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上京城的早膳
当蔡伯回到上京城的时候,这里的年节气氛还在继续,大宋的繁华基本上被带到了这里,移民而来的汉家百姓对于迁徙后的第一个年节十分重视。
除、清、九、盂这每年四节都不会怠慢,毕竟是远离家乡故土,祭祖之事对于他们来说乃重中之重,所以连带着四大节日也隆重起来。
清明节,重阳节,中元节都还好,若是辛劳不便,祭即可,但年节的时候一定要隆重的祭祖一回。
即便是到了初五也有人家把供桌放在家门口的南面,点燃香火摆放祭品的祭拜。
蔡伯是乘着马车去的,回来的时候马车早已不知被扔到何处,那么大的雪根本就没办法乘车回来,幸好他们走的时候像契丹多讨要了一些军马,否则…………
蔡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一头扎进温暖的房舍之中,再披上棉被,来上一碗姜汤,这比什么都幸福。
在街市上行进一段时间,蔡伯惊讶的发现上京城的变化十分惊人,这才几天时间,城中的景象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本低矮的房舍被扒掉,全部变成木质的小楼,而那些稍稍好一些的小院或是房舍也被装修一新,相比刚刚离开的巨母城,蔡伯只觉得汉家百姓的一切都是契丹人所不能比拟。
推着小车卖面汤的汉子高声吆喝着,在这冬日里每家每户必须的便是这热面汤,为了方便给人使用,面汤总是烧的热热的,不光能洗脸,还有人会打上一壶泡杯热茶。
至于路边的早点便是更多,卖馄饨的,卖汤饼的,卖炊饼的,卖蒸饼的,只要神都城有的,这里几乎都有,仿佛天下美食都汇聚到了这里。
入城没多久,蔡伯便被老熟人拦下,三才笑眯眯的请他去“吃早点”,蔡伯微微苦笑,显然他早就在城中等着,自己一进城就被拦下了。
不用说,这个时辰官家一定在城中用早膳,虽然上京城也有皇宫,可朝臣们又不在,参谋军事院的官员又管不住皇帝,只能任由官家在城中“闲逛”。
果然,三才领着蔡伯走了没多久就在一处小摊上停了下来,赵祯正坐在小摊前胡噜胡噜的喝着羊汤,鲜美的羊汤上翠绿的葱花和红红的辣椒如同一双小手般的抓挠人。
蔡伯上前坐下,赵祯便挥手对熬汤的老汉道:“老人家,再来一碗羊汤,多放些姜片和辣椒,他刚从北面回来,驱驱寒气!”
“好嘞!这位客官当真是识货的!小老这羊汤在神都城都是一绝,驱寒更是顶顶的好!尤其是这辣椒,自从官家得了这香料发放给百姓种下地,那可是给了我等大福气嘞!”
老人麻利的盛了一碗羊汤,多加了许多姜片和葱花,又挖了一大块的辣椒油放入碗中端了过来,还不忘叮嘱蔡伯一句:“客官慢用,小心烫!”
辣椒这东西蔡伯是不能吃的,他怕辣,可又是极其喜欢,没有辣椒就觉得不过瘾,算得上是又爱又怕。
微微喝上一口,只觉得舌头刺痛口腔发麻,从嘴到肺腑再到肚子都如同着了火一般,但却瞬间驱散了寒意,在这冬日里额头上都出现了汗滴,实在是痛快。
赵祯伸手从桌上的小竹篮中拿出一块饼子递给他:“掰开了,泡进去吃,别有一番滋味!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说的就是这东西嘞!”
蔡伯自然不客气,早已饥寒难耐的他却忍着腹中的饥饿,耐性的把饼子掰成小块放入碗中,待其泡软后才动筷子。
从始至终赵祯都在认真的喝着羊汤,泡着饼子,没有问蔡伯一个问题,反倒是喝完后和买羊汤的老汉闲扯上。
“老人家宝乡何处?”
老人笑着搓了搓手看了一眼边上的三才道:“说来不怕诸位笑话,小老是京畿路的,也在神都城中卖过羊汤,这位客官衣服上的乞巧符便是贱内所做。”
三才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彩秀,这是他在城中私宅的娘子和女儿在逛街的时候买的,因为样式奇特寓意吉祥特地给别在了腰间祈福。
赵祯笑眯眯的看向三才:“没想到你家娘子和闺女如此有心。”
原本不怎么说话的三才展颜一笑,露出尴尬的神情道:“都是些小心思,上不得大台面,就是有些暖人罢了。”
蔡伯呼噜一口羊汤,鄙视是说道:“莫要不知足!公…妙元若是能想到,我做梦都能笑醒!”转头望向赵祯腰间笑道:“几位嫂嫂倒是贴心的紧!”
赵祯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一大串,心中苦笑。
几乎每次离京,后宫的几女都会在他腰间挂上一些不显眼的祈福祥瑞来,此次年关不在,更是送来了祭祖的玉器,希望大宋的列祖列宗保佑能保佑自己。
可她们却没想过,这些东西都挂上,当真是和风铃一毛一样………………
待蔡伯的羊汤喝完,吃着赵祯递过来的糖蒜时,这才小声开口道:“官家东西都送过去了,国书和咱大宋的底线都告诉了契丹人,契丹人自己便乱了起来。这是契丹女皇的国书。”
赵祯擦了擦手接过国书,里面的内容让他惊叹与萧挞里的大胆,说实话这是个才女,并且是敢爱敢恨的才女,诗句中的热烈回应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脸红,也算是有来有往。
只不过对于大宋给出的条件和自己的许诺她却嗤之以鼻,一句“待君来战,胜则皆从,败则莫谈!”道尽了她的决心。
也表达了她的意思,有本事就战胜契丹,从平民百姓到高贵的女皇全部征服,不要用和谈这种手段来使契丹人趋于利益。
果然是萧挞里,她像要给契丹保留最后的血性,哪怕最终被大宋征服,成为大宋治下之民,也要留存血性。
她很聪明,知道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抗衡没有什么意义,但却不愿让契丹人轻易妥协,同样是俘虏,一个死战不退最终力竭的勇士和一个被金钱利益收买的小人,那一个会获得胜利者的尊重?
赵祯捏了捏手中的国书,心中不得不承认同样是女人,但萧挞里的心智凌驾于自己后宫所有女人之上,即便是曾经主宰一国的太后没藏黑云也没法和她比。
第一千七百章蔡伯俙的“**”
萧挞里的态度并不能改变赵祯的计划,从始至终他都做好了打到底的准备,之所以撤走大军实在是消耗不起巨大的开销。
四百万的退役士兵,随是寒冬抽调,可大宋的士兵现在不光是农家子,还有许多工人,让他们脱产,大宋国内的产能压力剧增,这一点是赵祯没想到的,否则以四百万大军尽出草原,也就没有契丹人什么事了。
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用重兵亦是如此。
若是没有蔡伯,还真的没人可堪重任,颇为玩味的打量着蔡伯:“往日里对朕之差遣唯恐避之不及,怎么现在却肯出使契丹,还完事而归?”
蔡伯看了看小摊四周的人,尴尬的笑道:“为陛下分忧不是臣子分内之事吗?陛下何故揣测臣子用心……”
赵祯遥指蔡伯点了点笑道:“你这小子在朕面前可还装下去?速速道来,朕知晓你不要功名利禄,只要朕能封赏,便不会亏你。”
蔡伯保全,小心的说道:“官家慧眼如炬!”
三才在边上“嗤”了一下,这小子总能用各种机会拍马屁,不过还真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官家,蔡伯到了这么久,一句话也不提北方,显然是功成。
若是不然,早已惶恐请罪,还能在这里安之若素的吃着羊汤就着蒜与官家闲聊?
“微臣不要别的,只需在青史之中留下姓名,待后人追忆!”
赵祯忽然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其实,你便是不说也会青史留名的,昭勋阁中朕给你留了位置,到时朕的庙庭之中也有你配享的位置。”
“谢官家!”
“官家,此言不吉!”
赵祯摆了摆手:“本就是应有之事,何须多虑?”
他知道蔡伯担心什么,为何要这么直白的求取名声,他怕死了之后找不到地方…………这份情谊赵祯心中记着,自然不会忘记。
别人死后配享太庙是为了争那死后哀荣,但赵祯知道蔡伯不是,所以给的很高兴,也说的泰然。
这是朝臣的无上荣耀,而且赵祯死后入的是太庙,而非宫中的家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太庙是皇帝一家直系的专门祭祀场所,一般只有皇帝的先辈可享此殊荣。在文治武功上没有建树的普通皇亲还没有这个资格。
必须是近亲或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皇亲,还有有大功于社稷的臣子,经皇帝允许也可在死后享用太庙的待遇,这些臣子死后将是以郡王之礼厚葬。
说实话三才是嫉妒蔡伯的,因为他能有机会获得如此殊荣,可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但也没有什么好幽怨,毕竟能入陛下陵寝安葬的殊荣别人可享受不了。
“官家,这么说来契丹人是死战不退?也不主动议和?”
不待赵祯开口,蔡伯便沉声说道:“死战不退!”
赵祯并不在意,死战不退又如何,最终的解决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自己这是倾举国之力碾压契丹,连上京城以及所有传统草场都丢失的契丹人长久不了。
现在的契丹面对的不是大宋这一个敌人,而是来自四面八方所有的压力,同时还有另外一个看不见的强敌,天地伟力,这是一股不可抗衡的力量。
起身离开羊汤摊子,赵祯看着城中热闹的景象笑道:“你也算尽人事,剩下的便是听天命,朕翻到觉得契丹如此强硬反倒对朕越有利。”
蔡伯有些惊讶:“官家这是何意?”
在他看来不是契丹人约不敢打越对大宋有利吗?
赵祯笑了笑,蔡伯的想法也是大宋朝臣的普遍想法:“我大宋攻伐契丹,耗费国力如九牛只一毛,且有练兵之用,然契丹之抗,如豪赌,败不得,然胜又如何?朕的大宋输得起!”
瞧见蔡伯还是懵懵懂懂的模样,赵祯无奈的说到:“契丹人或许能赢一场,可难道能一直赢?他们终究会输得很惨,而到时便是我大宋握有筹码,什么时候和谈他契丹人说的不算,朕说的才算!”
这下蔡伯恍然大悟,而边上的三才也听明白了。
意思很简单,大宋可以和契丹一直打下去,即便期间契丹人赢了一两场也改变不了大局,只有大宋把契丹逼得无路可退之后,到时才会提出和谈,之前契丹人若是乘胜和谈根本就没有机会。
这已经不是战争的问题,这是政治上的决策,战争中就是要为政治服务的。
所以赵祯才如此的有恃无恐,因为他早已把契丹做进了局中,只要入局,一切都是他说的算,一切都要听他的,这场“游戏”什么时候开始是他说的算,什么时候结束也是他说的算。
当然这一切都在大宋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否则赵祯也不会再灭了大理和党项之后才对契丹动手。
事实上赵祯自己也知道,宋和契丹之间的差距在那里,也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逆转的,这一点是赵祯利用穿越而来的“先见之明”在作弊。
契丹自澶渊之盟后并未把大宋作为必须灭国的敌人,甚至还在蜜月期的时候把大宋真的当成兄弟之国和贸易伙伴,而大宋也是以南北朝相称。
汉家王朝对礼法的重视,对蛮夷的鄙夷有多厉害,可就是这样一个由契丹人组建的辽朝,却能得到汉家王朝承认,在华夏历史上有多不容易?
况且那时候的大辽昭昭如日,中天而悬,国力强盛,藐视四方,有得到大宋的承认,根本就没有把大宋的崛起和威胁放在心上。
而在那个时候,赵祯便开始积蓄力量,以图日后大宋崛起灭国契丹做准备,可以说赵祯的目标一直很明确,灭国契丹,统治草原,永除后患!
这是两种不同的心态,在持久战开始之前没有什么显露,一直是辽人占据上风,可当真正要拼国力,拼国运的时候,契丹人猛然发现,大宋后发先至,已经有些吃力。
燕云之战已经给契丹人提醒了,赵祯在一开始的时候甚至不愿先攻燕云,他担心让契丹人惊觉,但不取燕云对大宋的损失太大,又没有抵挡契丹人的北方屏障。
两害相权取其轻,赵祯只能夺取燕云之后,在动手收拾西夏,以保障国力。
但谁能想到赵祯居然在燕云成功击杀耶律宗真,这是他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不得不说这也是国运的一部分。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遍地机遇,遍地黄金
赵祯离开的时候上京城的早市还没有结束,午市便悄然而至,街上所有商铺店铺已经开门,买什么的都有,日常用度,木器,铁器,金银器;布匹,绸缎,棉花衣。
各种各样的牙行伙计穿着黑白鞋在街面上高声叫喊着工厂招工,但他们的信息绝不会相同,这是牙行的规矩。
饭馆酒楼的幌子高高挂起在风中招展着,远远便能瞧见,小二也是热情的在街上揽客,别看他们揽客,但却一点也不招人烦。
行色匆匆之人,他们绝不会耽误别人的时间,更不会对贵贱有所歧视,保不齐街上的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日后就成为自家酒楼的贵客,现在的大宋,尤其是上京城中,行情好着呢!
发财的机会也多,只要你脑子灵活,空手套白狼的生意也能做得来,前段时间就有一夜暴富的事情发生。
不过是从秦凤路来的逃荒人名叫李山,本打算用朝廷北迁的补给钱活口,谁曾想到一路都有饭食供应,于是便随着迁徙之人来到了上京城。
这可不得了,此人原是个泼皮,但还算有道义,一路上尽为妇孺撑腰,随迁的官员见他仗义,便许了他一个小小的门房。
李山不靠别的,就在官衙门口当门房,但却从不收取别人例钱,而是告诉别人消息获利,什么消息?自然是告诉别人这上京城衙门来的都是什么人。
这不算犯法,也不算不义,来的是什么人即便是门房不说,想要知道也可以自己盯着,但却省了不少事情。
而有些聪明人便直接每月付钱给他,虽然其中都是些无用的鸡零狗碎,可万一有用呢?
就是凭借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李山发了家,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不是个长久的买卖,便主动向那有知遇之恩的官员请辞,但一文钱都没给那官员,而是把随身带着的一块家传印记给了官员半块,有言在先,若是有事凭借印记差人来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于那官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李山这个混混来说却是把身家性命都送与他了。
开始那官员本不以为意,一个混混的保证能有什么用?只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此人倒是还真讲情义,好生勉励一番也就作罢。
谁知短短一个月后,李山居然成为上京城中人脉最广之人,各家商号,各家铺面都有他从中牵线搭桥,连门路最广的牙行都愿意让他穿针引线。
这可就不是一个小混混了,几乎所有认识李山的人都尊他一声李事主,能在各行各业都吃得开的主事人。
但他更愿意自称老李,此人心性不坏,越是做大之后,越上进,开始读书识字拜先生,时间长了倒是和文人官员有所联络,因出手豪阔,倒是也颇有名望。
上京城中谁家的事情难办,只要能拜到他,必会办的妥妥帖帖。
久在街面上逛,连赵祯都对此人好奇不以,他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迅速崛起的?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赵祯看重的却是他的榜样作用,曾经有位伟人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眼下这个李山就是上京城中的榜样,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居然是不争的事实,想想一个秦凤路的小混混,居然成为整个上京城中的事主,多么让人羡慕和嫉妒啊!
而这种情绪只要利用的好,宣传的好,上京城也能成为大宋控制草原的特殊城池。
不光要向大宋百姓宣传,还要像所有人宣传,这上京城乃是一座机遇之城,一座遍地是黄金的城市,只要你肯卖力,只要你肯来,就有钱挣!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穷人,想要发财的人太多太多,想要一夜暴富的人也不少,而且这座曾经的契丹都城是契丹人的故乡。
他们的祖州就在上京城的边上,这里是耶律氏的发家之地,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置,因其高祖、曾祖、祖父、父亲皆诞生于此,所以得名。
而祖州的地位也不可小瞧,一点也不比上京城差。
阿保机秋季狩猎多在此,建有西楼。城高二丈,西北隅有内城及殿;东为州廨、官舍、绫锦院等,东南横街四隅有楼,下连市肆,繁华异常。
原本为契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可后来有了中京上京之后,祖州政治中心的地位就被削弱,反倒成为契丹的宗族中心。
现在落入大宋的手中,反倒是变成了上京城的附庸,因为交通便利,祖州成为上京城的交通枢纽和货运中转站,每日向上京城提供日常用度所需。
这些事情忽然让在街上闲逛的赵祯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类似于后世铁幕出现时的一幕,大宋和契丹的意识形态差距并不大。
更容易拉拢对方的百姓,以前的辽朝就这样拉拢过汉家百姓,虽宋辽之间有澶渊之盟在,其中明确规定不许隐匿“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迁越百姓。”
虽然规矩如此,但这些早已名存实亡。
相反,双方之间把对方百姓视作一种资源,互相派遣间人诱惑之,鼓动之,连通商的马车之中有时都装着百姓…………
反倒是这几年大宋越来越繁荣之后,对待契丹百姓便没有原本那么热衷了,甚至组建巡边的队伍,击杀契丹越界的百姓,万一是敌人的奸细又该如何?
赵祯打算重新打开这扇门,他相信一旦这扇门打开,契丹人便会如潺潺流水般来到大宋,当然还需要一些适当的宣传。
“三才传旨随军翰林钱礼,自今日起,大宋边境对契丹人开放,凡是契丹百姓归附大宋者,皆可赦免,入宋之疆土,皆为宋人落籍!”
三才理所当然的去传旨,对于他来说皇帝的旨意当然无条件执行,可边上的蔡伯却大吃一惊。
自从拿下契丹人的中京道开始,大宋便不允许外族入境了。
尤其是契丹人,毕竟境内存留了一些契丹人,难免会有拖家带口出现的逃户,或是以探亲名义滞留的契丹人。
为此官家还下达过一道靖边令,阻止任何外族从北方入宋,今日怎么放开了?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出卖”大宋
赵祯并不在意契丹人的反抗,恰恰相反,越是激烈的反抗,越证明他们的绝望。
即便是萧挞里此时的死战也是为了争取契丹归宋后的好处。
赵祯甚至能猜想到萧挞里的内心想法,先把契丹人逼上绝路,给契丹人以死战的决心,待赢得胜利后再用作和谈的筹码。
不过这事情在自己这里行不通,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和契丹和谈。
那是什么给了契丹人错觉?
是自己让蔡伯希去契丹送东西贺正旦,以及给了萧挞里国书并说吃大宋的底线,这两样东西给了萧挞里和契丹人以幻想。
赵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为何要在这个特殊时刻给契丹人以和谈的假象?
在怡享街上走了半天,赵祯明白了,还是因为被这太平盛世一般的景象给融化了。
自己不希望契丹和大宋再死人了,也不希望大规模的战事再起。
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到了让人忘却初衷,忘却“根本利益”这样有用的东西。
让人变得厌恶战争,厌恶死亡,甚至是厌恶一切的丑恶,只想着把眼前的盛事和荣耀记在心中,永远的刻进脑子里。
“再传旨,命随军翰林学士钱礼草诏,凡边防之巡查游骑,若见有投奔大宋者,一律带回,一路好生照拂,若有离境之契丹人,亦是如此,不得阻碍!”
赵祯忽然来了兴致,既然那个女人想要带领契丹人拼死一击,那自己就要耐心的陪她玩下去。
釜底抽薪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用的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用得好,便是一剂猛药。
大宋要收揽契丹百姓,自然要大张旗鼓的收,痛痛快快的收,心安理得的收,毫无顾忌的收,放,亦是如此。
这才能让契丹百姓看到大宋的“自由”,才能让他们带回更多的契丹人。
当然,该严苛的地方也要严苛,不能引狼入室,也不能跟搞推销一样把大宋的地位给降了。
这就是一场营销,一场把大宋想要展现给契丹人的营销。
那么谁做才合适呢?
赵祯望向蔡伯希,这货瞬间吓得脸色都变了,哆哆嗦嗦的往三才身后躲,但还是被赵祯拉了出来。
“李山此人你有多少了解?”
“啥?”
………………
赵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汉子,摆了摆手道:“你这人消息不算灵通啊!来朕之前难道不知朕的习惯喜好?”
李山愕然的抬头望了一下蔡伯希,声音中带着疑惑的开口道:“不知陛下何意?”
“难道你不知朕最厌恶的便是大礼参拜?规矩太重,朕又不是在朝堂召见你,无需拜礼。”
“陛下如日当头,如坐云端,草民君前不敢放肆!”
赵祯没有说话,反而是边上的蔡伯希向他连连示意,让他起来。
待他起来后,赵祯才开口道:“你和朕说说,用的什么办法在上京城中如此快的站稳脚跟?”
李山双手先交躬身道:“回官家爷爷的话,不过是把自己“卖”出去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
“朕可没那么老,你倒是说说如何把自己卖出去?”
赵祯在木地板上坐下,下面是契丹人仿造大宋暖炕制作的暖坑,效果一样,但面积更大,效果也更好,果然还是环境造就人啊!
李山向后退了两步跪坐在地上恭敬的说道:“启禀陛下,草民便是向两家有冲突的商号说项,以草民之信义为保,作为两家商号的中人,调解两家之利害。”
赵祯微微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先把自己包装起来,再用自己的信用为当事两家商号在对方面前作保。
“这两家如何信你?”
“草民在上京城中的名声还是有些的,找的又是曾经主动寻草民的商号,他们对草民自然是知根知底,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其最重者当属草民为这两家商号争取的利益。”
这话让赵祯开始感兴趣,毕竟李山之前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而这里才是他的“发家之道”。
见皇帝神态转变,李山娓娓道来:“经商者,最重其利,让商道之复杂,商号之众多,难免出现冲突,草民要做的是尽量为这两家商号寻求最大之利。如此才能让两家都满意,都愿意退让,事成之后,草民才能跟着获利不是?”
赵祯笑了笑:“你这还真是少见,但却看得清楚,难怪能空手套白狼,但如何从中斡旋?”
李山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自信和从容:“其实不难,草民作为中人,不参与两家事物,但却对两家之所需,所惧皆了若指掌,自然可以轻易从中斡旋,或是以利诱之,或是以害惧之,如何拿捏却是全靠经验。”
“恩,说的不错,看来你最擅长的东西不是别的,在于观人摸脉。”
李山露出崇敬的目光,向着赵祯缓缓拜下:“陛下圣明,一语道破草民之本,草民佩服,佩服!”
蔡伯希在边上微微点头,果然如官家所说,这李山有一套独特的观人之术,收集两家商号的消息并不难,收集到消息之后便知其利害了,但如何拿捏对方,在合适的时候开口威胁或是以利讨好,这才是最难的。
“朕这里有一个差遣,不知你愿意不愿意接?”
赵祯的话并没有让李山多么惊讶,而是面色平静的道:“官家寻召见草民必定有要事,而草民的本事官家也知道了,草民方才的话就是向官家交底,但在草民接下差遣之前却想先问一问官家所为何事?”
三才有些惊讶,此时他才发现,这李山居然已经和官家过过招了!
“哈哈哈,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朕需要一个人,一个能把大宋“卖出去”的人!”
随着赵祯的话,下面的三人惊呆,如同石化了一般呆立不动。
把大宋卖出去?这莫不是在说笑,如何卖,卖给谁?谁敢买啊!
赵祯就知道他们会有如此表情:“李山,上前听封!”
李山愣了一下,随即被三才猛地踢了一脚:“御前敕封又是什么功名都没有的白身,天大的荣耀还不上前叩拜?”
“草民李山!”
“上京城之秦凤路流民李山,异才难得,国之所需,朕破例赐汝学究告身,领北疆之归义使一职,事成则废,另有封赏。”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李山从一个流民白身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一时间愣在原地,至于归义使是什么他也完全不知。
但他知道一定是个见不得人的差遣,否则也不会找自己,而且事成就要废止,还另有封赏,难度怕是也不小。
“还不谢恩?!”
瞧见他发愣的模样三才在边上不耐烦的催促。
可李山却是忽然拜下:“草民不知何德何能可堪陛下如此重任,还请陛下详说,若草民做不得……”
“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三才的呵斥并没有让李山胆怯,反而是向赵祯行礼道:“草民不敢,草民自己有什么本事草民知道,若是陛下的差遣草民力所不及,领了这差遣反倒是会坏了陛下的大事,草民要事先问个清楚。”
赵祯微微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李山是个能做事,做实事的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之事时机未到而已。
难怪他能在这上京城中混的风生水起,果然是个聪明人。
对三才挥了挥手,赵祯露出耐心的笑容:“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能想到这些便是个伶俐剔透之人,很好!朕给你的差遣权柄不大不小,但也算是个效力大宋的大机遇。”
赵祯一边说一边观察李山的表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变化,于是继续道:“所谓归义使很简单,意如其名,负责归义百姓之事,又地处北方……朕不用多说了吧?”
此时李山的脸色才变了,也终于明白官家那句“把大宋卖出去”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自己向契丹百姓推卖大宋,让他们前来投诚归义,叛契丹而归附大宋治下。
边上的蔡伯希一直顶着李山,眼下这差遣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毕竟宋和契丹之间的这些小动作没人会在意,每年契丹策反多少的大宋囚徒数都数不过来。
可这事一旦成功,可是件了不得的功劳,甚至能打破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僵持,也可能改变大宋的用兵方向和策略。
蔡伯希知道这是官家在保护自己,否则以自己在契丹的名声,定然是让自己去才最合适。
眼前这个李山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最少除自己之外,这上京城中他最合适担任此重任。
但这都不是打动赵祯和蔡伯希的地方,最关键的是在利益面前还能保持清醒,这是十分难得的,聪明人他们两见的多了,但如李山这般小心谨慎却没有几个,利益往往让人失去理性。
“想必这下你也清楚了吧!朕赏罚分明,这件事你若办好有赏,若是办不好,有罚,但朕会尽量减少对你的惩罚,毕竟是朕选择了你,而是不是从朝中挑选,朕识人不明,同样有责任,勿要让朕失望。”
李山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作为一国之君,无论真假,能在自己这个上不得席面的人前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难得。
“陛下若让草民担此重任,草民必效死力!不敢懈怠!”
赵祯点了点头:“三才,命皇城司给他做一个户籍。”
“陛下不可!”
李山迅速坐直身体道:“陛下之意草民知晓,但草民家中并无一人,孑然一身,况且草民要赢得契丹人的信任,必以真面目示人,如此才能让契丹人相信,再者草民的名声也是最好的保证。”
赵祯望了蔡伯希一眼,见他目露欣赏,点头道:“那便依你,北上之后自有军中将士护你周全。”
“谢陛下!”
李山这就算领旨了,剩下来还要给他准备行头,这些都收三才命人操办,因为情况特殊,又不是走的中枢,所以告身便是以中旨的形势下发。
不过这些东西能很快的准备好,毕竟契丹人从上京城撤走的时候有些东西并没有来得及带走,制作官服的布料自然是不缺,而腰牌官印之类也能找到。
就在三才派人准备的时候,赵祯和李山随意的说话,同时让蔡伯希把对契丹人的了解全部说出来,这些消息对李山会很有用。
而李山在听了蔡伯希的话后,提出了许多有用甚至是赵祯和蔡伯希都没想过的办法和事情。
“陛下,开放边疆只是最为简单和稳妥的方法而已,臣觉得还有许多办法可以用,譬如向契丹百姓中的贫苦人家施舍粮食,此乃惯有之例,只不过往往是赈济灾民。如此一来见了大宋实打实的好处之后,契丹百姓自会选择。”
“那若是契丹人拿了大宋的粮食又不归附,岂不损失更大?”
蔡伯希的疑问在李山哪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虽然会有损失,但对我大宋来说不过是损失些许粮草罢了,可对于契丹人来说却是损失更大,驸马可以想想,我大宋放粮的都是真的穷人,他们虽然得了一时的粮食,可下一顿怎么办,总有吃完的一天,而那个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是谁?”
不待蔡伯希开口,赵祯便道:“大宋,若是契丹朝廷真的会给他们吃喝,自不必向大宋讨要粮食。”
蔡伯希微微点头,却又担心道:“若是契丹朝廷不许该如何?”
“怎会不许?”
李山立刻开口道:“契丹人现在自顾不暇,虽退守北方之时带走粮食财物,可眼下之寒冬可不好过,我大宋向契丹禁运粮食,只以救济贫民而发放,契丹人若截我大宋粮食,便是断绝贫者之唯一活路,反而更好!”
蔡伯希无言以对,这李山几乎把所有细节和可能考虑进去,最主要的是以如此短暂的时间便能想象到如此有效的对策,实属不易。
但这些还不是李山的本事:“陛下臣以为不光是在粮食上赈济,还可以利用亲友相访,大宋的商号招工,修路缺人等活计拉拢契丹人前来投奔大宋。”
蔡伯希望着李山道:“这些办法有用吗?契丹人能因为这些来我大宋?”
李山望向蔡伯希,伸手指了指自己苦笑道:“驸马忘了?在下便是一个流民啊!
家中遭了难,良田房舍皆被山洪冲毁,父母亡故。便也在秦凤路呆不下去了,这才跟随北迁百姓前来上京城。
您是不知道饥饿与贫穷的感觉,更不知道无路可走的绝望。
若是有机会摆在眼前,死也要抓住,毕竟这也许能活命,若是真的死了还算是解脱嘞!”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打造”上京城
李山带着一整套的官府告身官印离开了上京城,走的时候是相当的泰然和自信,即便是赵祯这个天底下最厉害的主都被他的理由所说服,还有什么不自信的呢?
眼下对李山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他可以凭借这种机会走上一条从未想象过的路,当然这条路不好走,他却要走下去,不为别的,单单是为子孙后代,再难也要走下去。
蔡伯在他走后,从皇城司的人手中接过了所有关于李山的注色,这份注色和在市面上出现的完全不同,详细的罗列了李山在上京城的人脉,能力,以及财富,每一样都让人吃惊。
微微摇头:“官家,这李山当真是上京城中搅动风云者,若我是他便不会接下此事,风险太大。”
赵祯轻笑一声:“风险是大,一旦失败连原有的生活也回不去,契丹人不会让他好过,但如果事成,便会得了大宋的官身,这东西可比什么都值钱,前段时间朕听闻有人初价三百万贯再加神都城平康坊的宅院两座,只为换取一个从五品的司农寺官,说实话,朕听着都动心!”
蔡伯脸色变了变:“官家,这种事情可不能开口子,一旦开了口子,后果不堪设想!官位乃国之器也,铜臭岂能换之?”
“所以朕要把这官位打造成无上的荣誉,在百姓心中成为有钱也买不着的东西,无论多少钱在它面前都是不值一提,让这官位充满仪式感!”
赵祯说完便不在说这件事,而是望向李山离开的方向。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拭目以待,看看朕挑选的这个人才能有多大的本事,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能在如此低的起点闯下这样的身价的人不可小觑!
朕信他有本事,最少他的父母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而他在市井之中也不是一个单纯的混混,脑子好使,手段也让人指摘不得,这样的人能是一个一般的混混吗?怕是某个结社之中的首领,否则李山的身份就有问题。”
三才上前拱手道:“官家的意思是继续查下去?”
“查!当然要查,朕任用一个白身的人当官,岂能不查清他的底细,何况又是负责如此机密之事,又是从上京城挑选的人,万万慎之又慎!”
“奴婢遵旨,这就派皇城司沿他一路之地回查,若有差错飞马快报!”
三才拱手退下,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蔡伯,显然这是在给蔡伯和赵祯留下更为私密的空间,也是在提醒蔡伯,赵祯有话对他说。
蔡伯又不傻,待三才走后便开始等待赵祯说话,但赵祯却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地上品茶,顺便翻看一下上京城中的奏疏,看的津津有味。
蔡伯实在等不住了,小声开口道:“官家,您有何事?若是没有臣便告退了,不日便要返回神都。”
赵祯忽然笑了笑:“朕暂时走不了,你这就想会神都城了?”
“官家,这年关也过了,东西也送了,契丹人的态度也清楚了,该拿的地方都拿了,咱们也该走了。”
赵祯摇了摇头:“走不得,一旦朕现在走了,回到了神都城,宋和契丹的之间的问题怕是大多要悬而未决,朝堂之上只看到朕把契丹人赶出了临横府,赶到了北方苦寒之地,却不知道契丹未灭。”
深吸一口气:“你自己想想,若是契丹人在反击我宋军围剿时打了一场,或是两场胜仗,结果会如何?”
蔡伯稍稍一想便知道赵祯的意思,小声说道:“朝臣必会上疏,请旨陛下休兵,减少大宋将士的折损,又减少国帑的奢费!”
赵祯点了点头:“是啊!这些朝臣之中有多少人早早就开始反对朕对契丹的赶尽杀绝,瞧瞧这些奏疏,全是上谏朕撤军回朝的,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放契丹人一条生路,朕已经把他们堵在了死角!”
“陛下,朝中臣子并未有陛下之高瞻远瞩,但却也是一心为国,中枢一份请旨陛下撤军回朝的奏疏也没有,可见范相公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蔡伯的话让赵祯感慨:“嘿!你说的极是!范仲淹和包拯这两老倌倒是真的给朕争气,中枢一份奏疏都没有,三司更是没有怨言,只要他们俩不开口,朝臣说再多都是无用!”
“可官家,这两位的家门槛怕是都要被踏平了…………”
“那可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有能力帮朕扛着,就要扛到底,你说是不是?”
蔡伯瞧见赵祯望向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背后一紧,想了想刚刚的对话,自己是中了官家的套啊!
苦着脸的望向赵祯,带着绝望的语气道:“嘿嘿,嘿…………官家有何吩咐…………”
“你不是想回神都城吗?朕准了!”
“啊?!”
蔡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呆呆的望着赵祯大礼拜下:“谢官家!臣……谢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笑眯眯的拉着他的胳膊:“别忙谢,眼下之上京城繁华依旧,但朕要这里更盛往昔,而如何经营好这上京城?
那便需要你这个转运使多多费心,如此你便要回神都主持物资调运,调配劳力等等一些事情,所以先回神都三日,三日后返上京城,接管转运使一职。”
转运使,相当大的头衔,也是一个实权的差遣,一般人“打破头”都争抢不到的美差到了蔡伯这里反倒是有些不情愿。
“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打断了蔡伯的话:“你若是能说得动王安石前来,朕便不要你担此重任,除此之外便免开尊口!”
稍稍顿了一下赵祯望着蔡伯道:“你应该知道朕为何要把上京城极其周边打造好,这是在配合李山,归义契丹百姓,更是为朕的定计做准备。
若这上京城不够繁华,如何带动周边城池?如何在草原上设立更多城池?这一切朕准备了数十载,谁也不能破坏朕的计划!”
见赵祯眼神坚定,蔡伯的脸色也正了正,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讨价还价,双手相叠:“官家交托,臣,必效死命!”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大宋之局
蔡伯最终还是接了赵祯的差遣,转运使一职非他莫属,他接的是临横府的转运使,整个临横府包括了大宋在上京道打下的所有地区。
土地相当广阔,有着众多的城池和大片的草场,也有契丹人急急忙忙开辟出的大片“良田”。
这一切摆在蔡伯的面前还真是任重道远,良田就是“鸡肋”,契丹人烧毁草场开辟出的良田地力有限,即便是能种出庄稼也没有多少收成,而且耗费地力得不偿失,不如直接从大宋调集粮食来的划算。
草场该干什么?当然是用来放牧,眼下只能等待这些土地再次恢复成为草场,所以这些田地在大宋手中算是白白的浪费掉,所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蔡伯也走了,走的时候赵祯还特意去送了他,眼下唯一不能离开上京城的只有赵祯,他是一国之君,本应坐镇神都,但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他。
赵祯知道自己不能走,一旦离开了上京城,大宋的重点就会被带走,针对草原的战争就难以在段时间之内结束,他现在是咬牙死扛,绝不能离开上京城。
华夏王朝的传统就是,只要皇帝在哪,一国的重心就在哪,当然如果皇帝是去休闲度假的那就另说,可若是在前线,那就不一样了,战略防御和用兵都会往那里倾斜。
从大举攻伐契丹到临横府被收入囊中,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谓是极为迅速的,大宋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耽误多少时间,而且赵祯也耽误不得。
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会给一个国家带来怎样的灾难谁都知道,即便是国力强大的大宋也会被拖垮。
这也是朝中反对之声不断出现的原因,他们都担心大宋深陷战争泥潭,最终如隋伐高句丽一般被拖垮,何况相对高句丽来说,契丹的上京道都是草原,即便打下来了又有何用?
到时还不是要对草原进行管理,谁又愿意去?
至于契丹人……想要灭光是不可能的,草原那么大,百万大军杀进去就像细盐洒进广通渠一般,既然得不偿失,何必去费心劳力,还不如皇帝早日回宫,休养生息为好。
真正能看清楚赵祯目的之人在大宋并不多,但个个都是朝中的重臣,也就是因为有相公们的支持,所以赵祯才会如此激进,赖在上京城中不走。
还好这么多年他积攒下来的名声还算不错,又有国内的强大的经济和生产力支持,民心所向,否则这种任意妄为换做是别的皇帝……
呵呵……怕是早已被描绘成如同隋炀帝杨广一般频繁征战,滥用民力的昏君了。
瞧见赵祯望着北方远眺,一句话也不说,站在城墙上有些寒冷的三才小声道:“官家这是在想什么?怎生如此入神,还是快些回宫,以免着了风寒。”
赵祯依旧不动,面无表情的说道:“朕在想隋炀帝杨广,他三征高句丽的时候是不是和朕一样的心情。”
三才脸色大变:“陛下,炀皇帝乃是昏君,您可是我大宋的圣君,岂能相提并论?朝中传来的奏疏多少有些偏颇,只看到了国力损耗,却看不到您为大宋带来的好处,愚民愚妇被人煽风点火,自然也就跟着说了……您万勿当真。”
“朕突然想起一段话来,有些人还真是让他们吃的太饱了。朕也算是明白杨广这货为何走上末路,不惜民力是本,但终究是得罪了士大夫!”
赵祯不再说话,自己现在和杨广遇到了相同又不同的问题,朝堂之中的大多数臣子包括一些武将都是反对这次对契丹耗时耗力的征伐。
而自己现在一语定乾坤的姿态也让他们开始慌乱,生怕大宋走上大隋的老路,生怕自己变成另一个杨广。
怕自己昏庸吗?并非如此,随着旧的世家门阀被自己一扫而空,贫苦的读书人走上了仕途,即便是普通人在这个时代也是有家族的。
明堂,字号都在,宗祠里有他的祖先,也就自然要为自己的宗族考虑,于是旧的家族被赵祯废除,又出现了全新的家族。
尤其是在大宋如此繁荣的基础上,这些家族的成长速度很快,壮大的很惊人。
随着人口不断增长,这些宗族的人口也有增长,入朝围观的人又不是只有一个,有些人家出了三个,五个,甚至六七个官员,这样的家族就开始在朝堂之中展露头角了。
当初杨广为何要三征高句丽?因为关陇贵族手中的权利太大了,借用征伐高句丽的机会杨广就能收权。
可惜他太过心急,征调人数太多,以至于那些人忍不住了,三次征伐,三次造反,彻底亡了国,而现在赵祯不断对北方用兵,对草原用兵,即便是夺取了上京道也没有停下,难免让朝中的一些人开始担心。
担心皇帝是不是打算要在朝中重新洗牌了?
当大多数人都在担心的时候,原本不担心的人也开始担心了,或是不担心自己,有人却是担心朝局动荡,眼下大宋势大利好,谁都不希望出现差错,谁也不希望大宋成为另一个大隋!
赵祯自然知道反对的声音中既有为己者,也有为国者,不能一竿子打死,也不能把人挑选出来,反倒天下人寒心,唯有一律视而不见,作罢而已!
都说皇帝是君父,可真正了解皇帝如父亲的又有几人?
好在这大宋赶上了文治,自己也赶上了一大堆的名臣,仿佛这些名臣都扎了堆得的往大宋挤,否则怎么大一个国家没有自己可以,没有这些能臣干吏可不能入场运转。
赵祯庆幸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北宋缺将,南宋缺相,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一个狄青和王韵可堪重任,有统帅全军之才,其他的包括彭七,杨怀玉,石元孙之流也只是能作一方偏帅而已。
眼下把他们二人保住,又有参谋兵事院以及军武院的存在,大宋早晚有一天能培养出无数将才来。
赵祯的目标不光是培养出将才,还要培养出能通晓政治的将才,否则武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也不懂政治,但这又有矛盾,懂政治的武将是好,却对国不利。
看看盛唐的朝堂之上,那一个武将不是通文通武,但结果呢?
乱啊!
还是如今的局面好,所有兵事皆归兵部,而兵部虽算是文臣的范围,却也不管兵事,而是交给了参谋军事院。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契丹人在上京
热闹的年关过后,上京城却没有消停下来,在赵祯的刻意刺激下,这里的市面甚至比契丹人统治之下更加繁荣,临横府中未来得及迁走的百姓一律被集中到了上京城。
其中有一部分契丹人和本就不打算随萧挞里迁徙的汉人……
这么多的人口想要一下都迁走是不可能办到的,何况有人故意躲藏就是为等待宋军的到来,归附大宋?
大宋对待汉人可要比契丹人客气得多,毕竟是同种同源,看着都会觉得亲切,当然契丹人在这里得到的待遇也不差,基本上和汉人差不多,只不过没有得到汉人那般的照顾罢了。
赵祯下旨,三令五申的强调不许为难归顺的契丹百姓,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必须交由官府法办,不得私自处理。
如此一来契丹人在临横府也算过的不错,最少有房住,有寒衣,有吃食,有钱挣。许多契丹百姓甚至觉得在大宋治下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们不知跟随女皇北迁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可他们至少知道眼下他们过的比原本契丹统治的要好。
人都是会比较的,契丹人也不例外,他们还是生活在临横府,还是生活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可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相比原本契丹治下的临横府,眼下大宋的临横府更适合居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话可不假,大宋和契丹的国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大宋可以给上京道的居民提供相当出色的后勤供给。
什么样的商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商贾做不到的。
并且最为重要也是对曾经契丹百姓冲击最大的就是粮价,这里的粮价真的便宜,只需要十个大钱便能买上一斤,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还不限量,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的钱够就行。
虽然这十个大钱的粮食是陈粮,但却并不妨碍吃,对于大宋迁徙过来的百姓是不屑一顾的,但对于曾经的契丹百姓却是趋之若鹜。
这么便宜的粮食上哪去找?
有些人恨不得把家中的所有钱财都换成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同样的价钱只能卖半斤新粮是只有宋人才会去买,契丹百姓可不会这么做。
于是乎大宋的粮商便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陈粮摆上去没几天就售卖一空,而新粮却要好几天的时间,于是乎这些商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把仓库中的陈粮都掉出来,然后低价售卖。
毕竟这是契丹百姓自己愿意的,又能怪得着谁?
有些好心的商贾还提醒契丹的汉人,告诉他们这些粮食都是陈粮,口感不好不说,还不易于储藏,只不过多花几个大钱,便能获得新粮,何乐而不为?
可这些汉人却完全对这些善意的劝告置之不理,情愿吃硌牙的陈粮也不愿多花几个钱吃新粮。
只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就出现问题了,契丹百姓终于知道为何要买新粮的道理,他们买回去的陈粮有些因为储藏不当开始霉变,冬日里还算好些,只要没沾水,霉变的地方挑出去还能吃,可若是天气渐暖,那就彻底不能吃了。
此时他们才发现,大宋的粮商们清一色的卖出的都是新粮,此时他们才后悔不迭。
但毕竟是人家当初提醒过,也没有办法找后账,就算是闹到衙门之中,也是粮商占理,只能拼命吃这些还没有坏掉的陈粮也算是闹出了一个笑话。
赵祯看着奏疏颇为无奈,也觉得同情,这些人都是被饿怕了,原本的宋家百姓也是如此,若不是疆土扩大,若不是拿下南海诸国,大宋的粮食也是不够吃的。
直到后世也不过是过了千禧年才解决了饥饿的问题,若是没有大量的土地,华夏千百年来就是一个空空如也的胃。
还好现在人并不如后世那般的多,水稻的杂交和耕种土地也有大幅增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做的最为正确的事情就是在南海用兵,推广农庄经济,解决了北方的粮食匮乏。
在三才的伺候下穿了一件绫缣五色华衣,束发之后用简易的发冠竖起,一根朴实无华的玉簪固定。
绫缣五色华衣本来不是寻常百姓能穿的,但随着大宋的经济繁荣,这些规矩庶民早已置若罔闻,朝廷对这种典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赵祯便下旨改革服色,出去名黄色,朱红色等官品颜色,其他的随意百姓穿搭,这五色华衣也就成为寻常百姓之家必备的一套衣服,但一般人家也不会在非节的时候穿着。
毕竟这衣服可不便宜。
如此一来最先繁荣的便是大宋的成衣铺子,里面的各种服饰都有,只要不犯禁,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赵祯穿着绫缣五色华衣,站在人群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显眼的,最多会有人觉得是家道殷实的人家而已,见面的时候客气一些罢了。
谁能想到是一国之君在大街上闲逛?
蔡伯返回神都去了,只不过他在走之前留下了许多政策,给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打了一针兴奋剂”。
命人开办了大量的官府营生,开始了以基建为主的安民之策。
要知道他开办的任何一个官府营生都带动了大量的产业,数万,乃至数十万的活计围绕着他们展开。
最重要的就是修路,赵祯在长街上走了没多久便遇到了数位招供的牙行伙计,他们招的都是青壮的大小伙,领的也都是修路劳力的活计。
只要你年轻力壮,哪怕上了岁数只要能干活,就能有口饭吃,有工钱可拿。
赵祯一路上看到了许多青壮被牙行伙计挑选上,站在一起等待派活,一辆马车过来便把人都装走,当场就驶向工地,工钱都是每日付清,给了劳力很大的满足。
修路一直是大宋最为提倡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到了交通便利所带来的好处,当然现在也已经不是朝廷修路了,而是外包给了商贾,把要修缮的地段画出来,包给不同的商贾,他们自己招人,商量工钱,负责工具和原料。
朝廷需要的便是付给工钱,材料费用便是商贾自己讲价,讲的越低,商贾挣得便越多。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局面,于是上京城中便出现大大小小数十家“工程队”,当然现在叫做“修路行”。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知府事曾巩
一地的繁华靠的不是单一产业,而是复合型的,不光有劳力输出,还要有产品输出才行,当然服务业也少不了。
上京城之所以如此繁荣便是因为这里各行各业都有,互相之间相辅相成,各取所需,也各有其能,赵祯在上京城中并非闲逛,而是观察这座城市的发展。
欧阳修推荐的崇文苑大学士曾巩已经调任临横府知府事,这才刚刚上任三天,便已经开始“烧火”了,虽说有蔡伯这个转运使在,但蔡伯在临走之前把一些相关事物托付给他,他也没有推诿怠慢。
曾巩此人的才学赵祯不甚了解,关于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篇文章通达的《墨池记》,这所谓的墨池便是王右军王羲之的墨池。
文章写的不错,以中王羲之墨池遗迹入笔,巧妙机智地借题发挥,但文章之中单单撇下“墨池”之真假不着一言,而是重点论及王羲之本人,说明了他的聪明。
要知道这墨池真假早已没有定论,而州学教授王盛请他为“晋王右军墨池”作记,又不好推脱,于是便只取其中意境而书。
表明王羲之的成功取决于其后天的不懈努力,顺理成章的强调了学习的重要性,而非这墨池的真假,其中的智慧让人赞叹。
欧阳修像自己推荐过曾巩,更是以这片《墨池记》为引,说明曾巩的政治智慧,当然他的能力也不差,否则也不会在任太平州担任司法参军的时候得到上峰特别的好评。
说他明习律令,量刑适当,无有错漏,亦无冤判,百姓乡民具服。
大宋朝堂开始了唯才是举,任用年轻之风,于是欧阳修推荐,范仲淹作保,才给了曾巩这次出任一州知府事的机会,当然为其三年,若是政绩欠佳,或是皇帝不满意,还会“打回原形”,继续去崇文苑做案牍检讨之职。
而赵祯这次便是去往曾巩所在的临横府府衙一观究竟,到底这曾巩值不值得欧阳修推荐以及范仲淹作保。
要知道他担任临横府知府一事受到了很多反对,即便是坐镇神都的太子赵旭也是不看好的,认为应该派遣一员久经朝堂的能臣干吏前来临横府,如此才能完成自己规定的目标,并配合好蔡伯这个转运使。
临横府虽是大宋的一府之地,但却意义非凡,也是一个独立的路治,为的就是区别北京路而特也在这片地方设立临横路,方便以后的疆土扩大和管辖。
临横府的一府之地要远比一般的州府面积打的多,同时也有大量的军队驻扎其中,地位完全不输路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每日处理的事物也比一般的州府要多得多,赵祯走到府衙所在的时候就被门口的衙役拦了下来,这些衙役可不是朝廷征召的,而是曾巩从当地百姓中征召。
个个都是曾经的军伍老兵,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看得清楚,站在门口如同将军行辕的护卫亲兵,单单是仪态就让人威刑肃物,整个府衙的肃杀之气也立刻体现。
赵祯忍不住点头,而那衙役瞧见赵祯的态度却皱眉上前,右手在左胸锤了一下问到:“不知这位前来府衙所为何事?”
赵祯笑了笑:“你是军伍出生吧?老兵来这府衙当差可觉得失了身份?往往都是从民间抽调不良人为之的。”
衙役大量了赵祯一下:“军中男儿到了府衙又如何,大老爷说了,在这里一样能建功立业,保得百姓平安,亦是一方好男儿!不知台端何许人也?前来何事?”
“寻人!”
三才在边上早已不耐烦,也不知官家和这厮杀汉有什么好嗦的,直接进门便是。
见三才的模样那衙役不以为意,他知道赵祯才是主事之人,完全不理会三才的表情:“不知所寻何人?”
赵祯见衙役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笑着开口道:“寻你家大老爷。”
不曾想那衙役反身从鼓架子上取下一块木渎后,再次开口道:“姓甚名谁?何处人氏?是否官身?前来寻大老爷干什么?公事私谊?”
赵祯和三才目瞪口呆半晌,赵祯开口道:“问这些作甚?”
“你连个拜帖都没有,更是没有官身的证明,再者又不是击鼓鸣冤前来告状,当然要问的清楚!”
赵祯想想也是,自己还从未拜访过某人,更别说准备拜帖了,三才这货更是从来没准备过这东西。
见赵祯和三才这对主仆呆立原地,衙役再次开口道:“话也和你明说,若是因私谊前来,大老爷一概不见,若是为公事,待木牍送入,大老爷分轻重缓急而见,若是有关民生,大老爷立见!”
“那前来击鼓申冤呢?”
衙役指了指边上的鸣冤鼓道:“现在击鼓,便可入内,大老爷即刻升堂判案,这临横府不同于大宋其他州府,只有府衙一座衙门,提刑司还没有,由大老爷暂代。”
“这到真是不错,某这次来是寻私谊,你家大老爷在忙都要见某!”
赵祯本以为如此强硬的语气必会使得衙役通报,谁知他却翻了个眼皮:“大老爷说了,私谊不见!若是公事两位请回,大老爷酉时三刻下职,倒是能不能进后衙便看二位的造化了。”
“还当真是铁面般的人物啊!”
三才低声对赵祯道:“官家这个曾巩当真是有一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赵祯来了兴趣,瞧着这衙役道:“你原是效力那一军的?”
衙役像南方神都城的方向举手拱了拱:“某原是彭帅殿前司龙卫麾下,因伤了头得了头疼病,如此便退役回家。为何这么问?某总觉得见你眼熟,莫不是见过?”
赵祯点了点头道:“当然见过,炎宋!”
“大兴!你在龙卫军中待过?”
衙役望向赵祯的眼神立刻就不同了,方式在军伍之中待过的人,都有一种情节,见了你也会格外的亲切,待仔细观瞧时,赵祯用手遮住束发…………
轰动,随着赵祯的动作,衙役便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双手相叠拇指相交:“原龙卫军甲子营八团捉刀卫刘炳拜见官家!”
赵祯伸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膀:“不错,起身吧!便是退役来了这州府衙门也没丢龙卫军的人,随神都迁徙百姓而来的?家中人可都来了?”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战斗不止
二月虽然开春,可在塞北之地却是完全没有春天到来的景象,那句“二月春风似剪刀”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酷寒。
人在室外,若是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只需一刻钟便会被冻僵,这场倒春寒连临横府的老人都极少见过,也阻碍了赵祯的计划。
王韵请旨,暂缓出兵,待天气转暖之后,另做打算。
但赵祯驳回了他的提议,对于大宋来说,寒冷是敌人,但对于契丹来说,一样是敌人,甚至他们面对的要比宋军更残酷,赵祯不相信契丹人能有更好的取暖方法。
这火坑虽然不错,可需要的燃料实在太多了,面积越大,所需的燃料也成几何倍增长,与大宋的火炕可谓是天差地别,估计当初契丹人也没有想到“环保节能”这一出。
寒冷对契丹人的粮食也是一项重大打击,巨母古城中虽然也有粮食,但是应该不够这么多人消耗的,而契丹人移动的粮仓,牛羊马匹之类的在严寒之中怕是够呛。
大宋对契丹早已就开始了粮食禁运,一粒米,一块面都不能离开临横府,跟不能进入契丹人控制的地区。
说来也是讽刺,寒冷并不能对大宋的火器造成多大的削弱,反而是冬日里干燥的环境让宋军的火器的以有效保存,这里虽然冷,但却没有降雪,空气中的湿度并不大。
并且这一次出动的并非是骑兵,而是全部由改装马车运送的步兵,这些马车之中有取暖的炉子,这些炉子都是经过改装的炉子,所用的也都是煤炭而非木炭。
高高的烟囱从车厢的正中间伸出去,如同普通人家用的一样,这使得有毒的煤烟和一氧化碳不会倒进车厢,反而随着烟囱离开。
当然也要配备专门的煤车保障煤炭的供应,而这些早已是准备好的东西,在夺取上京城之后,大宋的煤炭,煤饼便开始向这里运输,很快就把储存的仓库堆满。
赵祯特意下旨,在上京城的皇宫边上开辟了两座仓库,专门用来存放煤炭和煤炉以及保暖的帐篷之类。
至于棉衣,毛衣,三司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上京城一拿下便整车整车的运达,这些都是军需品,直供军队所需,而临横府开设的工厂还没有多大产量,却是供给整个临横府所用。
这些安排都是为了长久的打算,赵祯打算把临横府打造成大宋的“取暖器材”产地,这也算是有地域优势。
一辆马车之中配备了一个火炉,一个大茶壶,外家足够吃喝一个月的炒面压缩干粮,还有一些腊肉,肉干之类的东西,可以说这一次赵祯是投入了不少的资源,为的就是给大军创造优越的条件。
让将士效命,自然要给人家基本的保障,吃得好,穿的暖,住的踏实。
大宋的匠人也是技艺高超,每辆马车的车厢都是活动板房的行事搭建而成,这不算什么,最精巧的地方在于这些马车的车厢虽然是拼装的,却能有极好的保暖效果。
晚上的时候车厢的四壁都能放开,用苫布搭建帐篷,火炉依旧在燃烧,整个帐篷的保暖不成问题。
衣食住行都解决了,大军的行军也就不成问题了,赵祯对此非常满意,看着无数的战车离开上京城,赵祯觉得此战必胜。
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拿下巨母城,而是对契丹人施压,冰天雪地的长途奔袭吃亏的永远是进攻方,即便是准备了完全,路上也会出现一些损耗。
但这只是大宋的一次进攻而已,为的就是让契丹人恐惧,也让他们相信,大宋的在这种天气里都能攻击契丹,以后这样的进攻还会越来越多。
赵祯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一边像契丹人施压,一面给出“诱惑”,大宋的待遇是如何的好,归附大宋之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等等。
赵祯发动的战争一直都是在为政治服务,没有毫无理由的用兵,也不会有毫无理由的招揽。
张舟骑在马上,即便是短短的一刻也让他脸上冰凉,护住脸的面罩上都因为呼吸而出现了一层的冰霜,硬邦邦的,随着自己在马背上的起伏不时的掉下一些冰碴。
他知道官家的意思,也明白此战的重要,即便是他自己也认为在现在给予契丹人重创也极为重要。
眼下这个天气没办法带太多的士兵,只有区区四万神卫军,但在张舟眼中这么多人已经够了,火器才是这支军队的灵魂,所有士兵全部配备最为犀利的乾宇二年造。
看着前面亲兵背后的火枪,张舟不由得感叹,大宋的火器进步实在太快了些,这火枪虽然也要乾宇二年造,但却略有不同,即便是下了雪也没甚的关系,全新的转轮已经有了密封,雪水根本就渗透不进去。
他亲自试过,火枪的射程可达四百五十步,用上铅头弹之后便可达五百步,而大宋最精良的棘轮弩不过堪堪可达四百步的距离,而且准头上火枪也不输与棘轮弩。
官家是这东西操作简单,尤其是在枪身上加了望山之后,稍稍经过训练的士兵都能有不出的准头,何况是这些神卫军中的老兵?
马车快速的行进,长长的摊子就盖在战马的身上,这是为了保暖之用,那些烧的不太热的炭渣可以倾倒进边上的口袋,给战马提供一些保暖。
张舟看着无数战车组成的冒烟长龙心中苦笑,这也太明显了,烟雾高高的飘起,契丹的斥候远远就能发现。
被冻得脸颊生疼,张舟钻进了马车,车中的行军司马还是他的老伙计姜时兴,此时人家正在火炉边上靠着火看着书,与外面的寒冷完全是天差地别。
抖了抖身上的冰碴,张舟拎起炉子上的铁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该你出去了,咱们这次没有骑兵护阵,万万小心侧翼。”
“某可不觉得契丹人敢来,他们没有马车避寒,又没有寒衣御体,这么远的距离便是送死。”
话虽这么说,但姜时兴依旧起身穿戴,他是文官,只需穿上棉衣便可,走出车厢之前还顺手罩了一件张舟的披风。
见他出去,张舟笑了笑,话是没错,自己不过是让他也出去感受一下路上的寒冷罢了,免得他总是憋在马车中烤火,军中已经有不少人得了伤寒,都是烤火时间长了,一见风便患病。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孤军北上
赵祯自然被请进临横府的公衙,皇帝当然可以例外,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例外。
刘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府衙之中寻到了曾巩,皇帝来了不出门迎接已经是不对,在明知面的来了之后还不出迎那就是罪过了。
曾巩带着临横府府衙之中的所有衙役刀笔吏,案牍史以及三班衙役束手而立,见赵祯进入府衙的正院齐齐的双手相叠:“臣临横府知府事曾巩率三班衙役及功曹参军等拜见陛下!”
所谓的功曹参军即功曹参军事。
也可以叫做参军或参军事者,本参谋务军之称。晋始用之为诸曹之长职名。晋元帝为丞相时,府中设十三曹,均以参军为长,其西曹参军实即功曹参军。
唐惟王府、都督府有功曹参军,诸州均称司功参军。唐牟后无此官名,但在大宋的临横府却再次被启用,至于原因乃是因为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中契丹人还有不少。
在临横府府衙光有衙役可供调遣,还能调遣一部分驻军,这些驻军独立于城防体系,而直属知府事曾巩调遣,这在一般的州府是没有这般的。
所以临横府中也有功曹参军一说,此乃专门维护临横府之地的稳定专门设立,意义非凡,所调之军不再少数,总共十二个指挥,每个指挥四百五十人,共五千四百人。
这些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全部被曾巩分散到了临横府各处,无声无息的征用了空置的房舍,寻常都是以便装出巡,一旦有警,可立刻着甲配弩,以最快的速度扑杀各州府中的动荡。
简直如同后世的特警一般,高效,迅速,快捷,为大宋控制临横府有着莫大的裨益!
赵祯看着每个城池之中的布防图忍不住拍案叫绝,随意疑惑也来了:“这么说来,临横府中也并非如一片祥和?”
曾巩面色严肃的点头道:“如陛下所说,临横府中并不安定,毕竟是我大宋百姓迁徙而至,原本便是此地的契丹和一部分汉人又杂而居之,其中的干戈不在少数,时而械斗,时而明火执仗的砍杀。契丹人抱团,汉人群聚,我宋人结社,三方之间互有争斗,从无停歇。”
随着曾巩的话,赵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以为可能会出现一些摩擦,但没想到与北京路和京畿路完全不同,契丹人,契丹的汉人,迁徙的宋人,三方之间已经形成排斥,且势同水火。
最让人奇怪的是,契丹人和宋人对立也就算了,为何契丹的汉人也是如此?他们和宋人本就是同源同种,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家百姓,怎么反而不能相容?
曾巩看出了赵祯的疑惑,苦笑着开口道:“微臣开始也不明白,为何是三方都不相容,可一窥究竟之后才发现,契丹之汉人归宋后,反而要求了更多。”
曾巩想了想又道:“他们直言是归义之人理应受到优待,况……况陛下又有诏书示下,他们便愈发觉得理所应当,惹得我大宋迁徙之百姓忿忿不平,怨念便由此始。”
赵祯点了点头,世间最难填满的就是人心,你对他好成了习惯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稍稍不如意便是反目成仇,升米恩斗米仇说的便是如此。
“从今日起,凡聚众闹事者,一律扑杀,无论是契丹,宋人,还是归附的汉人无有例外,乱世用重典,如今临横府刚刚归于王化,不以雷霆手段如何整治宵小?”
从赵祯的话语中曾巩便明白官家这是要杀鸡儆猴,任何敢挑战大宋朝廷权威的人都将受到惩罚,而且这惩罚要让人觉得痛,痛到骨子里!
“臣遵旨!”稍稍犹豫了一下曾巩又道:“官家,其中也有我大宋百姓,是否一律扑杀?毕竟…………”
赵祯摆了摆手:“无碍,一同扑杀,尔等动手之前可警告为先,若有不从者就地扑杀,若有归降便押至大牢候审,从轻发落,让他们知道安则如常,乱则必治!”
呼!曾巩总算松了一口气,若是全部扑杀,最终可能引发更大的骚乱,也会对大宋乃至官家的名声有损。
赵祯看了看四周,一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露出和煦的笑容:“诸位都是我大宋的能臣干吏,如今这上京城乃至整个临横府都要靠诸位的治理,不可心生懈怠,你们治下可是数十万的百姓,虽鱼龙混杂,但却有不少良人,所系重大自不用朕多说,至于尔等之困难,朝廷亦会解决,以解后顾之忧!”
“谢陛下!敢不效死力!”
待众人散去,赵祯便在曾巩的引领下进入后衙,这临横府府衙本事契丹在上京城中的一座近卫官衙,后衙之中便是一处小校场,地方虽然不是特别大,但胜在有一处开阔之地。
赵祯站在校场上,曾巩一路相随有些莫名其妙,直到赵祯开口道:“朕要用兵了,你务必要把临横府给朕看好!”
曾巩这才明白,原来事关机要,躬身问到:“不知陛下可需临横府抽调老兵助战?或是军需之类?”
赵祯摇了摇头:“这些都不需要,军需兵员都是现成的,但你要在临横府开设工厂,这也是蔡伯交代给你的事情吧?”
“是,蔡转运特意嘱咐,开办棉衣厂,军备厂,以供消耗之需要,只不过军悲惨只能生产弩箭箭矢,除此之外…………”
赵祯笑了笑:“一应兵器都能生产,否则蔡伯回神都作甚?”
曾巩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去……陛下手法巧妙,臣下佩服!”
“不光要开办军需的工厂,还要有一般的工厂,百姓毕竟还缺少活计,这临横府和大宋别处的州府不同,没有良田可供耕种,反倒是草场较多,先开办工厂解决百姓生计,待府中稳定,便多设草场,牛羊马匹,每一样在咱们大宋可都价钱不菲嘞!说不得以后这临横府不比京畿路要差!”
曾巩点头道:“臣马上便去操办,其实临横府中还有大片的草场可以使用,契丹人毁去的并不多…………”
赵祯摆了摆手:“不急,先把工厂操办起来,待民生稳定之后再行开放草场,否则草场之中还有放牧纷争,一并出现甚是难办,你可有三头六臂?”
曾巩尴尬的笑了笑:“臣明白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鞑靼部族
越往北越寒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大宋格物院的学士早已得出定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北极南极,只是从女真人探索前往美洲道路的记录中发现,北方有一块巨大的冰山。
于是出于本能的揣测,距离冰山越近便应该越寒冷,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何南方暖和而北方酷寒的原因,虽然没有看清本质,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极为不易。
最少他们拥有一种探索求证的精神,也许在后世人眼中很可笑,但这种逻辑却是科学发展和成形的基础,后人也不过是千百年的积累下来才开始明白其中的科学原理。
人都是趋吉避凶的生物,寒冷的令人受不了,那就向南移动,但偏偏有人“逆流而上”这些人便是值得尊敬的勇士,他们挑战了人的本能。
四万人也许在大宋和契丹的战争中算不上多少,甚至根本就不够看的,但这四万人却肩负着使命,在这严寒之中给予契丹人以重创。
区区四万人脚踏冰原从南方一路而来,一路上连士气都不曾降低过。
早晨的时候依旧出操,跟随着马车进行一段长跑,既有暖身的作用,又有操练的效果,张舟亲自带队,连身为文官的行军司马姜时兴都没有例外。
在马车中呆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就想活动一下身体,不光早上有操练,中午,傍晚各有一次,没有人累倒,反倒是伤寒患病之人大大减少。
虽然一日三次的操练,但行军的速度却没有降低,空空的马车依旧在前进,后面是大群跑动的士兵。
他们身着盔甲,携带所有“单兵装备”跟在后面,即节省了马力,又达到训练效果,张舟非常满意,跑了大半个时辰张舟才缓缓停下,前面的马车得到信号也开始减速。
姜时兴早已累的不行,如用老牛一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但从他头顶冒出的汗气却说明了他的身体很好,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
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舟也是气喘吁吁的大笑道:“如何?可舒坦了些?”
“爽利的很!只不过某这脚板不争气,天生的文官脚板,参谋兵事院的同僚说了,某这脚板平底无弧,不擅奔袭,否则再跑上一个时辰也不成问题!”
张舟笑了笑:“你就信口胡沁,天天在案牍上趴着,能跑这么久就不错了,再有一个时辰,还不把你累出病症来?”
姜时兴笑着指了指张舟:“你这人,就喜如此,不同事故,难怪在朝堂之中混不下去。”
张舟的脸色忽然严肃,长叹一声充满无奈又带一丝欣喜:“好啊!某也不愿在朝堂中厮混,若是能常在军中,可不比在朝中强得多?某是不愿回朝的。”
“你啊!官家如此看重你,便是这立下的军功也够你连转三价,早已进了参谋院,何须在此劳心费力守此苦寒?某晓得你,痴迷火器兵道,但此非长久之计。”
张舟忽然转身望向姜时兴:“你可知道官家是如何对我说的?”
“如何?”
“官家命我扎在军中,非圣谕密诏不得擅动!”
姜时兴大惊,随即面色平静道:“某什么也没听见,你也什么都没说…………”
圣谕密诏,凡是涉及这两样东西的都是秘辛,姜时兴岂能不知利害,自然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心中却明白其中必有天大的干系,否则官家也不会如此。
至于事关如何,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毕竟官家胸中沟壑万千,非寻常人能揣度。
“报!前袭军活捉契丹哨马!”
传令兵的话打破了姜时兴和张舟之间尴尬的气氛,大军已经快要到达巨母城,而在这个时候发现契丹哨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姜时兴点了点头道:“把人带来过!”
一个五花大绑横在马背上的契丹人乌拉喊叫的被扔下马鞍,摔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可不好受,张舟上前掀开了他的皮帽子,瞧见他的肤色和头发都有别于契丹惊讶道:“你不是契丹人?!”
姜时兴上前看了看:“不是契丹人,是鞑靼,瞧着模样当是熟鞑靼,并非胡人那般的生鞑靼。”
张舟蹲了下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插在鞑靼汉子眼前的土地上:“你有俩个选择,一者实话实说还能活命,二便是殒命于此。”
“我塔塔尔部之效忠于契丹女皇!”
张舟笑了笑,望向眼前这个鞑靼汉子的眼神也好了许多,眼前这个人非常聪明,知道活命的道理,又不愿放下自己的尊严,便用看似强硬的态度把真实的情报说出来。
“塔塔尔部?很好!你们可知与我大宋为敌的下场?看看曾经的大辽,现在的契丹,都城陷落,土地遍失,龟缩巨母城,连哨马也让你们鞑靼人来做,怎么捕鱼儿-那兀儿待不住你们了?连神人赐予的圣湖也想失去?!”
张舟的话击中了鞑靼汉子的要害,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望向张舟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疯狂:“捕鱼儿-那兀儿是圣地,若是你大宋兵甲敢于践踏,每个鞑靼人都会不惜代价的报复!”
信仰这东西有时能给予人强大的力量当然这种力量之中还会充满恐惧和疯狂。
张舟摆了摆手:“非我大宋欲践踏你们的圣地,而是你们自寻死路!大宋与契丹为敌,你们塔塔尔部追随契丹,便是与我大宋为敌,对待敌人我大宋可从未有过怜悯之心!”
说完又追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塔塔尔勇士捺哲尔!”
张舟笑了笑:“捺哲尔,嗯……司马参军!我大宋对于这种部落如何处置?”
姜时兴上前道:“西域便有先例,凡契丹之归附部族,若非归顺王化,一律攻杀,作战之兵不留降俘,无论男女老幼皆充作官奴发卖!”
“你们…………”
砰!
一声炸响,地上尘土飞溅,带起已经被冻硬的冰霜在空中飞舞,捺哲尔眼前的土地上便多了一个深深的孔洞,强大的威慑力让他说不出话来。
张舟蹲下身子道:“你觉得你能躲过这火器吗?告诉你我大军四万人人装配此物,杀光你塔塔尔部只不过半天的功夫,知道成为官奴发卖的下场吗?”
姜时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凡大宋官奴者,不得脱去奴籍,世世代代………………”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骇人听闻!
对于草原上的鞑靼人来说,失去自由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他们世代渔猎在捕鱼儿-那兀儿,当然知道女真人的悲剧,也见识过契丹人的女真奴隶。
眼下宋军的强大毋庸置疑,捺哲尔心中已经有了胆怯,但顽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像汉人低头,只能一言不发的应对即将到来的羞辱。
但羞辱并未有之,张舟却命人把他松绑了,笑眯眯的对他道:“不会杀你,也不会羞辱你,只不过现在不会放你离开,知道为什么吗?”
捺哲尔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前这个宋人将军要作甚,难道想招抚自己?显然是不可能。
“来人,给他些御寒的衣物,让他吃顿饱饭,好生看管起来,若是走脱军法从事!”
“遵命!”亲兵双手抱拳就把捺哲尔给押了下去。
姜时兴看着张舟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将军何意?”
“官家在军武院中说过一句话,遇见猛兽并不可怕,只要你比他们跟凶猛,这些猛兽自然会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强大的滋味。塔塔尔部也是如此,现在他们不妥协,那是没有见识到大宋的强大,更没有灭族之祸的担忧,待他见识了我宋军之威武,自然心生怯意。”
姜时兴没有说话,而是狐疑的望着张舟,在他看来塔塔尔部怎么可能叛变,鞑靼可一直是契丹人的忠诚追随者,不光有利益往来,更是有联姻,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说牢不可破,但也没到归顺大宋,对契丹人反戈一击的程度。
在姜时兴看来,张舟果然是不了解政治的,光靠一个捺哲尔怎么可能动摇整个塔塔尔部的人心?他既然能被作为契丹的哨马,定然是在部族之中地位不高,他说的话又有多少人能相信?
可张舟不这么看,他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即便是不成功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的饭食而已,若是成功,意义不可想象!
草原上的鞑靼人可不知是塔塔尔部一个,说是多如牛毛也不为过,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是关系密切。
一个鞑靼人不算什么,可若是塔塔尔部整个部落归附大宋了呢?
大军在冰冻的荒原上前进,因为土地被冻的僵硬,再加上前面有专门的清障车扫除障碍,车队的移动速度很快,一路上没有多少减员。
捺哲尔在宋军的车厢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是在做梦,这已经是他在宋军之中的第三天了,天神伟力降下的寒冷居然对宋军毫无办法。
中间铁桶一般的东西散发着一阵阵的热量,比帐篷中的篝火还要暖和,考的人暖洋洋的,身上的毛衣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穿上它便暖和不少再加上一件棉袄,真是不惧严寒。
这样的速度和新奇的东西让捺哲尔看的目瞪口呆,他已经有些相信大宋将军所说的话,宋之天军却是无可匹敌,他依稀记得族中老人口口相传的盛唐景象,现在看来大宋并不弱于盛唐。
但捺哲尔不明白,宋军几乎都是马车,没有骑兵的他们在草原上如何战胜契丹的彪悍骑兵?
之前听闻父汗说过,宋人的骑兵之强大完全不弱于契丹人的骑兵,人马具甲不说,手中的骑枪马槊更是威力惊人,马上的棘轮弩可以一边冲锋一边骑射,且速度惊人。
这样的骑兵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怎么现在反倒是不用了?
呜呜呜…………
巨母城中的号角声已经响起,这是契丹人预警的信号,虽然距离城池还有一段距离,可见契丹人的探马早已发现了宋军。
隔着老远的距离便能听见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隆隆而来,捺哲尔经验丰富,这是契丹骑兵冲锋之前的声响,一旦冲锋起来,声音要远比这急促和剧烈的多。
宋军的车阵停了下来,车厢用铁索快速相连,而变戏法似得从一些车厢中取出整套的铠甲和鞍具,瞬间就出现了数千人的骑兵…………
原来宋人不是没有骑兵,只是把骑兵变成了马车,而驾车的车夫穿上铠甲之后也就变成了骑兵。
这一幕看的捺哲尔浑身发冷,大宋的骑兵浑身银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比冰雪还寒冷,槊锋上闪烁的寒芒让人望而生畏。
这不似草原上的轻骑而是清一色的重骑兵,但他们并没有向契丹人的军阵发起冲击,而是快速移动,消失在了马车组成的“城墙”之后。
而宋军的步卒已经整装待发,但他们手中拿的不是长枪兵刃,而是一根根“木棍”或者说是火器。
对于大宋的火器捺哲尔的了解还只是停留在火炮和火药弹上,这种“木棍”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宋人的士兵有些在车厢中,有些直接在车厢后列阵,连头都不探出去,反而是背对着契丹人的军阵。
哔~!吡~!!~!!!嘟~!!!!
一阵有节奏的铜哨声响起,在宋军之中此起彼伏,接着所有的宋军便忽然转头举起手中的“木棍”紧接着就是无数的炸响,刺的捺哲尔耳朵生疼,同时心中也忍不住抽了一下,身体不自觉的蹲下。
接着他便不由得在心中嗤笑,听这声音便知道契丹人距离宋军军阵还有近五百步,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便是最好的弩箭也够不着人家。
可待声音结束后他瞧见了边上看押他的宋军士兵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心中一惊的向前几步,见宋军士兵并未阻拦便大胆的探出头从车厢的缝隙中向外看去。
一片白色的烟雾出现又很快散去,他便瞧见契丹人的骑兵已经躺倒了一片,然而很快就是有一阵炸响,这次他看清楚了,契丹人的骑兵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时候便成排的从马背上倒下,接着便被后面的骑兵踩踏成肉泥。
捺哲尔看到了宋军掰开火枪装填火药的样子,在他看来速度应该没有多快,但宋军分成了一排一排的,此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人士兵在射击之后便迅速转身到最后一排,继续向“木棍”中装填东西,接着第二排的士兵便举枪开始射击。
如此循环连续不止,速度惊人,简直骇人听闻!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节幸亏契丹人在草原
连续不断的射击声响起,同时还能听见刺耳的铜哨声中夹杂着宋军队正的吼声:“已经到了四百步,莫要抬枪了!哪个贼直娘再抬枪今夜便让他睡在外面!”
炸雷般的声音不断响起,捺哲尔绝望的闭上眼睛,从这些枪声中他便知道契丹人的伤亡必然惨重。
“三百步!避!”
随着一声叫喊,边上看押捺哲尔的士兵便把他踹倒,在他愤怒的目光中笑骂道:“爷爷就了你的小命,作甚的怒视?!”
说完便伸手一拉扯开车厢举起,用一根木棍顶上。
笃笃……
那士兵刚刚做完这一切捺哲尔便听见一阵清脆的弩箭钉在铁板上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但宋军却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往“木棍”中装着东西,此时的捺哲尔才知道契丹人为何在宋军面前节节败退…………
这个叫火枪的东西实在是太惊人了,只需要指着敌人,便会在无情的炸响声中消灭,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轻松容易的事情吗?
在无数的“砰砰”声中,契丹人和他们的战马犹如风吹草场一般纷纷倒下,捺哲尔看到的是什么?是草原勇士的最后冲锋,是蛮力在精巧面前的不堪一击,是契丹人用生命发出绝望怒吼的最后一息。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震撼,也太过可怕,已经击溃了捺哲尔心中的最后防线,眼前如契丹一般强大的草原帝国都在大宋面前不堪一击,那塔塔尔部又会怎样?
塔塔尔的勇士身穿皮甲,还不如契丹人的铁甲,在这火器面前更加不堪一击。
他仿佛看到了草原勇士的末日,在宋军如此可怕的进攻下,定会荡然无存,甚至被屠杀干净,若是把盛唐形容马背上的骑兵,那大宋就是佩剑的“君子”或者说是剑客。
骑兵冲锋雷霆万钧之势,恰如盛唐之威猛,宋军列阵,火枪精准毙敌,如剑客出鞘,锋芒毕露!
平日里看着是如“谦谦君子”一般,可在战场上杀起人来却毫不留情,一击致命!
捺哲尔觉得自己和父亲应该为塔塔尔部的未来考虑,若是如契丹人这般负隅顽抗,最终只会成为大宋火器之下的灰烬。
契丹人的冲杀还在继续,每一个契丹人的倒下,都在给活着的人心中增加恐惧和愤怒,而活着的人已经被心中的愤怒填满,他们忘却了恐惧,心中只想着为族人报仇。
快速的抖动着手中的缰绳,马鞭如雨点一般抽在马儿的身上,不顾一切的人甚至拔出匕首插进马股之中,为的就是让胯下的战马快一点,更快一点。
而此时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无情的打击,大宋的士兵组成三排早已绰绰有余,多余的士兵在干嘛?原地休息和整顿,而一部分人早已单膝跪地摆弄着手中的火折子和火药弹。
哨声响起,尖锐的铜哨声再次响起,捺哲尔便瞧见那些跪倒在地的大宋士兵立刻起身,同时还把手中的铁罐子点燃,一小段的冲刺之后便远远的抛出去。
旱雷般的炸响便出现在了契丹骑兵的军阵之中。
火枪没有停止射击,而火药弹更是通过不同的方式投掷了过来,其中还有利用抛车投掷的,码得整整齐齐的火药弹装在火车的抛槽之中,巨大的惯性使得它们在空中反正跟头的抛洒向契丹人的军阵。
接着就是一片的雷火之光,以及契丹军阵中传来的人马嘶鸣,景象惨烈至极,有些人被砸断了胳膊,马儿也被炸死,有些人则是看着没有什么,可当他准备从地上起身继续前进的时候却会突然喷血倒地。
宋军的火枪还在接连不断的射击,但从射击的速度之中捺哲尔便看出了不同,有些人射了一枪的时候,别的老兵已经射了两枪,甚至三枪。
那些老兵伸手敏捷,有条不紊,在射击之前就准备了一发弹药夹在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待射击完毕之后,便利索的上弹,同时也准备好了下一发。
之所以神卫军被张舟选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大多是使用火器的老手,无论是简单的火枪火药弹,还是稍显复杂的抛车,在他们手中都是不在话下。
而且他们的命中率更高,甚至有人能做到弹无虚发,所以才会出现捺哲尔看到的这一幕。
契丹人的弓箭对宋军无法造成威胁,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冲向宋军,并且他们的阵形也开始了变换,单纯的散骑战术已经无法对宋军造成威胁,而一旦分散从侧翼包抄更加危险。
这意味着兵力的分散,只能被数量庞大,且稳如泰山的宋军逐一击破,以往游牧民族的简单有效战术在这里失去了作用。
那只剩下一个办法,契丹的军阵之中吹起了“呜呜”的号角声。
号角声中带着绝望和悲凉,仿佛猛兽的最后哀鸣,又似残狼的最后一击,接着军阵便开始逐渐收缩,契丹骑兵利用他们娴熟的马上功夫,快速在战场上穿插。
这中方法捺哲尔知道,为的是制造烟尘挡住对方的视线,但一般都是在夏天使用,只有那时候的草场上会出现沙尘,但在这冬日里,土地被冰雪冻得坚硬根本就没有办法。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契丹骑兵并不是要制造烟尘遮挡宋军的视线,而是把原本分散的队伍变成了长方形。
一排一排的骑兵就成为后面人的盾牌,人肉盾牌,决绝的抵挡着宋军犀利的火枪,火药弹也只能破坏他们的阵形一瞬,接着就会被后者填不上。
不光是捺哲尔,即便是宋军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到了,姜时兴忍不住的开口赞叹道:“悍不畏死,真乃雄兵也!”
“某听闻官家讲过一个故事,说草原上着火的时候,蚂蚁求生的法门便是抱成一团,把蚁后围在中间,接着便向有水的地方滚去,或是移动到安全的地方,眼下这些契丹骑兵如是!你知道这样做需要什么吗?”
“忠诚,对君上的绝对忠诚!”
姜时兴的回答并没有让张舟满意,而是苦笑道:“光有忠诚还不够,还要有一颗绝望的心,复仇的心,大无畏的心。幸而契丹人身在草原,若是在中原之地,我大宋灭之难矣!”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草原上的屠戮
张舟的话让姜时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你可不知契丹人原本也并非如此,眼下之况该归功于契丹的女皇帝,若不是她接连砍掉契丹贵族之中那些主降之人,以及朝堂之中的怯战之臣,眼下的契丹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更不会有悍不畏死的骑兵冲杀过来。”
稍稍想了一下,张舟点了点头:“是了!若是朝堂之中多以主降为先,我等也不会有如今建功立业的机会,时辰差不多了,契丹人以近百步,发号炮!”
姜时兴转身对边上的亲兵挥了挥手,火把便点燃了一个小小的铁质铸炮。
嗖…………啪…………
一朵红色的烟花便在碧蓝的天空中炸开,鲜艳夺目又充满了危险的信号,大地开始震颤,声如震雷,地上的小石块也跟着跳动起来。
有节奏的巨响震颤人心,大宋的士兵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打完火枪中的弹药,一边高喊:“万胜!万胜!”
面对契丹人的决绝和顽强,宋军没有胆怯,反而是征战多年的荣耀感和斗志被激发了出来,他们要战胜眼前的契丹人,证明大宋的军队才是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存在!
捺哲尔此时才知道宋军主帅张舟为何要把骑兵调走,隐藏在军阵的侧翼,为的就是放止契丹人的博命一击!
这么说来契丹人的一举一动甚至想法都被宋军主帅给琢磨透了,并且早已留下一手以防万一!
“上刺刀!上刺刀!”
宋军的军阵之中枪声已经停止,队正不断的叫喊者,顺便检查自己手下每一名士兵的武器,长长的火枪上装配了长长的三菱型刺刀。
三棱军刺是刀身呈棱型,有三面的刀具,不是血槽,存在的意义在于减轻重量的同时保持军刺本身的坚固,这样既节省了材料,又增强了迁都,即便是对材质的要求也要低于一般的刺刀。
所以宋军才会大量的装备,槽除了放血外,更重要的是有利于进行下一动作。在刺进入人体后,血液随血槽排出,肌肉收缩时无法贴紧刺刀面而不会“吸”住刺刀。
这样刺可以从容的从人体拔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如果没有血槽,因为血压和肌肉剧烈收缩,刺会被裹在人体内,这样的话拔出军刺就会很困难
刺刀是肉搏战的兵器,一旦难以拔出,宋军的士兵就等于失去了兵刃,岂不成了待宰的羔羊?
但这还不是三菱刺刀的全部,在它刺入人体以后,通过血槽迅速将空气引入,空气在体内形成空气栓阻塞住血管。只需刺入人体任何部位一寸左右就可使敌手毙命,即便不死大量的出血也会让他瞬间失去战斗力。
赵祯是知道后世为何淘汰这种白刃战中的“神兵利器”,主要原因是三棱刺功能单一,缺乏刺刀普遍具有的砍、锯、剪等功能。
而后世的战争中,格斗,潜行暗杀已经不是刀具的主要功能。
在野外作战过程中,刀具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同时,在格斗过程中,砍、削、劈同样重要,而不是单一靠刺,三棱结构,对比折刀和爪刀,体积就过大了,而且容易伤害到自己。
可这种天生为白刃战而生的杀戮兵器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所以大宋的军备司以及参谋兵事院极力推荐这种兵器。
在大宋也有同样的兵器,三菱破甲枪,这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步兵中早有装备,和三棱军刺的效果和杀伤力一样,不过更长,有利防守却不利用近身搏斗拼杀。
于是火枪上的刺刀便成为三棱破甲枪的补偿,高低搭配可不知是后世人知道的,宋人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契丹人的骑兵冲杀到了眼前,大宋的侧翼骑兵便突袭而至,从侧面对契丹骑兵发动了致命一击。
此时捺哲尔才真切的感受到宋军骑兵的强大和威猛,铁甲骑兵如同山崩地裂的巨石,冲进契丹人的军阵之后便能明显看到一个缺口出现,应该阵形的改变,又是侧翼受敌,契丹的军阵瞬间就被拦腰斩断。
“冲杀!”
随着宋军军中无数队正的呐喊,宋军便如潮水一般手持带着刺刀的火枪向被“斩断”的契丹军阵冲杀过去,气势浩荡,一往无前。
宋军的将士都明白一个道理,在冲锋的时候越是徘徊不前越吃亏,只有冲杀在前才会有更多生还下去的机会。
随着刺刀冲锋的展开,车阵也没有被放弃,而是被无数手持三棱破甲枪的士卒给填不上,巨大的车阵如同一座钢铁丛林,捺哲尔明白,即便是契丹骑兵能摆脱宋军的士兵,冲杀到这军阵,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战场中的一切都被站在高高望车上的传令兵看的清楚,半个时辰的功夫,大宋的步卒便已经把前半部分的契丹骑兵屠戮殆尽,此时他便向下传递信号。
“击鼓!全军出击!”
咚咚咚咚………
大宋的军阵之中传出一阵低沉的鼓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响,速度越来越快,宋军的士兵几乎倾巢而出,踩着快速的鼓点向前冲锋。
仿佛飓风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向残存的契丹人。
而在这个时候捺哲尔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契丹人的这次出击彻底失败………………
不知过了多久,战场陷入了安静,诡秘的眼睛,连战马的声音都消失了,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带着血腥味的刮过来。
“报…………”
身后插着白羽的宋军士兵一路驰骋而来,待到张舟面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拇指相交:“启禀将军,契丹一万八千精骑以被我军悉数诛杀,残者不可胜计,伤者千余,无一人走脱!”
“好!传令下去,收拢大军,整军备战,若是契丹人再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姜司马统计战功,各士卒巡逻休整!”
姜时兴此时为难的开口道:“将军,那些伤残的契丹人该如何处置?”
张舟却是走向了捺哲尔:“如何?我宋军之兵锋天下莫不敢当!你塔塔尔部难道能胜过这些契丹精骑?即便是强也不过是在马术上罢了,可你们的盔甲能有契丹人的坚固,兵刃能有契丹人的锋利?”
见捺哲尔不语,张舟笑着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不是对捺哲尔所说,而是对姜时兴:“夷狄之血便留在这草原上吧!难道还要带回我宋军之中?!”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