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大宋,大不同!
年关将至,此时的东京城百姓开始忙碌起来,越是到了年关越忙碌已经成为东京城的普遍现象,工厂的工人要赶工生产货物,酒楼的伙计要堆上笑脸迎接往来的客商,东京城已经成为最大的交易场所,许多的外族商人都会前来东京城进货。
边境的榷场已经不能满足需求,只能成为收取关税的地方。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可不是说说的,契丹人,党项人,甚至还有吐蕃人和大理人,云集于此。
大大的板车满载货物的在大相国寺交易商品,来自党项的商人要把货物全部卖掉并购买大宋的货物才能回去,而年关就是最好的交易时间!
契丹人和党项人只要进入东京城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马车只能在道路的中间行进,要是敢越过红叉撞到行人,对不起开封府的牢饭保准你满意!
对于这种如履云端的道路,他们自然是羡慕已久,还曾派遣使节专程在大宋的朝会上索要,姿态虽然放得低,可一分钱不想出的样子让赵祯直翻白眼,真当大宋好欺负,你要什么就给什么?
此时的大宋与当初赵祯即位时的大宋已经大不同,占据了党项的洪州和盐州千里之地,你党项人来一个试试?不去找你的麻烦就算是不错的了。
辽朝好歹是正经的王朝,虽然做不到光明正大的索要,可开出的价码也是极低的,牛羊千头,骏马数十匹……
牛羊对大宋来说其实是不缺少的,只不过牛作为农耕的重要生产工具不能宰杀而已,但是精明的大宋商人从吐番交易来了青藏高原的雅客,耗牛!
大宋商人发现,耗牛这东西在吐番实在太多,而且全身都是宝!
肉能吃,奶能喝,就连粪便都能在晒干后作为燃料,而且气味并不是很难闻,更重要的是它的毛可做衣服或帐篷,皮是制革的好材料。
于是宋人便利用吐蕃人最需要的茶叶和棉布进行交换,以物易物的方式得到了吐蕃人的欢迎,在大宋不值钱的粗茶经过压制成为茶砖后便成了吐蕃人眼中的宝贝。
在大宋能吃到牛肉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而耗牛在大宋不属于耕牛的范畴自然也没人会刁难这些贩卖牛肉的商人。官府甚至会为这些商人开具特殊的贩牛文书,使得这项生意产业化。
这也使得党项人和辽人把持的牛羊变得不那么重要,现在的贸易已经成为一种逆差,从大宋出口的商品要比进口的商品多得多……
赵祯在大殿上直接回绝了他们的请求,婉转的表达了公路你们党项人和契丹人造不起这一客观事实。
的确,公路的建造费用相当不菲,即便是大宋也是靠的地方商贾才能筹资建造,各地的官府允许他们分取所收的钱款,过路费已经成为地方财政的一项重要来源。
有了钱的地方官府自然更加努力的建设自己的特色产业,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好,地方官员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当地的什么特产值钱,并招商引资的开发。
景德镇的瓷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海州的海鲜产品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东京城乃至辽国畅销。
经过蔡记的带动,餐饮的消费不断的促使沿海地区的发展,海鲜经过长途的运输往往容易变质,而干货的出现却使得这一尴尬的局面得意缓解,海带,紫菜,鱼虾,扇贝等都成为餐桌上的美食。
大理,党项,吐番,回鹘等内陆地区成为干货倾销的对象,鲜美的海产品在遇水之后膨胀开的鲜味立刻打动了这些地区的人,上至贵族下至百姓无不喜爱。
而唯一能和大宋竞争的只有辽人,只可惜辽人并不擅长制作,而且商人多是到东京城进行交易,在东京城中辽人的干货往往无人问津。
大宋的公路经过数年的建设已经初步的形成,虽然只是在重要的州府之间,可这样的规模已经相当了不起,商人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把大宋的四京之地连接起来。
以东京汴梁为中心,向外延伸,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西京河南府都在公路的范围之内,公路的筹资模式最受商人和官员的喜爱,商人得到了长久的利益,官员得到了政绩。
赵祯看重的则是公路带来的强大运输能力,这也正是党项人和辽人所担心的。
他们的商人眼线见识到了大宋恐怖的交通运输能力,一辆大车能载员三十至四十人,在四马的拉扯之下日夜不停的前进,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从东京城到达郑州管城,半日之功便能到达西京,这样的速度可谓是快若奔雷了。
如果公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铺设到了真定府,河间府,那对辽人来说压力实在太大,只需几日的时间,大宋的兵马钱粮就能抵达前线,这种不安深深的刺激这辽人的神经,就连官居左丞相的张俭都亲自参与了今年出使大宋的差遣。
他在见识到了公路的运输能力后大为震撼。
南门大街上的辽朝都亭驿中,张俭坐在上首微微皱眉,下面的辽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对他们来说宋朝皇帝拒绝辽人的请求简直是绵羊拒绝虎王!
可张俭知道,此时的大宋已经不再是绵羊,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大宋的官家可不是当年的真宗皇帝,虽然顶着仁慈的名号,可他的仁慈只会对大宋的百姓,从大宋对党项的用兵就能看出端疑。
大宋西征不光给了党项一次沉重的打击,就连辽朝上下也受到了震动,张俭开始的时候还不相信这一切,直到辽朝的密探发回消息,他才逐渐相信大宋的军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下面的契丹勇士还在叫嚣着武力威胁的话,张俭脑门上的神经不断的跳动,在他身旁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轻轻端起茶碗道:“契丹人的秉性就是这样,天生的勇武,仿佛一身血气用不完,张丞相莫要见怪啊!”
张俭挤出一丝苦笑道:“韩王还有功夫玩笑,大宋的强军劲旅就在眼前,此时还说出如兵锋所指的话,实在是……”
萧惠笑道:“这便是我契丹人的特点,血性这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即便是面对数倍与我们的力量也要拼上一拼!要是连这点胆气也没有,何以与大宋抗衡,当年我大辽太祖皇帝一箭定上京,没有如此气魄怎能做到?”
张俭呐呐不言,这些契丹人终究还是契丹人,他们脑子里的勇武思想怎么也消退不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辽朝的担忧
萧惠玩味的看着手中的茶碗,扭头对张俭笑道:“看来左丞相对老夫的话不怎么赞同,不过也没关系,总不能对我契丹男儿浇冷水吧?你的那番言论要是传回捺钵,引来的怕是更多的担忧与不满,这对宋辽两国都不利不是吗?”
张俭呆呆的望着这个眼睛中充满睿智的老人,最后恍然大悟道:“外松内紧?”
“果然是左丞相,洞彻其理!”
见张俭一点就透萧惠立刻笑着点头道:“要是单单把大宋的变化通晓国内,恐怕引起的骚动与恐慌不知几何,不如让咱们的鹰犬叫嚣一下,这样多少也能平静下我朝士大夫的猜想,人言虽可畏但远不及恐惧来的可怕!左丞相文笔极好,不如把东京城的所见所闻奏报陛下!也好早早应对。”
张俭佩服这位韩王的思绪周全,现在辽朝国内并不安定,陛下重病缠身,朝中更是暗流涌动,皇妃萧耨斤蠢蠢欲动,已经日显跋扈,而陛下却置若罔闻,一心教导皇太子耶律宗真。
大臣们也是各怀鬼胎的开始悄悄站队,真正为国操劳的也只有一些兢兢业业的汉臣,就连眼前这位韩王萧惠也是有着自己的算盘。
这样的大辽已经表现出强弩之末的情况,微微苦笑,张俭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好如此,韩王果然是辅弼之臣!明日我也要在这繁花似锦的东京城逛逛……”
“逛逛可以,但却不要被眼前的繁华所迷惑,汉人有句诗词叫做,乱花渐欲迷人眼……”
张俭一下子便涨红了脸回应道:“浅草才能没马蹄……多谢韩王指点!”
说完他便愤然起身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厅之中,契丹的使节立刻恢复清醒的说道:“韩王,这张俭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皇妃的?”
萧惠笑了笑:“只要他忠于大辽就够了,这些汉人臣永远是以强者为尊,陛下执掌大辽当然遵从陛下,皇妃执掌大辽那他就会遵从皇妃,以后不要轻易的试探他,省的陛下怪罪。毕竟他的才能还是相当出色的!”
属下顿时不干了,有人不服不忿的出声讽刺道:“只不过是个酸儒罢了,会那些之乎者也有什么用?”
萧惠皱眉的呵斥道:“你们连人家的脚后跟都不如还在这里嘲笑人家的才智,契丹的勇士可以自大,但绝不能愚蠢!你们几个真的注意到大宋的变化了吗?”
几人涨红了脸道:“宋人不是一向如此,就喜欢钻营商贾之道,从我辽朝赚取了多少银钱,为何不禁止他们的买卖?”
萧惠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禁了宋人的榷场买卖,你们家中的绫罗绸缎从哪里来?精美的瓷器从哪里来,香醇浓烈的美酒从哪里来?党项肥羊的钱财我们还用什么货物去换取?”
契丹勇士一下被萧惠的话给噎住了,只能恨声道:“那就行萧太后旧事!”
“闭嘴!”萧惠粗暴的打断了他们的话:“当年檀渊之战要不是宋人怯战,说不定咱们的大辽已经失去了燕云之地,而如今的大宋居然能西征党项,你们自己说说党项人的战力如何?从他们手中夺取城池容易吗?”
萧惠的话让许多人呐呐不言,党项人的骑兵不比他们大辽弱多少,而且常常辅以“泼喜军”、“强弩军”、“擒生军”、“撞令郎”等诸军,多兵种合成的虎狼之师。
要想在党项人的手中夺取两座城池,其困难程度不亚于对阵那些凶悍的生女真骑兵。
见他们都不说话,萧惠叹道:“如今的大宋已经今非昔比,如果我朝还是如此内斗消耗下去,必会被宋人有机可乘,燕云之地乃是我朝与大宋之间的屏障,党项只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要命的永远是大宋!张俭大才,能看得出宋人现在的实力,单单是这公路便会对我朝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你们以后要多请教人家,不要总是一口一个汉臣的叫着。”
众人被萧惠说的满脸通红,最后锤了一下胸口道:“尊韩王令,我等这就去给左丞相道歉去!”
萧惠微笑的说道:“这就对了,汉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为知己者赴死,只要陛下在他的心中是知己,他岂能不站在我们这边,何况儒家总是讲究大义,在我大辽皇太子就是大义!”
张俭一身青衣的坐在马车中,这样的宽大马车在东京城中可不少,只要一刻钟的时间总有一辆会路过特殊的台子,车夫吆喝着所经过的道路,百姓便会递上铜钱上车坐好。
“东十字大街有没有下的?”车夫的吆喝声打断了张俭的遐想,看了看小窗的外面,果然是东十字大街,象棚高高竖起的长杆就在眼前。
许多的百姓下车了,车厢中只留下几个人,张俭稍稍的有些奇怪,但车夫的话让他很快明白原因:“今天倒是碰到了几位在大宅邸当差的,平日里去大货行街的人可不多。”
张俭要去的封丘门就在大货行街的北面,早已知道东京城布局的张俭微笑着向车夫打听到:“你的车可去封丘门?”
车夫哈哈大笑道:“你这汉子倒是会开玩笑,去是去得,只怕去了之后就不能回来了,封丘军营早就出了告示,擅自靠近十步者格杀勿论,这可是如皇宫般的规矩。”
张俭拍了拍车夫的肩膀道:“你常常往来这里,难道就不知其中的关窍?”
车夫也是闲着无聊,随即笑道:“我可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让进罢了。门口站班的军士可是弩上弦,身着甲的,开不得玩笑。”
车厢中书生打扮的人笑道:“可不是?前两日有一个小贩不听人劝非要去封丘门叫卖,这种人不是想钱想疯了就是间人,门口站班的禁军叫他走开,他非但不走还腆着脸的要送上酒水,可结果能?弩箭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人就被活生生的钉在地上,据说捕快来抬人的时候都是切断箭尾硬把人从地上拔出来的!”
车夫惊讶的叫道:“吓,你可见得?”
书生掸了掸长袍笑道:“本人不才在曹家的家学中当西席……”
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曹家的西席,难怪知道的这么清楚,就是曹家人露出一点消息也够他吹嘘半年的了!
三百七十六章眼见为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年轻文士的话让张俭眼睛一亮。
没想到这大宋的马车倒是个打听消息的途径,看来以后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些走街串巷的马车了。
大货行街说到就到,马车的速度要是不因为街道的限制还会更快些,年轻文士在曹家的门口下车了,车上仅剩下张俭和一个健谈的汉子,那汉子奇怪的瞅了一眼张俭道:“这位老丈为何还不下车,难道真的要去封丘门的军营?”
张俭微微一笑的答道:“老夫自西北而来,年幼时到过汴梁城,如今看来出入许多,不禁感慨咱们大宋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此次就想坐着马车一览城中的盛世繁华。”
那汉子笑道:“俺说老丈为何不下车,原是汴梁故人,这次您算是来着了,东京城有专门游览风光的马车,只不过车费要稍稍贵些,五十个大子一次,不过那车可是物超所值,能带着您把东京城绕个遍嘞!”
“有这样的好事?”张俭顿时喜上眉梢。
车夫笑道:“当然,您老自称汴梁故人,可见是少小离家老回故地,按照咱们现在的习惯该叫东京城才是嘞!”
张俭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而那汉子自来熟的介绍道:“这位老丈可否想在东京城中置办产业?如今的东京城房价蹭蹭的涨,不出三日就是另一个价,您老可要把握机会啊!”
张俭奇怪的问到:“什么机会?”
车夫和那汉子几乎是同时开口道:“赚钱的机会啊!”
“哦?那老夫该如何赚钱呢?”
车夫想解释其中的原理,可他的嘴太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急的一旁的汉子匆匆打断他道:“其实说来简单,现在置办房产,等着房价走高,再待价而沽便是。”
以张俭的聪明当然知道其中的关窍,微微点头道:“只要有钱,这便是个一本万利的赚钱机会,难道朝廷就不管了吗?”
那汉子小声道:“听说过段时间就不能如此了,这几天倒是可以,这位老丈瞧你的样子也应该是个富家翁,不如在东京城置办一处房产以留后辈子孙可好?”
说实话,张俭自己要不是辽国的左丞相一定会被眼前这个中人的话所打动,这可是无本买卖,他张俭看得出来东京城的房价会一年比一年高。
商贾之道在大宋是越来越厉害了,一个小小的中人在坐车的时候都会想着推销手中的房产,城外的工厂大概更加厉害吧?
中人见张俭的表情也明白了,作为中人的他要是没有这点眼力就不用在这东京城混,瞧着张俭腰间的玉佩,他稍稍惋惜的说道:“看来老丈是不打算在东京城安家立业了,不过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老丈要有何事尽管到小货行街找我,小的名叫刘三!”
这话说的让人原先有的一点愧疚也消失得无隐无踪,听着舒服真切。
这就是本事,张俭微微点头道:“那就多谢刘三小哥了,以后老夫要是在东京城置办产业一定去小货行街找你。”
车夫笑道:“刘三你这一趟车也没算白坐嘞!”
…………
马车在距离封丘门还有很远的距离就掉头,张俭紧紧地盯着窗外,高耸的封丘城门一点也不比皇宫的宣德门低矮,城墙上大大小小的苫布中露出一截狰狞的利芒。
门口的哨卫个个如标枪一般的站着,张俭见了暗自苦笑:我大辽的军纪如果能有大宋的一半便能横扫生女真以及高丽!
离开封丘门后,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张俭计上心来的对刘三问到:“刚刚的军士实乃虎贲之姿。老夫观之佩服异常!可他们为何在寒风中站着,难道是犯了军纪不成?”
“哈哈,老丈,这些禁军可不一般,人家将来是直接担任军中虞候的武举嘞!”
刘三的话让张俭微微惊讶,早就听说大宋的武举和科举一样并重,可为什么武举要在封丘门站班?看来大宋还是原先的模样,重文轻武的弊病可没那么容易革除。
“既然是武举为何还要站班?”
车夫听了连忙解释道:“老丈可不要以为这是在惩罚他们,其实这是管家对他们的考验嘞!我儿在封丘军营四卫当差,他说这是武举的一次考验,普通的四卫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嘞!”
张俭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老夫还以为这是让武举做苦差事。”
听张俭这么说,车夫首先不乐意道:“苦差事?许多人巴不得做这样的苦差可没机会!您也不瞧瞧他们身上的穿戴,一水的军备司全身步人甲,弩是棘轮弩,刀是唐横刀,就连腰间别着的匕首都是杀人的利器!”
张俭津津有味的听着,刘三打岔道:“可不是,但要说武器还是羽林卫的好,人家用的可是羽林铠甲……”
说着说着刘三的声音突然消失,车夫和张俭奇怪的望向他,却见他呐呐不言,最后红着脸道:“就是我也没见过羽林铠甲……”
车夫撇了撇嘴:“那你说个什么劲,白白让俺起了兴致,原来你小子就是个破茶壶啊!”
想从这两个人身上获得其他情报怕是不可能了,张俭在保康门下了马车,热情的刘三说这里能坐上士人游玩的马车。
果不其然,一帮士子模样的人正在等车,所谓的士人也不全是入仕之人,还有不少的儒生和老学究,难怪也只有他们能有闲钱乘坐游玩的马车,普通的百姓之家可舍不得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一辆两边开有大窗的大车缓缓靠近,车上不光有车夫还多了一个伙计,小伙计勤快的收拾好车厢便邀请众人上车,这辆车的车厢显然比刚刚的马车要豪华许多,锦帛彩绘的窗帘,柔软的垫子,甚至还有各种干果蜜饯之类的,如果你的钱足够多还能来一杯微微发烫的酸爽饮子,这东西可是冬日里取暖的上品。
张俭坐在大窗的边上看着窗外的景致,手中的竹筒里装着新鲜的红果饮子,美美的喝上一口,温暖酸甜的红果汁水便顺着喉管一直蔓延到肚子里。
舒服!
张俭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应该吟诗作对,果不其然车厢中已经有三两好友开始作诗,随着文士的摇头晃脑,一句“从容岁月带微笑,淡泊人生酸果花。”从他的嘴中念出。
张俭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位也不是真正的文士,否则就不会盗用“小谢”谢朓的诗句给自己充门面了,但显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他人根本就不知这句诗的出处,送上高声附和,惊的张俭差点把手中美味的红果汁撒出去。
看来文治昌盛的大宋也有不学无术的人,多半是那些大族中的衙内吧?
三百七十七章商人重义
马车中有一个缓缓燃烧的碳盆,大窗都开着也不用担心烟气会熏着大家,小伙计殷勤的给众人送上烤熟的香酥的鱼干,当然这些鱼干也是要钱的。
能坐这种观光马车的人都不会在乎那点小钱,烤熟的鱼干香酥金黄,就连张俭都忍不住买了一条用绢布裹着小口品尝,拥有海鲜独特风味的烤咸鱼瞬间征服了久居辽朝内陆的他。
张俭发现,在大宋就连车中的伙计都有着自己的赚钱方法,一条咸鱼下肚当然是口渴的紧,此时再来一杯红果饮子是肯定的,于是张俭无奈的掏出十个大钱再买了一杯。
难怪宋人的商贾总是能从大辽赚取源源不断的钱财,在张俭心中一个重商的王朝距离毁灭就不远了,商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打动唯利是图的商人,看来想要获取大宋的情报还是要从商贾身上着手。
马车出了南熏门便开始在水泥路上加速行驶,车厢中的衙内们在见到鳞次栉比的工厂后变得兴趣缺缺,他们的家中也是有如这些工厂一样的产业,早就看过了。
车夫显然是知道这一点,马鞭轮的飞快,但在一处发出轰隆巨响的工厂前缓缓减速,响声吸引了许多人,衙内们伸头探脑的望着戒备森严的工厂对伙计问到:“这是什么地方?”
“诸位公子,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锻造厂,咱们大宋的铁器只要是上上之选的必是出自这里,诸位一定会问为何有这样巨大的声响,那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以汴水为推动的水车,水车带动巨锤不断的敲击铁器所发出的,也就是咱们俗话说的冷锻。如今咱们大宋的百炼钢皆是出自这里嘞!”
只要提到百炼钢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兴奋起来,一向视格物为奇技淫巧的老学究都会不自主的望向锻造厂。
如今在大宋文人佩剑乃是常有之事,赵祯推行的文武并举之策的同时也引领了这个时代的风尚,就连身为天子的赵祯,在上朝的时候也经常佩剑。
汉代名士贾谊说: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二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
可见在汉代开始便有了男子佩剑的传统,赵祯通过提高武人的地位,恢复了这一传统,他可不希望大宋成为阉割华夏民族尚武精神的朝代。
折扇这种优雅器物的发明虽然是不错的,可它更应该向那些尚武的国家输送!
自然百炼钢的宝剑就成了文人雅士也向往的东西。
如今的大宋贩卖宝剑是不犯法的,观光车在锻造厂的不远处的小店铺停了下来,众人在伙计的引领下走进店铺后,立刻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各色宝剑所吸引。
张俭上前拿起一口做工精细的长剑,缓缓抽出的一瞬间,剑刃上的寒芒反射出他的老脸让他猛然一惊。
大宋的锻造技术已经如此恐怖了吗?!
手中的长剑只不过是眼前众多长剑中最普通的一把,可它的锋芒却远胜辽朝士兵手中的武器。
这便是赵祯一直以来所重视技术代差的结果。
张俭毫不犹豫的就买了三把,他要带回去给萧惠看看,如今宋辽之间的锻造差距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这里所卖的刀剑绝不会是军中所用的,商号中还有一把唐横刀放在柜台之后,张俭客气的向掌柜周来借阅,周掌柜也是个爽快人,毫不犹豫的就把唐横刀借给张俭看,还骄傲的说道:“本店的这把唐横刀乃是镇店之宝,比之禁军中的亦不逞多让!”
随着他的话,张俭果断的拔出横刀,倒三角的特殊刀刃出现在他的眼前,直直的长刀上布满了雪花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目光彩。
这就是唐横刀的锋芒!
在周商号掌柜惊骇的眼神中张俭挥动着手中的横刀,轻轻松松的便斩断了一只梨木花架,虽然花架不粗可切面整齐光滑,更重要的是手中的横刀非常的称手,重量也很适中,让人有一种如臂挥指的感觉。
“掌柜的多少钱?”
“一贯钱!”
“一贯钱?”张俭目瞪口呆的望着周掌柜,这样的一把上好的长刀居然才买一贯钱?
周掌柜铁青着脸指了指被砍成柴火的花架道:“我说的是那个花架!”
难怪呢!张俭尴尬的笑了笑,他说这么好的长刀怎么才值一贯钱原来是说的花架,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并没有人去嘲笑张俭的鲁莽,毕竟这把长刀在谁手中也控制不住的要试上一试,现在张俭代劳了,其他人自然也省去了麻烦,见识到了横刀的威力后,有人开始报价:“我出百贯钱,老丈这把宝刀让给我如何?”
张俭摇了摇头:“老夫爱煞此刀,诸位就不要夺人所爱了,五百贯现钞!”
从怀中掏出五张交子放在桌上张俭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周掌柜眼馋的望着交子,五百贯已经超出了这把横刀的价值,可是想起曾公亮的交代他还是咬牙道:“这横刀是小号的镇店之宝,别说是五百贯,就是五千……”
“五千贯!”
张俭毫不犹豫的掏出五张千贯的现钞放在掌柜的手中,一时间商号中响起一阵嘶嘶的吸气声。
五千贯买一把横刀?!这老先生难不成是疯了?!
周掌柜的眼睛已经瞪得通红,望着五张千贯的现钞就像是饿狼望着肥羊,胖胖的脸上浮现出一根青筋不断的跳动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吼道:“拿上你的钱离开!”
众人望着白痴一样望着他,这里可是足足有五千贯啊!你这把横刀再值钱能值多少?就算是一屋的刀剑也不值五千贯吧?
张俭更是奇怪的问道:“周掌柜的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五千贯钱如何不能买下这把横刀?”
周掌柜欲哭无泪的说道:“非是小号不卖,而是这把刀乃军械司中丞曾公亮所铸,放在这里只不过是给小号充门面使得,要是小老未经中丞同意就把此刀给卖了,怕是以后再也得不到铸造厂的一点东西,商人重信,即便是再高的价钱小老也不能卖!”
“好!周掌柜的信誉果有古君子之风,老朽佩服,佩服!”一起下车的老者笑眯眯的点头称赞引得众人也跟着叫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张俭也没办法让周掌柜把刀卖给自己,只能舍不得的放下横刀道:“原来如此,倒是老夫唐突了。”
周掌柜苦笑道:“哪里哪里……”
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是恨死了自己,只怪当初答应曾公亮只是借用而非买下,不然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便是!
在周掌柜的眼中,商号的信用是一件比天大的事情,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维护好自己商号的名声,不就是五千贯吗?只要商号的名声经过这些人的宣传,不到半年便能赚回来!
商人重利更重义,这便是大宋商贾之道的特点。
三百七十八章辽皇的苦心
张俭觉得自己被那个叫做刘三的中人耍了,他本是想把东京城有价值的地方逛个遍,可这马车只游览东京城的风景名胜,陈桥驿梁园、繁台,以及最应时节的百岗冬雪。
看这些风花雪月的景色有什么用?
总的来说是该看到的都没看到,不该看到的看了个遍。
最后的收获只有从那家锻造厂附近商号买回来的三把长剑……
但萧惠却从张俭的所见所闻中发现许多问题,辽朝的都亭驿中,张俭和萧惠促膝而坐,这是辽人的主客习惯,用在同僚之间更显亲近,不知何时,张俭突然发现萧惠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极好。
这还是之前怀疑自己的韩王萧惠吗?
喝了一口张俭亲自倒上的红茶,萧惠笑道:“哈哈……左丞相好像突然不适应本王的态度了。”
张俭倒也坦白:“张俭不才,确实不知韩王为何会前倨后恭,难道这便是契丹人的本性吗?”
话虽说的很难听,可萧惠却一点也不在意,轻轻端起茶杯茗上一小口,香醇的红茶在口中回味良久才堪堪咽下道:“前倨后恭当然是有原因的,前倨是因为你是汉人,后恭是因为你对我皇的忠诚!朝中的混乱你张俭不会不知道吧?”
张俭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萧惠哈哈大笑道:“哈哈,好一个略有耳闻,你们汉人就是喜欢这样,说出的话都带着钩子,仿佛不绕圈,就不会说话了似的。”
张俭稍稍有些脸红道:“多谢韩王指教!”
见张俭不好意思,萧惠也不难为他,给张俭的杯子续满茶水道:“其实我辽朝内部已经出现危机,这是历代王朝都怕出先却避不开的事情……”
萧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俭苦笑着打断:“子幼母壮,必乱朝纲!”
萧惠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一事实,抬起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又无力垂下:“我大辽难道就要覆灭在妇人只手?仲宝你虽然是汉臣,可你在陛下的心中却是辅弼之臣啊!陛下病重时曾经几次呓语:非仲宝不能托孤!”
张俭整个人如遭雷噬顿时僵住,当初他和陛下的一点一滴浮上心头,从原先的知遇之恩,到以左丞相之秩,长中书令,在到之后的进封鲁国公,增加邑户,改赐推忠匡时守节功臣。
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汉臣在辽朝能享受的待遇,最后张俭还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汉臣,可陛下即便是再生气也没说过自己是汉臣的话。
“陛下!”一声杜鹃啼血的嘶吼响起让门外手握刀斧的契丹武士微微摇头,看来这个张俭确实是陛下的辅弼之臣,如果他刚刚但凡有一丝犹豫,萧惠定然会摔杯为号。
萧惠抓住张俭的手道:“仲宝,如今子幼母壮之事已经出现,你我乃是陛下唯一的后手,也是陛下的心腹之臣,此时是否应劝陛下行汉武之事?”
张俭虽然支持耶律宗真这位皇太子,可他并不想除掉皇妃萧耨斤,在他看来最多只要废了她便可,毕竟她是皇太子耶律宗真的生母。
杀了她虽然一了百了,可人言可畏,有心人加以利用,到时麻烦就更大了,皇太子弑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俭皱眉的茗了一口茶道:“一定要行汉武旧事?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万一殿下知道怕是会记恨我等。”
萧惠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事已经别无选择,陛下圣体日渐衰弱,而皇太子年幼,如今朝中的文武官员多被萧皇妃所收买,我大辽现在面对的正如当年宋朝皇帝所面对的一样!”
张俭望了一眼大宋的皇宫方向随后说到:“我大辽的皇太子要是能有宋朝天子的魄力就好了,诶!当年宋朝皇帝与我朝太子遇到的都经历了子幼母壮一事,可这位天子可是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外有我大辽和党项环伺,内有赵元俨的谋逆,如此危机万分之时虽有真宗皇帝庇护,可他过人的胆识和超群的智慧都使得他顺利压住阵脚。相比之下我辽朝的皇太子却稍稍弱上一点啊!”
萧惠微微苦笑,大宋天子的事情几乎世人皆知,如此才智的孩童简直是多智近妖,千百年才能出一个。
辽朝中有许多人说,其实是真宗皇帝在给宋天子出主意,可萧惠不这么看,第一大宋的朝臣可没有这种胆气,赵元俨好歹也是八大王,而且手握重兵,宋天子当时还是个小小的孩子,手中只有东宫的一点太子三卫,要是没有早早的准备和防患于未然的心,怎么可能一战就诛杀赵元俨?
那一战到底什么样的前因后果,至今谁也不知其详。
萧惠望着眼前的张俭道:“宋天子当年拥有的名望和声誉不是皇太子能比拟的,他早早就为那一天做好了准备!而且一个是大母,一个是生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如今陛下尚在,还是要让陛下注意皇妃的举动为妙。”
张俭微微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现在已经算是开诚布公了,萧惠确定张俭是忠于陛下的,也知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太子登基,之前的试探其实就是为了和盘托出除掉皇妃的计划。
…………
辽国水草丰茂的大福河畔被冬季的大雪披上了洁白的盛装,宽大的捺钵中,大辽的皇帝正如一只病虎躺在床上,身旁是他最疼爱的大儿子耶律宗真,以及最爱的皇后菩萨哥。
抬起厚重的眼皮,耶律隆绪看到的是儿子忙碌的身影,这个十六岁的儿子在孝道上谁也比不上,虽然不是皇后菩萨哥所生,可对这位大娘娘却视如生母,就算是自己大行之后也不用担心了吧?
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重视崇拜儒家学说,对汉家文化的崇拜不是坏事,毕竟燕云之地有着大量的汉人,但过于崇拜便不好了,契丹是马背上的民族,崇拜武力才是真正的契丹男儿,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耶律隆绪看着母慈子孝的两人心中微微感叹,菩萨哥这个养母对只骨的喜爱比萧耨斤还要多。
想起皇妃萧耨斤,耶律隆绪暗自嗤笑,萧惠那么紧张纯粹是杞人忧天,如果大辽的皇太子不能通过这样的考验,即便将来登上皇位也保住!
宋朝的年轻天子一直是扎在耶律隆绪心中的一根刺,他在奏疏中看到的大宋虽然还是如以前一样,可国力之雄厚,天子之英明已经远超老对手真宗皇帝。
“赵恒你的儿子很出色,但我的儿子一定不会输与他!”
耶律隆绪喃喃自语,自己可不是真宗皇帝,临死的时候还要为儿子除掉祸端,下那么大一盘棋有什么用,要不是赵祯这位大宋天子有手段,即便是除掉叛逆也会有更多的叛逆出现,只有让继任者施展雷霆手段才能彻底的震慑住那些窥伺皇位的人。
大辽的皇太子一定是草原的雄鹰,否者就会被那些窥伺皇位的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耶律隆绪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希望儿子能明白自己的苦心,毕竟自己虽然是父亲,但也是大辽的皇帝!
三百七十九章萧惠的恐惧
年关之前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新年预示着赵祯整整亲政十二年,已经二十岁的他嘴巴上出现了一丝绒毛,这更显得他沉稳干练了一些,朝臣们的新年贺词无不是对天圣年间发生翻天覆地剧变的大宋交口称赞。
天圣的年号也正式的寿终正寝,赵祯打算更改年号,朝臣们不断的上奏折各抒己见,许多朝臣的年号都是重复的,或者太过浮华,让人觉得土豪气息太重。
宏始,天佑,佳平等等,其实赵祯心中打算用武威为年号以壮军威,如今大宋的商业发展和国内经济已经到达了相当繁荣的地步,赵祯敢拍着胸脯说此时的大宋是地球上最为繁荣的城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宋的经济已经完全能带动军事的发展,裁撤掉的十万厢军在荆湖平原上开垦农田,大量肥沃的土地被开发,粮食产量惊人,如今的荆湖平原和岭南之地已经不是瘴气弥漫之地而是良田千顷的鱼米之乡。
三冗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年庆的大朝会上,丁谓和王曾两人奏报着天圣最后一年的年报,朝臣们无不欣喜,因为这份年报中也有他们的点滴功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的事情最后当然要归结于赵祯的英明领导之下。
丁谓高声的报今年一年的财政收支情况,最后国库的盈余居然高达三百多万贯,这远远超出文武百官们的想想,在他们看来即便是财政有所盈余也不会有多少,毕竟今年在各方面的支出也是数额庞大,军队换装的羽林甲,威武坚固的同时费用惊人,修建的中华智慧宫更是占了财政支出的大头。
丁谓笑着解答朝臣们的疑问:“朝廷的花费虽然万巨,可收取的税费也是数量惊人,单单是商税一项便高达六千万贯,加之夏秋两税和过路费交易税之类的总共八千五百三十二万贯。”
赵祯微微点头道:“那减少的支出又是什么?朕可不相信你这三司使会不削减没必要的支出。”
丁谓躬身道:“陛下明鉴,今年我大宋减少的财政支出有以下几项,冗兵,冗费,自从陛下裁撤厢军开垦荆湖平原后,朝廷的十万厢军军饷便省了下来,冗兵冗费便得到了解决,而且从前年开始他们便开始缴纳夏秋两税,如此一来便是有省有赚了……”
王曾笑了笑:“真不愧是我大宋的计相,既能赚钱又能省钱啊!今年勘磨你倒是能更进一步,老夫当退位让贤了。”
王曾的话引得朝臣们哈哈大笑,夏竦则是有些酸溜溜的说道:“是啊!同是站班的朝臣,可丁相公的财计和能力却是我等望尘莫及的,不愧是官家的辅弼之臣!”
丁谓瞧了他一眼笑道:“子乔莫要着急,老夫还没来及夸你呢!启奏陛下,今年因夏竦和蔡伯俙两人出使倭国,获得银矿三座,商路不计其数,所以朝廷才有如此惊人的收入!只不过四卫禁军都指挥使石元孙请求率众换防……”
夏竦心情刚刚好了一点又皱了皱眉头道:“才短短半年便要求换防,这实在是……”
曹玮不满的叫道:“半年?你去倭国出使就用了整整半年,这又过了大半年,将士们在一来一回算上可就是整整两年了!陛下爱兵如子,岂能让将士们在外受苦,今年过年是回不来了,明年会来也算是皇恩浩荡,如此一来将士们怎不用命?”
夏竦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们即便是要回来也要教会前去换防的人才行,否者熟悉倭国的老兵走了,新兵不懂倭国风土人情,其中的危险不用老夫多说了吧?”
曹玮哼了一声道:“这是自然。”
赵祯见夏竦不受待见笑着打圆场:“好了,诸位都是为国分忧,朕看得明白,今晚便在琼林苑赐宴,诸位臣公无论品级高低皆数前来,忙活一年了也要让诸位轻松一下。”
“臣等谢过陛下!”
赵祯的话算是皇帝邀请所有的朝臣前往琼林苑一起守岁,这对大臣来说是极大的荣耀。
朝会散去之后,赵祯独自在后殿中休息为晚上的琼林宴做准备,毕竟是要和朝臣们一起守岁,要是没了精神反倒显得自己不重视。
今晚的琼林宴算的上是一场规模空前庞大的宴会,赵祯不光邀请了朝臣,还邀请了一群特殊的人,如东京城的执法者捕快和军械司武备司的格物学者以及军武院的学生等等。
不速之客也是有的,比如辽国的使团和党项的使者等等,还有塔利班这个阿巴斯王朝与大宋的友谊使者。
大国的风范便是如此,在儒家学说的提倡下总要显得有礼有节,即便是不喜欢的人也要请来,大家吃吃酒聊聊天,在友好的气氛下互相试探互相攻击。
这才是最让赵祯不喜的……
辽朝的都亭驿中,韩王萧惠和左丞相张俭看着眼前的情报默默不语,他们看到的东京城和密探看到的完全不同,密探总结了东京城和其他四京之地的变化,系统的整理过后送到他们手中,张俭看完后便颓然的坐倒,萧惠苦笑着望着张俭:“没想到大宋已经把我大辽甩在身后……”
张俭无力的望了一下萧惠,他虽然看似轻松,可那双紧紧握着密报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大宋自从那位继承大统以来,利用十年的时间励精图治,有了如今气象也不算是意外,大宋天子的手段可不要小瞧,当年轻松躲过老夫的设计,万岁之称没有让他受到真宗皇帝的猜疑,刘娥那样的皇后没能阻止他的亲政,即便是赵元俨也死在他的手中,更别提之后打压世家收服将门了,佛道二门在他的眼中也许就是个笑话。”
萧惠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平日里被他视为极品的镇山红此时喝在口中却没有滋味,微微苦笑道:“看来我等还是小瞧了这位素有仁明的大宋皇帝。”
张俭摇头道:“我们小看他不要紧,一定要让太子殿下看清楚他的对手,就像当年陛下看清真宗皇帝的弱点一样,否则烟云之地是不是我大辽的土地还难说。”
“仲宝所言有理,应该尽快把咱们所知的一切告诉陛下和太子!”
萧惠是真的怕了,如今的大宋表面看着还是如以前一般,可内里却变了很多,从公路道工厂,从捕快道将军,眼前的一切看似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不光在战争中能用到,在大国的较量博弈中也同样适用。
三百八十章党项求放过
辽朝的都亭驿就在繁荣的南门大街上,此处距离著名的高阳正店仅仅隔着几栋房子,都亭驿的使者很快便到了高阳正店,小二在上菜的时候便把手中的情报递了出去。
他看了下眼前的汉人便恭恭谨谨的唱了个肥喏离开,此时越是一如往常越好,手中的蜡丸被他轻巧的弹入袖中带走,使者享受着高阳正店的美酒和食物,吃的肚皮溜圆后笑眯眯的结账离开,只不过他攥着铜钱的手握的十分紧……
回到都亭驿后,使者检查了一下蜡丸的标记,在确定没有出一点问题之后轻轻打开,白色的纸条被缓缓展开,泡在姜黄水javascript:之后慢慢的浮现出字迹……
使者的瞳孔顿时变成针尖大小,双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最后猛然窜了出去,直扑张俭和萧惠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张俭和萧惠正在手谈,黑白之间棋法阴阳,纵横之间道为经纬,两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这时候谁要是表现出着急或者焦虑便落了下乘。
“仲宝听说今晚大宋皇帝在琼林苑赐宴群臣,就连我大辽使团和党项使者都受到了召见,可老夫还是觉得你我二人在此手谈来得舒服。”
张俭笑眯眯的望着已经快输棋但却毫不在意的萧惠道:“张俭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皇命在身,我等不去反而成了无礼,毕竟是一国之君的邀请,皇权无论是在哪个国家你我都要维护不是吗?”
萧惠笑道:“这倒是,只可惜我辽人善于饮宴却不善于斡旋,倒是你张俭颇有捷才,可要给我大辽撑起门面。”
张俭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倒是很期待今夜的盛会,当年狡猾的太子已经成为大宋的官家,还不知如何刁难我,如今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看看大宋天子的气度如何。”
哗啦一声,萧惠推翻了棋局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今夜赐宴也就罢了,居然把我大辽使团和党项使者安排在一起,这不是故意为之吗?”
张俭无奈的指了指萧惠道:“狐狸就算坐在老虎的旁边也是一头狐狸,倒是你的棋品越来越差了。”
“时间不早了,今日就下到这里,快快赴宴才是正理,我这里有两匹上好的骏马,你我比一比马术如何?”
张俭笑道:“赛马还是算了,比也没结果,东京城的路和咱们大辽的不一样,要是策马飞奔必会引来一阵声讨,即便是巡城御史不说话,捕快也要把咱们拦住,听说前日丁相公因为急务,稍稍策马便被拦下罚铜了,而且丁相公还老老实实的交钱了……”
两人说着说着便翻身上马,萧惠点了点头道:“哦?还有这事!看来大宋的官家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啊!”
都亭驿的军马向来都是拴在后门的,两人打算利用这个时间好好的游览东京城,把先进的东西学会去才是他们的正事,之前的公路之事让他们很没面子,连一个小小的配方都没换来。
马蹄稳稳地踏在水泥路面上,马蹄铁与路面的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水泥路好是好,就是磨损马蹄铁太厉害了些,往日能用上三五个月的马蹄铁,在东京城只能用短短的一月有余。
但宋人冶铁技术的优势体现了出来,东京城的马铁往往能用上两月多,而辽人自己的马铁却相差甚远……
大宋正以它独特的姿态向张俭和萧惠展示着自己的优势。
两人很快便道了位于东京城以西的皇家园林,琼林苑,这里本是宴请新科进士的地方,可如今以成为官家的赐宴之所,朝中的文武百官皆被邀请前来,算得上是济济一堂。
张俭和萧惠两人看到了低品级的官员也就罢了,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捕快入席!
这对他们两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皇帝和捕快……两人之间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连这种小人物都有资格接受官家的邀请了吗?简直是荒唐!
不光有捕快还有匠人,如今在大宋匠人甚至可以入仕,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匠人算是格物一道,而格物属于儒家典籍的一部分,也相当于是在做学问了。
只不过他们的学问不是大道而已,奇技淫巧虽有大用可登不上大雅之堂,张俭皱眉道:“大宋的官家也是个学问通达之人,为何会犯如此荒谬的错误?”
“这有什么,越是这样越好!”在萧惠看来只要大宋有一点错误也是对大辽有利的。
就在两人小声说话的时候,三才提高嗓音的叫道:“吉时已到,官家开宴!”
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上首的赵祯,随着他吃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之后,琼林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谁要是把今晚的宴会真的当成官家的赐宴那就着实有些傻了,毕竟皇帝与朝臣之间的互动更多的是做给外人看的,比如那些大口吃菜的捕快。
在朝臣们的眼中即便是那些所谓的格物学者也比捕快要有礼些。
但赵祯显然是对这些捕快很看好,在捕快们惶恐的神情中举杯道:“朕觉得今年我大宋的发展离不开兢兢业业的诸位臣公,也离不开刻苦钻研的格物学者和任劳任怨的捕快,各司其职方使我我大宋砥砺前行,今晚朕代天下百姓和大宋敬你们一杯,望诸君继往开来共创盛世佳节!”
“谢陛下恩典!”
相对于文武百官这些天天能见到赵祯的人,匠人捕快更加的激动,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待遇要完全是官家所赐的,内心中激动的他们表面上却木讷的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的给赵祯施以大礼。
赵祯照顾好自家的客人当然要对外客寒暄一番,转头看向党项和辽朝的使团,赵祯无奈的在心中微微叹息,老冤家来了……
辽朝的使者是张俭,而党项的使者却是野利仁荣,两人都算得上是一代名臣,而且都和赵祯有缘,一个阴过赵祯,一个被赵祯阴过……
但此时却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只有一团和气其乐融融,谁也不想打破新年的气氛,赵祯顾及大宋脸面违心的赞赏辽朝使团的正旦贺词,而对党项人却兴趣缺缺。
这不是胜利者的傲慢,而是让党项人感受到他与辽国之间的差距,一个是获得大宋礼法承认的国家,一个则是掠夺大宋土地的游牧民族,称帝立国看似简单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难就难在要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
依辽和宋虽然让党项人得到了喘息之机,可在礼法上却还是一如之前,辽国只承认党项小国番邦的地位,而在大宋的眼中党项只不过是一群番邦土匪,抢夺了大宋的土地自立为王的土匪!
如今大宋收回了洪州和盐州,并控制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区域如一根楔子钉在党项的腹下,并利用两州之地和铁斤泽沙漠对党项进行分割,效果显著,李德明不得不利用老办法,向大宋称臣。
赵祯看着眼中充满智慧光芒的野利仁荣笑道:“早就听说你是党项学识最渊博的人,如今见了倒是能和朕的学士们好好切磋一番。”
“臣下才疏学浅,岂能和上国学士相比,陛下富有四海,麾下的猛将数不胜数,囊中的智者多如牛毛,岂会同我党项人一般见识。”
野利仁荣的话让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看来党项人也不可小觑,能在大宋天子的挑衅之下卑躬屈膝放低姿态,也算是能屈能伸,党项的地位他们比谁都清楚,即便是野利仁荣不卑不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他是党项的使者。
可他现在把自己和党项放的如此之低,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党项人不想在和大宋耗下去了,他们耗不起!
第三百八十一章辽人的噩耗
党项自从丢失盐州和洪州之后,便失去了一大片肥沃的草场贺兰原,此消彼长之下,大宋的马政开始疯狂的运转,从阿巴斯王朝运来的阿拉伯战马已经开始繁衍后代,赵祯下了严旨,一定要让这些珍贵的马匹接受最好的养护。
它们是大宋骑兵的种子,也是大宋的未来。
阿拉伯战马的优点在草原上被体现出来,不知为何亚洲的草场更适合放养这些来自阿拉伯的骏马,而且阿拉伯战马的成长时间非常快,短短三年便已经能供人骑乘,只不过脾性暴烈,难以驯服,只有最优秀的骑手才能征服这样的骏马。
赵祯做了一项非常重要的改变,把原先属于文职的马政划归军中,由禁军成立专门的养马部队进行饲养和调教,这一举措得到了禁军将领的支持,即便是文官中有人反对也被曹玮这个枢密使一句生生挡了回去:“文官养马岂能征战?”
大宋最近一段时间在与党项人的摩擦中逐渐找到感觉并占据上风,阿拉伯战马的耐力和负重被体现出来,虽然短距冲刺的速度不及党项人的西域马,可一旦追击往往能远超它们,这使得宋人的骑兵的力量得以加强。
而党项人现在也减少了犯边的次数,毕竟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也不想干。
作为李德明的心腹,野利仁荣亲自前来出使大宋为的就是让赵祯放弃对党项的打压,研究汉学如此之久的野利仁荣了解汉人的秉性,一旦战胜敌人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后,宋人便会侧重于恩威并施的安抚方式,党项已经称臣,李德明顶着大宋平西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拿的。
赵祯微微一笑道:“朕取洪州盐州乃是因为你党项要为野心付出代价,否则岂不是任谁都能从我大宋分区一杯羹?如今两州之地皆如我大宋治下,李德明勿要擅动,否则王师必将直捣党项王庭!”
野利仁荣看着面带笑容的大宋皇帝,心中以是一片冰凉,他知道党项想从大宋手中拿回那两片腹地已经是不可能。
皇帝就是皇帝,即便是露出春风般的笑容,也不能隐藏眼中的寒芒,野利仁荣相信,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必会为党项招来灭顶之灾!
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就像山中的野兔看到了老虎一样,张俭和萧惠对视一眼,眼前这位大宋官家给他们的压力一点也不逊色于陛下。
但赵祯对党项的态度他们看到眼中,有大宋压制党项,这是契丹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张俭和萧惠是以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形态在看好戏。
赵祯对他们越和煦便越能体现出宋辽两国的关系和地位,野利仁荣依然躬身道:“我党项一族地处西北,见大宋天威无意冒犯,只能以西进拓展生路,请求陛下勿要屠戮我党项子民!”
赵祯猛然回首道:“屠戮?这个词用的不好,朕从未屠戮过党项的百姓,只杀过侵略我大宋土地的敌酋,别忘了你是党项人犯边在先!朕倒是希望你党项人能向西拓展,西边的土地可是富饶的很……”
张俭呆呆的望着大宋的官家,这是一个皇帝说出的话?萧惠伸手拉扯了一下想要说话的张俭,微微摇头,大宋的皇帝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目的。
赵祯当然有目的,党项人向西域拓展的最后结果必然会引起西域诸国的恐慌,合兵一处抵抗党项的侵略是必然趋势,如此一来党项必将投入更多的力量,但这却会使得大宋与党项的边疆安定下来,有利于大宋的国力发展。
党项人的野心赵祯看得清楚,他们现在对大宋称臣只不过是无奈之举,等他们在西域获得足够的财富和人口之后,必会把大宋当作征伐的下一个目标。
党项人的侵略之心可从未消除,就连兵强马壮的辽国都要一试锋芒,何况大宋这块肥肉?
赵祯仔细的研究过党项人的心态,他们对大宋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只要大宋存在一天,他们党项人便活在大宋的阴影之下,当年李继捧奉党项的三州之地给党项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屡次进犯大宋只不过是为了摆脱这个阴影而已。
无论宋辽都知道,党项想要立国,就必须打破大宋笼罩在它头上的阴影,否则谁也不会承认大夏的存在。
赵祯的所有计划都是在大宋安稳的基础上,如今大宋的发展很好,即便是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有时间去改变,降低了税收的直接结果便是各地的叛乱减少,许多人都能轻松的在工厂找到工作,只要老百姓能吃得饱穿的暖,鬼才会去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宋想要恢复汉唐雄风就必须养精蓄锐徐徐图之,打好扎实的基础才能立足与这个混乱又残忍的世界上,虽然赵祯拥有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科技力量和国家,可这些依然让他不安心,任何一个时代国家的覆灭也许就在转瞬之间。
更何况大宋的四周虎狼环伺,这个时代出现过多少的国家,五代十国的小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赵祯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女真人缔造的金国可能会崛起,看似强大的辽国说不定会土崩瓦解,草原的深处说不定会出现横扫世界的黄祸等等这些都让他辗转反侧。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赵祯总会在想自己的一系列举措是否会改变大宋的历史,说实在的他已经改变了历史,从水泥路的出现到重视格物,提高武人的地位等等这些都算是给大宋这个天生病入膏肓的巨人刮骨疗毒。
就在赵祯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声惊叫响起,接着是杯盘狼藉的破碎之声,精美的瓷器掉落在地上被摔得粉碎,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驻守琼林苑的侍卫,呵斥声响起:“辽使休得放肆!”
赵祯抬眼望去之间张俭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侍卫们赶紧拦下,可张俭早已是痛哭流涕的样子,赵祯挥退了侍卫道:“左丞相何故如此?”
张俭猛然拜下嚎啕大哭道:“陛下!我皇与西北冬捺钵驾崩了!”
此言一出热闹的琼林苑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张俭,毕竟他是辽朝使臣,怎么会在大宋的琼林苑中哭号自己皇帝的驾崩?
别说是满朝文武不相信,就连赵祯自己都不太相信张俭的话,可从他的神情看来又不似作伪,难道这位父亲的老对手,辽朝的睿文英武遵道至德崇仁广孝功成治定昭圣神赞天辅皇帝耶律隆绪就这样死了?!
赵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第三百八十二章辽皇驾崩的于波
原本一场热闹的守岁年夜饭就这样被张俭打断,辽皇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祯还不知道,但张俭在大宋的文武百官和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他的用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最简单的便是提醒大宋此时不要打歪主意,张俭清楚身为礼仪之邦的大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是绝对不会进攻辽朝的,毕竟辽朝国君刚刚驾崩,如果大宋有所动作一定会遭到卫道士的口诛笔伐。
赵祯微微感叹道:“耶律隆绪也是一代英主,没想到就此陨落,朕甚感……悲伤。”差点一不注意就说成了甚感欣慰,赵祯暗自捏了一把汗。
无论如何辽皇是一定驾崩了,否则张俭不会当着大宋文武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萧惠看了一眼赵祯躬身行礼道:“我皇驾崩又路途遥远,请陛下允许我辽朝使团即刻回国奔丧。”
“朕准了,替朕在辽皇的灵前上一炷香,夏竦,你也即刻挑选能臣干吏出使辽朝观礼!”
夏竦迅速走出宴席的小几道:“臣遵旨!”
既然耶律隆绪死了,大宋再当着辽使的面继续饮宴便不合适,盛况空前的琼林宴就这样匆匆结束,戏剧性的变化却使得党项使者仿佛从地狱升入天堂。
大宋,辽朝,党项三国之间的博弈早就是此消彼长的变化,之前赵祯故意压低党项抬高辽朝为的就是告诉党项我大宋不承认你,可谁曾想转眼间辽朝的皇帝就这样死了……
这对党项来说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野利仁荣对辽国如今的局面知之甚详,毕竟萧耨斤在辽朝的独断专行早已声名在外,现在的辽皇一死,辽朝恐怕会面临一场巨大的变动,而党项便会从中受益……不光是党项,野利任荣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上首的大宋管家,怕是大宋也会从中插上一脚吧?
毕竟相对于党项人,宋人对辽人的不满也不少,燕云十六州可是大宋脸上的伤疤,也使得大宋在北面地区失去了原有的屏障。
微微一笑,野利任荣暗自感叹:“恐怕宋人会比我党项人更着急吧?”
确实像他猜测的一样,赵祯在离开琼林苑回到宫中的时候,三才便抱着整整一摞的奏疏小跑过来:“陛下,这些都是朝臣们的上疏……”
赵祯笑道:“他们倒是快得很,相比辽皇驾崩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今年最大的收获了吧?”
三才见官家气色不错又是大年夜便谄笑着说道:“可不是,许多朝臣都说辽皇是一代英主,他死了便是老天赐予我大宋的机会嘞……”
“放屁!!”
赵祯伸手就打翻了三才手中的奏疏:“小人之心,这分明是懦夫所为,即便是我大宋要取回燕云之地也要靠的真正实力,名正言顺的从辽朝手中收回,否则何谈出师有名?”
赵祯说完便弯腰捡起奏疏向福宁宫走去,多好的纸张啊,就这样扔了岂不浪费,还是给宫中的壁炉添砖加瓦的好……
福宁宫内,赵祯抱着俩个刚刚吃饱打着奶嗝的儿子,女儿虽然才两岁但已经开始蹒跚学步了,从薇拉的怀中挣脱颤颤巍巍的扑到赵祯的腿上傻笑。
王语嫣看着灵儿走路的样子埋怨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周岁便会走路,只有咱们皇家例外两岁的娃娃才开始蹒跚学步,官家可不能太宠她了。”
赵祯一边逗弄女儿胖嘟嘟的小脸一边笑道:“你知道什么,太早学步固然显得异于常人,可将来的腿型不好看,要是罗圈了可如何是好?”
杨采薇瞧见儿子吐出的奶水把赵祯的衮服都打湿了,连忙抱起拍了拍:“宠就宠了便是,反正您是大宋的官家,我们也都喜欢灵儿的紧,不过是担心她而已,如今倒成了臣妾的不是……皇后娘娘你说是不是?”
王语嫣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话……”杨采薇并不在意笑眯眯的拉着薇拉一起给赵祯和儿子换衣服。
温馨的一幕让赵祯纠结的内心得以平息,望着温暖火光的壁炉陷入沉思,此时出兵辽朝显然是不明智的,虽然辽朝国内将会引来一场动荡,可一旦大宋出兵烟云,必会惹得辽人同结一致,内部矛盾远没有外部矛盾来的严重,古人的政治中可没有所谓的攘外必须按内的荒谬逻辑。
在赵祯的规划中,辽朝是放在最后的目标,不光要收回燕云之地,就连贝加尔湖都要收入囊中!
只不过要想对付辽朝这个庞然大物,必须徐徐图之,而党项就如一只徘徊在荒野上的豺狼,狡猾且凶残,一旦宋辽两国开战,它必定会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进行扩展,赵祯可不会让它有立国的机会,更不会和它联手瓜分辽朝。
如今只有彻底的消灭党项,才能使得大宋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辽朝身上。
翻开手中的奏疏,赵祯只要看到天赐良机或是联合党项之内的话便毫不犹豫的丢尽壁炉中,看来文臣有的时候还是想当然了一点,连哀兵必胜的古语都忘了。
找了半天也没瞧见蔡伯的上疏,赵祯微微苦笑,这家伙是彻底的不打算接触政事了,今晚赵祯谁都瞧见了,晏殊,欧阳修,丁度,曾公亮,甚至还有刚刚从天长调任殿中丞的包拯和在路政院任中丞范仲淹。
唯独蔡伯这家伙怎么找都没找见,最后还是彭七随口说了一句:“蔡驸马抱着儿子去荷花池看青蛙去了……”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他是想置身于朝政这个大泥潭之外,无奈的翻开欧阳修和包拯,范仲淹的奏疏,清一色的说明大宋不能在这时候对辽朝用兵,其中的分析倒也算得上是另辟蹊径。
欧阳修以《老子》的话提醒自己:“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而范仲淹则是看到了党项人的威胁,指出一旦和党项联手瓜分辽国必然是养虎为患得不偿失。
包拯的文章就相对简单的多了,辽皇刚刚驾崩,我朝以能争善战之兵灭此朝食,天下人怎么看,外邦附庸怎么看?
三个人的想法都很理性,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女儿颤颤巍巍递来的毛笔在奏疏上批阅。
翻开丁谓的奏疏就有意思的多了,他没有说明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出兵,只是在奏疏上写明如今大宋的国力以及三司能出的兵饷粮饷几何,仅此而已多一句话没有,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计相老狐狸。
把没用的奏疏统统扔进壁炉中取暖,墨水燃烧的味道可不好闻,大儿子赵旭一点也不在意还冲着火光咯咯直笑,二儿子赵昀则是嫌弃的皱起眉头大哭。
赵祯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这算不算是文武之间的取舍?难道这就算是天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蔡伯俙又摊上事了
元日按照惯例是要休沐七日的,但因为耶律隆绪的驾崩,大宋的朝堂也开始了运转,尤其是主管外交的鸿胪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耶律隆绪是堂堂帝王,帝王死叫崩不是没有道理,对于辽朝来说意味着灾难的开始。
张俭之所以在大宋的众目睽睽之下嚎啕大哭,就是为了让大宋袖手旁观,此举无疑是效果显著,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对辽国皇帝的死极为看重,甚至请赵祯发布国书悼词。
赵祯对大年初一的忙碌相当不满,但辽皇驾崩毕竟事关宋两国关系的大事。
权之特重的中书省也是通宵达旦,王曾虽然已是两鬓斑白可精神却一点也不输与旁人,坐在主位上轻轻抿了一口绿茶,苦涩中带着的一丝甘甜让他舒服的哈了一声整个人显得悠然自得。
一旁的夏竦就像是拉磨的毛驴不断的转圈,丁谓瞥了他一眼道:“老夫去过皇庄,如今的皇庄都改用水力磨面了,你在这转圈干嘛?”
“丁相公倒是心大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揶揄我。”
丁谓瞥了他一眼:“老夫可没揶揄,你好歹也是参知政事朝中重臣,如此焦急像个什么样子?”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错失良机吧?”
王曾哈哈大笑道:“良机?老夫可没瞧见什么良机,只知道以官家的才智都没有所行动,你夏竦倒是着急的很,你就不想想为何丁相公不着急吗?”
夏竦看了一眼丁谓道:“尸位素飡者当然怡然自得!”
一旁的王曾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好你个夏竦夏子乔,连老夫都被你骂了……”
“王相公的脾性也太好了谢,提携后辈直说便是,何必绕弯,否则也不会来这不白之冤,夏竦,陛下此时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大宋最有利的。”
鲁宗道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惹得夏竦奇奇怪万分,在看看政事堂的众人猛然反应过来:“诸位的意思是隔岸观火?”
“然也,试问什么样的辽朝对我大宋有利?是团结一致的,还是内斗不断的?”
王曾的话使得夏竦豁然开朗,对啊,如今辽朝可是内斗的厉害,没必要让大宋出兵冒着风险的去进攻,以辽人内斗的习性,还不知这场闹剧会什么时候后收场,最好是斗的越久越好。
夏竦明白了王曾的意思,自己出使辽朝只负责炫耀大宋的武力和吊唁辽皇便可,其他的事情不用自己插手,坐看辽朝变得混乱就好。
无疑一个内部势力不断倾轧,朝政混乱不堪的辽朝才是对大宋最有利的。
三才冒着寒风掀开了政事堂的门帘,寒风吹进闷热的政事堂中给众人送来了新鲜空气。
王曾笑眯眯望着三才道:“老夫道谁,原是大官,怎么陛下的国书悼词这么快便得了?”
三才露出和煦的笑容道:“禀王相公,官家的悼词已经写好,要不要送与学士院修改一番?”
鲁宗道接过三才手中的悼词:“那倒不用,老夫却是要看看陛下的文笔如何,坐朝理政多年,文章荒废了没有。”
赵祯的悼词当然没问题,自亲政以来,他的经筵日讲就没断过,随着鲁宗道的声音政事堂的相公们跟着摇头晃脑起来:“呜呼哀哉,辽皇叔英魂未泯,大宋皇帝赵祯饯行,星坠与北……”
大宋和辽朝是名义上的兄弟之国,真宗皇帝与耶律隆绪常常在往来的国书中以兄弟相称。
这是檀渊之盟中的一项条款,辽宋互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后世仍以世以齿论。
如今赵祯按辈分来算是耶律隆绪实打实的侄儿,这一点没法否定,不然便是不承认当初宋辽两国定下的盟约……
打自己老爹的脸这种事赵祯实在做不出来,还好耶律隆绪驾崩了,被一个死人占便宜算不得什么。
“陛下的文章又精进了,夏子乔你也该收拾行李率领使团上路了,陛下许你三百羽林卫,可不敢乱来……”
夏竦听了鲁宗道的话哈哈大笑道:“夏竦这就上路,诸公留步!”
政事堂的所有人全数站起躬身拱手道:“子乔为国出使,躬亲于王事,路途遥远多多保重。”
一礼拜下默默无声,就连一向和他不对付的丁谓都是如此,夏竦哈哈大笑着离去:“有此忠义之士为僚,足矣!”
蔡伯西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鲁宗道怒哼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王曾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转头道:“蔡驸马定是接了官家的旨意,怎么样奉朝请也不好敷衍吧?”
蔡伯西谄笑着走进厅堂:“王相公真知灼见,小子这次是又被官家抓了差,夏参政……”
夏竦微微一愣,随后指着蔡伯俙道:“官家又让你小子去辽朝开脱商路?”
“要真是如此便好了!官家这次是让我跟随夏参政任副使出使辽朝,如今我大宋在辽朝的商路多如繁星,已经没有可以开拓的地方了!”
丁谓笑道:“如此甚好,你这个奉朝请也该干干正事,总是在商贾之道上精进将来可没什么出息,官家这是在重用你,简在帝心啊!”
夏竦恨恨的望了一眼得意的丁谓,他发现丁谓并不在意蔡伯俙跟随自己学点东西,这小子倒也是狡猾的紧,拜丁谓为师学习财计之道,而自己还要在官家的授意下教会他许多,这算下来唯一出力不讨好的只有自己了?!
微微苦笑:“丁相公你师徒二人倒是把我当成了冤大头,即便是没有拜师礼,那束修可是万万不能少的,蔡小子你看着办吧!”
蔡伯俙腆着脸对夏竦笑道:“小子的老师可多着呢!鲁参政,丁相公,还有您夏参政,个个都是朝政中的一把好手,小子是外戚,以后即便是有官家的奉朝请也不过是交差走人的职衔,这样官家用起来倒也是顺手了,您老多担待,小子马上就把蔡记的清泉白和镇山红送到诸位师傅和王相公的府上,聊表敬意!”
众人这才放过蔡伯俙,王曾摆了摆手道:“礼也送了,官家的旨意也传到了,快些准备吧,辽人怕是要上路了,只不过那三百羽林卫要注意,万万不要与辽人发生冲突!”
夏竦颔首道:“子乔记住了!”
三百羽林卫已经在宣德门的门口站定,身上的板甲反射着明亮的日光,威武的制式铠甲处处透露出逼人的威严,背后斜背着一把长长的陌刀就如天上的战神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
羽林卫中只有极少的宗室子弟,大多还是久经沙场的西征老兵,只要往那一站,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便会无形中泄露出去,看的一旁的契丹武士大为吃惊,曾几何时大宋的战兵已经恐怖如斯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真实的谎言
辽朝使团大年初一就会国奔丧的消息在东京城传开,一项喜爱八卦的汴梁人绝不会放过如此机会,酒楼茶肆中到处是指天说地的人。
无论古今八卦都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越是荒谬怪诞的话题越能吸引人,曾经红极一时的状元楼如今已在蔡记的放任下变得越来越平民化。
张元楼的掌柜抓住了市场的特点,高端属于蔡记,而他状元楼最适合亲民路线,所以状元楼便成为东京城最大的脚店,聪明的掌柜甚至把自酿酒水的正店牌子给卖了出去从而得到了一大笔修缮资金。
无疑他的举动是歪打正着,高价卖出的正店牌子在酒厂的出现后变得无人问津,也让东十字大街的樊楼掌柜嚎啕大哭,他就是买牌子的那个人……
状元楼的一楼变成一个巨大的娱乐场,中间的舞台上有许多表演,话本被编成了歌舞、杂戏,优戏的杂技表演等等都能吸引东京城的百姓前来。
有时声势浩大的甚至可以媲美象棚的感觉。
掌柜干脆拆掉了木质的墙壁加粗店中的柱子,让路过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中央高台上的表演。
有免费的表演看,又能买一些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零食,东京城的平民百姓当然趋之若鹜。
不知是谁给老板又出了个注意,状元楼的吃食价格相当便宜,这种物美价廉的吃食在东京城可不多见,即使比之小商小贩的吃食也丝毫不贵,于是这种价格低销量大的模式成功打破了市场的利益分配。
状元楼从东京城的餐饮中狠狠的分了一杯羹……
一位说书先生站在一个角落里清了清嗓子,四周的客官向他望了一眼就把头转过去看杂戏,谁有功夫听一个干巴巴的老头说书?
见没人打理自己,老头裂开了嘴无声的笑了笑,一拍醒木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今我大宋可为是国运昌隆,诸位也都看见了,城外的工厂养活了多少的人,荆湖南路又有大批的粮食,我大宋可谓是蒸蒸日上……”
一旁年轻的汉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不满的呼喝道:“老头!你要说书我们不拦着,可能不能说说咱们大家伙不知道的事情,你的消息就是白送给包打听人家也不会要!”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的人赞同:“就是嘞!现在的说书人谁没有些干货,就比如东街的百嘴刘,南街的不饶人,个个都是有消息的,你在这白话谁还听你的?”
说书人微微一笑:“诸位看官莫要急,莫要慌,老夫这才开始说嘞!话说本朝太祖乃火龙转世,所以才能斩妖魔,并九州,只可惜大业未成,九州未统便英年早逝,可见这是有原因的!”
四周还不满的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这老头有点意思,太祖的事情谁都知道,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可就有趣的多了,大宋不因言获罪,而且是歌颂太祖的,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老者见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来了兴致,啪!
拍了一下醒木继续道:“既然太祖是天上的火龙转世,那当今圣上又是那位星宿?!”
随着说书人的引领众人不禁好奇的问道:“哪位?!”
说书老人不说话而是露出神秘的笑容,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难道是赤脚大仙不成?!”
老人一声大喝:“然也!”
再次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当今圣上可不就是赤脚大仙转世,原先就有宫人说陛下年幼时喜欢赤脚而行,诸位想想,自陛下登基以来,虽有灾祸降临,可那一次不是有惊无险?天圣元年的旱灾蝗灾,天圣五年的雪灾,哪一次死了超过百人?这是上天的眷顾嘞!”
一旁年轻的文人哼了一声道:“这是官家圣明,体恤灾民疾苦,我可是听说柳学士在真定府把曹家的粮食全数借了出来。这乃是陛下的仁德,和老天庇佑有什么关系?”
年轻文士的话让说书的老者哑口无言,最后呛声道:“那你说说为何在今年辽皇突然撒手人寰?这难道不是老天对官家的庇佑?”
文人哈哈大笑:“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的天理,就如花开花落,四季更替一般再正常不过,难道会有人长生不老?”
“可如果不光是辽皇去世了呢?据我所知,党项定难军的西平王李德明也在前段时间薨了!”
哗啦……状元楼中顿时炸开了锅,李德明薨了?西平王李德明薨了!
这怎么可能?!
年轻文士大惊失色的喝到:“虽然党项未国,可也是一方豪强,你可不能信口开河!”
说书人见众人的模样微微得意,摸了摸三缕长须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西平王李德明与半月前薨与兴州!”
年轻文士猛然抓住说书人的衣领道:“为何朝堂中一点风声也没有?”书生说完便撒了手微微摇头:“我倒是忘了,你就是个信口开河的说书人……”
上了年纪的说书人慢慢的恢复平静,冷笑着说道:“不信就算,老夫没理由告诉你出处哪般……”
年轻人笑道:“你的消息是假的当然不会告诉我们来源,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小子,这是你说的,要是老夫所言非虚如何?”
“百贯奉上!”
“好!”
说书人立刻高声说道:“诸位看官动听见了,这不是小老诈他,而是他亲口所说!请大家做个见证!”
老者说完眼中便闪烁出贪婪的目光,眼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出资豪门大户,百贯可不是小数目,足足抵得上他累死累活说上两年书。
掏出怀中的张宣麻白纸摇了摇:“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年轻人夺过只看了看便大惊失色,白纸上分明写着:“大王薨与兴州,秘不发丧,少主继位,速回党项辅佐王事!”这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最让他震惊的是下面的印信居然是西平王印!
晏殊几乎是吼叫着唤来捕快,掏出身上的银鱼袋道:“本官参知政事尚书左丞晏殊,把这个信口开河的骗子拿下,我大宋岂能有这种妖言惑众之人?!”
晏殊?晏相公?!
此时的说书人已经面色苍白,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大宋最年轻的参知政事,副相晏殊。
刚要说话,他的手就被晏殊掐住,细若蚊吟声响起:“你要是想死本官也不拦着,但要是想活就得听我的!”
说书人的瞳孔立刻缩了缩,颤声道:“小老一切都听晏相公的!”
…………
得知是晏相公捕快哪里还会犹豫?飞快的把说书人带上枷锁,说书人大喊饶命:“晏相公饶命啊,小的是随口胡说的,纸上的字也是小老随手写的。小老之错了!”
这下围观众人嘲笑道:“你这老杀才,在哪招摇撞骗不好,非要在这状元楼里说些奇谈博人眼球,这下好了撞上了晏相公,提刑司的大牢可不好坐嘞!”
说书人招摇撞骗的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他自己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只不过党项人的驿馆中却气氛凝重,耶律仁荣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急书喃喃自语:“王上……王上……薨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二王毙
说书人的情报无疑是可靠的,但晏殊怎么也不相信西平王李德明居然和辽皇耶律隆绪一起死了,这难道真的是天佑我大宋?!
这张纸上的情报确确实实是真的,西平王的印信是从将作监出去的,在出去之前经过了政事堂的勘验,晏殊对这印信在太清楚不过了,身为参知政事的他一眼便能认出印信的真假。
回头看了一眼提刑司的官差道:“黑手的宋小乙来了吗?”
“晏相公这么想我?也只有这时候才会想起我这个老友吧?”
宋小乙从牢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熟练挥手解开说书人的绳索,他的任务就是为这件事擦屁股,一定要让党项人觉得说书人的话是信口开河,黑手最善于做这种事情。
至于说书人的东西是从何处获得的,说来真是个笑话,说书的老者是个三只手,一次无意之中顺了个党项人的背囊,而这份密报就在背囊中……
无疑那个党项人到现在还未察觉,这让晏殊很是奇怪,而宋小乙则是笑了笑道:“党项人的密堂有两条线,任何一条线送到信息,剩下的密报就会被销毁。”
晏殊笑道:“这么说党项人根本就不知道消息泄漏?”
宋小乙苦笑着指了指说书人:“你觉得呢?!”
“这是你的事情,想办法让党项人解除怀疑,此事事关重大,我已经传书三才家,他一会便会出来,你我二人都不宜此时进宫!”
晏殊的话让宋小乙笑了笑:“你倒是谨慎的很,好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由我黑手就好。”
晏殊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他相信宋小乙的黑手能处理好这件事,如今的黑手比起原先已是大不同,官家刻意的开始限制黑手的权利,他们的行动也逐渐从执法转向情报收集。
这对宋小乙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打打杀杀的事情做多了,黑手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放重,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官家的话不是没道理,沾上了杀气时间长了想洗也洗不掉。
宋小乙对黑手的定位也越来越趋于文职,强大的情报分析才是黑手的强项,伪装侦查的任务已经全数交给了亲卫司去做,但黑手中依然保存着一只精锐力量,他们和官家面前的带御器械相同,只不过更加的善于进行特殊的战斗。
这伙人是得到陈琳那个老不死亲自指点的,相较于带御器械也不成多让。
三才火急火燎的冲进提刑司的牢房大喊大叫:“逆贼在哪?逆贼在哪呢?!”
逆贼?!宋小乙目瞪口呆,随后反应过来指着晏殊苦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大官稍安,没有什么逆贼但却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晏相公是想让你火速前来。”
三才大口的喘着粗气道,伸着兰花指气哼哼的戳着晏殊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是要把我吓死!什么事情要用得上这种荒唐说辞?还让我家良人传讯!”
晏殊笑道:“不这样你能飞速从宫中赶来?看看这东西再说,这事可一点也不比叛逆之事小上多少。”
三才不屑的接过白纸:“如今这世上能有什么大事?咱们大宋可安稳的很嘞!”
话虽这么说,可三才依然轻轻的展开手中的密信,待看到其上的内容后便嗷的一声窜了出去,走了没两步又直直的站定,气定神闲的向外走去:“这事老奴要向官家禀报,宋小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果然是官家身边的都都知,就从三才的反映便能看出他的脑子灵光,此时越是焦急越容易露出破绽。
宋小乙笑道:“大官只管放心,消息绝不会泄露出去,党项人也不会知道此事。”
“如此甚好,黑手办事官家一项是放心的。”三才说完便晃悠悠的向门外走去,自始至终没瞧那说书人一眼,已经了解事情始末的三才打心底里不想惩罚这个扒手,要不是他大宋也不会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
说到底这老小子还是大宋的吉祥物,三才可不希望他被治罪,黑手一定会处理好他。
确实宋小乙不打算惩罚这个说书的老头,这次要是没有他就不会知道李德明的死,也算是为黑手的情报工作做了巨大的贡献,虽然是歪打正着,可结果是好的。
三才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在后苑才偏门停下,三才晃晃悠悠的走进巨大的宫门,门上的侍卫笑道:“大官家中良人安好?怎生如此之快便回来?”
三才呵呵的笑道:“你小子倒是关心,已经无碍,就是普通的风寒,倒是要谢谢你小子捎来的话。”
宫门外的街面上人数寥寥无几,买脆饼的小贩显然生意也不好,可他还是不愿离去,直道看见三才进入宫门后,才推着小车慢慢离开,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静静等待,那小贩把小摊推到马车边上便有俩个壮汉从马车中下来飞快的把小贩的摊子抬上马车。
小贩坐在车辕上望了一眼车夫道:“没宁令,小的已经一路查看过了,那三才没有什么变化,回家后也只是和婆娘说说话而已,他婆娘得的是风寒,已经去抓药,药方在这里……”
野利仁荣拿起药方看了一眼道:“继续监视,一定要确保消息没有走漏,以后不要靠近皇宫省的引起怀疑,大宋的皇宫中的能人异士很多,难免会露出破绽。”
小贩点头道:“小人知道了。”
野利仁荣听过小贩的汇报后才有一点安心,他之前收到消息,那说书人的话他知之甚详,但他理性的认为密信不可能泄漏,连大宋的黑手都没发现党项人的那条线,何况是一个靠卖艺为生的说书人?
只不过是个巧合吧!反正两封密信都没丢,装有密信的背囊早已化成了灰烬,只不过那说书人被大宋的提刑司抓去了,否则当面问清楚才是最好的。
美中不足的事情常有发生,但也许就是这一点的美中不足却会导致不可估量的结果。
野利仁荣微微一叹:“这难道真是天佑大宋?辽皇刚刚驾崩,我王居然也薨了,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五章剑指菲律宾
赵祯看着眼前的情报,机械的扭头望向三才道:“这是真的?李德明也薨了?!”
三才举起手中的密报上呈给赵祯道:“起奏陛下,经过晏相公和将作监的人确认,密信上的印信确实乃是大宋平西王印!”
赵祯看了看纸上的印章,平西王印四个字鲜红如血,一点也不似作伪,大宋的印信重要的不是印章的制式,而是朱砂印泥。
即便如此证据凿凿,赵祯还是有些不相信,历史上这两人可不是在同一年死的,李德明要比耶律隆绪晚一年才死,怎么现在一起去见老爹了?难道真是个巧合……
“李德明死了,耶律隆绪死了,这还真是巧合的紧,党项人一日不来朝谒便一日封锁消息,万不能让党项人知道消息已经走漏,李德明一死,李元昊将会继位,这小子对我大宋可没有好感!”
三才点头道:“奴婢这就去传旨宋小乙,那两府相公们呢?”
“宣两府相公垂拱殿议事。”
“奴婢遵旨!”
大宋的两府乃是国家的心脏,赵祯就是这个国家的大脑,心脏负责给大宋供血,大脑指挥身体的各个器官正常工作。
两府的相公们还不知这一惊天消息,只是觉得官家一定有要事在垂拱殿宣布,各自揣测赵祯的目的。
夏竦和蔡伯俙已经跟随辽国使团走了,两府的相公中少了夏竦总让人觉得怪怪的,虽然夏竦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但无疑他的许多注意都给人另辟蹊径的感觉,只是大局观稍稍的差了一点,假以时日绝对是宰相之才。
王曾年纪越大便越处事不惊,坐在大殿内的锦凳上风平浪静,赵祯定下的规矩,只要不是在大朝会上,两府相公一律有座。
曹玮奇怪的王曾道:“王相公,该不会是官家打算用兵了吧?辽人虽然国内混乱党争不断,可毕竟辽皇刚刚驾崩,此时出兵无疑会让辽人团结起来,怕是不妥!”
王曾笑了笑捋着胡须道:“这话还是官家在枢密院说的,你觉得官家会自己推翻这一定论吗?且稍安坐,等官家来了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吗?”
鲁宗道点头附和:“确实如此,官家登高凌远,不是我等能比拟的。”
众人连连点头,鲁宗道的话是没错的,官家自登基以来,对大宋未来的规划和掌控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对东京城的改造,对大宋的改造,都是事半功倍让人耳目一新。
工厂的发展是从蔡记开始的,水泥公路的建设也是从蔡记开始的,所有的改变几乎都离不开蔡记,而蔡记后面的东家就是赵祯,这一点没人比在座的相公更清楚。
赵祯就是利用这种春风化雨的方法改变大宋,两府的相公们摇头苦笑,王曾长叹一声道:“官家为何老是绕开我两府,利用蔡记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作为施政的手段?我两府中人在官家面前难道就是如此的食古不化?”
曹玮笑道:“中书是中书,枢密院是枢密院,王相公可不要混为一谈,我枢密院可是完全按照官家的意思办事,官家也会对我枢密院下旨,只不过中书省现在更多的是与官家商讨,而我枢密院更多的是接受官家的旨意,两者的区别可是分明的很,你羡慕我枢密院,我还羡慕你中书呢!”
王曾哈哈大笑道:“说来也是,你我虽同为两府,可性质却是完全不同,中书省是和官家商讨政事,而你枢密院只能服从,看来官家是想把枢密使彻底的放给武将啊!老夫算是明白了你们的省心……”
曹玮不乐意的说道:“枢密院掌管天下兵马,当然要以武将管束,如今军中的儒将可不在少数,狄青和杨怀玉可是难得的文武之才!”
枢密院和中书省的相公经常拌嘴,可一旦赵祯出现他们就要形成默契的配合,即便是双方不乐意也不行,赵祯可是有言在先,讨论政事的时候文武可以意见不同但绝不能互相羁绊,出了皇城,无关政事,文武之间就算是骂出花来他也不管……
赵祯站在大殿的御阶上微笑这看着众人的反映,果然连王曾都被李德明薨的消息给震得说不出话来,张大嘴巴咯咯的直喘气,其他人就更不能看了,丁谓的手中攥着一把胡须赵祯都替他觉得疼,鲁宗道一个劲的自言自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曹玮豁然大笑,打破了众人的震惊,鲁宗道首先出声道:“什么天赐良机?难道是出兵党项不成?!”
刚刚赶到的晏殊皱眉道:“此时用兵党项和用兵辽国有何不同?”
他的话让曹玮笑容一僵,望着鲁宗道和晏殊哼道:“那我大宋兵锋难道要一直雪藏吗?陛下!养兵练兵不可一日懈怠,可久无战事,我大宋锋芒必将折损,这几年黑手的消息不断传来,党项出兵西域征伐不断,辽朝也是连连对女真,高丽用兵,只有我大宋战兵蜗居西北和东京寸步不前,长此以往怕是……”
王曾一项是厌兵的,随即喝到:“怕是什么?!”
曹玮见他还是不肯松口于是涨红了脸道:“怕是不堪再战!”
“你曹玮放肆!如今我大宋育有大食良马,百炼钢为剑,板甲为铠,将士斗志更无其右,怎会不堪再战?”
曹玮听了王曾的话便大笑道:“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在文臣中根深蒂固,所以总觉得大宋的战兵能抵抗辽人和党项人的进攻,可老夫冒昧的问一句,诸公可曾上过战场?!”
他的话差点让赵祯叫好出声,曹玮不愧是儒将,一下就抓住了文臣的软肋,文臣中怕是除了寇准等老臣就没人上过战场了吧?
赵祯深知上过战场的和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是什么样子,他们之间存在这巨大的难以逾越的鸿沟,沉稳的老兵会在战争开始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调整成为战斗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而新兵甚至没上过战场的老兵都会因为呐喊与厮杀声而变得慌乱,甚至崩溃。
后世的米国人为什么经常派兵海外,不光是为了地区利益,更多的是因为财团的推动,新的武器装备要实验,士兵要接受血与火的洗礼,等等这些都成为战争的可能。
大宋周围的两条猛虎暂时变成了病虎,赵祯不打算在他们身上动刀,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宋不会有战事……东南亚有许多地区还算是化外荒蛮,听说菲律宾的土地产出的粮食有多又好,最关键的是此时的菲律宾还没有国家,这在大宋的文臣看来简直是比蛮夷还蛮夷,就是一群野人聚居之地。
赵祯定下心来道:“水军的舰船造的如何,上次福建水军来报,发现麻逸有蛮族向大宋境内游弋,劫掠我大宋沿海商船,今不如派遣战兵前去剿灭,归于王化施以礼节。”
麻逸便是后世的菲律宾,三国时期吴国的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浮海巡抚便到过那里,所以两府相公并不陌生。
虽然不在乎这点小地方,但还带也能练兵和获取战功,曹玮微微点头道:“陛下英明,是否派遣东京城的四卫前往,今年就不要让他们换防西北了。”
赵祯苦笑着摇了摇头:“换防还是要的,臣延、耽兰和杜薄三地只需五千战兵即可!剩下的朕还有用处……”
第三百八十六章不伐之国
赵祯剑指菲律宾的计划使得鲁宗道目瞪口呆,在他看来征伐这种海外飞地一点意义也没有,从礼法上也站不住脚,那里不是华夏的固有之地,出兵征伐完全是出师无名的无道之举,堂堂大宋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野人驱船劫掠商贾?
这根本就是官家的借口,谁不知道如今大宋的商船个个武装到了牙齿?就连倭国的海船在大宋商船面前都是螳臂挡车,野人的小船敢去劫掠大宋的商贾,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望着距离御阶最近的王曾,鲁宗道发现他出奇的平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难道王相公知道陛下的计划或是有什么妙法?
果然王曾开口道:“起奏陛下,麻逸乃是化外之地,虽有劫掠商船之举,可毕竟是疥癣之疾,如今派遣巨舰战兵征伐实属大材小用。”
鲁宗道连连点头,看来王相公早就有应对妙法。
赵祯微微一叹道:“其实朕这么做另有原因,朕打算出兵大理……”
此言一出大殿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都凝固,众人呆呆的望着赵祯久久不言,他的跳跃性思维让两府相公们有点跟不上,出兵大理?
鲁宗道急急的开口道:“此事万万不可!大理国存乃是太祖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并圣言曰:此外非吾有也!如今我大宋再度征伐岂不有失赵宋之威仪?”
鲁宗道的话让众人沉默,当年大理东部发生边乱,段素顺正好碰到了太祖征伐,鉴于唐朝的失败,太祖便不打算挥师大理,如今征伐确实是失信于人,这比战争本身更加可怕,先祖皇帝的金口玉言岂能擅自更改,如果赵祯违背太祖之言,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赵祯望着鲁宗道微微摇头道:“太祖之言朕定会遵守,但这不能成为限制我大宋的枷锁,如今的大理已经不是当年段素顺治下的大理,太祖玉斧划界的前提是大理不会犯我大宋边地,如今大理皇帝段素兴性好游狎,又好大喜功,多次口出狂言取我大宋之地,前几日更是挥师北上,行南诏旧事,进攻成都府,此乃自取灭亡!”
大理国进攻成都府?!这一消息如火药弹一般在大殿中炸响,如今的大宋可不是不同于往昔,能进攻党项并获得丰硕战果的大宋岂能遭受南蛮小国的入侵?
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两府都不知道?
见朝臣们怀疑的眼神,赵祯感叹道:“朕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来源是黑手的川陕四路司,消息觉得可靠,这也是为何朕不许一万战兵前往麻逸的原因,朕要用这一万战兵前往大理,收其国土,灭此朝食!”
众人恍然大悟,既然是黑手的消息定然是千真万确,王曾点头道:“如果消息准确不日将会有急脚递传来,虽比不上黑手的飞鸽传书,但也快到了,不如放在大朝会上再议?”
赵祯微微摇头:“此事不得拖延,成都府虽然城坚兵众,可粮草不足无法久日待援,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如今盛世佳节,大理人就是利用这是个时候对我大宋出其不意,那我大宋岂能坐以待毙?!枢密院调遣一万战兵顺公路直至兴元府,经利州,过巴州,直取成都府!”
这项用兵计划让曹玮连连点头,在速度上这无疑是最快的,但有一点却稍稍不妥:“起奏陛下,如此一来便会给大理以喘息之机。”
晏殊开口解除了众人的顾虑:“陛下的五千战兵难道是摆设不成?”
众人一时结舌,难道从一开始陛下就是打算用那五千战兵埋伏在南方?
赵祯惊奇的忘了一眼晏殊,这小子把自己的计划看的通透,确实,那五千战兵不仅仅是征伐麻逸所用,现在的麻逸只不过是荒蛮野人之地,根本就不值得大宋派遣如此多的军士,即便是商贾雇佣的护卫也能对其发动毁灭性打击。
的确这五千战兵只是利用征伐麻逸的幌子而已,兵不在多而在精,五千全副武装的禁军完全有能力对大理发动措手不及的突袭,只要在大理撕开缺口,那一万战兵足以征伐大理国。
大理国定都羊苴咩城,其政治中心在洱海一带。疆域在后世云南省,贵州省,四川省西南部,缅甸北部地区,以及老挝与越南的少数地区,在赵祯看来这些都是华夏的固有领土,本就该收归大宋所有,而且其不确定因素太多,虽有太祖玉斧划界,但它依然违背契约攻伐大宋的成都府,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两府的相公们见官家已经定下攻伐之策便也无话可说,最重要的是他们中有不少人看到其中的利益。
丁谓微微一笑,大理国攻伐成都府怕是黑手操控的事情,这是一出苦肉计啊!
以大理国的实力,想要进攻大宋的州府怕是不易,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他段素顺难道会不知道?但依然这么做肯定是事出有因,黑手的作用绝不能小视。
赵祯收回大理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滇铜,铜在大宋是一项重要的货币资源,大宋的铜钱在工厂和大量的贸易下已经捉襟见肘,而票号的发展才刚刚起步,需要大量的白银和黄金才能转化为本位货币,在此之前,铜便成为大宋保持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
所有本位货币中,黄金和白银无疑是最为坚挺的,它给国家和百姓的信心无疑也是最大的,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这句至理名言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适用。
如今大宋正在向金银本位货币过度,铜钱在这个关键时候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积攒金银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黄铜,这也是为什么自秦横扫**之后便定下了铜钱作为货币的基本政策,从秦二百年开始一直沿用至今不是没道理,这说明华夏的土地上金银的产出少之又少……
如今的大宋已经能从海外之地获取大量的黄金白银,但这些金银要想作为货币的保证还需积攒时日,毕竟大宋的经济过于发达,一旦全数使用票号发行的交子,没有相对应的天然货币作为保证必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如今滇铜就在眼前,赵祯岂有不取的道理?
在赵祯的眼中大理国一直就是中国的领土,他在后世可是经常因为“业务”出入云南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彩云之南,是是非非
汉武年间,彩云见于南中,谴吏迹之,云南之名始于此。
如今富有诗意的云南却是自立为国,大理便是他的名字,羊苴咩城乃是它的国都,城中金光灿灿的皇宫中段素真正在享受着酒池肉林的欢愉,挟妓载酒,自玉案三泉,溯为九曲流觞。
就连芳香而美丽的素馨花都是因他而得名,花中有素馨者,以素兴爱之。段素兴喜欢花草,日子过得十分风流快活又有花遇歌则开,有草遇舞则动,于是段素兴常常令歌者傍花,舞者傍草。
男女列坐,斗草簪花,昼夜行乐,一派亡国之像。
此时的的段素兴躺在草地上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拍打脱下的鞋履附和歌舞,相国高智升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如今的大理国已经完全失去了太祖时的与世无争,狂妄的皇帝居然认为大理可以对大宋下手。
这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作为相国的高长胜依然同意了这个看似自取灭亡的计划,派遣了三万大理勇士攻取成都府。
多年带在皇宫且不关心政事的段素兴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大宋已经不似从前,党项被它狠狠的咬了一块肉,强大的辽朝都要暂避锋芒,弹丸之地的大理国如何能与之抗衡,大理又不是南诏国,兵力比之南诏都不如何况国力强盛的大宋?
看着放浪形骸的段素兴,高智升微微勾起嘴角。
笑吧!笑吧!有你哭的时候,早晚有一天我要取而代之!
身为大理的相国高智升怎么会看不出有人诱惑段素兴去攻击大宋?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商人到底是党项人还是辽人,从长相到口音,怎么看都像是宋人。
可宋人怎么会有这么愚蠢,派人来诱惑大理攻击自己的国家?当年送太祖以玉斧划界,促使大宋与大理之间的和平相处名并且许诺如果大理不冒犯大宋,那将会成为大宋的不伐之国。
宋人没道理派人来劝说段素兴攻击自己的国家啊!
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宋人,而是党项或辽朝派遣来的间人,更有甚者会是吐蕃人的离间!
但无论那种都不会给大理带来毁灭,宋人的性格高智升太了解了,只要打退了大理的士兵,宋人的皇帝最多会下诏书斥责段素兴,到时他高智升就有机会和借口废掉他,再立太祖玄孙段思廉继位做个傀儡皇帝便是。
这样一来整个大理国便会落入自己的手中,我高家又会成为凌驾于大理诸姓之上的存在。
就在高智畅想自己宏伟计划的时候,御花园中的偏门走来一人,高智升看了看不屑的撇嘴,宋平这个小人又来了,定是带着东京城的奇妙之物来讨好段素兴的。
果然段素兴在看到宋平后立刻扔掉手中的鞋子:“宋平你怎么才来,朕还等着你的宝物呢!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让朕看看眼界!”
宋平露出恭敬的笑容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是成都府的蜀锦,入不得陛下的法眼。”
“哦?蜀锦,朕的宫中有的是,多得只能作为帷幔来用,你下次再带些奇巧的东西来,比如大宋百炼钢的刀剑之类的东西。”
宋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大宋的百炼钢刀剑已经不是什么奇特之物,这段素兴居然还趋之若鹜的,真有失一国之君的威仪,话说回来,要不有这样不谙世事的皇帝,大宋怎么会有机会?!
宋平毕恭毕敬的说道:“原先想取百炼钢的刀剑难上加难,可现在不同,大宋的商贾亦可买卖百炼钢的刀剑,宋平有些门路自然会给陛下弄到,只是不知陛下所要多少,宋平也还准备货物不是?”
段素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商贾,懂得在商言商的道理,朕要的不多,只不过样式一定要华美,否则你瞧这些貌美如花的宫人拿着一把丑陋的长剑成何体统!你说是不是眠月?”
随着段素兴的话,宋平几乎是和高智升同时撇了撇嘴,宫人佩剑,这简直是古今奇谈,也只有在大理国才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吧?这哪是为什么护卫之用,其实就是为了让宫中女子有点英气,更加好看而已。
即便是心中鄙夷的不行,但宋平依然露出恭敬的笑容道:“陛下放心,小的一定帮您弄到这批百炼钢的刀剑!”
“如此甚好,古有孙武吴宫教战,以宫女为兵,操戈弄阵,如今朕也要行孙武之事岂不快哉?哈哈……”
宋平缓缓退出御花园,身为大宋亲卫司的他见惯了赵祯的为国操劳,现在看到段素兴的模样简直觉得一个是如九天上的太阳,一个是地下的烂泥!
快速的离开大理国的皇宫,这里的糜烂气氛让久经沙场的宋平觉得极度不适应。
回到羊苴咩城中的客栈住下,宋平坐上自家商号的马车,对外人来说他是一名商人,可对自家商号的伙计来说,自己就是他们的长官!
马车缓缓开出羊苴咩城的城门,车厢中的俩个小伙计望了宋平一眼道:“宋虞侯,咱们没有暴露吧?”
宋平轻笑着摇头道:“暴露?你就是当着大理国皇帝的面说自己是宋人也没关系,就是那个相国要小心一点,先去把我们的兄弟接过来藏好,等待我王师挥兵而来!”
俩个小伙计坚定的点了点头,城外十里处的洱海边上便是宋平的商号货运地点,此处都是大理的商贾通过水路运输的码头,人来人往是最好的掩护,即便有一两个陌生的面孔出现也不会有人怀疑。
巨大的箱子被搬上板车堆砌起来,搬运的大理人奇怪的问道:“宋掌柜,您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如此沉重?”
宋平笑道:“都是些铁器,陛下看上了大宋的百炼钢,虽然距离东京城路途遥远,可还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一点,你们这就装车,定然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还是送掌柜大方,那就多些宋掌柜了!”
脚夫一听有赏钱哪还有疑问,纷纷搬运箱子放在板车上拉入城中的宋记商号,商号的伙计出来帮着卸货,脚夫们也乐的省事拿了赏钱便走,一点也没留意到箱子中的轻微咳嗽声……
宋平连忙踹了下箱子对伙计道:“还不快把这些箱子搬进店里?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们可赔不起!”
伙计们飞快的把箱子搬进商号中,只不过不是放在向阳的库房而是放在铁器最怕的地方……阴暗潮湿的地窖,但不会有人注意这些。
地窖中,箱子被打开,鼠三猛然推开箱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的天爷爷,差点把老子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