依然坚持着诚信为本分,可官员却越来越偏离士大夫的准则,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商人以诚立身,这样他才能越做越大,而官员在商人的身上学到的却是各种手段。
这很不好,就如现在的朝堂,迂腐也是硬币的一面,他的反面就是坚持与执着,鲁宗道是这样,包拯也是如此。
班师回朝的包拯谢绝了赵祯的所有赏赐,只拿了他这个监军应该得的东西,而对将士们的军功却是一点也没有贪没,这便是他在本心上的坚持,赵祯为此在朝臣面前大肆夸奖了他。
可包拯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臣本监军,躬亲与王事,实乃天地至理,担不起官家的夸奖。”
顿时场面尴尬起来,也让鲁宗道的上疏更加频繁了些,事情有好就有坏,风气变化的朝堂虽然变的更加自私,可这种自私体现在国家的利益上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如耶律宗政的计划落空。
朝臣们不希望帮助辽朝,他们从动荡的辽朝中看到了对大宋有利的一面。
直道耶律宗愿离开也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包拯被同僚死死的拉住,而鲁宗道却是在赵祯的眼神下紧紧的闭上了嘴。
赵祯微微叹息,人世间的所有事情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但现在的大宋确实国力强盛,官员们的风气变化也只是在辽朝使臣面前,他们身上独有的风骨依然还在。
这是最让赵祯放心的事情,毕竟对浸透儒家思想的士大夫来说,煌煌史书对他们的评价才更重要,赵祯派去各州府的监察巡官可不是摆设,他们都是鲁宗道一手调教出来的贫寒子弟,自幼便学习儒家经典,正直的就像是和鲁宗道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连赵祯见到他们都觉得不舒服,身上一板一眼的规矩太重。
可就是他们从州府官员中揪出一大批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昏官,赵祯不得不重用他们,这是鲁宗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阳谋。
他要让大宋离不开这些正直敢言之辈,并且要让这一制度从赵祯开始形成祖宗之法并在大宋长长久久的留存下去。
赵祯有时都在想,这算不算是开检察院的先河?
随着赵祯的思虑飘远,耶律宗政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开,他在心中期望着赵祯会叫住他,只可惜期望往往是徒劳的,他发现赵祯这位仁德无双的君主只会把他的仁慈展示给大宋的臣民,而对于自己这样的外臣多一分都是吝啬。
步履蹒跚的耶律宗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但他的低语许多人都听得见:“果然与真宗皇帝相差甚远……”
众人没有戳破,只不过王曾的身体微微颤抖,而丁谓则是轻哼一声。
待耶律宗政走远,赵祯才缓缓开口道:“此处以无外臣,诸位卿家有何感慨不妨说说,朕洗耳恭听。”
王曾出班道:“起奏陛下,虽辽朝大行皇帝遗诏丢失,可在礼法上依然当尊齐天太后为正统……”
“王相公言之有理,此乃礼法纲常我大宋不能有失,请陛下速做决断!”
鲁宗道也跟着出班附和王曾的话,终于有一个重臣肯站出来了,他鲁宗道已经憋了半天,在他看来承认以及维护辽朝的皇权就是在维护大宋的,毕竟辽朝是大宋承认的北朝。
赵祯无奈的说道:“此时辽朝没有遗诏示人,朕岂能插手,但朕已经照会过辽朝使节万万保护好齐天太后。”
听官家这么一说,朝臣们微微一惊,官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以在暗中相助萧菩萨哥,在辽朝没有公布遗诏的情况下这么做已经是很难得。
众人微微点头齐声赞道:“陛下圣明!”
赵祯暗自苦笑,圣明?要是自己真的圣明就应该支持夏竦和蔡伯俙的计划,而不是权当作不知情,这小子和夏竦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即便是在千里之外,可赵祯对夏竦的小动作依然是了若指掌,宋小乙的黑手和蔡记本就是你中有我的,即便自己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堂堂大宋的驸马和参知政事居然暗中资助皇太妃萧耨斤摄政专权,这要是传出去,即便是两人把罪责扛下,他赵祯也脸面难看。
但已经进行到这种时候,赵祯只能祈祷他二人的计划不要被发现。
袖子里的密信被赵祯捏的紧紧,这东西回宫后一定要销毁,绝不能留下证据,一切的一切只能让夏竦和蔡伯俙两人处理,即便是成功也不能宣告天下,这就是密谍的悲哀。
但赵祯自己是知道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如果夏竦和蔡伯俙的计划成功了也不会亏待二人,现在赵祯的气愤是因为蔡伯俙不听自己的话。
当初曾经无数次的警告过他,夏竦虽为能臣,可手段过于狠烈,这小子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自己深陷其中,等他回来定要让赵妙元好好收拾他!
远在辽朝的蔡伯俙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惹得夏竦微微诧异:“蔡家小子你穿的可比老夫厚实的多,怎么反而打起喷嚏来了,莫不是伤寒之症?”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摇头并向南面望了一眼道:“没甚的事情,只觉得鼻子痒痒,莫不是东京城中有人说我坏话……”
第四百零九章波澜起
赵安仁真的很有能力,难怪他能在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周旋许久,可在蔡伯俙面前,这位能力极强的间人却面临崩溃,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的能力出众却极为胆小,即便是干成了大事也会在事后吓得半死。
夏竦的计划很成功,但他忽略了一点,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样疯狂,蔡伯俙看着眼前提心吊胆不断扫视着窗外的赵安仁道:“你做的很好,何必这么担心?”
赵安仁苦笑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大宋商贾介绍给了萧耨斤,已经算是完成了我的任务,为何还不让我进入大宋的使团躲避?”
蔡伯俙无奈的说道:“给萧耨斤提供财物只不过是初期计划,你还要诱使她去对付萧菩萨哥,只要萧菩萨哥一死我便会接你回大宋!”
“什么?!”
赵安仁大惊失色,原本他以为自己只需要帮大宋商贾与萧耨斤牵线而已,谁知自己的举动居然会让萧菩萨哥死掉!
“可我并不想让齐天太后死啊!”
蔡伯俙直直的盯着赵安仁道:“你还有的选择吗?萧菩萨哥不死,辽朝如何动荡?你又如何有机会回到大宋,你真的以为我大宋使团能轻松带走你这个辽朝黄门令?你就算要回到大宋难道就不带一个投名状吗?!”
“可萧菩萨哥是大辽的太后,她是唯一能定乾坤之人,如果她死了,就没人能制衡萧耨斤,到时她便可专权摄政,权倾朝野!”
蔡伯俙不屑的望着赵安仁:“难道大辽皇帝是个摆设不成?即便他再过通晓儒家典籍,再喜好音乐也是辽朝皇帝,不是吗?”
赵安仁牙齿打颤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断去萧菩萨哥对陛下的援助,让陛下和萧耨斤争夺皇权……这……这……”
“耸人听闻是不是?可你别忘了你是宋人,你生在大宋,且父母高堂皆受大宋奉养,你是怎么来到辽朝的不会忘记吧?”
蔡伯俙的话瞬间就勾起赵安仁心中最大的恐惧,儿时留下的可怖印象至今不能从他的心头磨灭,即便是他已经除掉了那个掳走他的游骑也不能释然。
辽朝是侵略者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中扎根,虽然之后他的生活很好,可已经成为阉人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变回正常人!
赵安仁心中的恐惧慢慢被仇恨所替代,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看的蔡伯俙心中发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萧菩萨哥会死,但你要给我足够多的财物,否则不能打动萧耨斤。”
“没问题,财货你要多少有多少,整个辽朝的财货我都有权调动。”
蔡伯俙的话让赵安仁微微吃惊,即便是相信蔡伯俙的能力,可依然没想到他能有如此大的权限,辽朝的宋人商贾繁多!
“如此我就有把握说服萧耨斤!”
其实萧耨斤根本就不用赵安仁去说服也会对萧菩萨哥下手,当赵安仁把手中的清单递给萧耨斤的时候,这位辽朝的妖妃邪邪一笑:“当年本宫救你真是没错,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等本宫临朝称制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安仁谄笑道:“小的多谢娘娘,这些财货皆是大宋商贾所献……”
萧耨斤捂着嘴咯咯的笑道:“本宫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想要更多都有是不是?这些商人好生精明,知道现在以财货助本宫,将来便会得到更多。”
“不只如此,大宋的商贾还说您将来一定会临朝称制,不过过程稍稍困难了些。”
萧耨斤微微皱眉道:“哦?为何!”
“他说您要想摄政,必须迈过一道坎,有齐天太后在那里阻碍着,您即便是临朝称制也很困难。”
啪~
精美的瓷器从萧耨斤的手中飞出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飞溅的瓷片刺得赵安仁脸颊生疼,但他依然不敢躲避,眼前的萧耨斤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还算稍有姿色的面目变得既丑恶又狰狞。
“萧菩萨哥!萧菩萨哥!那商贾说的没错,本宫现在的唯一绊脚石就是她萧菩萨哥!必除之而后快!”
目的达成的赵安仁依然害怕的微微颤抖,眼前这个被权利冲昏脑袋的女人让他感到了疯狂。
其实不用他赵安仁多说萧耨斤也会对萧菩萨哥下手,当年隆绪封萧耨斤为顺圣元妃之后她就毫不知足,并且变得更加野心勃勃傲慢无礼,在多次陷害皇后萧菩萨哥无果后,暗中收罗亲信,培植势力,就是为了给今日的专权奠定基础。
看着赵安仁离去的背影,萧耨斤喃喃自语:“耶律隆绪,你即便是打破常例封我为法天皇太妃也不够,凭什么我要在萧菩萨哥之下?我是只骨的生母,我才应该是太后!”
怨毒的话说完,萧耨斤猛然拉动一旁的绳索,清脆的铃声响起,一群内侍走进她的宫殿为她更衣,这里是萧耨斤的寝宫,她不方便在此召见外臣。
辽朝的上京和大宋的东京城完全不同,这里是各族杂居之地,当然有着严重的等级之分,但大致结构还是遵从了汉人的筑城之法,由皇城和汉城组成。
皇城在北略呈方形,城墙上筑马面,城门外有瓮城。大内位于皇城中部,其正中偏北部有前方后圆的毡殿和官衙。独特的是皇城北部为空旷平坦之地,这里被专门设为毡帐区接待契丹各个部族,无数的白色帐篷如星罗棋布。
城东南为官署、府第、庙宇和作坊区。汉城在南,是汉、渤海、回鹘等族和掠来的工匠居住的地方。其北墙即皇城南墙。
即便是已经成为封建王朝如此之久,可上京依然保留了许多游牧风习,具有典型契丹族特色。极注重防御,有完整的城防设施,而且分为南北城,这无形中反映了契丹人对被统治民族的防范。
萧耨斤并未离开皇城,而是直直的向北面的官衙走去,这里是北面官的官衙所在!
辽朝在得了石敬瑭所献的燕云十六州后,便开始实行一国两制的政策,辽设南面官和北面官双轨官制,以本族之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北面官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萧耨斤前往北衙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官员多是她的支持者,在北院她党羽密部,而南院多是支持耶律宗真和萧菩萨哥的。
第四百一十章密谋
如今的北院大王萧安达是萧耨斤的族叔,萧氏与耶律氏乃是世代的盟友,两族都是契丹贵族,一个是皇族,另一个便是后族。
萧氏在辽朝几乎是半边天的存在,萧氏女子要么是皇后要么是皇妃王妃,自然萧氏男子的地位也相当高,就如萧惠和萧安达。
背后就是南院,萧耨斤不屑的撇了撇嘴,自从太宗采取因俗而治的统治方式后,南院的汉人官员便愈发的多了,最为可恶的是他们的汉人思想尤其是张俭!
无论自己百般是好,张俭都是爱搭不理的,联合一帮汉臣对菩萨哥百般拥护,至今也不愿帮助自己。
北院衙门就在眼前,可萧耨斤却见到一个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北府宰相萧浞卜!
他虽是萧氏族人可却是站在萧菩萨哥一边的,萧氏家族庞大,萧菩萨哥与萧耨斤本就不是亲戚,相较于出生而言,萧菩萨哥的身份更为高贵,她是承天太后萧绰的侄女,萧耨斤根本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萧浞卜还未看见萧耨斤,直直的走向萧匹敌身旁道:“苏隐怎生在此等我,何不进北府稍坐?”
萧匹敌却不说话使劲的挪了挪嘴,萧浞卜转头望去却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好歹也是兰陵郡王,岂能被这妖妃吓住!”
萧匹敌苦笑道:“兰陵郡王又有何用?你还是北府宰相也不要看她的眼色行事?”
萧耨斤靠近后两人便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厌恶二字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萧耨斤并不在意,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二人,在她的心中这两条老狗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
整个北府就这两人还在心向萧菩萨哥,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党羽。
待萧耨斤走后,萧浞卜转头对萧匹敌道:“要小心了,此人必回对你我二人下手。”
萧匹敌点头道:“宰相所言甚是,我妻探得消息,你我二人将无罪被戮,与其死,何若奔女直国以全其生!”
萧浞卜微微摇头道:“朝廷以飞语害忠良,宁死弗去他国!”
“既然宰相有如此之志,苏隐奉陪!”
两人相视一笑便向宫外走去,这次萧浞卜约萧匹敌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说,有关皇后萧菩萨哥的安危问题!
在萧匹敌的家中书房,萧浞卜低声说道:“我辽朝商贾耶律贾带回一条天大的消息,左丞相张俭告知与我,萧耨斤会对皇后娘娘下手!”
“什么?!难道她真敢如此?别忘了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又以知命之年,对萧耨斤根本就没有威胁,她没必要这样啊!”
萧匹敌的大惊失色让萧浞卜连连苦笑:“没有威胁,阻碍她萧耨斤专权摄政就是威胁!当初陛下的遗诏只有萧耨斤接触过,后虽放置与上庙,可依然在宫帐军的环伺之下消失不见,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说……可她怎么能逃过那些宫帐军的眼睛?他们都是忠于陛下的,绝不会和萧耨斤私通。”
萧浞卜挥手打断萧匹敌的话伸手捋须道:“那如果当初萧耨斤根本就每把遗诏放入上庙呢?!”
萧匹敌悚然一惊,对了!如果当日萧耨斤捧着遗诏进去出来的时候又带着,那等到众成功去请遗诏的时候就根本找不见,而宫帐军也没有权利搜查萧耨斤!
转头望向萧浞卜积极的问道:“宰相是有什么证据吗?”
萧浞卜苦笑道:“要是有证据早就擒拿贼妃了,何苦演变成现在的局面?”说完萧浞卜脸色严肃的望着萧匹敌道:“当年渤海国人后裔大延琳叛乱,劫掠邻部,你亲率大军讨伐,浴血奋战三日而下,威名震慑四方,由你率宫帐军保护皇后娘娘如何?”
萧匹敌无奈的说道:“没有枢密使的画押,我上哪调动宫帐军?陛下是妖妃所生,即便是再维护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下旨的。”
“那就兵谏!”
萧浞卜的话让萧匹敌为之一呆,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兵谏是谋逆大罪,一旦要兵谏就相当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即便是成功了也会遭到皇帝的泼天怒火,最重要的是名声什么的都完了。
见萧匹敌犹豫,萧浞卜着急的说道:“兵谏只有这一次机会,明年三月陛下将前往大福河春季射猎,此乃天赐良机,南院大王萧惠,左丞相张俭都会前往声援你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为了大辽老夫抛家舍命在此一搏!”
萧匹敌紧皱眉头思虑再三的说道:“也罢!只要能除掉妖后,一家老小又算得了什么?”
萧浞卜见状哈哈大笑道:“这也不一定是死罪,皇后娘娘一旦临朝称制,必然会留下你我性命,说不定还会有所封赏,另有张俭萧惠在其中斡旋,如何能不成事?”
萧匹敌摇了摇头道:“能不能加官进爵我不在乎,只要我大辽的朝堂能正气乾坤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且不知萧耨斤打算给他的兄弟皆封王爵,相比汉五侯也不为过。长此以往我辽朝还何谈中兴?”
这话深深的刺激到了苏隐萧浞卜,长叹一声道:“苏隐所言直指要害,萧惠,张俭二人也是深谙其道,如今大宋之昌盛让我恐惧,无论文治亦或是武功都让人惊心,我大辽看似地域广阔实则国力尚弱,从两国之间的通商便可见一斑。”
萧浞卜的话让两人相视苦笑,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其实也不用多说,辽朝内部凡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宋辽差距越来越明显,这是不争的事实,可笑萧耨斤鼠目寸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而却看不见最大的威胁。
宋辽虽互称兄弟之国,可实质上却把对方当作最大的敌手,党项偏安西北,连国家都算不上,谁会当他是威胁?其他的国家就更不能与宋辽相提并论了。
一帮死忠与辽朝的臣子看的是心急无比,可现在这种局面大宋不来攻伐已经是邀天之幸,只有迅速的平定国内的乱局才能让辽朝突飞猛进,毕竟耶律宗真是个有德之君,可惜就可惜在他的生母萧耨斤身上。
第四百一十一章黄雀的利益
时间就如一个技术高明的小偷,在你的不经意之间拿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且悄悄溜走。一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辽朝的内乱也整整持续了一年之久。
对于辽朝的内乱大宋从上到下是持有充满喜闻乐见的态度,也成为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萧耨斤的大名在大宋几乎是家喻户晓,宋人在忠君思想的熏陶下对她的所作所为极其不耻,甚至唤她妖妃。
赵祯带着儿女悄悄的溜出皇宫,在他看来让儿女们多接触一下百姓的生活是一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情,即便是王语嫣和杨采薇不理解也无所谓。
东京城是多么色彩缤纷的世界!
赵旭坐在茶座上念念有词,已经三岁的他居然开始背诵《大学》,唇红齿白的俏模样嘴中念叨着:“人静而后安,安而能后定,定而能后慧,慧而能后悟,悟而能后得……”
看得一旁的中年人目瞪口呆,回过神来赞道:“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赵祯只能稍显尴尬的回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赵旭什么都好就是太听他母亲的话了,自己无数次的说过小孩在玩闹的时候就是在开发才智,她和杨采薇二人偏偏不信。
还好俩个儿子各有特色,赵旭听他母亲的话认真学习,而赵昀则是继承他母亲身上的党项血统,生性活泼好动一刻也消停不下,现在正和他姐姐赵灵从一旁的玩具店疯跑过来。
一旁的三才抱着一堆玩具急慌慌的跟着,生怕两人摔倒,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年轻的父亲带着管家和儿子出来游玩,刚刚的中年人羡慕的说道:“你这后生倒是舒坦的紧,儿子聪慧,女儿活泼。”
赵祯苦笑着指了指赵旭道:“只不过大儿子是个书蛀虫,整天被他母亲督促读书,这小小年纪便整天之乎者也,完全没有孩子的活泼之气。”
中年人笑道:“别人家都是发愁孩子喜动不喜静,你倒好有个这样的儿子还不高兴,少年老成将来必成大器!”
赵祯喜欢与百姓这样的对话,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脱离实际,于是开口问道:“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中年人见赵祯的气质和蔼,但一举一动中充满贵气微微笑道:“老夫归隐之士周辅成。”说完便指了指一旁的四十五岁的少年道:“这是犬子周敦颐,虽也喜读书,可就是问题太多,又喜寻根究底着实让人无奈。”
赵祯笑了笑:“勤于思考是好事,我朝就需要这样的孩子,不知在何书院读书?”
周辅成略显骄傲的答道:“此子才智上佳就读与应天书院。”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周敦颐道:“你是不是想探究世间至理,比如天上的星星是怎么来的,太阳为什么东起西落,月亮为什么有盈亏圆缺,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地上的万事万物是怎么形成的?”
他的话让周辅成大惊,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儿子的想法?再看向一旁的儿子,整个人都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眼睛中发出晶亮的光芒。
周辅成苦笑道:“衙内的话正中他的下怀,此子最喜探究这些大道,每问与我却皆不能答。”
赵祯哈哈大笑道:“你不该送他去应天书院,而是应该送他去玉清昭应宫才对,那里有他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周辅成微微惊讶道:“听说陛下重修玉清昭应宫,以智慧宫为其名,难道里面真有世间的大智慧不成?”
“当然有,此子才智上佳,待其从应天书院学成送去智慧宫也不迟。”
周辅成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
两人从孩子入手,聊着聊着便拐道时政上去,这是大宋的风气,现在的大宋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尤其是东京城几乎人人都有一些见识和才学。
现在最时尚的话题便是有关辽朝,赵祯和周辅成二人也谈到了这个话题。
“如今的辽朝日渐衰落,妖妃萧耨斤在国内一手遮天,听说萧菩萨哥被她软禁与上京之地,且北府宰相萧浞卜和兰陵郡王萧匹敌身死,忠君之臣身死此乃大道有缺啊!”
赵祯微微点头,但却并不答话,他知道的消息可是更加详细也更加残酷的,萧浞卜和王萧匹二人本打算在今年春季涉猎的时候兵谏耶律宗政,可谁知消息走漏并且让萧耨斤知晓。
结果在年前就被萧耨斤和其党羽罗织罪名诬告谋逆处死,并且牵连到萧菩萨哥的身上,还好耶律宗真顾及养育之情,对萧菩萨哥偏袒并且当着朝臣说:“皇后侍奉先帝四十年,将我抚育成人,本当做太后;现在没有做成,反而要拿她治罪,这如何使得?”
这话就是在给萧菩萨哥做背书,也让萧耨斤无法用谋逆之罪牵连道萧菩萨哥,但他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萧耨斤是他的生母不能让她的脸面太难看,最后无奈同意把萧菩萨哥迁居上京。
左丞相张俭和南院大王萧惠苦苦哀求也没用,在耶律宗真看来萧菩萨哥与萧耨斤不能待在一处,既然母妃到了捺钵那只能把萧菩萨哥迁走。
在耶律宗真的眼中自己是在保护萧菩萨哥,但在张俭和萧惠看来这是在把萧菩萨哥往绝地推!
如今的南北二院官员已经全部跟随宫帐到达捺钵,萧菩萨哥一旦到上京几乎就是自寻死路,之前身为大宋天子的赵祯提醒过他们,务必不能让萧菩萨哥这个皇后离开耶律宗真,整个辽朝也只有耶律宗真的身边是安全的。
赵祯几乎已经看到了历史的重演,更为让他心悸的是这场历史的重演是他自己一手导演的。
萧浞卜和王萧匹二人就如树枝上的蝉,而萧耨斤则是背后挥刀的螳螂,赵祯则是螳螂背后的黄雀,无论结果如何,最终的赢家不会是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她们都输了,只有大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赢家。
赵祯只是把一切都布制好,加上夏竦和蔡伯俙的小手段便会使得辽朝陷入萧耨斤的残暴统治,十五岁的耶律宗真还没有办法与他的生母做对。
第四百一十二章死了?
赵祯和周辅成聊的很投机,此人不光学识渊博对时政也很有见地,但赵祯还是奇怪的问道:“先生有如此学识为何不入仕?”
周辅成笑道:“老夫目光短浅不善于做官,只有治学一道上还算严谨,曾与大中祥符八年中进士,升为桂岭县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桂岭任职一年多,与同僚多为不和便辞职归隐。”
赵祯笑道:“先生这是打算大隐于市?”
周辅成尴尬的指了指儿子:“皆因犬子求学之故,老夫这才发现坐井观天,如今东京城之繁华让人耳目一新,只可惜功利之心太重有违儒道之学。”
这是大实话,随着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如今的东京城中功利心越来越重,朝臣中有些正直之士也曾上疏过,可赵祯不愿停下改革的步伐。
眼前的周辅成一语道破其中的弊端让赵祯稍稍脸红,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赵祯惊讶。
“草民周辅成参见陛下!”周辅成微微躬身在赵祯的身边低声说道。
自己的身份居然被识破了,赵祯看了看四周的亲卫,发现他们隐藏的很好,眼前的周辅成绝不可能发现。
奇怪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对周辅成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朕的身份?”
周辅成笑道:“陛下虽素衣便服,可身上的气质却如坐云端,非手掌天下权者无以如此,草民虽与陛下谈笑风生,可内心却是如日当头,不敢错话是非。更为明显的是如此年轻又有如此气质的人,朝堂中怕是除了晏殊晏相公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可老夫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赵祯微微感叹道:“先生真乃大才也!”
周辅成摇头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其实陛下的破绽是被犬子发现的,犬子说世间有如此学识者非陛下无人也!”
赵祯老脸一红,周敦颐是什么人?
理学祖师,一代鸿儒,赵祯被他夸赞有学识心中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对着周敦颐道:“你的观察很仔细,但朕的学识也是从书中得来,你想要获得的答案也在书中,朕这便准你随意进出与崇文苑如何?”
崇文苑是大宋皇帝的图书馆,里面的藏书之丰富让人叹为观止,周敦颐眼睛微微发亮的望向自己的父亲,周辅成微微点头道:“既然是陛下赏赐的就勿要推辞。”
周敦颐恭恭谨谨的对赵祯拜下行礼道:“草民谢陛下赏赐!”
赵祯微笑道:“平身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切不可死读书,也不可尽信书!”
周敦颐一惊抬头道:“难道书中也有错?!”
和周辅成相识一眼哈哈哈大笑,赵祯摸了摸周敦颐的脑袋道:“痴儿,书中的知识又是从何处而来?还不是先人以所见所闻加上自己的理解写下,如果有一天你的知识积攒到足够的程度,你自己也可著书立说啊!”
赵祯说完便转头对周辅成道:“朕和你聊得相当投缘,你的学识朕也算是考量过了,既然有进士出身,可否请先生入朝为官?”
见周辅成要拒绝,赵祯挥手道:“先生别忙着推辞,在朕的治理下大宋虽然日新月异,可风气过于浮躁,朝中的参知政事鲁宗道不止一次上疏与朕,可朕却没甚的好办法,如今你也发现这问题,可否请先生助朕?所谓的文治实乃名不副实!”
皇帝的都把话说的如此真切了,而且周辅成眼看大宋的风气变得浮躁也是心中不忍,稍稍思虑便答应下来:“如果草民的学识能得陛下看重,草民必以身效王事!”
赵祯高兴的离开,出宫本是带着儿女体验生活自己也能散心,谁曾想遇到了周敦颐父子,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赵祯对商品化入侵社会的可怕深有体会,改革的阵痛是在所难免的,但问题是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
后世便是相当好的典型,为何要提倡和谐?为何要提倡那些本就存在与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之中的东西?还不是因为缺失!
赵祯不希望大宋也变成这样,当一个国家开始正面宣传和提倡美德的时候,这个国家就已经远离了它。
在大宋根本就无需提倡所谓的中华传统美德,因为在这个国家百姓的骨子里它早已存在。
宋人的思想淳朴,现在只是刚刚接触商品经济带来的冲击,生活质量迅速提高之后带来一丝躁动。
赵祯相信强大的儒家思想和封建思想能按压住这股躁动,封建时代的最大好处就是能思想上的统治强大到无与伦比地步。
才刚刚看见东华门,俩个小家伙就不肯向前,灵儿和赵昀嚷嚷着要在去找姑姑,不远处的驸马都尉府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难所……只有赵旭无所谓的牵着赵祯的手望向不远处的驸马府。
赵祯皱眉的对女儿呵斥道:“今天带你们出来玩了这么久还不知足?回去晚了看你如何受得了你娘唠叨!”
灵儿无所谓道:“我无碍,只不过弟弟怕是难逃小娘娘的惩戒喽!”
赵祯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把三个孩子统统送进驸马府中,赵妙元带着自家儿子蔡玉高兴的迎接了侄儿侄女,只不过赵祯稍稍聊了两句就急急的离开,赵妙元已经不止一次的埋怨他把蔡伯使的团团转,去辽朝整整一年也不见回来。
独自一人回到宫中的赵祯刚坐下喘口气,便被王语嫣和杨采薇二人唠叨起来:“官家真是心大,好好的孩子留宿在姑母家像什么样子,外臣知道了还以为偌大的禁中容不下他们似得。”
赵祯无奈的挥手道:“都是亲姑侄无妨,无妨,再说他们的年纪也该找个玩伴不是,蔡玉,蔡芸正好与他们做伴。”
两女还要说什么,赵祯的救星便到,三才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又飞也似的退了出去,直到赵祯叫住他:“何时如此慌张?”
三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辽朝皇后萧菩萨哥自缢身亡……”
王语嫣和杨采薇二女惊叫一声便望向赵祯,谁知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祯的面色如常让王语嫣和杨采薇有些担心,试探的问道:“官家怎生如此随意,毕竟是辽朝皇后,就这么死了我大宋是不是该凭吊一下?”
赵祯微微摇头:“这是黑手发来的消息,等辽朝使团陈诉悲情再凭吊也不迟。”
两女躬身退去,她们知道现在要把宫殿留给官家一人个独自思考……
第四百一十三章辽皇春猎
环绕辽朝上京的南水河旁有一座小小的船坞,这里是大宋商贾货物集散之地,一间破旧的库房之内,蔡伯俙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伙计,而夏竦则是不厌其烦的问道:“你确定没拿错?你确定?”
伙计苦笑着答道:“这是赵安仁亲手递给小的,绝不会有错!”
夏竦和蔡伯俙二人为之一呆,没想到辽朝皇后萧菩萨哥居然自杀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一时间两人几乎是僵硬在原地半个时辰都说不出话来,气氛诡异的让屋中的伙计战战兢兢。
夏竦首先打破沉默对伙计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等等,立刻通知赵安仁让他前往我大宋使团驻地!”
待伙计走后,蔡伯俙涩声道:“这下辽朝要真的变天了,内乱才刚刚开始,没想到她萧菩萨哥居然如此刚烈,萧耨斤虽然除去大敌,怕是也不能长久了。”
夏竦微微点头:“没想到这萧耨斤看似聪明其实却如此愚蠢,她有一百种方法能让萧菩萨哥乖乖就范,可唯独逼其自杀不可取,谁不知道冯家奴、喜孙二人就是她养的狗?”
蔡伯俙苦笑道:“这二人在诬告相萧浞卜,萧匹敌谋反的时候已经露了相,现在还派他们去加害萧菩萨哥这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萧菩萨哥的死是她逼的吗?唉,你我还是早日回国离开这纷乱的辽朝吧……”
这次难得的夏竦没有反对:“嗯,也是该离开了,萧菩萨哥一死,辽朝肯定要乱起来,萧耨斤没了阻碍专权摄政就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的她其实已经开始,就差临朝称制这一项没做。”
两人无奈苦笑,他们本打算让萧耨斤利用罪名处死萧菩萨哥,谁知萧耨斤更加直接,派明火执仗的杀人,人家不堪欺辱含恨自杀,这下乐子大了,无论是从礼法还是人情上讲,萧耨斤都变成了恶人。
反对她的人会越来越多,而她的手段也将越来越残酷,这对大宋来说是最好的接过,已经完成计划的蔡伯俙和夏竦现在当然要赶紧返回大宋,他们可不希望被卷入这场政治黑暗之中。
而在走之前却一定要把赵安仁带上,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相信很快赵安仁便会抵达上京的大宋使团。
辽朝与大宋不同,天子并不住在五京之首的上京,而是住在四时捺钵中,这是有别与中原王朝的皇帝巡狩制度,属于辽人首创,一切重大政治问题均在捺钵随时决定,是处理政务的行政中心,就如大宋的两府差不多。
这样的好处便是能照顾到辽朝广博的领土,但坏处也体现出来,在这个靠人力传递消息的时代,移动的捺钵显然会使得消息传递变慢。
上京的衙门多是摆设,而大宋使团并无跟随捺钵的权利,便只能在上京中带着,上京的南北二院只不过是给辽皇回来的时候用的,现在里面的辽朝官员几乎被萧耨斤全数带回春捺钵中。
还好赵安仁并没有随萧耨斤前往春捺钵,只要此时进入大宋使团,便可保他安然无恙。
大宋的使团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因为萧菩萨哥的死,作为使者的夏竦和蔡伯俙一定要等辽皇耶律宗真的召见,表达大宋的哀悼和凭吊之后才能离开。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春季,对于辽人来说是个射猎的好时节,辽朝隆重的春季射猎开始了。
春捺钵也称“春水”,取春渔于水之意,鸭子河泺,又名鱼儿泺,鸭子河泺东西二十里,南北三十里,长春州东北三十五里,四面皆沙埚,多榆柳杏林。
辽皇耶律宗真的车帐到达鸭子河泺后先在冰上搭起帐篷,凿冰钩鱼。钩鱼开始前先派人于河上、下游截鱼,以防逃散。
按照规矩耶律宗真要亲自钩得头鱼,之后便在大帐中置酒设宴,并命前来祝贺的女真各部酋长依次歌舞,上寿助兴。
年仅十六岁的耶律宗真最喜欢射猎,钓鱼也是酷爱的活动之一,每年瞧见父皇钓得头鱼,他总是第一个为父皇庆贺的人,现在父皇不在,他便要担负起头鱼的重任。
这不光是钓鱼那么简单,还意味着给大辽祈祷丰硕之年,之后便能待冰雪消融,天鹅飞回,乃纵鹰捕鹅猎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了。
坚硬的冰面上早已安置好了虎皮座椅,四周甚至围起了棉帐子,这让耶律宗真不满,大辽的皇帝可不是不能受冻的羊羔!
“把这些琐碎统统撤掉,朕拥有天下最为强悍的斡鲁朵,他们便是朕的帐篷!”
耶律宗真的话让众人赞叹,而四周身着铠甲的威猛斡鲁朵更是齐齐的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挡风,这是他们的荣誉,也是皇帝对他们的信任。
斡鲁朵乃是辽太祖设立的亲卫,与大宋的禁军相同都是负责守卫皇宫、保护皇帝出行安全以及皇帝去世后为之守陵的精兵强将。
辽朝皇帝征募固定兵员,与部落骑兵和汉人相混,组成禁军斡鲁朵,部署在帝国的战略要地,作战时则首先行动,年轻的耶律宗真才智过人,他知道这是太祖发展禁军及严格控制皇族成员的手段,也是辽朝削弱部落贵族权力的重要措施。
没一会耶律宗真的鱼竿便开始抖动,冰封了一冬天的鱼儿忍受不住饵料的诱惑开始咬钩,这里的鱼儿肥大壮硕,个头甚至到达了成人的腰部。
耶律宗真双手紧握鱼竿,多年的狩猎让他的身体十分结实,这时候只有他靠他自己,谁也不能帮忙。
耶律宗真第一次觉得鱼的力气有这么大,在四周斡鲁朵发出呐喊助威的时候,他双臂猛然一用力,坚硬且富有弹性的龙公竹做成的鱼竿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拉成满月状,四周的文武皆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到了,齐齐的发出喝彩。
一条巨大的鲤鱼从冰窟窿中飞出带起一条晶莹的匹练重重的砸在冰面上,这条鲤鱼大到两三个斡鲁朵都按不住它,足足有少年的个头大小,身子圆滚滚的就如柱子般粗细。
一时间鱼儿泺响起巨大的欢呼,万岁之呼更是绵延到了远处硕大的帐篷中让萧耨斤皱紧眉头。
第四百一十四章各怀心思的辽朝母子
就在群臣们欢呼的时候,张俭悄悄的走到耶律宗真面前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道:“请陛下亲自了结它的性命,为大辽祈福!”
耶律宗真微微一笑的接过匕首道:“这么说事成了?”
借着声浪的掩护,张俭微微点头道:“齐天太后已经被安全送回祖地,由斡鲁朵严密护卫,陛下放心绝不会有所差池。”
耶律宗真长舒一口气道:“如此甚好,毕竟是养育朕多年,也侍奉先帝如此之久,让朕眼睁睁的看着她遭遇不测实在不忍,回祖地安养怕是她最好的归宿,这也使得朕能发现母后的阴毒。”
张俭躬身说道:“陛下乃万乘之君,这些鬼蜮伎俩在您的面前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呵呵,现在的辽朝内部怕是多为母后的党羽,岂能不值一提?朕今年已有十六,尚且不能亲政,比之大宋天子所差甚远,就连见识和眼光也不能相比,要不是他赵祯示警,朕说不定还不知母后欲害齐天太后……”
见耶律宗真的态度气馁,张俭加重语气说道:“陛下怎可有如此荒唐的念头,您和大宋皇帝的起点不同,你的父皇是一代雄主,相比之下您就稍显不足,而大宋真宗皇帝却不如先帝,他的儿子当然显得要圣明了些。”
耶律宗真笑着挥手道:“你且不必如此安慰朕,朕看的清楚,大宋天子确实有一代圣君之资,但朕绝不会气馁沉沦,朕要比他做的更好!让我大辽永远的凌驾于大宋之上!”
张俭目光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陛下有此志向,何愁大辽中兴不成?臣愿追随陛下铲除奸邪以震朝纲!”
耶律宗真拔出精美的短刀,寒芒闪闪烁的刀身轻松的破开鱼头,一旁的斡鲁朵高声大喝:“吾皇威武!鱼大祭天,大辽隆盛,中兴昌达!”
一群穿着布条的萨满围着大鱼不断的跳舞祈祷,他们的行为在耶律宗真眼中殊为可笑,父皇早就说过,大辽之所以有今天都是靠自己的战刀劈砍出来的,自己绝不会把大辽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这种仪式上。
耶律宗真冠巾时服腰系玉束带,于上风观望,有鹅之处举旗,探骑驰报,鼓手们远远的敲响牛皮鼓。
天鹅受惊而起,左右围骑举旗猛挥。耶律宗真便飞身上马,挽弓搭箭直趋头鹅,勇士策马相随。
如此场景快意豪放,让耶律宗真忍不住放声长啸,身后的勇士遥相呼应。天鹅刚刚飞起速度不是很快,耶律宗真找好时机猛地的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抬起前蹄却并不能影响他张弓搭箭。
一声箭啸,领头的天鹅猛然一滞便一头栽下,自有游骑飞驰过去首献宗庙祭祀祖先,耶律宗真率领群臣各献酒果,纵饮作乐。
这是属于契丹人的快意潇洒,即便是祭祀也充满游牧民族的豪放,相比于中原王朝的正统与繁文缛节的礼法更显生命气息。
路过萧耨斤的座位时,耶律宗真满脸的气氛,即便是他悄悄救走了萧菩萨哥也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萧耨斤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除了张俭萧惠等一部分南院臣子,其他人几乎都是听命与萧耨斤的。
悄悄救走萧菩萨哥对耶律宗真来说算不得什么,而且萧菩萨哥还答应他绝不会在干涉朝政,她已经累了,不愿再进入朝堂这趟浑水中只想在契丹祖地颐养天年,这对耶律宗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耶律宗真清楚,现在的自己正在面临和当初大宋皇帝一样的问题,亲政!
亲政对于皇帝来说就是获得一国的最高权力,大宋皇帝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获得亲政之权,而自己如今已有十六岁,却还在为亲政发愁。
“难道要朕把母后也废掉吗?这种行径与禽兽何异?”耶律宗真紧皱眉头微微苦恼,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他对父母亲情看的很重,这也波束住了他的手脚。
猛然间想起赵祯,当年大宋皇后名义上是自杀,而父亲则是在得到消息后冷冷的说大宋年轻的皇帝将成为大辽最大的威胁,难道当年刘娥的死也不是自杀?!
想想都觉得大宋皇帝的果断,如果真是这样,难怪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耶律宗真向张俭说出内心的苦恼,哪知张俭哈哈大笑:“陛下一时着相,您当日用在齐天太后身上的手段,难道大宋皇帝就不能用?”
耶律宗真恍然,定然是这样,说不定大宋的太后刘娥根本就没有死!
微微感叹的说道:“只可惜这种方法不能用在母后身上,她的防卫不输与朕!”
张俭微微摇头:“陛下有所不知,朝中向着您的臣子还有很多,只不过畏与她手中的权利敢怒不敢言罢了,只要您对其斥责惩戒,定然会一呼百应。”
耶律真宗思虑再三后说道:“还是再等等,朕不想与母后剑拔弩张。”
张俭一阵默然,眼前的皇帝与先帝相比确实优柔寡断许多,可这样的皇帝何尝不是臣子的幸事,张俭深深的明白,大宋天子的仁德之下有一颗坚定维护皇权的心,他虽有仁义却无妇人之心,而眼前的耶律宗真与其相比还差上不少。
皇帝与臣子间的对话让萧耨斤很敢兴趣,此时的她自认为害死萧菩萨哥之后便没有任何障碍,专权摄政就在眼前,而现在的她最重要的便是监控住儿子与臣子之间的活动,一丝一毫也不能松懈。
唯一让萧耨斤不爽的便是大宋皇帝赵祯,他十二岁亲政的事例近在眼前,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拿大宋说是的了,这让萧耨斤进退两难。
以年龄作为限制儿子亲政的借口显然行不通,而才智则是更不能说,难道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自己的儿子不如大宋天子?
手下的谋臣萧孝先建议自己等耶律宗真年岁大的时候废掉他,另立小儿子耶律重元为帝。萧耨斤在心中微微自得,反正有后手,现在的朝政之权几乎都在自己的手中,儿子要是听话便可,如若不然便废了他。
母子两人各怀心思,儿子想极力维护母子关系,而母亲却把儿子当成自己权利路上的绊脚石,这一切只有大宋的夏竦看得清楚,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天赐之机……
第四百一十五章一触即发
夏竦和蔡伯俙也跟随辽皇来到了鱼儿泺,本来他们是没有权利跟随皇驾的,可作为大宋的使臣,耶律宗真还是以大辽皇帝的名义邀请了他们。
虽然都在观看辽皇春猎,但两人看到的东西却不相同,夏竦看到了辽皇与萧耨斤之间的矛盾,亲政对于帝王来说是个相当困难又漫长的道路,尤其是发生在子幼母壮的局面下。
蔡伯俙看到的却是辽朝的草原本性,他们策马奔腾,弯弓射猎,这是与中原文明截然相反的习性,难怪辽人善于骑射,这种本能已经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击败辽人的方法是不是可以从他们的习性上入手?”
蔡伯俙的喃喃自语让夏竦哈哈大笑:“要想改变辽人的习性,除非辽朝和我大宋一般安心的学习儒家经典和耕田种地!”
蔡伯俙转头道:“那可不见得,你忘了还有什么能让人不事生产忘掉骨子中的东西?”
“什么东西?”夏竦好奇的问到。
“陛下严加管理又深恶痛绝的。”
“佛门?!”
蔡伯俙端起眼前的酒具细细的品尝着辽朝的果酒微微点头,佛教这种东西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佛经会让人的心灵平静下来,佛理可以让人抛弃杂念。
可这种平静却是建立在人世间的苦、空、无常、和梦幻泡影之下的!
佛教会让人变得消极、悲观、颓废,认为人生就是苦海,否定了人世间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使人不思进取,建功立业是贪权,舍身为国是贪名,努力挣钱是贪钱,人就应该什么都不做整天向佛祖菩萨祈祷。
夏竦和蔡伯俙细说良久都觉得脊背发冷,这是一条毒计,思想上的入侵会导致辽朝的一蹶不振,甚至毁灭一个国家和王朝,中原王朝历史上的先例可不少。
蔡伯俙微微苦笑道:“信佛就要摒弃欲念达到不朽?”
夏竦嗤然一笑:“不朽?你瞧见煌煌史书中有谁真的不朽!摒弃欲念?追求不朽便是世间最大的贪欲!”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辽皇耶律宗真坐在宴会的上首对大宋使团招了招手道:“朕自幼便学习儒家典籍,通晓诗词,如今大宋使臣在此何不即兴赋诗?”
机会来了怎能放过?夏竦在下几下踢了蔡伯俙一脚小声道:“机会来了!”
蔡伯俙起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蔡伯俙才疏学浅又整日经意商贾之道,已无诗才,但观今日大辽气象却感慨良多!”
上首的耶律宗真惊讶道:“哦,我辽朝何处让蔡副使感慨良多?”
蔡伯俙在瞧见夏竦的眼色后微微点头道:“外臣看到如今的大辽纵马射猎颇为不忍,一国之风气岂能如此杀伐?实乃非大国之道。”
他的话引起一帮辽臣的哈哈大笑,萧孝先开口道:“我大辽本就是游牧为生,儿郎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以放牧打猎为生,杀伐之气当然比你大宋要重得多。”
蔡伯俙摇头道:“杀伐之道乃毁灭之道,非治国之道!”
张俭眼中精光一闪的喝到:“放肆!我辽朝如何治国还需你一外臣多言?”
蔡伯俙摇头道:“我只不过是说出我说看到的东西,难道有错?”
耶律宗真却是感兴趣的说道:“无妨,不过是酒宴间的说笑罢了,蔡使臣你继续说。”
蔡伯俙点头道:“那请陛下恕我冒昧,时间万物讲究的便是平衡,任何事情过甚就会物极必反,就如我大宋原先重文轻武一样,陛下说是吗?”
“嗯,蔡副使言之有理,这便是道家的讲究的阴阳平衡。”
耶律宗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皇帝,一下就看出要害,蔡伯俙点头道:“陛下圣明。”
话说到这种地步便没必要再进行下去,否则便会适得其反,所谓的阳谋就是要正大光明的把对方引入圈套,即便对方知道也无济于事,就如现在的张俭,他虽然知道这是大宋使团的圈套,可只能死死的盯着夏竦和蔡伯俙而不能发作。
蔡伯俙闭嘴退回座位,夏竦微笑着点头,这一幕在外人眼中仿佛是在称赞蔡伯俙的辩才,只有张俭面露怀疑,什么时候大宋的使臣这么好心眼了?
他可是在大宋的手上吃过不少的亏,从皇帝到臣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说来可笑,萧耨斤这样挟权弑杀的皇后居然是信佛的,这让耶律宗真很快的联想到佛教,道教是大宋的国教,辽朝自不能把它当作信仰,而佛教就随意许多,更为重要的是佛们诸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类的谚语便是相反与杀伐之道的。
这种想法就像是幼苗一般在耶律宗真的心中扎下了根。
春猎的快意时光过得很快,三个月之后的六月初六迎来了入伏的第一天,辽朝正式开始了加封典礼,无论怎么争取耶律宗真的亲政之权还是遥遥无期,萧耨斤终于展露出她蓄谋已久的阴谋,自立为后!
本不应该朝贺的大宋使团在夏竦的授意下送去了隆重的贺礼,精美的丝绸,光洁照人的瓷器以及各种礼器堆积如山。更加过分的是萧耨斤把自己的生辰定位应圣节,这是帝王才能拥有的权利。
耶律宗真气愤的快要炸开,更加可恨的是大宋使团的所作所为,这简直是**裸的蔑视他的皇权。
做的也也差不多了,夏竦和蔡伯俙打算离开,而辽皇耶律宗真却亲自带人堵住他们的去路。
夏竦整了整身上的衣冠道:“陛下为何阻拦我大宋使团的去路?”
在耶律宗真的授意下,张俭驱马上前:“你大宋使团要回国我辽朝自不会阻拦,毕竟你们已经凭吊过齐天太后,可我大辽的黄门令赵安仁为何会在你们的使团中?”
夏竦惊讶的说道:“黄门令赵安仁?蔡副使你瞧见了吗?”
蔡伯俙奇怪的摸了摸脑袋:“赵安仁是谁?没瞧见……”说完便转头对身后的跟随的仪仗道:“你们瞧见了吗?”
仪仗侍卫互相看了看道:“我等也不知谁是赵安仁。”
大宋使团装傻充愣的模样让张俭很是不爽,随即笑了笑道:“既然你们说没有,那便让我大辽搜一搜如何?如果搜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如果没有我张俭亲自向你道歉。”
“列阵御敌!”
夏竦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拔剑大喝,在蔡伯俙惊骇的目光中,手下的仪仗军士瞬间开始列阵,一时间大宋使团飞快的变成一台高效的战斗机器,盾牌,步人甲居前,长枪在后,弩箭上弦,狰狞的指向张俭。
场面瞬间变得失控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