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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宋缔txt下载     宋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对于大宋,赵祯描述出的后世就成了天国,一旁的王语嫣和玄玄子完全不理解核弹的威力,也不能理解没有羽毛的飞机是如何飞上天的。

    在他们的思维中不可能的事情就会被当成神迹,这是人们面对未知通常的解决办法。

    无论是王语嫣还是玄玄子都不认为官家会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毕竟天子一言九鼎之重,再说官家声色俱厉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力的松开玄玄子,赵祯舒服的喘了一口粗气,相比于天宫,后世才是真正的神奇,也许对宋人来说后世就是天宫,自己就是神仙。

    此时的玄玄子已经跪倒在地,不断的颤抖着,在他看来官家的描述细致到极点,许多东西经过他的描述毫厘毕现,而且有不少是道教中传说的东西。

    道门在很多年前就发现,月亮上真的没有嫦娥和吴刚,也没有桂树和月兔!然而官家居然也知道,还说有人曾经上去过!那个世界不是仙界有是什么地方?

    作为道门中人,玄玄子清楚的知道人是不可能登上月亮的,哪怕你轻功再好,梯子搭的再高也没戏。

    那官家怎么说他见过有人登月?

    有些时候,小事情反而让人极思细恐,赵祯的话便让玄玄子胡思乱想起来,并下意识的参照起道藏典籍进行描述和完善,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官家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那也就是说官家真的是神仙?!

    这和道门千百年来捧人吹嘘不一样,原先的神仙鬼怪多是以讹传讹或是道门刻意包装打造的,而赵祯的一番话却是让玄玄子猛然发现了希望……

    “启禀官家,我道门愿意听从朝廷安排,一切事物悉听朝廷……呜,呜……”

    玄玄子伏地而泣,毕竟道门的千年传承一下子就交给官家,心中多少有点舍不得。

    赵祯对王语嫣使了个眼色,王语嫣会意的对三才道:“哎呀!掌教这是怎么了,三才快快扶起来!”

    玄玄子并不理会三才的搀扶,而是爬到赵祯的脚下道:“老道祈求陛下给我道门一丝活路,毕竟我道门也曾派出万千弟子亲赴檀渊!”

    赵祯轻轻的拍了一下玄玄子的手道:“你起来吧,朕自会给你道门找条出路,你知道为何朕先见你而不是娄守坚吗?”

    玄玄子微微摇头,这时候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官家的意图好,说不定官家就是仙人转世,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神通,否则怎么会记住转世前的事情?

    “因为你道门是我华夏本土之教,老子书《道德经》开道教之先河,并在滚滚历史中演化出道教,朕相信这应该是最适合我华夏王朝的宗教,但如何协调好宗教与朝堂之间的关系,这就需要双方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

    赵祯的话玄玄子岂能不明白,这是在把道教提高到前所唯有的地位,不光是国教,还有可能是大宋第一宗教,华夏第一宗教!

    “臣叩谢陛下隆恩!”玄玄子的改口让赵祯很满意,看来他也是个聪明人。

    得到朝廷认可并有官员参与管理的道门是什么样子,玄玄子不敢想象,但他知道这样的道门已经和大宋牢牢地绑在一起。

    不!

    应该是已经成为大宋的一部分,简直是与国同休的地步!

    这样一来,佛门的秃驴还怎么和道门斗?

    赵祯瞧见玄玄子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教和佛门在中国的争斗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虽然在武侠小说中道教和佛门都是正派,可惜那是小说,涉及到信仰问题的时候,什么高僧大德,什么得道高人统统都要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毕竟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信仰所赐予,如果都不能为自己的信仰而战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名利即是虚妄,什么无色无相,无嗔无狂,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个悖论,真的做到了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找个深山老林待着便是,也不会想要把宗教发扬光大,都是虚妄了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赵祯没有信仰,其实就是因为他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信仰都是骗人的,但如果人世间没有信仰也会变成可怕的事情,道德败坏,人的思想变得**裸的现实,不担心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做坏事的时候没有罪恶感和负罪感。

    道教的作用在赵祯看来是净化社会风气的一股清风,是给人们加上道德束缚的保险栓,这不会使得人人都是道德楷模,但在见死不救的时候产生负罪感,在谋财害命的时候产生恐惧感……

    这就足够了!

    赵祯打算把道门重新包装一下,宗教还是在政府的手中作用最大。

    “甚好!明日朕便会派遣精通道门规矩和道藏的官员对道门进行改造,你要全力配合,并发下钧旨让天下教众执行,如若不法,便会被朝廷捉拿除去道籍!”

    “无量天尊,老臣谨遵陛下圣谕!”

    玄玄子悄然退下,赵祯见他走路的步子都如踏雪无痕似得,仿佛身体都轻了二三两。

    微微一笑,赵祯准备回去睡觉,却见一旁王语嫣两眼放光的望着自己,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花痴……

    “官家真的是神仙转世吗?给臣妾说说神仙是什么样子的呗?还有他们是怎么生活的,饮食起居又是哪般!等等,还是回宫说,万万不能让人听见……”

    赵祯无语的被王语嫣拉到宫殿中,挥退了宫人的小妞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各种帘子都放下,钻进被窝里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的等待赵祯讲故事。

    清了清嗓子,在王语嫣吹弹可破的俏脸旁,赵祯小声道:“其实这些都是朕编出来的,为的就是诓骗那老道,你还真的相信。”

    满是期待的王语嫣瞬间就垮了下来:“官家真的是骗他的?”

    “那是当然,这要是真的,朕怎么会告诉他玄玄子?当然要作为皇家密藏传承下去嘞!”

    王语嫣稍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官家真的是仙人转世,还记得那天宫景象就不会说给玄玄子听了。

    “那官家要给臣妾将一个故事,要不然臣妾一晚上都睡不着!”

    赵祯微微一叹,自从之前在后苑中对三女讲述金羊毛的故事后,三女听故事的爱好就这样被激发了出来,大到杨采薇,小到王语嫣无不被西方神话故事所倾倒。

    还好赵祯有百科全书,文化类中便能搜索出许多的寓言故事。

    不出意外的,薇拉把头伸进了内殿……同时杨采薇也是两眼放光的溜了进来,虽然皇后有独占皇帝的特权,可惜王语嫣狠不下心来驱逐俩个可怜巴巴的美人。

    …………

    福宁宫内,宽大的龙床上是三个别具风格的酮体,宽大顺滑的锦被之下赵祯被滑嫩的肌肤纠缠舒服的呻吟道:“从前有个老头儿和他的三个老太婆住在蓝色的大海边;老头儿撤网打鱼,老太婆们纺纱结线……”

第二百八十六章和尚算不得四民!

    贤觉跟随着娄守坚再次到达大宋皇宫的门口,这次却没了比婴儿手臂还粗的弩箭威胁他,双手合十轻声默念一声佛号,贤觉迈步进入黑洞洞的城门。

    这次一定要向赵宋官家求取党项蕃僧在大宋的通行权,否则如何完成王上的计划?

    看着前面宝相庄严的娄守坚,贤觉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个大和尚居然还不知道宗教要为政权服务的浅显道理,居然被自己几句佛理和小小的挑拨就傻傻的带着自己前来向皇帝讨要蕃僧的通行权。

    看来所谓的大德高僧也不过是表面文章,回想起来,他一路上见到的和尚几乎都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极少有骨瘦如柴的苦行僧,党项的僧人和他们比起来简直是难民!

    没想到僧人在大宋的地位如此之高,不用劳作,不用服役,甚至不用被国家征召从军,既然这样,那娄守坚一定是大宋皇帝的座上宾,只要他能帮自己美言几句,再加上从西域弄来的舍利子,应该能说动皇帝。

    依然是在后苑之中,赵祯召见了娄守坚和贤觉,这两个人一个如弥勒佛般笑口常开,一个如苦行僧般骨瘦如柴,这让他想起“没头脑”和“不高兴”这对奇葩组合。

    一个圆筒状的金瓮被三才放在了水榭的桌子上,赵祯好奇的指了指:“这里面是什么?”

    娄守坚笑而不语故作高深,而贤觉伸手虚引:“请官家亲自揭开,此物神圣无比,有大气运!乃是活佛死去之后火葬而得……”

    赵祯惊讶的问到:“这里面的是舍利?!”

    娄守坚嘴角抽搐:“不是舍利,是舍利子……僧人死后所遗留的头发、骨骼、骨灰等,均称为舍利,而舍利子是经过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坚固子!”

    赵祯稍稍的收拾尴尬心情,没想到舍利和舍利子的差别这么大,之前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东西。

    揭开金瓮的盖子,一束阳光照射进金瓮中,几个半透明状的小球在阳光下反射出浑浊的光芒……

    这没有玻璃珠亮,稍稍浑浊的五颜六色的珠子居然就是舍利子?

    舍利子到底是什么?在后世虽然没有结论,可赵祯知道这玩意无非就是人体骨骼残余的重结晶,或者就是随身携带的物品,之所以被以讹传讹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它是高僧大德的舍利而已。

    娄守坚和贤觉两人惊讶的望着赵祯,不是因为他的庄重恰恰相反而是因为官家露出了满脸的不屑。

    “这东西有什么用?如果真的能带来大气运,那南梁的梁武帝萧衍是怎么被饿死于台城皇宫净居殿的?”

    赵祯拿起金瓮接着阳光看了看,这舍利子连玻璃的成色都不如,更别说和钻石水晶珍珠相比了。

    在贤觉惊骇的眼神中赵祯用手绢轻轻的拿起一颗,借着阳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舍利子到底是骨骼还是随身物品的结晶?”

    这种行为在贤觉和娄守坚的眼中简直是在亵渎佛祖的恶行!十恶不赦要如阿鼻地狱的!

    “陛下,万万不可亵渎,否则佛陀会降下大灾难大劫数!”

    赵祯轻轻的放下舍利子,这玩意说不定还有用,先放到宝库中再说,反正里面有着无数的天下奇珍也不差多出一个嘛!

    三才抱着金瓮离开了,给剩下的人创造了一个私密的聊天环境。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还给朕送起礼来了。”

    娄守坚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启禀官家,贤觉虽是化外之人,但却是受命与西平王的吩咐前来我大宋进行佛学交流,并且求取佛门典籍大乘佛经,请陛下应允。”

    “应允什么?让蕃人随意在我大宋走动?娄守坚你莫不是吃错了药!”

    赵祯的态度大变瞬间令原本笑容满面的娄守坚和期待万分的贤觉僵住。

    怎么会这样?!

    大宋的皇帝是黑吃黑的山贼吗?

    舍利子那么尊贵的东西居然毫不客气的收下,收就收了,居然连自己的请求想都不想的就接驳回,还有没有天理,说好的大国气度,上国威仪呢?

    “陛下!我党项虽然与大宋为战,可也是逼不得已……”

    赵祯真的很想一脚踹飞这个假模假样的蕃僧,明明是自己想摆脱大宋立国,却要打着迫不得已的名号,简直是无耻之尤。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是逼不得已,那朕是不是逼不得已也要率军攻伐当党项?朕不妨告诉你们,党项蕃僧绝无可能进我大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至于经书,朕记得大相国寺也有一本便赐予你了,之后朕会命人送你出境!”

    贤觉面如死灰的在陈彤的带领下离开,没想到大军从西域抢来的舍利子居然就这样打了水漂,就换了一本相国寺的大乘佛经!

    娄守坚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和赵祯商议:“启禀官家,我佛门一向尊重皇权,老僧听说官家有意改变我佛门在大宋的地位,不知如何是好?”

    赵祯微微一笑:“简单,从此以后朝廷将不会再有度牒发放,现有的佛门弟子必须要参加官府组织的佛门典籍应试,不能通过便革除僧籍,蓄发留须发配岭南开荒!”

    娄守坚身体一颤这那是什么安排,简直是赶尽杀绝!

    “陛下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佛门?”

    “这你不知道?佛门不是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还债的时候到了!朕要让你们把之前搜刮百姓民脂民膏都吐出来,还有亏欠大宋的也要一点不剩的还回来!”

    娄守坚一点办法都没有,眼前这种情况完全不再他的计划之中,此时他在皇宫之中,只能听从皇家的旨意。

    万般无奈之下,双后合十口宣佛号:“喃无阿弥陀佛!老僧告退……”

    要快快回去通知佛门所有弟子,研析经书才是,否则佛门还能剩下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赵祯开口道:“哦,忘了说了,佛门的每一块土地都要上税,如若偷税漏税,哼哼……后果你知道的!”

    “陛下为何要对我佛门如此?难道佛门弟子就算不得大宋子民!”

    赵祯微微一笑,这娄守坚居然质疑那就更好办了:“当然不算,古有四民,士农工商!你说你僧人算是哪一类?”

    “这……”娄守坚无言以对,自古以来四民之论从来就没有包含过僧人和道士。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僧人不算在四民之中,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不事生产,坐享其成,还放高利贷压榨百姓骗取土地,怎么能算是四民,简直是四害!”

    没收回你们的土地就不错了,交税还不服?

    其实赵祯之所以不收回佛门的土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佛门的土地养活着一大帮的农民,一旦收没了农人没了土地耕种又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四民论,强国论

    四民的争论在朝堂中仿佛成了重要的话题,被上升到了江山社稷的高度,甚至连民间百姓,仕林都被卷入其中。

    显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只有在四民之列的人才会高谈阔论,甚至相互排挤,这是赵祯所没想到的事情,宋人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居然这么的在意。

    也没办法不在意,士农工商把天下百姓化为四等,每一个阶级都会有他们的阶级利益,当然要争上一争。

    如今的大宋商贾已经算不得四民的最末,商人的子弟可以参加科举,可以入朝为官,这就大大的提高了商人的政治地位,而工匠只要有一副灵巧的双手,能创造或是改善工厂中的工具就会成为商贾乃至官员的座上客。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四民该怎么排序呢?

    阳光照射进巍峨的大庆殿之中,在廊柱之间留下了一大块阴影,蔡伯俙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四周是官员的指指点点。

    “蔡伯俙也太放肆了,居然敢上《四民皆子民疏》,这是要把士农工商的地位都抬的一样高啊!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清贫贵贱之分?天纲五常还要之何用?”

    “可不是!但这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思,官家向来是对蔡伯俙恩宠有嘉,说不定还真的能被他欺瞒过去!”

    “这就需要我辈中人站出来,为大宋去除奸佞,以正朝堂!”

    “董御史说的好!不愧是谏台彰宪,端是一副赤胆忠心!”

    四五品的官员在自说自话,而两府的相公们则是闭口不言,他们怎么能瞧不出蔡伯俙今天的这出戏是官家指使的,昨日在后苑中的事情他们多少也知道些,皇后娘娘召集各家女眷饮宴,宴席上可是说了不少佛道两门的话,其中好换参半。

    但是就是这好坏参半就说明官家的心思,看来官家要动手对佛道两门进行整治了,谁不知道官家对佛道两门都不是很待见,道门还要好一点,官家只是厌恶他们装神弄鬼,而对佛门却是厌恶至极。

    别说是赵祯,就连王曾这个本来笃信佛教的人都开始排斥僧人,更别说正直的鲁宗道了。

    可他们也是看过蔡伯俙的四民疏的,其中把士农工商提升到一个高度,这未免有些过了,官家是绝不会同意的,这小子还是不知道上疏的要旨,有的放矢才能正中目标,这样的万箭齐发效果反而事倍功半嘛!

    “陛下临朝!”

    随着三才的呼喝,群臣躬身施礼,礼毕而立规规矩矩,站班的队伍中也没了对蔡伯俙的口诛笔伐。

    赵祯坐在御座上瞧着地上的蔡伯俙,这小子怕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一张微胖的脸憋得通红,上面写满了无辜和不服。

    微微一笑:“今天倒是出了一件奇事,诸位卿家可知是什么?”

    鲁宗道微微皱眉出班道:“官家,蔡伯俙任三司度支副使虽然不用上朝,可他前来也无可厚非,必有是要事禀报,陛下以其为嬉戏不妥也!”

    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没想到鲁宗道年岁越大越刚直了,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这简直是魏征的翻版啊!

    但赵祯还真是舍不得把他挪走,这样的谏臣还是留下一个的好,多了自己不舒服,少了却又没了警示。

    尴尬的笑了笑,赵祯看着蔡伯俙揶揄的眼神无奈说道:“鲁参政所言甚是,是朕孟浪了,蔡伯俙你的《四民皆子民疏》朕已经御览,你且对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说说。起来吧,莫要装可怜,朕吃你这套,诸卿可不吃!”

    蔡伯俙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跪着了,即使膝盖上缝了内衬也经不住在大殿上这么跪,膝盖都有些酸麻了。

    “谢陛下,臣昨日假寐,突然想起陛下圣言:法无长法,瞬间如醍醐灌顶辗转反侧,确实如陛下所说,十年前之法到今日已不得擅用,何况几百年前的旧法?

    臣追根溯源,发现四民之论乃是最早出现在《春秋谷梁传》中,此乃儒家经典,与《左传》《公羊传》同为解说《春秋》的三传之一,却也是时过境迁颇为不妥……”

    小胖子的话显然是触及到了士大夫的禁忌,连宋绶都出来反对:“岂有此理!蔡伯俙你休得妄言,儒家典籍怎么就古法不得今用了?当初为师教你的儒家经典都成了废物不成?!”

    宋绶上来就给蔡伯俙致命一击,作为老师有理有据的反对学生,这几乎是铁定的败局。

    可赵祯相信蔡伯俙绝对会想到应对之法,果不其然,小胖子对宋绶以弟子之礼拜下:“宋学士所言甚是,但学生觉得儒家经典中的大道要传承,时过境迁的学问要去除,这才是传承儒学的根本,陛下曾经说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赵祯身体一僵,蔡伯俙这王八蛋居然敢以自己的名义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吗?

    果然唰的一下,所有的朝臣都望向御座上的赵祯,大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赵祯恨恨的瞪了一眼装模作样的蔡伯俙,轻咳一声道:“朕确实说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话,但这是在完整传承先贤之道的基础上,只有完全继承先贤的典籍才能顺应时代的取其精华,只有懂得先贤的道理才能根据时下所需去其糟粕。”

    赵祯的话让群臣们皱眉苦思,稍稍一想这个道理也是没错的。

    “陛下圣明!古法今用的实例多得很,就如我大宋袭承盛唐之法一样,虽然袭承却有不少的变通,而为何变通?乃是因为当世的情况与唐不同,仅此而已!

    如今我大宋的士农工商和春秋事情的士农工商一样吗?

    不一样就要制定出相应的四民地位,但在蔡伯俙看来,大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都为我大宋创造价值,都是我大宋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此一来何别之有?官家理应如父亲对待儿子一样,个个平等才是!”

    蔡伯俙这套忽悠理论确实把一部分朝臣忽悠住了,两府相公们默契的不插嘴,丁谓装作沉思的样子,王曾欲言又止,夏竦微微点头……连鲁宗道和宋绶都只是瞪了蔡伯俙一眼而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是官家的意思,也是强国之道,因为他们在朝会之前便接到了官家送来的奏疏,蔡伯俙的《四民皆子民疏》并且还有御批……

    “强国直到莫不是百姓万众一心,四民之论阻碍之大尤为可怖……望诸卿助朕!”

    官家都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了,谁还好意思反驳,就连鲁宗道都是微微一叹的不再说话,何况本就支持官家的丁谓等人。

    两府相公不反对,剩下的朝臣几乎就没有反对的声音,御史中丞杜衍刚准备上前反驳却被一旁的右谏议大夫吕夷简拉住:“莫要自找麻烦,你看不出这是官家的意思吗?”

    杜衍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吕夷简微微摇头,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他清楚此时在殿上反驳官家确实不妥,但散朝之后的上疏是必须的,否则杜衍觉得自己对不起官家给的俸禄!

    但杜衍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和谐的气氛很快被打破:“起奏陛下!蔡伯俙之言乃是灭国之论!理应诛杀以震奸妄!”

第二百八十八章不同的待遇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冷酷无情的话让安静的朝堂炸开了锅,赵祯皱眉望去,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出班侃侃而谈:“蔡伯俙之言其心可诛,四民之论乃是天地纲常,岂能一视同仁?如此一来岂不是没了上下尊卑?试问没了尊卑礼法,我大宋礼制何在!”

    这番言论瞬间得到了群臣的赞同。

    没错,士农工商,士人排在最前面就是因为他们所倡导的儒家四民论,如果官家真的采纳了蔡伯俙的理论,那士大夫的特权就会消失。

    既然士农工商一律平等,是否要把士大夫享有的特权也均分给其他三民?

    无论是什么人在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都不会坐视不管,本打算回去上疏的杜衍出班附和道:“董御史所言甚是,我大宋以孝以礼治天下,四民同列岂不是无礼而治下?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出班启奏,两府的相公们见了微微皱眉,但是这时候却不能再沉默不语了。

    王曾,鲁宗道二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跟随着出班附和,剩下的相公们见状也只能随大流了,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所有的同僚,丁谓不想,夏竦也不想……

    赵祯的计划还是落空了,但这也在他的预想之中,现在就提高商人和匠人的地位确实为时尚早,可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少让四民平等的说法出现在了大宋。

    赵祯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得到提高,早晚有一天四民平等的局面会出现。

    清了清嗓子,赵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准奏,四民者依旧是士农工商,大宋的所有百姓都要划归其列,和尚与道士暂且不算四民,道门由户部挑选精通道学之人与道门掌教玄玄子共同管理,佛门划归方外之人按照化外之民管束,夏竦朕听说你擅长佛理,不如你选人才组建昭玄寺专门管理佛门事物,包括税收,劳役和度牒考核!”

    夏竦想都不想的便出班道:“臣遵旨!”

    王曾岂能不知这是陛下最后的底线,对丁谓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齐齐的出班道:“陛下圣明!”

    剩下的群臣自然跟着附和,谁也不好一而再的反对官家。

    赵祯其实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四民论被朝臣所接受,这样对付起佛道两门便轻松的无以复加,要么舍弃四民论,再提出道门和佛门不算在四民之列的话,这样谁还好反对?

    一个是达到目标,一个是超出目标,对赵祯来说都是进步没有损失。

    唯一倒霉的就是佛门……还有作为出头鸟的蔡伯俙。

    赵祯拟定的昭玄寺,是重开北朝旧例,这其中的寓意不少人都知晓。

    北魏太武帝时发生毁佛法难,继之文成帝则下诏复兴佛教开设昭玄寺。

    可大宋的昭玄寺定然是与北朝的不同,文成帝是为了复兴佛教才开设昭玄寺的,而官家怕是为了打压佛教才重新开设。

    官家对待道门和佛门的态度完全不同,一个是掌教和官员配合管理,一个是身为参知政事的夏竦自行挑选官员管理。

    两者之间的区别高下立见,谁不知道夏竦的手段?他虽然政绩斐然,但却不择手段,襄州大饥,身为知州的他为了筹集粮食赈济灾民,不惜威胁并强收大户人家里的粮食,导致许多大户人家被被饥民冲击死伤惨重。

    但他毕竟是救活了数十万的饥民,这也使得朝廷不好随意处置他,虽然是好事,可手段过重。

    更让众人所不齿的是他夏竦为了向上爬不惜做墙头草,为朝中官员所厌恶,可这一切在赵祯眼中却是一个办实事,背黑锅的好手下否则也不会给他参知政事的位置。

    随时用随时取再好不过,反正他夏竦的名声本就不好,甚至连丁谓都不如。

    夏竦这个人的好处也是毋庸置疑的,玲珑心的他总是能揣摩出赵祯的意图,在道门和佛门的待遇上夏竦就能看出其中的意为,那就想尽办法压制佛门便是。

    朝会终于还是结束了,众人各怀心思的离开,这次的朝会结果怕是有不少人期待。

    刚刚散朝回到后殿的赵祯肚子有些饿了,正准备去后苑用膳的他却被三才手中的奏折吸引:“这是谁的奏疏?”

    “启禀官家,这是蔡小子的,不知何故散朝的时候拦下奴婢,非要让奴婢把这奏疏上呈官家嘞!”

    赵祯摸了啥也没有的下巴:“这小子不是有专奏之权吗?为何还要找你捎带……杀才!”

    随着赵祯话风一变,三才就知道蔡伯俙这小子又向官家要东西了,也不知这次要的是什么,居然让官家如此恼怒。

    “你现在就去告诉蔡伯俙,朕绝对不会把高度酒的酿造权给他,想都别想,已经要去了军粮的生意,现在又打起白酒的主意,这兔崽子真是贪得无厌!”

    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这蔡记就是您的呀,蔡伯俙酿酒也是在为官家您挣钱不是?”

    “你懂什么,朕说不行就是不行!”

    没办法,白酒的酿造消耗的粮食是普通酒水的数倍有余,现在大宋的粮食产量本就不是很高,而起兴办的工厂抢走了一部分的农人。

    如果蔡伯俙在大规模的酿造白酒,不光会消耗巨大的粮食,还会引起其他商贾的跟风,到时间粮食的问题铁定要放在自己的案头!

    三才小跑着拦下了正准备回家的蔡伯俙,他最近在小货行街买了一个院子,有山有水不说,连亭台楼榭都是江南韵味,更重要的是距离东华门很近,公主出了东华门就到了……

    “蔡家小子你站住!官家有旨意给你!”

    “三才大官,这种事情还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让陈彤传旨不就行了吗?”

    三才阴笑这走向蔡伯俙,猛然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在惨叫声中冷哼道:“当然是奴婢来了,陈彤敢这样敲打你吗?”

    “好好说话就是了,非要和官家似得打人干甚!”

    瞧着蔡伯俙的委屈样,三才笑道:“这是官家赏你的!下面是官家的原话:蔡伯俙你要是还敢打白酒的注意,朕一定将你扒光了掉在东京城的城墙上!”

    蔡伯俙失望的垂头丧气道:“臣遵旨……”

    三才微笑着看着他离开,这小子虽是聪慧过人,可大局观如何能比得上官家,官家看到的是大规模酿酒会给大宋带来的坏处和影响,而这小子就看见了眼前的利润。

    后苑之中的水榭上,赵祯揶揄的看着妹妹:“你这是和朕生哪门子的气,朕还没怎么为难他呢,你就来兴师问罪?”

    王语嫣笑道:“好了!你把话和她讲清楚,妙元还能不明事理吗?”

    “这丫头,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向外拐,朕要是尚嫁蔡伯俙还不知什么样子嘞!”

第二百八十九章轰鸣的工厂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一阵脸红,可想到蔡伯俙在朝堂上受到的威胁心中微痛的说道:“皇帝哥哥,我是担心蔡伯俙,今日朝堂之上的董御史居然说要诛杀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这丫头真是关心则乱,一旦涉及到自己心爱的人往日的聪慧就消失不见了。

    既然是担心蔡伯俙的安全赵祯也不吊胃口,微笑着对妹妹解释道:“朕怎么可能杀他,包括董文浩都不是想杀他,只是用这种说辞夸大而已,朝堂上的威胁能有一分真就不错了,你见父皇在世的时候杀过几个官员?即便是朕也不会轻易杀人的。”

    “真的?!”

    王语嫣笑道:“我的傻妹妹,你的心思就别放在蔡伯俙的身上了,就算有人想杀他,也要过了陛下这关才是,你现在准备好嫁妆便才是正理……”

    “我准备什么,自有皇帝哥哥操办,我……我去东华门外逛逛……”

    赵妙元说完就如受惊的小鹿脚下生风的扭头便跑,但却被王语嫣住:“你要是去蔡伯俙的宅子就算了,真要是去了官家也保不住他!”

    “为何?”

    “因为明日官家就要在朝会上宣布你的婚事,现在去了怕是会给朝中大臣留下口舌,公主未婚便往驸马的宅子中跑这成何体统?你是咱大宋的长乐公主,朝臣们自然不会找你这个公主的麻烦,但蔡伯俙就……”

    王语嫣的话让赵妙元一惊,随即应道:“那我便不去了,皇后嫂嫂要不咱们去碧雅轩转转?听说那几个从岭南来的黎人女子改进了棉布的生产,连植棉,制棉的手艺都让人惊叹呢!管事的为了留下她们不惜开出了五十贯的月俸,这可是东京城一等一的奇事呢!”

    赵祯猛然坐起惊叫道:“多少!?”

    “五十贯!”赵妙元伸出五个手指在赵祯面前晃了晃,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赵祯几乎是和王语嫣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视一眼满是震惊,五十贯的月俸就比寺卿少了五贯钱而已,说出去恐怕能惊掉不少人的下巴,一旁的三才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仅如此,碧雅轩的管事能开出五十贯的月俸,这就说明碧雅轩的完全承受的起,甚至对碧雅轩的管事来说这五十贯都不算多,赵祯见过那个为人和葛朗台一样姓刘的管事,连他都能开出这么高的价钱,说明那几个黎人女子确实有过人的手艺。

    赵祯露出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但在赵妙元的眼中怎么看都像是狐狸的奸笑。

    “皇帝哥哥就别打她们的主意了,我是绝不会让她们离开碧雅轩的!”

    “朕怎么会打她们的注意,只不过她们掌握的植棉,制棉手艺……”

    “皇帝哥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她们的植棉产量高,质量好,别说是环州等最先种植棉花的地方,就连东京城外各家工厂精心培育的植棉都不如她们的嘞!”

    赵祯奇怪的问道:“棉花是从先帝朝才开始被种植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流传到岭南去了?还是黎人改进技艺?”

    “这有什么奇怪的,棉花喜热,又喜水,岭南之地当然适合它们。”

    赵祯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就让这些黎人女子多多教导学徒,在我大宋推广棉花种植和纺织!不要和朕讨价还价哦……”

    王语嫣拉着赌气的赵妙元走了,没办法,谁叫她是皇帝的妹妹呢?

    赵祯独自在后苑中发呆,没想到棉花居然发展的这么快,他记得历史上的宋朝虽有棉花,可在北方多是当作观赏类的花卉。

    真正发展棉纺织技术的是那位奇女子黄道婆,据说她是在外流浪时被黎族女子收留,并教会她棉纺织技术的,回到家乡后她便开始改造技艺,并把松江府发展成为中国的棉纺基地。

    但黄道婆现在根本就没出生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把棉花的种植和功用推广了吧,此时的大宋已经开始种植棉花,也出现了一些工艺粗糙的纺棉器械,只不过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如果碧雅轩的黎人女子带来了更为先进的技术,那对大宋来说是个巨大的福音。

    既然王语嫣她们走了,自己也该出去转转,随手捏起后苑中的一朵棉花,柔软蓬松的手感让赵祯无比舒服:“三才备车,咱们去蔡记瞧瞧!”

    相比丝麻,棉是一种既轻便又保暖东西,蔡记的成衣工厂就利用棉布制作衣料,手感好的没话说,它的轻便保暖也是一大特色,更重要的是价格比丝绸便宜,如果能大面积种植和纺织,完全可以取代麻成为百姓的最重要的布料。

    赵祯看到了无数的工作岗位在向大宋的百姓招收,欣喜的同时又开始担忧粮食的产量,如果粮食产量上不去,即便是工业再发达也没用,饭都吃不饱谁还会去工厂?

    此时大宋的工厂还处在基础阶段,只是大规模靠人力生产的作坊而已,没有机器轰鸣声,没有高耸的烟囱和污水,当然这要排除蔡记的工厂……

    蔡记的工厂之中已经出现了机械的声音,那是水车通过齿轮传到出的水力机械所发出的,水力这个词早在汉代就出现了,班固编写的《汉书》中就提到利用水力冲击河床,达到疏通的效果。

    在蔡记水力锻造机械已经出现,利用水力带动巨大的铁锤敲打钢铁,已经成为蔡记的招牌,蔡记的冶铁技术确实领先这个时代,赵祯在年幼时的土质高炉设想,被蔡伯俙化为现实,巨大的砖石烟囱,庞大的送氧风箱使得赵祯不得不佩服宋人的心灵手巧。

    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水力,水车的距离被放置的有些远,这使得蔡记的锻造厂形成长方形排列在汴河的两岸。

    赵祯的车驾来到工厂的门口,没了彭七的赶车,显然锻造厂的护卫愣了一下,直到陈彤扔出令牌,才惶恐的放行。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水力有着完全不输与电力的效率,一个个铁锤在水车传到出的动力下不断的锤击在烧红的铁块上,原本珍贵的百炼钢在这里非常常见,这种机械力捶打出的刀剑最少都是百炼钢,手艺精湛的匠人不断的变换着刀剑的位置,这样才能使得刀剑的各个部位得到充分的捶打除去杂质。

    锻造厂的任务是把土质高炉成产出的抄钢锻原料造锤炼成百炼钢,这样生产出的刀剑质量惊人,连准备送往蔡记酒楼的菜刀上都布满了雪花纹……

第二百九十章战争机器

    赵祯打量着手中菜刀上的雪花纹理,用百炼钢做菜刀,也只有蔡记会这么奢侈。

    蔡伯俙从远处飞奔而来,身后跟着的则是一群身着公服的匠人,隔得老远赵祯就瞧见他们身上灰一块,黑一块的,好好端端的一身公服被穿成了工作服,恐怕也只有蔡记的匠人了。

    这算是冤枉了人家,这些匠人其实是刚刚才换上干净的公服,只不过在这锻造厂中穿行,没一会就会被弄脏,何况是他们手上本就有常年洗不掉的油灰。

    几个匠人估计是刚刚得到官身没多久,见到赵祯后还是按照百姓的习惯跪拜下去,双手不安的遮住身上的污渍,可那么多的污渍岂能遮得住。

    蔡伯俙拍了一下身旁匠人的手,讪笑着对赵祯解释道:“陛下,他们多是才得了官身不久,又是多在锻造坊做工许久,所以……嘿嘿……”

    赵祯犯了个白眼:“朕当然知道,别忘了每一份对匠人官身的任命都是从朕的御案上批阅出的,大匠以身事国,不拘小节,不拘小节也!”

    亲自扶起地上的工匠,在旁人眼中算是礼贤下士,可赵祯知道只有自己亲自告诉他们,他们才会知道以后见了皇帝不用跪拜,只需躬身行礼便可。

    蔡伯俙看着赵祯亲切的和工匠们交谈就准备开溜,没想到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赵祯伸手抓住衣服的后领口:“你这就要跑路了?朕才刚刚来,你且给朕好好解释一番再说,别老是想着去碧雅轩的成衣厂私会妙元!”

    后领被官家抓个结实,蔡伯俙苦笑着道:“我可对这锻造厂不甚了解,主要都是大匠们负责生产,我蔡记只是提供原料和日常管理。”

    “那也不许走,朕这次来不光是要和你说锻造厂的事情,还有你和公主的事情,明日朕便会在朝堂上宣布你和妙元的婚事,公主尚嫁你有的忙了……记住大婚之前不可再私会公主,现在朝中盯着你的人不少,万不可再给人授以把柄。”

    蔡伯俙垂头丧气道:“臣下知晓了……”

    锻造厂稍微简单些,只需技术娴熟的匠人便可,而炼钢厂相比锻造厂就复杂了许多。

    在砖石堆砌的巨大土高炉面前,赵祯看着匠人们把生铁矿石投入其中,还加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工匠的解释下赵祯这才知道,后加入的原料其实就是一些助燃物,相当于后世炼钢时加入的助燃剂,通过加热生铁,将铁里面过高的碳脱掉,使含碳量降低而成为钢。

    钢就是含碳量底的铁,而精钢就是精炼的钢材。

    土质高炉中生产出的钢材会被送到锻造厂制造刀剑以及铁质的弩臂,现在大宋的八牛弩弩臂已经全部从木质换成铁质的了。

    这就是蔡记的功劳,也因为这项成就,参与八牛弩改造的工匠获得了赵祯的一次集体奖励。

    敲了敲大锅似的巨大钢锅,赵祯转头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蔡伯俙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伸脚踹了一下旁边的工匠道:“官家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当初我说了你的方法不好使,非要做实验,现在官家问起来了你又不言语。”

    赵祯随着蔡伯俙的话望去,一个如小山般壮实的汉子低头呐呐不言,瞧他胳膊上坟起的肌肉,赵祯就能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即使被蔡伯俙踹了一脚这货也不嫌疼,只是稍稍抬头瞧了一眼赵祯又飞快低下。

    赵祯皱了下眉头道:“抬起头来,如此壮实的汉子却像个小娘子似得成何体统,有什么话就痛快说,朕要是听明白了便支持你就是!”

    壮汉猛然抬头,两眼睛放光的说道:“真的?!”

    赵祯郁闷的说不出话,一旁的陈彤喝到:“放肆,官家金口玉言,出口成宪,还能诓骗你不成?!”

    “启奏陛下,这是小的造出的炒钢炉,为的是研究钢水和不同的矿石发生的变化……”

    赵祯脸色一变道:“炒钢法?!”

    壮汉被赵祯的话吓到了,身体猛然一僵哆嗦这说道:“陛……陛下也……知道此法?!”

    赵祯微微点头:“朕有所耳闻,听说这是从汉代开始就有的炼钢秘法,可惜其中精巧太甚,到我大宋已经几乎断绝传承了,难道你知道?”

    壮汉猛地拜下道:“启禀陛下,臣姓公冶名铁,家住川陕泸州,世代冶铁!这炒钢之法便是祖上留下来的,臣打算用这方法冶炼出大宋最好的钢材!”

    蔡伯俙笑道:“官家,他就是个打铁的痴人,除了冶铁打铁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赵祯猛然叫道:“好!好!好!我大宋就缺这样的人才,公冶铁你要练出好钢朕便重重有赏,还有一点朕要提醒你,不妨试试把投入铁水中的矿石先精炼一遍试试,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公冶铁眼睛稍稍沉思便激动的说道:“谢陛下指点,只不过这样一来成本就更高了。”

    赵祯大笑道:“相比新的钢材,这点投入算得了什么?朕自然想到了,你以后需要什么都可以向蔡记提要求,蔡记都会满足你,而且朕还要在这冶铁厂中专门建设一个实验室,无论消耗多少生铁都可以,朕要你把各种钢材的特性都研制出来,并且记录在案,朝廷需要那种便可信手捏来。”

    公冶铁虽然不知官家为何要那么多种类的钢材,在他的脑子中认为,钢材不是柔韧性越高,硬度越强越好吗?

    但公冶铁知道官家的提议一定是有深意的,在他看来官家能知道炒钢法就已经是神迹了,这种方法在大宋除了自己就没人知道了,官家能知道这简直是生而知!

    在公冶铁和一帮匠人崇拜的眼神中赵祯拎着蔡伯俙走了,不走不行,在说下去就该露馅了。

    他只知大概的方法,但具体的实验还是需要这帮匠人的摸索,帝国百科和他的记忆中都没有关于具体炼钢的细节记载。

    但是大方向是绝对没错的,只要这些匠人不断的实践,炼出各种大宋所需的钢材都是时间问题。

    等到他们炼出精钢的时候,大宋就能生产出这个时代最为犀利的兵器和铠甲。

    板甲的强悍在赵祯是知道的,横扫欧洲的拿破仑就是利用胸甲骑兵的铁蹄蹂躏整个欧洲的,胸甲就是板甲的一种衍生品,大宋如果能制造出板甲,不光节省材料和成本,防护性能更是数倍与现在装备的全身步人甲!

    在火枪已经普及的时代,胸甲依然有着如此高的防护力,更不说还在大宋这个冷兵器时代。

    坐上马车的赵祯指了指高耸的烟囱对蔡伯俙道:“在朕的眼中这些才是真正的战争机器,你一定要保护好它们,如果匠人和工厂有所闪失,朕拿你是问!”

    蔡伯俙从未见过官家对他说过如此严厉的话,使劲的点了点头道:“官家放心,臣就算是身死也不会让工厂和匠人们受到一丝伤害!”

    一本小册子被赵祯丢给了蔡伯俙:“上面的东西你派人生产,造好了之后联系黑手和军备司,自然有人来运走,是什么你不要管也不要问,就按照上面的图样制造,并且一定要达到要求!如果质量不合格,必须销毁回炉重造,万万不能以次充好,这关乎将士们的生命!”

    蔡伯俙翻开小册子看了看,上面记载的并不是他猜测的钢臂棘轮弩,而是一个黑又粗的圆柱型,下面还有轮子。

    “官家这是什么东西?”

    赵祯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刚刚才对你说过不要问,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这东西的要求都在上面写好了,你派工匠按照图样制造就是,万万不可泄漏出去!”

    蔡伯俙摸了摸脑袋:“臣遵旨!”

    说实话赵祯在给出火炮的设计图时心中稍稍忐忑,这种跨越文明的产物出现,会给这个时代带来多少的冲击也不可知。

    反正火药的潘多拉魔盒已经被打开,也不少一个火炮,只可惜不知什么时候能造出来,火炮对钢材的要求是最具考验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风十里,锐士行

    狄青站在巍峨的长城岭下,西征的大军已经到达了大宋与党项的交界处,翻越这道险峻的长城岭便是党项人驻防的洪州城。

    看了看身后疲惫但却兴奋的西征将士,狄青转头对赵力道:“师傅,我们必须拿下长城岭,否则在这岭上,大军将会浪费宝贵的时间,此处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赵力低头瞟了一眼手上的地图微微摇头:“没时间了,现在我大宋最缺的就是时间,我和都指挥使带着将士们隐蔽,你率一队最精悍的士卒拿下长城岭,黑手的人应该能用了,他们比起军士更适合拿下岭上的关隘。”

    狄青微微点头便离开,赵力对彭七禀报了作战计划,在得到彭七的同意后大军迅速的开始隐蔽。

    青黄相间的帐篷被搭建起来,山岭上这种颜色最为隐秘,再铺上草木树枝,在远处肉眼几乎很难发现,甚至以假乱真到有些出去小解的军士回来后找不到自己的帐篷……

    为了隐蔽,李酒向全军发布禁用烟火的命令,所有人只能食用武备司制作的军用口粮,但这也让许多人为之兴奋。

    这军用口粮的味道可一点也不比饭食差,打开布袋便能看到微黄的炒面粉,一股猪油和小麦混合的香味瞬间就能勾起人的食欲,只要保存的好,这东西放多久都不怕坏。

    甚至这些炒面粉还有甜咸两种口味,芝麻的香味混合了蔗糖的甜味不禁让人食欲大开,但谁都知道这东西不能死命的吃,一定要细嚼慢咽还要有水,不然被噎死就惨了。

    曾经有个军士忍耐不住,在路上偷偷的食用,谁知嘴里太干又没有水,大口吃下之后就被噎的翻白眼,要不是都指挥使亲自用拳头擂他的胸口,那军士就死定了。

    之后不出意外的,那倒霉军士被军法从事,整整二十军杖,打的是皮开肉绽还不如被噎死算了。

    大概是李德明率军围困延州城的原因,党项人对长城岭的防卫不是很严密,整个岭上的关隘守军不过百十号人,甚至连滚石檑木,热油铅水都没准备。

    狄青带着黑手和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在草地上匍匐前进,虽然是匍匐前进可速度却不慢,双手用力,后足蹬出,百十人的队伍如壁虎般趴在地上飞快的游走。

    经过耐心的等待,天色已经渐渐变黑,黄昏的光芒在植被茂盛的岭上几乎看不见,斑驳的树影成为狄青等人最好的掩护。

    嗖嗖的飞索声响起,狄青却没有听见抓扣与石头相击所发出的金石交鸣之声,难道黑手的人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失手?

    正纳闷的时候,身旁的黑手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将军无需奇怪,绳索已经勾住,只是黑手的绳索抓钩上包裹了一层厚棉布,只露出抓钩的前端而已,这样便不服会有太大的声响。”

    “果然是黑手,这潜入的手段端是了得!”

    狄青稍稍夸赞便借助绳索的如灵猴一般攀爬上关隘,黑手和禁军们也是相继跟随。

    悄悄的用匕首割断一个敌人的喉咙,狄青的身体微颤,从军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血液喷洒出来的一瞬间,狄青捂住了党项人的嘴。

    一旁的黑手瞧了瞧狄青,虽然他的动作娴熟,仿佛排练的无数遍,可在黑手的眼中还是能看出他是第一次杀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一个,俩个,三个……

    狄青默默的数着击杀的敌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没有姓名,只不过是一个数量而已,双手微微的颤抖不是因为第一次杀人的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对!就是兴奋!

    不知为何,狄青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着用不完的力量,就连身手也变得更加敏捷和犀利了,往日里学到的杀敌之术仿佛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击都能做到快,准,狠,三字要诀!

    一旁紧跟狄青的黑手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多年从事杀手的他在被黑手招募后就负责培训黑手的杀手,但他发誓,狄青是他见过最有武学天份的人。

    这一次要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护狄青周全,他才不会跟随狄青前来办这种事情,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捡了一块宝,在砍断关隘吊索之后,埋伏在外面的大宋禁军便如狼似虎的杀了进来。

    “哈哈!痛快,狄小子,你这身手倒是凌厉的很,谁教你的?”

    无心随手砍翻一个党项武士对着不远处的狄青问道。

    已经砍断了吊索,就算暴露也无碍,狄青飞快的用长剑刺进敌人的胸口,轻轻一搅,如凶兽般嚎叫的党项人便没了气息。

    “在军武院学的,家师是殿前司赵力!”

    无心微微一叹:“要是赵力就不好办了,毕竟是都指挥副使,抢他的徒弟不太好啊……”

    “前辈你说什么?”狄青没有听清无心的话开口问道。

    “我是问你是否愿意跟随我学习搏杀之术!”

    狄青微微摇头:“不行,我已经有师傅了,再说狄青的志向是万人敌,非百人敌之术!”

    无心微微摇头:“可惜了,如此好的苗子不能受我传承,也罢,你心存高远,窥伺万人敌的毁灭之道,我便不再勉强……”

    狄青完全不明白无心话的意思,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关隘外的大宋禁军已经杀了进来,面对凶悍的党项人,训练有素禁军并不慌乱,瞬间组成钢铁军阵应对,小组杀伤靠近的敌人。

    以血肉之躯对撞钢铁集团的代价就是被撕得粉碎,坚硬的盾牌挡住刀剑,锋利的长刀划过兽皮的铠甲,猩红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滴落在土地上慢慢的被吸干。

    党项人多是以部族为单位生活,草原上放牧为生的他们长年累月的和大自然作斗争彪悍异常,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禁军中以合击之计闻名的精锐,在面对党项人潮水般的攻击之下,依然能守住阵脚。

    钢铁的怪兽慢慢的把党项人的攻势化解,并向关隘中的死角压缩,随着空间的缩小,党项人的施展空间被压缩起来,党项人发现了宋军的陷阱,疯狂的向外突围,但迎接他们的是无数飞蝗般的弩箭……

    噗……噗……

    锋利的箭枝在棘轮弩的攒射下直直的穿透党项人的皮夹深深的扎进他们的胸口,死亡的恐惧终于淹没了党项人,不畏惧死亡也是有限度的,被盾牌压制的党项人几乎如待宰的羔羊,即使有再强的战斗意志也濒临绝望。

    血色的残阳之下,长城岭被顺利拿下,党项人的尸体被高高的对起,这一战没有降俘。

    开始的时候大宋的禁军还能克制,可到了最后,禁军们心中的凶猛被激发了出来,这些人多是天子四卫的禁军,虽然训练有素,可却第一次上战场,心中自然是有些恐惧,在他们眼中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于是一场屠杀就这样发生了。

    彭七带着中军进入了长城岭的关隘,看着小山般的党项人尸体默默不语。

    李酒开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些新兵,搏杀中难免下手过重,朝廷能理解的……”

    “我才不担心这些,而是激动,你瞧瞧这些禁军现在是否有秦锐士之风?”

    李酒惊奇的望着彭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拽文起来了,不过确实如此,这帮兔崽子自还真有些秦锐士的感觉,就是人家秦锐士割头,他们割耳朵罢了。”

    李酒说完,一股清风拂过,慢慢的吹散浓重的血腥味,只不过风中的腥味越发浓重也不知飘向何方……

第二百九十二章军万事俱备

    长城岭被宋军顺利的拿下了,距离长城岭不到三里地便是洪州城所在。

    刚刚经历过战事的狄青带人休整,杨怀玉则是后军变前军在彭七的亲自率领下前去洪州城外侦查。

    夜幕降临,地上的血渍已经被冲洗干净,这是驻军的惯例,血渍会引来苍蝇传播疾病,任何一个有常识的将军都知道这一点,为了以防万一,李酒亲自带人运走了党项人的尸体并埋葬在山脚下。

    其实焚烧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可惜他们这次是突袭行动,不能暴露目标一把火在长城岭烧着,洪州的党项守军就算再瞎也能看见。

    军营中的士兵本打算抓紧时间休息,以面对明日的苦战,可傍晚那场攻坚战实在是牵动不少人的心,就连虞侯一级的将官都有些兴奋的讨论着,更别提那些参与行动的士兵了。

    三三两两的扎堆在一起,兴奋的述说着作战时的感受和经验,本是督促士兵们睡觉的班长也被吸引到其中,小声的建议他们说说作战经验。

    李酒刚刚埋完尸体会来,见士兵们都不睡觉还聚众讨论,有些恼怒。

    “贼直娘都不睡觉说道什么?明日四更造饭,五更集结,六更攻城!但凡违令者军法从事!”

    兴奋的士兵们在军法的威胁下稍稍的安静下来躺在睡袋中努力的想让自己睡着,但李酒接下来的话又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

    “都给老子听好了!今日凡是参加杀敌的,自去监军处登基造册,多少耳朵就是多少杀敌,那个杀才要是敢多捞军功,老子活拔了他的皮!”

    哗啦一下整个军营开始躁动,这是东京城禁军第一次通过军功获得好处,谁能不激动?

    其他人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手里拿着一串耳朵前去文官那里换取军功的袍泽,明日他们也能通过敌人换取军功,只要杀敌够多,封妻荫子也不是难事!

    周湛郁闷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串耳朵,耳朵虽然被擦拭过,可鲜血的腥味依然把他熏吐了,自己本是翰林学士,官家的御用秘书官,现在居然在此处给一帮五大三粗的军人登基军功。

    一大串耳朵仍在面前,周湛嫌弃的摆弄了两下道:“右耳三只,左耳五只,合计五只!”

    以耳朵计算军功这是大宋的规矩,没人会去抢袍泽的战果,这时候去抢别人的就相当与找死。

    那军卒脸色一变:“明明是左耳六只!你怎生少算一只?!”

    周湛嫌恶的骤起眉头道:“本官说多少就是多少!”

    砰的一声,军士砸了一拳木桌怒喝道:“岂有此理,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俺们奋勇杀敌,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舒服的写写画画?”

    “放肆!本官乃是从四品的翰林学士,权知西征军副监军!你一军中小卒居然敢以下犯上,来人叉出去重打二十军杖!”

    “慢!”

    李酒晃悠悠的从门口走进来道:“何事惹得周学士如此生气?说来让俺给你出气便是!”

    周湛哼了一声不说话,这本是他没仔细数清楚,不好强说军士的不是。

    可那汉子不答应,委屈的在李酒身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李酒脸色一变:“你自己去赵副指挥使处领取二十军杖!”

    周湛蓝听了微微一笑,就算他李酒是曾经是亲卫司的人,在官家面前的红人,也不能得他这个小小的监军!

    “还不快去,没听见李指挥的话吗?”

    李酒转头对不服不忿的军士道:“你且去,这里的公道俺自然为你讨回来,打你是因为你顶撞上官,这不是咱们上四军该做的事情!”

    那军士听完李酒的话后,猛然立正敬礼。

    “是!”

    李酒回礼后便走到周湛的桌前,轻轻的拿起桌上的一串耳朵,一个一个认真的数了一遍道:“周监军请看,这是整整六只左耳,应计杀敌六人!”

    眼前近在咫尺的耳朵让周湛欲吐辄止,看着李酒凶狠如狼的眼神,双手微颤的说道:“是……是六个!”

    “哈哈,俺就说周监军是明察秋毫的嘛!怎么会这样刁难一个小小士卒嘞!某家不打扰周副监军了。”

    李酒说完便走,他相信经过这件事情后,周湛再也没胆子欺负军士了。

    穆修从军帐的后面走了过来,瞧了瞧桌上的一串耳朵冷笑着对周湛说道:“你要找死我不拦着,但如今的大宋什么都能耍耍手段,唯独军中不行,将士们舍生忘死的杀敌只不过是靠着对官家的忠诚和军功的鼓舞,要是在军功上打折扣便会影响将士们心中的官家形象,光凭这一点,陛下就能砍了你的脑袋,甚至让你的族人陪葬!”

    周湛身体微微一颤,回想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以官家的性格和对新军的爱护,要是知道自己克扣士卒的军功怕是不能善终……

    “多谢穆监军提点,下官明白了!”

    穆修微微一笑的还礼道:“提点说不上,只是澄清厉害,咱们名义上是监军,其实只是官家派来的书密官而已,记录一下战况,总结一下战报即可,万万不要把自己放的监军的位置上。”

    借助夜幕掩护的宋军悄悄的来到洪州城外,但此时前来探查的后军却目瞪口呆,从都指挥使彭七到炊事班的火头军个个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想到洪州城居然城门大开,门口的守卫都是寥寥无几。

    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党项人的大军已经开赴道延州城下,整个延州都是水泄不通,连最近的保安军都是不敢稍有动作,他们要和绥德军钳制李德明的十万大军,怎么会有人现在打起洪州城的主意?

    作为大后方的洪州城在党项人眼中是最是安全不过的地方,况且宋人已经应允了大王西平王的爵位,还封党项为定难军!

    在党项人眼中这是大宋皇帝在示好嘞!

    党项人一直觉得宋人是从来不敢对外侵略的,自从太宗三次北伐失败,宋朝的开疆扩土之心就彻底的死了,连党项这样的部落国家都能向西北拓土,大宋这样的庞然大物却止步不前。

    种种习惯和认知让党项人对洪州的防卫并不上心。

    彭七见了这么好的机会差点忍不住的出手,可最后还是忍耐下来对蠢蠢欲动的杨怀玉道:“你现在就带两个斥候返回长城岭,务必让李酒提前到三更进攻!”

    杨怀玉有些着急道:“彭指挥,这是多好的时机啊,虽然咱们只有八百人,可对付这些散兵游勇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你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党项兵力?洪州是李德明十万大军的后方,军需粮草应该都在此处集结,绝不可能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李德明也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坐上党项王的位置!”

    杨怀玉恨恨的在地上砸了一拳扭头就走,如此机会实在难得,但他也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禁军的最大特点就是服从命令,这是他进入西征队伍得到的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忠告。

第二百九十三章神兵天降

    秋季的昼夜温差较大,在长城岭这样的山峦上最易形成浓重的雾霭,即便是一阵晨风也无法吹散。

    洪州城的党项守军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常有的事情,他们驻守洪州城多年,对这样的奇观已经习惯了,浓浓的雾气环绕在青葱的山上,甚至有些向洪州城的方向蔓延。

    但党项守军知道过不了多少时候,这些雾气就会散去。

    可他们没见到的是青葱翠色的上山,无数的绿色正在慢慢的移动下来,杨怀玉看着狄青心中充满了不爽,不就是拿了一座小小的关隘吗?

    要不是党项人的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长城岭上的关隘可没这么好拿,不过杨怀玉确实佩服狄青,能在这场攻坚战中只阵亡不到十人,也算是出乎杨怀玉的意料了。

    “狄兄,昨日一战打的着实漂亮,小弟佩服,佩服!”

    杨怀玉的话并未让狄青有多少舒坦,反而是露出一丝微痛的表情道:“打的漂亮吗?在我看来如果那十个兄弟不死才叫漂亮。”

    杨怀玉脚下生风,轻轻一个纵身就跨过了横倒在地上枯木。

    “狄兄此言差矣,战争就是要死人的,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就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你我的宿命!”

    “那我们的意义何在?”

    狄青的话显然是把杨怀玉问住了,想了半天也不知答案,只能无奈的对狄青道:“这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我谁先知道就告诉对方好了,反正我知道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国效力实现自己的价值,至于当将帅的意义我就不知道了。”

    狄青翻了个白眼,伸手捞起地上摔倒的士卒转头对杨怀玉道:“你说的这是废话,我也知道要为国效力,这是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将帅的意义等我找到了告诉你……”

    杨怀玉加快脚步嘴上狄青哼了一声:“凭什么你先找到,说不定是我呢?”

    “那就比一场!”

    “好!”

    彭七带人在洪州城外的沟壑中守了将近一夜,为的就是观察洪州城的情况,直到此时彭七才肯定洪州城果然是防守松懈。

    悄悄的给身旁的禁军打了个手势,几百人的队伍就这样慢慢的往前摸索,任何一场攻城战拿下城门都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能拿下城墙,这将会为接下来的攻城战起到关键性的多用。

    用人命堆出来的攻城和从城门杀进去完全不一样。

    悄悄的摸到距离城门最近的地方,彭七选择从东边进攻洪州城,由东向西的进攻方向正好和太阳的光线通行,这样对大宋军队来说极占优势,而洪州城的党项守军逆光。

    党项城墙上的守军此时还是如之前一样漫不经心,不光如此还在小声交谈着。

    城门口的士兵更是坐倒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马上就到了他们换岗的时候了,此时睡觉难免会被上官责骂。

    这洪州城是党项十万大军的大后方,为了方便最近洪州城即便是晚上都是不关城门的,这样虽然有些不安全,可党项人并不担心,在他们看来大宋没有胆子偷袭洪州城。

    头插野鸡翎羽的党项头目踹起地上慵懒的士兵道:“换岗了,昨夜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咱们这洪州城怎么会有异常……”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变了脸色,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惹得头目好不奇怪:“怎么了?”

    那士兵仿佛要转头,可当他把头扭过肩膀的时候就无力的瘫倒下去倒在了地上,身后赫然是一支不断颤动的弩箭,党项头目的脸色一变,凄厉的声音从他的嗓子中吼出:“敌袭!~”

    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彭七已经带着一帮大宋禁军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一路冲杀的前往城墙……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拿下城门!

    这是生死之战,决胜之战,大宋的军士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的重要性,这是攻城成败的关键,为了身后的袍泽能够顺利进城,他们不惜以生命的代价攻取城门。

    身着厚步人甲的禁军完全不在乎远处攒射而来的弓箭,这种东西只能在他们坚固的全身步人甲上留下白色印迹,最多便是扎进盔甲的甲片之中,箭头微微的刺破皮肉反而激起了士兵们的凶性。

    党项士兵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敌军的身上穿着大宋的步人甲他们甚至觉得这是在和凶猛的野兽在作战。

    彭七已经变成了一个刺猬,身上插满了箭枝,鲜血从他的手上慢慢滴落,即使有再坚硬的铠甲也挡不住如此多的箭枝,但彭七依然状如疯魔,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杀戮,不光是彭七,连同他手下的士兵也是如此。

    铠甲坚硬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他们放开手脚的杀戮,同伴一个个的倒下,久经沙场的党项人很快的找到了对付这些钢铁怪兽的办法,盔甲的缝隙便是致命的伤口。

    只要付出三两个人的代价就能拿下一个敌人,反正眼前只有几百人,很快就能剿灭赶紧。

    大地开始震颤,党项人猛然发现地上的石头在缓慢的移动,轰隆的脚步声响起,让他们大惊失色,这中气势只能说明有大军攻城!

    雾霭慢慢的散去,黑色长线出现在洪州城外,洪州城的守将张浦望着黑色的兵线出现脸色灰白的怒吼道:“宋人无耻!无耻之尤!”

    一旁的校尉叫道:“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杀!杀了那些在东门的宋军,一个不留,务必拿下东城门,我们守城待援说不定还有希望,你速去盐州求援,盐州还有大王留下的三万猛士,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末将这就前往!将军保重!”

    张浦是汉人,但却是党项将军,这其中的渊源就如辽国的张俭一样,这个时代对人的界定多时以国界而非人种。

    张浦知道这次绝对是一番血战,一看这些宋人就是有备而来,等他亲自前往东门的时候却发现此时的城门还未易主,依然在宋军的手中……

    “怎么回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才百十个宋军就消耗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要来了!”

    身旁的小校开口道:“启禀将军恐怕来不及了,这些宋人仿佛天神附体,个个凶悍异常,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敌军已经杀到了城下,咱们是出城迎敌还是守城待援?”

    “守城!都去东城的城门口,一定要堵住城门,我要让这些冲进来的宋军为我等陪葬!”

    此时的张浦已经疯狂,洪州城的守军有多少他最清楚不过,两万人不到的守军要想在漫山遍野的宋军攻击下守住洪州城,这简直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

    能从长城岭悄然无声的摸到洪州城外,并且一个从长城岭上活着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这说明宋军的将领绝对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将,一切都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一定要守住洪州城,直到盐州城的守军前来救援,毕竟洪州城是十万党项军的大后方!

    如果洪州城被宋人占领,十万大军的粮道将会被彻底切断,党项不是大宋,没有那么多的边境城镇可供作为后勤。

第二百九十四章首战告捷

    李酒带着大军已经到达洪州城的东门,此时的东门依然没有关上,城墙上的吊闸还在彭七等先头部队的手中。

    “儿郎们!建功立业即在此时,给我杀!!”

    狄青一马当先,身后的禁军飞快的阻止起坠子形的骑兵冲锋阵容,手中的长枪被掖在腋下,身体微微前倾,这是骑兵冲锋时的最好姿势。

    城门狭窄,但却在无形中使得守军的阵形变得紧凑,拒马在前也挡不住疯狂的骑兵,狄青伸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插进马股之中,吃疼的军马疯狂的飞奔起来,身后的骑兵也是有样学样。

    五百人的骑兵怒吼着冲向城门,他们知道每耽误一刻钟,城门上的袍泽就会多牺牲一人,李酒和大力两人更是状若疯虎,彭七要是死了,他们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官家和亲卫司的弟兄们。

    大宋的军马多是负重用的驽马,而大宋的所谓骑兵也多是骑马行军下马作战,但狄青手中的骑兵却是例外,他们都是从亲卫司和上四军中挑选出来的骑兵精锐,虽然人数只有三千却算得上是大宋的精锐骑兵了。

    即使面对党项人依然毫无惧色,汉人的农耕文明人数,必然是比游牧民族的人数多得多,可供挑选的人数自然比党项和辽国的要多,所以缺少骑兵一说的根本原因乃是缺少足够的战马所致。

    真正的战马和驽马相差甚远,这也是为什么赵祯不惜一切代价让塔利班从阿巴斯王朝运来良马的原因。

    狄青带上了官家亲自给他的面具,狰狞的面容瞬间让一旁的杨怀玉嫉妒的双手发抖,青面獠牙的面具可见官家对狄青的喜爱,居然亲自在面具上作画,狰狞的鬼头惟妙惟肖,等自己立了战功回去也要向官家讨要一面。

    五百人的先头骑兵部队端着长枪扎入了党项人的围堵之中,马匹冲刺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得了的,最前面的士兵如纸糊的一般被撞飞了出去,即使这样后面的党项爱士兵依然疯狂的向前寸步不退。

    他们知道只要退怯,洪州城就会被潮水般的宋军淹没。

    但即使他们不退,也经不起宋军的冲击,因为李酒,赵大力两人在看到有彭七所部的禁军从城墙上摔下来后,彻底的疯了,完全不顾战马的死活,疯狂的用手中的长刀劈砍马股。

    见李酒和赵大力这两个仅剩的副帅发狂,狄青和杨怀玉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喝一声:“杀!”

    所有的骑兵也跟着他们用兵器刺激战马,一时间狂暴的战马变成疯狂的洪流,嘶鸣着冲向前方的敌人。

    大宋骑兵的战马上都是覆盖铁甲的,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但依然不可小觑,以马匹的强壮,即便是被砍上几刀也无所谓,反而能激发它们的凶性。

    党项人死伤惨重的好不容易砍翻一匹战马,却绝望的发现还有更多的骑兵冲向他们,事实证明,疯狂的战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当李酒随手砍翻一个扑过来的党项人后发现,前面已经无人可杀,骑兵顺利的把敌阵杀透……

    骑兵冲击过后便是如潮水般的步军冲来补刀,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宋军,党项人几乎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全身步人甲的防护性能第一次接受实战的考验,党项人往往是连敌人的模样都没看清就被锋利的三棱军刺带走了性命。

    如此近距离的贴身作战,三棱军刺的威力被发挥到极致,顺滑的手感,巨大的血槽,使得宋军杀完人后开始疯狂的呕吐。

    在紧张的作战时,初上战场的禁军几乎没有时间去适应,千钧一发之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时候哪有时间考虑感受?

    当杀完人的宋军累的瘫倒在地之后,却被眼前如修罗地狱般的场景给吓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场战斗居然如此血腥,残忍。

    负责在骑兵后收拾残局的一个士卒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小溪般的血河,哇!的一声开始疯狂的呕吐。

    他的呕吐带动了更多人……

    鲜血,到处都是猩红的鲜血,有几个还未死透的党项人正不但的哀嚎,惊恐万状的盯着自己身上的不断喷射血液的伤口,甚至用手也堵不住,血液如决堤般从手指间涌出。

    为了避免这种惨叫声骚扰和刺激疲惫的军士,之后进城的士兵抬手帮他们结束痛苦。

    李酒和赵大力两人顺利的救下了彭七以及东城门,此时的彭七已经坐不下来了,浑身扎满弓箭的他连屁股上都满是弓箭,但他还是要求亲兵帮他脱下铠甲,上升的里衣已经被染红,李酒用随身携带的高度白酒给他冲洗伤口。

    即使被射成刺猬一样彭七也没叫出声,可在酒精的刺激下兹娃乱叫让李酒不屑的撇了撇嘴。

    赵力则是对着保护吊闸的禁军弯腰鞠躬,这些禁军多是硬生生从吊闸上掰下来的,他们为了保护好大军唯一的进城通道不惜以身体做盾牌,即使有全身步人甲的保护,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死神带走了年轻的生命。

    彭七在看到一个年轻的军官被蒙着白布抬下后放声大哭,这是他自家的侄儿,才刚刚从军武院毕业就被派遣到西征军队中任职,此前他完全可以带在京师慢慢的混上高位。

    可他没有,毅然决然的参加了西征,如果不死,如此军功完全能够他用上五六年。

    即便是哭成泪人,彭七依然对李酒问道:“狄青和杨怀玉是否还在,大军是否剿灭了城中的党项余孽?”

    “两人全须全尾好的很,我六万西征大军已经全数进城,剿灭党项余部只是时间的问题……”

    “发出号令,剿灭党项余部的时候一定小心,万不得已即使纵火焚舍也不要再冒险牺牲性命了,这一战我西征将士已经伤亡不少!”

    其实西征大军的伤亡不算惨重,相比于其他的攻城战来说这已经算是大胜,可在彭七的眼中,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极其宝贵的。

    他清楚的记得官家的话:“将帅的使命就是保全手下的将士,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否则手下的士兵如何能视其为主心骨?将帅如何能让士兵效死力?”

    如今的洪州城已经是大宋的囊中之物,只要大宋军队在这里一天,便能切断李德明十万大军的退路,李酒在攻进洪州城的第一时间便让军中的黑手放出传讯的信鸽通知环州的折家军,距离洪州最近的盐州一定会前来增援,而折家军便可利用这一空档偷袭盐州。

    之所以要攻击这两座州城,最主要的原因不光是长城就在不远处,而是西北长城最重要的俩个关隘也在这里,一个是盐州西北的秦驼口,一个是洪州城北边的铁门关!

    就算攻下了洪州城,西征的大军还是不能休息多久,一场更为艰苦卓绝的战争还在等待着他们。

    只有拿下长城上的关隘,才能算是这场西征的完美结束,也达到了官家和枢密院相公们所期待的最终部署,到时李德明的党项大军便如瓮中之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消灭党项军队的有生力量才是赵祯部署这盘棋的收官!

    俩个多时辰,大宋的六万西征军就把洪州城如犁地一般仔细的犁了一遍,每个房舍,每个暗道,甚至连枯井都没放过。

    洪州靠近大宋,城中的百姓多是汉人,当看到高高挂在安民告示顶端的张浦头颅时,城中的汉人便归降了大宋,六万的虎狼之师给他们的震慑远远大于被困在大宋境内李德明十万大军的威胁。

    凡是不归降或是诈降的党项人一律枭首示众,对于刚刚打下的城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高压稳定才是现在洪州城最需要的东西。

    穆修和周湛两人担任起了洪州城的临时管理者,他们是文官,对于州城的管理早就烂熟于胸,安民的安民,巡逻的巡逻,灭火的灭火,一切都是井井有条,让彭七等一帮武人不得不佩服。

第二百九十五章杨采薇的疯狂

    狄青和杨怀玉两人兴奋的计算着自己的军功,两人的收获都不算少,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对方看。

    这一战已经成了两人的比武场,双方卯足劲的互相都不希望棋差一招,只可惜在彭七面前这些军功连屁都不是,因为两人所带的禁军皆有损失。

    狄青和杨怀玉站在一排白布前羞愧的抬不起头,而彭七却没给他们一点情面,当着一帮禁军的面大声呵斥道:“比什么呢你们?你们也好意思比军功,好啊!喜欢比不是吗?你们比比谁手下禁军兄弟死的多!来看看!”

    彭七越说越生气掀开一块白布道:“杨怀玉瞧瞧这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你家忠心耿耿的亲兵,这一战身中刀伤二十余处,箭簇取下的时候足有三斤重!可你在干嘛?”

    此时的杨怀玉已经没法看了,当着众人的面趴在老兵的身上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而狄青则是忽然明白自己的责任和意义,他要保护手下每个禁军的生命。

    大军征伐,生死无常,但一个好将军一定会珍惜手下的士兵,只有把他们的命看重才能得到将士们的舍生忘死。

    面对尸体的时候羞愧已经无用,他们两能做的只是在尸体面前发下重誓。

    狄青和杨怀玉割下束发:“我狄青,杨怀玉在各位袍泽面前立下重誓,从今往后视尔等父母如自己高堂,子女视如己出,有违此誓人神共诛!”

    彭七微微点头:“战争没有不死人的,官家临行前交代,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可一定要牺牲的有意义,你们明明已经占据了大势,完全可以避免他们的牺牲,可依然松懈,从今以后你们将背负起所有士兵的性命作战,一个错误的决定,任何一个失误,都是对袍泽的不负责任!”

    “官家此言我等谨记!”

    这是赵祯要求彭七给狄青杨怀玉二人上的最重要的一课,无论何时,有生力量的保存对大军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之一,无谓的牺牲只能让手下的士兵离心离德。

    洪州城的控制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西征大军的手中,本就是李德明的大后方,粮食草料自然是不缺的,为了犒劳大军,穆修还特意增加了不少的肉食,豚肉和羊肉管饱,剩下的日子才是最艰苦的。

    一万人攻陷距离洪州不远的铁门关,放止党项内部的援军,而剩下的四万多人要守住洪州城抵挡盐州前来的援军,李德明十万大军的退路,这对仅剩四万多人的西征军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守城之战看似轻松实则不然,被掐断后路的敌人必然会拼死反扑,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也是为什么赵祯派遣上四军中最为精锐部队,甚至整个皇宫的守卫之留下亲卫司的三千人,其他的御前诸班都被派遣到西征军中的重要原因。

    谁都知道这一战关乎官家的威望。

    李德明输得起,狄青,杨怀玉输得起,甚至连彭七等人都能输,唯独他赵祯却输不起!

    这一仗算是赵祯最为的疯狂赌局,所以他才会压上所有的禁军精锐,并不是说这一战赵祯输了丢了官家的面子,而是一旦他输了,以后再想打仗便会受到各种阻力,百姓的不信任,文官的胆怯,武将的怀疑怯战,种种这些都会成为前所未有的阻力。

    让赵祯停止征伐,看着属于自己的土地在党项人辽人,甚至大理蛮人的手中,赵祯会憋屈的发疯!

    还好出征的大军争气,赵祯把洪州城大胜的消息在大庆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反正已经打下了洪州城,在保守秘密也毫无意义,西征军大胜的消息肯定会比瘟疫蔓延的更快。

    朝堂上顿时欢声雷动,对文武百官来说这算得上是大宋对外战争中难得胜利,当然要大贺!

    老得快掉牙的李迪出班道:“老臣为陛下贺,为大宋贺!此次征伐党项乃是扬我上邦威仪,有道伐无道乃上国气度!”

    “上国气度!好一个上国气度!可老臣觉得真正的上国气度却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安,忘战必危!”

    泼凉水的人总是有的,何况是自己亲自任命的消防员,鲁宗道。

    赵祯无奈的开口道:“这次征伐,算的上是惩戒宵小,自卫反击,朕不觉得这是好战之举。”

    鲁宗道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臣虽是参知政事,却还兼右言正之职,掌管讽喻规谏,臣只是提醒官家勿要穷兵黩武……”

    “放肆!鲁宗道你怎敢如此对官家说话?!”

    面对三才的指责鲁宗道微微摇头:“老臣说的话没有一句失礼之言,讽喻规谏本就是臣的指责锁在,为的就是放止官家以后犯错,这也是官家对臣的劝勉!”

    赵祯点了点头:“没错!三才此事休要在朝堂上议论,是朕让鲁相公兼任右言正的,这也是应该,时刻让朕保持理智,不会陷入穷兵黩武的深渊,这是好事,只不过鲁相公你这样做会打击到其他朝臣的信心,以后上奏疏便可,勿要在超会上这么说。”

    鲁宗道想了想便坦诚的道歉:“臣有罪,非万不得已臣不会在朝会上谏言。”

    “如此甚好,朕打算晚上在琼林苑设宴,与文武百官,东京百姓共襄盛举!”

    “大宋万岁,陛下万岁!”

    即便是满朝文武如此附和,赵祯依然有些提心吊胆,西征的事情在大宋传播的如此迅速,这意味着后宫中的小妞也会知道……

    赵祯散朝过后便立刻前往后宫,果不其然杨采薇冷着一张脸见到赵祯后第一件事便是扑过来撕咬,幸亏有三才拦着,不然少一块肉的就不是三才而是赵祯了。

    血淋淋的人肉在嘴中,杨采薇面色狰狞的望着赵祯嘶吼道:“你骗我,利用我!居然让我成为你局中的棋子,你如何能对我如此薄情寡义?!”

    杨采薇此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一直被赵祯利用,宋军攻破洪州城的事情她已经知道,可却是从宫女们闲聊的时候听到的,东京城的党项密堂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此时她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被赵祯无情的利用了……

    联系不上党项密堂说明,要么是他们全部撤走,要么是他们被控制了起来,无论那种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整个大宋除了官家就再也没有人能这么手眼通天了。

    没想到自己把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他居然还要利用自己在的爱情对付自己的族人,此时的杨采薇已经失去理智,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狰狞的喝到:“你说要封李德明为西平王的,你说要给党项人定难军的身份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利用我!”

    “朕没有骗你,朕确实封他李德明为西平王,也确实封党项人为定难军!要说利用也谈不上,朕只是提前用你的嘴巴告诉李德明而已,是他自己放松警惕的,难道他不知大国博弈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吗?用兵之道,在奇,在险,是他自己放松警惕与你没关系。”

    “可你既然给了他西平王的封号为何还要出兵西征党项?”

    赵祯瞧着杨采薇的眼神心中一阵不爽,仿佛他党项人欺负大宋是应该的,而大宋反抗就是暴行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

    赵祯冷笑着说道:“你打了朕的脸了,朕非但不能生气还要给你道谢不成?侵略就是侵略,围我延州城,要我爵位,你当我大宋好欺负吗?来人给朕把杨采薇带下去。三才你去看看退伤,这么大一口怎生受得了?”

    三才满脸是汗的苦笑道:“奴婢不痛,不过是被娘娘咬了一口而已,不疼……不,哎呦!官家轻点啊!”

    “你不是不疼吗?”

    …………

第二白九十六章党项人的强盗逻辑

    杨采薇的事情惹得薇拉不胜烦恼,在她眼中赵祯的行为算不得错,但也从情感上说不过去,她是一个女人,不懂得男人常说的那些大道理,在她看来只要是利用了女人就是卑鄙的。

    可惜站在大宋的观点上来看,主人的作法无论从什么方面出发都是正义的,在赵祯那里她只得到一句话:“如果杨采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和你和朕都没有交集的人你还会同情她吗?”

    想不明白的薇拉找到了王语嫣,在她看来王语嫣是后宫之主的皇后,一定知道答案,可王语嫣的回答让她目瞪口呆:“她虽然是党项人,但她的首先是官家的女人,作为官家的女人她就必须站在大宋的立场上,即使是为了大宋欺骗族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她想好把一切都给官家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薇拉呐呐不言,最后还是接受了王语嫣的洗脑,一定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睿智宽仁的主人怎么会有错?

    赵祯看了一眼双目无神正在给他研磨的薇拉叹道:“你这小丫头的脑袋是不是被那些大家闺秀给弄坏了,爱情这东西本就是没有对错的,朕是利用了杨采薇,这是因为朕是大宋的皇帝,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不惜以深爱的女人作为代价。”

    薇拉低头不语,这一切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她还是不要搀和到其中的好。

    三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启禀官家,杨贵妃让奴婢传来话,她说她要见您,和您好好谈谈!”

    赵祯微微一笑:“没有宫人见她失势欺负她吧?”

    三才打了个冷颤,从官家的表情上来看,谁要是敢欺负杨贵妃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哪能啊!谁不知杨贵妃是官家宠幸的妃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乱来,再说不是还有奴婢帮您守着了吗?”

    赵祯微微点头:“知道就好,朕只是把她关在宫中而已,谁要是乘机使出下作的手段,朕绝不轻饶!”

    三才小声应道:“奴婢遵旨!”看来皇后娘娘的计划又要搁浅了。

    黑色的夜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不那么漆黑可怖,赵祯走在后苑的小道上,身旁是冰冷的杨采薇,往日的成熟与娇媚消失的一干二净,整张脸都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你不用这样生气,党项人为他们的行为就该付出代价,如果是老老实实的向朕乞求西平王和定难军,朕说不定还会给他们,这次西征洪州城乃是因为他李德明帅十万大军围困延州城,并以此为威胁索要爵位和封号,朕要是开了这口子,今天党项人围城要爵位,那明天大理人也想要爵位么,辽人还想要我大宋的真定府,是不是派兵围城朕就要给他们?!”

    “官家是天子当然说的有道理,可利用一个女人做伐,去欺骗敌人却不是天子所为吧?”

    杨采薇别了许久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赵祯微微一笑,只要开口说话就好。

    “他李德明还是党项的王呢!还不是让你这个狐狸精混入皇宫为他党项基业建功?你党项人可以,为和我大宋就不可以?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兵不厌诈,情报的不对等也是战争的手段之一,他李德明没有做好甄别也能怨朕?

    哈哈……说到底只不过是你们党项人的自大导致的恶果!

    就算没有你杨采薇传递假情报,朕也会让东京城的党项密堂传递出去,你真的以为朕苦苦经营的黑手是吃闲饭的?

    你们党项密堂在东京城的所有分部和接头点,包括线人都在黑手的监控之下,要不然朕岂能放心?这一战朕没有选择,只能赢不能输!”

    “官家确实宏才大略,假以时日我党项一族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就要被大宋杀个干净才算完?”

    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诶!朕又不是暴君,怎么会对你党项族人赶紧杀绝,朕要用一切可行的方法,让党项人融入到大宋之中,党项人的祖先是羌人,而羌人和我华夏民族也是和睦相处过多时,自汉以降,我华夏汉族对羌人甚至是外族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唐太宗曾经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今天朕也要对党项这么说,不仅如此朕还要让两族通婚共壤盛举!”

    杨采薇冷笑道:“哦!数十万大军西征我党项就是官家口中的独爱之如一?攻我州城,杀我族人就是官家的共壤盛举?我党项人可承受不起这种爱惜!”

    赵祯学着杨采薇的冷笑继续道:“这一切都是李德明自己作死!朕本来就打算给党项更好的生存环境,为此不惜重开榷场,你要知道从榷场赚来的钱,抵得上征伐带回的金银财宝!”

    “那为何还要西征?!”

    “因为你们党项人贱!”

    赵祯怒斥杨采薇,因为她又露出了那种党项应该围困延州城的表情。

    “你们党项原先只不过是衣不蔽体的羌人一枝,被匈奴欺负的不成样子便跑到我汉人的土地上请求收容,汉武帝收留了你们,因为那是的大汉威仪让你们臣服老实,并改名党项和羌人划出界限。

    后来唐太宗四海一统,君临天下,你们党项在之后安分了好一阵子,直到安史之乱让你们看到了机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唐虽然衰弱,可对付你们党项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你们选择站在大唐的一边协助御林军诛杀逆贼安禄山史思明,要不然定难军的称号从哪来?

    自那以后你们的野心便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五代十国中原动乱给了你们机会,党项这种投机主义者怎么会错过!

    朕实话告诉你,李德明的计划朕早就看穿,不过是依辽和宋休养生息而已,得了西平王的他便可名正言顺的蚕食党项诸部,并把当党项拧成一股绳,等他统一党项,收取西域之后,他李德明就要立国西夏!

    笑话不就是合纵连横的老套路吗?

    这一招我汉人的老祖宗在几千年前的春秋时期就玩过了,那时候你党项人还在不知在哪里同猴子行周公之礼呢!”

    “我们党项人想立国,想团结起来走向昌盛这有错吗?党项人天生就是骑士,马背上的民族,利用自己的战马和刀剑创建家园有错吗?”

    赵祯被气笑了指着杨采薇的鼻子道:“说你党项贱,你还不乐意,靠侵略繁荣起来的国家能长久吗?靠杀人劫掠富强起来的国家能昌盛吗?

    你们党项人是小日本的祖先不成?什么强盗理论!那我大宋靠自己的力量收回本属于我汉人的土地有错吗?”

    杨采薇一时说不出话来,赵祯还不容易有这么痛快的机会岂能放过:“你们党项包括辽人都是我华夏文明一部分,只有入我华夏才是正道,只要你们不如华夏还是保持胡服骑射,便要面临我华夏王朝的征伐,就算我大宋不再了,继任的华夏王朝依然会继续征伐,直到实现大一统的那一天。

    朕告诉你,流淌在我华夏血脉中的魂魄无时无刻的不提醒历代天子,国虽大,寸土必争,举国弈棋,我愿为卒!

    这句话让你党项密堂传递给李德明,让他给朕记住了,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说不定哪天我大宋铁骑就杀到他颍州府去了!”

第二白九十七章困兽

    延州城进入了最为紧张的战时状态,连范雍这个文官都是整日挎着长刀,他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可这个时候为了鼓舞城中军民他也没办法。

    鼠三已经对他说了此战的重要性,延州城必须守住,即使豁出全城军民的性命也不能弃城而逃。

    被派去李德明军中的使者已经被枭首,头颅被高高的挂在旗杆上晃悠,并且李德明让手下最英勇的骑士到延州城前放出话来了:“宋人卑职,欺我党项忠厚,拖延时间,攻我州城,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

    潇洒的骑兵说完就准备离开,可惜再潇洒的马术也不是弩箭的对手,随着鼠三的一声令下,城墙上万箭齐发,攒射的弩箭如飞蝗一般,直接把那骑士和身下的坐骑射成了刺猬。

    李元昊愤怒的快要爆炸,那是他手下最为出色的骑兵先锋,居然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叫阵的城墙下,可他李元昊却选择性失忆,他忘了大宋的使者也是被他亲自枭首示众的。

    在党项人心中,欺负宋人是可以的,但宋人欺负他们就是有违天理!

    但也不能全怪党项人,首先发话的居然是一旁的范雍:“鼠三!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你这是干什么?”

    这种不知何处而来的怯懦让鼠三恶从胆边生,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只允许党项人杀我大宋使者,不许我大宋杀他党项叫阵?老倌你到底是党项人还宋人?!”

    鼠三的话让范雍哑口无言,在他看来这不是君子所为,有失上国威仪,但也不想想你上国的使者都被人家杀了,何来的威仪,所谓的上国威仪不是你说出来的,也不是一忍再忍,忍出来的,而是用拳头和实力打出来的!

    范雍还是有些担心道:“如果激怒党项人,李德明率军攻城又该如何是好?”

    “李德明实乃枭雄,一个猛士的死亡不会让他丧失理智的判断,即便是我不杀这人,他们该攻城照样攻城,该撤军照样撤军,绝不会有所区别,我倒是希望他攻城,反正城中的妇孺都被送走,剩下的不是守军就是蕃军和青壮。

    李德明来攻城,反倒是拖延了党项人的时间,绥德军和保安军已经在路上,只要他敢攻城,就是有来无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延州,绝不能让党项人前进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京兆府就在咱们的身后,关中的千里平原也在咱们的身后!”

    只要提到家国百姓,范雍身上的文人气节就会立刻爆发,眉头微微一皱:“这延州城真的丢不得!老夫就算是舍了这一身皮肉也要守住这延州城!”

    范雍说完又奇怪的望着鼠三道:“那为何绥德军和保安军不前来驰援?”

    鼠三嗤笑一声:“指望他们驰援?怕是等你我战死也等不来,两军的将领已经传来消息,他们会在党项人回援洪州的时候在路上设下埋伏,尽可能的杀伤党项军,并减慢他们的行军速度,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不可能与党项人正面作战,要么是利用地形伏击,要没事夜间偷营。”

    范雍皱眉道:“岂有此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身为将军岂能怯战?!”

    鼠三检查了一下城墙上的八牛弩转头笑道:“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真的打不过,硬碰硬的对付党项人就是个死!十万大军的党项人不是十万头牛羊,何况后路被断此时的李德明怕是已经陷入疯狂,谁敢和一群疯子作战,十万人的疯子!”

    范雍本想帮鼠三检查八牛弩,奈何身为文人的他力量不够,只能松手道:“这是官家的旨意?”

    “那是当然!官家的旨意中说的明白,绥德军和保安军只负责杀伤党项人的士卒,尽可能的减少他们的战力,骚扰,破坏营地便可,万不能与十万大军对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千里之什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好歹也是个四品的武官,没事的时候多读点书没坏处。”

    范雍的话让鼠三一阵憨笑:“老倌你这话说的,俺原先就是个飞贼,承蒙官家看重才得了黑手的差事,常年奔波的,哪有时间做学问,不过你这老倌的知识俺还是很佩服的,等以后有了儿子让他当文官去嘞!”

    “你呀你!也罢,要是能度过这一关,等你有了儿子便送到我这来,别的不说,但学问一道必是倾囊相授!”

    鼠三眼睛一亮:“那就这么说定了,俺现在是越瞧你越顺眼了,最起码你比朝堂中的伪君子好的多!”

    范雍翻了个白眼的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背挺得直直得……

    其实范雍开始的时候也是担心的要命,可是鼠三的话和送妇孺离开时的场面让他觉得作为文人,即便是死也不能丢了气节,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个怯战的名声!

    如果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名节而留下来,此时的范雍确实因为对官家的信任和对大宋的责任而留下来,这几日他有无数的机会来开延州城,手下的幕僚也是劝他离开,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鼠三带领的黑手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却给他很多的信心,他岂能看不见每日在延州城飞进飞出的鸽子,就算是鼠三骗了自己也无所谓,作为文臣能为国守边,战死沙场也值了,最少一个忠献的谥号是少不了的。

    到那时自己的家小也必然会有朝廷奉养,恩荫,诰命之类的,自然能保全家中的平安,但如果能侥幸不死,范雍都不敢想象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最次也是个兵部侍郎吧……

    相比于范雍,鼠三的内心更加的沉重,刚刚的他看似风轻云淡,对局势分析的有理有据,可这一切都是官家的猜想,如果李德明打算鱼死网破呢?如果李德明进攻延州城呢?鼠三真的不能肯定延州城不破。

    一旦延州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十万党项大军便可南下,大宋的腹地可是几乎没有什么战力的,即使有再多的乡勇民壮也挡不住他李德明的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鼠三的背后不禁冒出冷汗,官家您到底是要干什么?!

    如今说党项人是困兽,不如说延州城才是真正的笼中鸟,现在想要撤出延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十万党项军早已把延州城为的铁桶似得,水泄不通。

第二白九十八章大家?小家!国事?家事!

    李元昊疯狂的鞭打大宋使团剩下的人,他们都是些负责运送仪仗的低品官员,可就是这样的一群低品文官却有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带有倒刺的铁鞭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剧痛无比。

    但他们即便是惨叫呻吟也努力的克制自己的音量,甚至有人从地上抓了把泥块塞入嘴中恶狠狠的盯着施暴者。

    越是这样李元昊越愈加的愤怒,没有见到他们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如何能满足李元昊的自尊心?

    没想到自己最爱的小姑姑居然被大宋的皇帝利用成为对付党项的利器,自己和父亲太过重视密堂的情报,而密堂已经被宋人发现并利用起来,为此大长老在父亲面前自断左手一次谢罪。

    只可惜李元昊完全不在意大长老的左手,在他看来,密堂已经没了任何用处,作为间人,只要暴露就要被舍弃,在宋人监视之下的密堂完全失去了作用,即使舍弃也无所谓。

    无论大长老跪在李元昊的脚边如何苦苦哀求,李元昊依然是冷冷的望着他:“我是不会去向父亲说情的,密堂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我党项征伐只用,可现在呢?投入了我党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居然被敌人利用,说出来真是个笑话,尤其是……尤其是拓跋卓然那个贱人!”

    爱之深恨之切,从小到大的挚爱突然被另一个人夺走,这本就让他怒火中烧,本打算让大宋皇帝看看党项的厉害,谁知居然连挚爱的人都帮助对手,之前李元昊一直认为小姑姑是为了党项牺牲一切,可现在看来她居然敢深深的爱上了宋人皇帝,并出卖自己的部族!

    李元昊觉得大宋的皇帝就是他对手,可李德明却觉得儿子虽然志向远大,可惜太不现实,伸手夺过儿子手中侵染鲜血的铁鞭,李德明微微一叹道:“嵬理,你要是发怒就输了,志向高远是好事,可现在的党项如何能与国力昌盛的大宋博弈?就是一个西平王我们都要大宋皇帝的亲手敕书!”

    “父亲大人,为何我党项不能立国称帝?管他辽人和宋人如何,现在的党项已经今非昔比,西域之地已经半数落入我族手中……”

    李元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愚蠢!你是我李德明的儿子,是草原的狼王,怎么会有豺狗一般的狭隘想法?愤怒和嫉妒已经让你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党项立国,大宋和辽国怎么能坐视不理?

    甚至可能会联手毁灭我党项!到时我党项又该如何自处?

    现在的我们就是要依辽和宋积蓄力量,等我党项有了足够的钱粮和兵马之后,到时立国称帝只不过如饮水吃饭一般,否则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李元昊微微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道:“那这些宋人皇帝的使者该怎么办?”

    “放他们回去!别忘了咱们的党项使者还在延州城中,宋人之所以这么自信的让使团前来,就是因为咱们的人还在人家的手里捏着呢!

    咱们的使团可是带着大宋的地图回来的,贤觉更是要向大宋皇帝请求蕃僧通行大宋的权利,这比什么都重要!何况野利家的人都在使团中包括你的师傅野利任荣,和你舅舅野利旺荣,和你姑姑野力都兰。”

    刚刚还不服不忿的李元昊瞬间扬起小脸,开心的说道:“师傅回来了?那就暂且饶了这些宋人的狗命,他们的贱命哪有师傅来的重要!”

    于是这些原本抱必死之心的使者大失所望……

    互相望了望无力的叹息起来,对于清贵的文人来说,他们这样的小官如果能死在党项人的屠刀之下,便会受到所有仕林清流的歌颂,文人为了名声连死都不怕,可惜却想死死不了,这一身的伤残也多少能为他们得到好名声。

    交战之前两军交换战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是生死仇敌也要这么做,这是国与国之间交战的规则,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耍手段,可以无耻,但一定要遵守规则,否则无论是人还是国家都生存不下去。

    李元昊亲自带人前来延州城外,范雍则是带着党项使团出城,城门楼上的鼠三真的很想把手中的弩锤砸下,八牛弩的力量一定会把这个骄傲得快飞起的小小人儿射穿在地上,成为党项人的图腾……

    但他知道,如果这么做,延州城将不复存在,党项的十万大军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城,屠灭这里的一切生灵。

    范雍看着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年轻官员颤抖的说道:“让诸位受苦了,大宋是绝不会忘记尔等功绩,请记下今日所受的侮辱,我大宋定当十倍,百倍的为尔等讨回来!”

    两军交换了使团,便迅速的撤离,范雍是担心党项人突袭攻城,而党项人则是担心城墙上的宋军弩箭。

    双方都怀疑对方的诚信。

    这也是这场围城之战打不起来的原因,但一切都是暂时的,所谓的平衡会被时间所打破,党项人的后勤补给点洪州城被大宋占领,说实话党项人能撑这么久,连鼠三都始料未及。

    但此时的李德明却不着急,手下的士兵都是党项大族帐中抽调来的,利用他们的恐惧作战一项是李德明的拿手好戏,对此他已经轻驾熟路。

    被逼急的时候,党项人能发挥想象不到的潜力,大军的粮草只剩下五日所用,军中的各族将领早已按耐不住请求攻城,这两日更是连士兵都急躁了,身上的粮食越来越少,恐惧和压力就越来越大,而眼前的延州城则是粮草充沛,前段时间还送来牛羊犒劳大军的。

    等到攻城的时候,这些饿疯了的士卒必会如狼似虎,等攻下延州城为党项赚回面子之后,吃饱喝足再回援洪州城也不迟。

    李德明望着不远处方位森严的延州城嗤笑一声:“宋人无知,真以为粮草对我党项大军那么重要?就食于敌才是我党项人的作风!”

    延州城中的所有百姓被范雍集合起来,对于统筹安排之类的事情,鼠三是拍马也赶不上范雍的,光是指挥青壮挖隔断地道,灌水,搬运滚石檑木,就看的鼠三一阵头大。

    范雍聪明的把留守的青壮划分为小组,每组各司其职不得慌乱。

    连战前动员都听的鼠三热血澎湃,范雍只围绕一个话题展开动员:“你们的父母,儿女,亲人等等最亲切的人都在延州城的身后,咱们在这里挡住党项人的时间越久,他们的希望就越大,朝廷已经派出十万大军前来支援!只要能守住延州城,无论守城官军还是青年民状都会得到朝廷的奖赏,战死的会有朝廷的抚恤!我大宋男儿个个都是有血性的,大丈夫建功立业保全家人就在今朝!为家园而战,为大宋而战!”

    “为家园而战,为大宋而战!”

    延州城的守军发出一阵怒吼,这是自心中发出的吼声,是灵魂的呐喊!

    为国家而战那是大义,为小家而战那是关情……所有的人不光是在为国家作战而是为自己的小家,看似是国事,其实是家事。

    范雍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把军民内心深处所关心的东西发掘出来,并和每一个人联系在一起,试问这样一来谁还不效死力?

第二百九十九章城墙上的格物

    帆布的大帐之中,李德明深深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破碎的瓷片撒了一地,鲜血潺潺流下让四周的侍从紧张万分。

    情报上显示,洪州告破之后便是盐州的相继告破,但唯一让李德明觉得欣慰的是驻守盐州城的没藏讹庞没有带领党项儿郎攻取洪州城,而是在得知军情后便收集粮草驰援十万大军。

    不愧是没藏家的孩儿,端是一副玲珑的心肝,随手把密信交给少了一只手的大长老,转头对李元昊说道:“野利遇乞外族兄的人还是靠得住的,眼光和心胸都是不差,有时间好好亲近一下才是,毕竟他没藏家在党项也是大帐了。”

    李元昊微微点头,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作为党项人的王,最为重要的就是大帐对王上的忠诚,这也是为什么十万大军有一般是来自大帐的原因。

    想到这里,李元昊恍然大悟,难怪父亲从数一数二的大帐中抽调那么多的人,这一战无论输赢都会对党项的政治格局产生变动,尤其是对族中大帐的影响最大。

    这和宋朝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差不多,父亲也想收回兵权!

    瞧见儿子眼中豁然开朗的目光,李德明笑了笑:“这总算知道了吧?什么都是虚妄,爵位我们需要大宋皇帝分封吗?定难军的名号不是荣誉而是枷锁!只要你手中有足够多的土地,足够多的百姓,足够多的军队,那你就是党项的天子!大宋皇帝的敕书?笑话!”

    李元昊看着雄才大略的父亲激动的微微颤抖:“那何不现在攻城,各大族帐的人都已经忍不住了,这和我们没有关系是他们自己找死,没了精锐之兵的族帐还不是任由我拓跋氏吞并?”

    “吾儿又是急躁,现在还没逼到千钧一发之际,各大帐的粮食还够三日之用,明日攻城也不迟,而且要以假乱真,今日你便带人伐木造械,做出一副攻城的样子来,稳定军心莫要让人看出破绽,各帐中的智者也不再少数!”

    “孩儿领命!”李元昊得到了答案心中的郁闷位置全消,父亲果然是早有打算,自己的怀疑是错误的。

    当李元昊带着军中的劳役开始伐木制造攻城器械的时候,党项军中的各帐便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智者也被迷惑,开始自觉的为族人安心。

    相比于党项的准备,延州城中更是热火朝天,军民的激情都被调动起来,信心满满的准备守城之战,只有鼠三和范雍知道,朝廷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十万大军,城中的六万守军加上不到三万人的青壮就是所有的战力。

    而且守军的战力也是参差不齐,五万的蕃军,一万多人的边军,只能依托城墙之险与党项人一战,所以延州城绝不能破,一旦党项人攻入城中,六万人的混合部队绝不是党项人的对手。

    城墙就成了延州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好黑手带来了火药弹,这种守城的无双利器成为鼠三的底牌,延州城地处西北,木炭硫磺硝石都是不缺的,鼠三带来的黑手成员中有数人是从军备司中抽调来的匠人,他们和其他匠人不同,乃是军备司中最为隐秘的人,专司火药弹的生产制造。

    自从到了延州城他们就没闲着,没日没夜的的制造火药弹,城中的材料几乎被他们耗尽,即便如此他们还在不断的改进城墙上的守城器械,火油被蒸馏成为猛火油,八牛弩上的绞盘被棘轮绞盘所替代,就连滚石檑木上都被安装了铁钉并且在粪便中浸泡过。

    这些手段看的鼠三都为止胆寒,小小的铁钉都在匠人的手中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真不敢想象,被这种散发着腐臭的铁钉扎到,伤口会溃烂成什么样。

    而原先文质彬彬的范雍却对这些很感兴趣,甚至用一只活鸡做实验,当看到活鸡的伤口溃烂倒地之后便更加的兴奋,不断的请教匠人的方法,并为之记录,用他的话说:“这些都是守城的宝贵经验,即便身死也要当成学问传承下去!”

    鼠三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像范雍这样的人肯定能被官家看重,朝中的文武百官对匠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他趋之若鹜,不对,还有叫曾公亮和丁度俩个怪人……

    巨大的木头碾子被抬上城墙,并且还在木头碾子的两端帮上了绳索,木头年之上全是森然的铁钉,绳索被固定在木质的滑轮上,只要松开手,这巨大的木碾便会带和铁钉给攀爬城墙的党项人致命一击。

    最为关键的是这东西还能反复利用回收,减少了滚石檑木的消耗。

    范雍对自己的发明很骄傲,而工匠则是无情的泼上凉水:“范知州的木碾和滚石檑木有甚的区别,绳索下去两次就会被人家砍断,要是有机灵的人看到,说不定只消一个呼吸的功夫这东西就收不回来了。”

    范雍一时间尴尬万分,还好鼠三为他解围道:“要是换成铁索就好了。”

    “铁索?数丈长的铁索比这木头碾子都重!单单一个滑轮顶得上什么用,要多上许多才能省力,但增加滑轮的个数势必会让上升的速度满上不少,到时间怕是木碾早就被砍断了……”

    这些工匠都是被赵祯当成科学家来看待和培养的,并且给了很高的待遇,因为热爱,多少有了些科学狂人的态度,对范雍这样的文人还有些尊重,对鼠三这样厮混时间长了的人,便没了那么客气,直接怼了回来。

    鼠三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辩解道:“诸位都是大匠,俺只是说两具夜郎自大的话,莫要刁难俺了!”

    稍微年长的大匠点了点鼠三道:“范知州公事繁忙,又是文人出生便罢了,你是在黑手混到现在的,又是官家的心腹,不读书也罢,连格物都不通晓委实说不过去!”

    他的话让范雍眼睛一亮,早就听说官家把格物一道也作为学问,作为文人的范雍岂能放过。

    “不知大匠所谓的格物之学是为哪般?”

    范雍的弯腰施礼让鼠三惊讶的张大嘴巴,而稍稍年长的大匠则是微笑着还礼道:“此乃官家的学问,官家曾言,格物乃是儒家的一支,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格物便可利其器也。

    官家有云圣人格物,以格物兴万民,古有燧人氏钻木取火此乃格物,又有周仓造字,亦是格物演变而来,韩昌黎的原道便有所论述,圣人教会黎民运用器物,这便是格物,所以官家之学亦是圣人之学。”

    这下不光是鼠三震惊,就连范雍都被大匠的话震的说不出话来,微微思考一番便连连点头:“此乃醒世恒言,官家对学问一道确实已入臻境。大匠亦是格物之学的大家啊!”

    大匠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道:“某此次前来一是奉了官家的圣旨助尔守城,二是为了考究格物之学的用处,格物不像其他的学问,要以实践来衡量正确与否,这是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困难的方法。

    一旦战争打响,我等匠人非但不能离开还要记录器械的运转情况,战事结束亦不能休息,说不定还要出城查看一番!”

    范雍为难道:“两军交战,即便是战事结束城外亦不安全……”

    匠人挥手打断道:“范知州想差了,老夫所言的战事结束乃是党项人撤走,我等即便是再渴望所学,也不能拿城中军民的性命做赌注。”

    范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先生高义!”

    鼠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前是匠人和文人的对话吗?

    简直是俩个老学究在讨论学问,就连范雍自己也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觉得两人对话理所当然,他下意识的把匠人放在了平起平坐的高度,这便是君子对学问的态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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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赵振穿越到北宋天禧二年,成为了太子赵祯!上有权欲皇后刘娥,下有五鬼之一的丁谓。外有契丹党项虎视眈眈,内有三冗三费土地兼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太祖赵匡胤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刀劈御座千里亲征的赵祯说:“天子守国门,君王宋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