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挞里有的时候在想,赵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她和赵祯之间的周公之礼并不能让她完全了解赵祯。
尤其是当她看到了大宋改变之后,更是无法理解,或者说是看不透。
这种感觉之前还不觉得有多强烈,但到了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萧挞里便觉得这种感觉日益强烈了,大宋没征伐一个地方,国力便提升一层,看似没有多大的改变,事实上当辽朝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追赶不上。
尤其是大宋的经济,这东西别说是契丹人,就是宋人自己也是不屑一顾的,为何?因为从儒家文化之中,归根结底便是轻视商贾的,而一国之经济必须要靠商贾的带动。
虽然从大宋立国之初开始,就对商贾颇为宽松,但这种宽松也是相对的,商人并没有获得多少的体面,即便是一周一府之地的豪商巨贾也没有多少地位,虽然比一些农人强点,但和士族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遇到一些耕读传家的农人,也是抬不起头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宋人的商贾已经成为大宋国内数一数二有地位的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获得朝廷的嘉奖,因为纳税多甚至获得了朝廷奖励的牌子。
这是一种正式的认可,开始的时候萧挞里甚至觉得荒谬,但仔细一想却是不然。
看似是朝廷自降身份的给商贾地位,事实上宋国朝廷付出的从始至终不过还是那一块牌子的事情,商人的地位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提高,而他们也不愿让子孙后代走上他们的老路。
依旧培养后辈进入朝堂之中,或是参加科举的一个地方的官吏。
反倒是地方上的经济因为这些商贾的出现而繁荣起来,于是宋人的城市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道路纵横,连通天下!
到现在萧挞里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三年前的夜晚,在那个夜晚契丹首次战胜了大宋,也首次转败为胜的俘获了大宋皇帝,这个天下最为高贵的人。
可最后的结果呢?
居然是自己下不了手,虽说之后的事情有些天马行空,但最主要的一点却是自己不得已而为之,她放了赵祯不是因为出于大国之威,两国之礼。
而是因为最单纯的东西恐惧。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是真的想一刀了解他,让整个大宋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可后来她克制住了自己,因为她知道赵祯不能死。
一旦大宋皇帝死了,宋人对契丹会进行疯狂的报复,而在那个时候,契丹的实力完全不及大宋,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但三年过去了,瞧瞧现在的契丹,再瞧瞧现在的大宋,双方之间存在的差距只是再一次加大,并没有别的什么区别。
宋人依旧富庶,依旧强悍,甚至人口再次出现爆炸式的增长碾压契丹,而这时候的契丹剩下了什么?钱财,从西方通商而来的金银财宝。
可这些金银财宝就是金银财宝,除了目不暇接的璀璨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唯独剩下的就是可以用这些钱财从跟北面的游牧人嘴中夺换来一些食物。
粮食成为契丹最为重要的东西,反而是那些来之不易的钱财被人所忽视。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有钱也买不来粮食,宋人在榷场关闭了粮食的买卖,一下让契丹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还好当年自己在攻伐西域胜利后,第一时间用钱财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否则眼下真的是不该如何设想。
在上京城中,粮食的价格瞬间翻了几番,没人愿意再出售粮食,甚至来了宗室和贵族的商贾也不听从自己的旨意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放出一部分的粮食,可越到之后,放出的粮食越少,因为这些囤积起来的粮食将会在这个时候变成无价之宝。
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粮食而已,但对于别人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没有粮食就会死!这世上有谁不惧怕死亡?
所以契丹粮食的价格几乎都是按照每个人的性命来算的,也因为这个不断的改变价格。
而在这个时候,宗室和贵族们大发国难财的时候,萧挞里却并没有着急,也没有理会,只不过是向他们暗示过现在该怎么做,但早已被冲昏头脑的商贾们却没有给出萧挞里想要的答案。
只不过,萧挞里还是没有生气,因为现在的契丹还没有倒下,宋人对边境的骚扰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随着宋人进攻的加速,契丹也开始发现自己遇到问题了。
粮食不够吃该怎么办?
在这个强权集中的封建社会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强权,简单粗暴,有效!
把商贾们囤积的那些粮食强制查抄了,以当年购入的价格进行发卖,待粮食出现了再以较低的价格买进去。
这样一来对商贾的损失虽然大,却没有到达致命的程度,还有一线生机,是朝堂的官员和宗室,贵族们都能接受的。
没人希望看到尸横遍野的结果,更没有希望看到粮食突然降低,朝廷和商贾都不愿买卖,因为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便已经说明战争结束了,而最后的胜利属于大宋。
现在之所以粮价还没有降低,说明大宋还没有获得胜利,商贾们并不觉得契丹朝廷会对他们下手。
萧挞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手?
她还有很多对付这些商贾的招式,在契丹和大宋不同,商贾大多是由宗室或者贵族构成,全部都是权贵所操办的,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机会变成商贾。
虽然也有几个有名的商贾是曾经的百姓,但他们所依仗的依旧是契丹的贵族们才获得今天的生意和地位。
而天家是契丹最高高在上的存在,所有的宗室和权贵都应该听从天家的指挥,尤其是现在,契丹和大宋进行战争的时候,所用利益都应退避。
所有事情都应该为战争提供便利,违令者死!
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着,看着他的脸就不由得想起他的父亲,那个男人同样也是如此,面对战争的时候不择手段,“眼下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争。”
自己也不该有一丝犹豫了!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萧挞里的目标
萧挞里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全面战争,但她却知道大宋的现在是用什么方法集结出如此多的军队的,用什么方法保证如此规模军队的后勤和补给。
因为她相信张俭的那句话“国虽大,必有穷尽”,眼下是宋人把战火烧到了契丹的疆土之类,宋人是在契丹的土地上作战!
对于地形的了解,对于民风习俗的熟悉,都使得契丹拥有主动的地位。
萧挞里不会屈从,契丹也不会屈从,事实上反击已经开始,宋人夺取那些较小的城池不算什么,他们没有杀人,不过是把百姓驱逐到了更大的城池之中。
最少现在契丹的人口没有锐减,只是粮食消耗的厉害,眼下最为紧急的就是粮草,若是粮草还是如此供应不上,到了亡国灭种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萧挞里轻轻抱起萧仁从摇椅上起来,递给了一旁的内侍,仔细交代道:“带太子回宫,这段时间好生照顾,尽量让他不要到处乱跑,若是再让朕瞧见太子在宫中乱跑……便要你的脑袋!”
“奴婢不敢!”
图鲁从宫门转了进来,小声对萧挞里道:“陛下,太子殿下待在东宫也不是个办法啊!”
“为何?!”
冷冽的声音,刀锋般的眼神让四周的内侍无不胆战心惊,图鲁再次小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朝中的大儒给太子授课曰:人之生于天地,父母者为孝道之首,无有其初,无有汝今…………”
萧挞里的俏脸猛然抖动了一下:“以奇儿之聪慧必然问了他的生生父亲是谁了吧?”
图鲁尴尬道:“问了,只不过奴婢说了,太子殿下的父亲是时间一等一的大英雄,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中原,都是…………”
“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他自幼聪慧,岂能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有一天让他猜到,怕是更加麻烦,毕竟他和他父亲太像了,见过大宋皇帝的人也不在少数。”
图鲁苦着脸道:“陛下,不说不行啊!奴婢发现太子殿下自己在殿中收拾包裹,连您赐的那柄宝刀都带着了,这要是出了宫门寻亲可如何是好?”
“放肆!”
萧挞里猛然转身,盯着图鲁道:“若是这段时间太子离宫,朕便让所有的宫人陪葬!派人每日盯住了,绝不能让这小子溜出去!目无尊上!”
图鲁猛的点了点头,他了解萧塔里的性格,知道这位契丹的女皇说得出做得到。
尤其是这位太子殿下在萧塔里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甚至超越了当初的耶律洪基在她心中的地位。
若是太子有个什么好歹……………………
图鲁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的女皇就像是护崽母狼,谁敢在太子面前露出一点的威胁,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图鲁飞快的离开,最近这段时间女皇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完全不似原本的温婉,或者说是自从太子殿下越来越大之后,女皇的脾气也越来越大。
除了能在太子面前展现一抹温婉之外,在别的地方都是雷厉风行,如同一位男儿身的皇帝一般,行事果断,快速,从无一丝拖泥带水,做事也愈发让被人猜测不透。
眼下契丹的危机看似很大,事实上只要从那些贵族和宗室外戚手中把粮食抢出来,最基本的问题便解决了,为何要迟迟不肯动手,为何要等着宋军不断的劫持小城?
图鲁的不解是他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但萧挞里却有着别样的计划,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并非是死守上京城,也并非是击溃宋军,杀了大宋皇帝赵祯,这些都是不现实的,契丹和大宋之间的国力对比不单单是他赵祯知道,身为一国之君的萧挞里同样也知道。
明知不敌大宋,明知在什么状况下都无法和大宋抗衡,那应该怎么做?必死之局首先要保证的是什么?不死!
契丹这个从草原上走出的民族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有多少民族生于草原,兴于草原?但又有多少民族最后消失在草原之上再也找不到?
太多太多的历史和尘埃见证了这一切。
而萧挞里的首要目标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契丹活下去,留下血脉与传承,不能被宋人奴役,甚至不能给宋人同化,虽然过着不错的生活,但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契丹二字,只留下一点被汉家王朝同化时的习俗了。
什么是亡国灭种?
这就是亡国灭种!契丹亡了还可以重建,但契丹民族亡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契丹二字只能变成史书中的一个符号,一个代表这个民族曾经出现过的符号。
但他赵祯甚至很有可能连这个符号都不会给契丹剩下,因为今年乾宇三年开始,大宋文字之中便已经没有了党项二字,不光是现在不会有,从此以后都不会有。
曾经叱咤于西北河套的党项民族彻底消失在了大宋的历史之中,若有一天契丹不在了,党项必然也会消失在契丹的历史之中,甚至连契丹也会消失。
至于大理国,倭国,女真之类的,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黑水女真的一部分人还保有这个权利,但按照萧挞里的推算,这些人也快了。
宋军在东京道往死里奖励女真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他们被战功冲昏头脑,否则萧捷也不会如此轻松的围歼万余人的女真骑兵,夺取他们的装备。
宋人奸诈着呢!宋人皇帝也奸诈着呢!
闷头在背后使坏,他赵祯更是个坏透的人,都说他是仙人转世,是紫薇帝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事实上就是个小鬼,难缠的小鬼!
待女真人反映过来的时候,怕是也基本上被宋人消耗干净了,这个号称“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民族”即将消失在历史之中。
萧挞里很清楚,女真人就是大宋的奴兵,即便是没有锁链捆绑,也被钱财给捆绑住了手脚,这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说的算了。
由此可见,宋人是最不能相信的,也是最为无情的,和党项,倭人一样,女真人也将消失在历史之中。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去腐生肌”
这段时间契丹并没有什么动作,看似完全在被大宋一边倒的攻击,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萧挞里一刻也没有闲着,她准备了许多东西,也处理了许多事情。
而整个契丹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萧挞里这么做事实上都是在为了她的儿子。
现在还看不出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可一旦萧挞里动手了,整个契丹都会为之震惊,而她也就是希望这种效果的出现。
粮食和财富在谁的手中?除了朝廷就在宗室和贵族们的手里,他们这些人和大宋的不同,垄断的垄断,压榨的压榨,算是彻底把契丹的市场占据了。
大宋的民间商贾为何那么多?因为人多,也因为吃苦耐劳的人多,更因为大宋的朝堂和皇帝并没有偏向权贵。
不仅没有偏向权贵,更是一视同仁,对民间和权贵的商贾一样公平,并没有太大的偏颇,即便是大宋的国丈国舅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但契丹却不能如此,在大宋,律法大于人情,而在契丹人情大于律法,所以才会出现和大宋截然相反的情况,而这也是契丹的国情所造就的。
大宋的制度更加完善,一切的权利都划分明确,有着铁一般的检查制度,相比之下的契丹简直惨不忍睹,一团乱糟糟的经济管理制度让不法之徒沿着法律的漏洞大肆敛财。
一样是在工厂之中做工的人,契丹的百姓要比大宋的百姓幸苦许多,甚至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最低工钱更是看主家的善心大小。
但时间长了,资本的本性暴露出来,在契丹的商贾根部的给个馒头便让工人做工一天,而这场史无前例的饥荒到来,也使得资本更加有力的的压榨社会最底层。
相对于大宋完善的制度,契丹的权贵才是真正的权贵,他们是贵族阶级,有着自己专属的骄傲和荣誉,更有着自己的私人武装,尤其是在工厂陆续出现后,私人武装更是盛行其道。
一来保护工厂之中的财物,二来镇压工人的暴动。
虽然契丹人分三六九等,但脾气和性格可都一样,契丹人可不似大宋百姓那样容易逆来顺受,常常有脾气火爆的与权贵对抗,但最终的结果却不理想,不是被镇压就是被驱逐。
虽然没有杀人,但这些权贵联合起来的手段可比杀人要凶狠的多。
所有契丹人开设的店铺工厂都不会要你,这还不算完,连店铺中的商品都不会卖给你,让你饿死街头是小,更有甚者会让你全家都跟着遭殃。
这在契丹不是没有先例,最终的结果便是没人再敢反抗,谁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把全家都搭上?
事实上相比大宋,契丹的经济和繁荣才是建立在血汗之上的,资本的本性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契丹都隐藏不住,只不过方式不太一样而已,而遇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一样而已。
大宋的朝堂已经赚足了钱,看重的是名声,朝廷的名声,皇帝的名声,但契丹却不一样,契丹的朝堂更加看重的是钱财,因为朝堂之上的权贵才是主要的“游戏”参与者。
又是规则的制定者,又是执法者,还是参与者,其中的问题便太大了,他们中饱私囊,互相包庇,欺上瞒下,操控整个朝堂让它变成自己家族盈利的机器。
而这一切萧挞里都看在眼中,但她还需要这些人为此契丹的运转,契丹人已经大多数的参与到这场“盛宴”之中,一旦如大宋一般雷厉风行的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萧挞里的隐忍是为了更为周密的计划,只要整个契丹都会迎来震动,而最危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年仅三岁的太子萧仁。
在大宋突然对契丹动手开始,萧挞里便知道了结果,无论是国力的对比上还是军力上,契丹都远远不是大宋的对手,若是即便是硬抗也不可能拼出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为何?因为大宋的这张网太过庞大,也太过坚硬,几乎是无法撼动的存在。
事实上萧挞里早已看清了契丹和大宋之间的差距,她也是一国之君,眼光也是不差,当宋军集结数百万人进行北伐的时候,萧挞里便知道大势已去。
这数百万人大多是大宋军中返归的老兵,他们训练有素,即便是解甲归田后,稍稍训练也能很快的奔赴战场,至于后勤有强大的国力在那摆着,也没有什么好担心。
而契丹有什么可以和大宋对抗的?看着国内饥荒的频发,贵族仍然在囤积粮食,这样的契丹还有什么样的战力?军民疾苦,只为苟活,放眼望去毫无希望。
契丹和大宋之间根本就没得比,连最起码的斗志都差了许多,还用什么去和人家拼?
这还不是全部,眼下的契丹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大宋的恐吓,不过是为了侵吞更多的土地,只要稍稍忍让,待宋人退走他们还可以过上原来的生活。
这些人的脑子里还想着春秋美梦,每次大宋都是在蚕食契丹,所以这次还是会这样,他们并没有紧张,甚至做好了继续向北撤走的准备。
大不了连上京城都留给宋人便是!
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看出,这次大宋可是不会再给契丹机会,萧挞里知道,若是赵祯不打算灭亡契丹,也就不会如此声势浩大的进攻了。
数百万人的讨伐,这些人当中还不包括运送后勤补给的劳役,是实实在在的百万人,即便是宋人再有钱,他赵祯再“败家”也不会这么做。
如此规模之下还不灭国契丹,大宋的投入便会前功尽弃,何况萧仁也是他赵祯的孩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进攻就没打算把契丹留给萧仁。
作为一个母亲萧挞里什么都能退让,唯独在萧仁这里不行,她要带着萧仁走,带着契丹人离开,眼下的契丹因为效仿大宋已经烂了许多。
但作为一国之君的萧挞里还有后手,也有最为凌厉的办法,烂了就要割掉,也必须要割掉,无论他们是外戚还是权贵,统统割掉,谁让兵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这不是壮士断腕,对于现在的契丹来说应该叫刮骨疗毒。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契丹“清理计划”
没错,萧挞里已经打算放弃现在的契丹了,但她并不打算归顺大宋,在她眼中,归顺大宋就相当于亡国灭种,他赵祯会用种种办法同化契丹人,使得契丹这个伟大的民族和党项女真一样,消失在华夏的历史之中。
华夏就是一个凶猛的怪兽,连龙的图腾都是由吞并征战同化而来,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这些东西是平白组合在一起的吗?
显然不是,原本萧挞里也不知道其中缘由,认为是华夏土地上真的出现过神龙才会有如此神奇的神物,但在看了赵祯寄来的书后,她便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威严的生物居然是被拼凑起来的,是华夏历代祖先通过战争吞并同化而来的,现在看看还真是如此。
可见华夏汉室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吞并外族,不断的吸纳外族,成为一个庞大的存在,也难怪汉家百姓如此之多,现在的汉家百姓人口已经是契丹所仰望的存在了。
既然想要保有契丹的本族,就不能与大宋对抗,眼下的情况很清楚,宋人已经下定决心,或是说他赵祯已经下定决心要灭亡契丹了。
四百万的大军完全能把上京道从东往西,从南往北的犁上一遍,若是从正面抗衡,最终的结果只有国破家亡,当初张俭提醒自己是对的,契丹不能一味的仿照大宋。
只能仿照一部分,剩下的依旧要保有契丹先祖的草原本性。
但当时的契丹已经完全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事实上许多人早已抛弃了草原民族的胡风,越来越像是汉家百姓,穿衣打扮,说话举止,读书科举等等。
即便契丹最传统的发型也被抛弃,髡发渐渐消失,原本应该剪去颅顶部分,剪短四周部分,在颅侧部位,蓄两绺长发,垂于耳侧。
现在呢?全是如同汉人一般的发髻,带着汉人的帽子,衣冠服饰皆是汉风。
事实上契丹人的发型看着简单,但却十分复杂,前额两侧各保留一小绺长发,或编成发辫,或自然下垂,而将其余部分剪光或剃尽。
耳后颅部两侧各保留一小绺长发,其余部分全部髡掉。
这还不完,最好的是把前额部分留两绺相连的长发,于相连处上侧,剪出三角形缺口,长发或编成发辫,或自然成绺,垂于耳侧,其余部分,全部剃掉。
至于萧仁为何没有用契丹发型,最简单的原因便是在萧挞里心中他是赵祯的孩子,身上带有汉的血统,即使不想承认,萧挞里也在心中默默的认为汉家的装扮比契丹的好看…………
心中有所想,现实中就会有所表现,当然萧挞里也不会再去要求契丹人移风易俗,改变为原本的样子,胡服骑射是好事,但现在的契丹人还没有丢弃祖先的本能。
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契丹的百信会全部变成马上的骑兵,当然萧挞里不会单单去依靠百信,这么多年来她培养的亲信不在少数,若是没有这些,她也不可能登基称帝。
可以说萧挞里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眼下差的就是一点时机,一个能彻底打破契丹人幻想的契机,赵祯说的那句话很对,你能叫醒一个睡着的人,但是却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在契丹越是有钱人,越是权贵之家便越相信大宋会网开一面,不会彻底灭绝契丹,否则大宋和谁去贸易?
别看这么多年来,大宋与契丹的关系恶劣,但事实上两国商贸从未停止,互通有无的同时,也互通着财富,在契丹人眼中,宋人商贾完全离不开契丹,所以也不会灭亡契丹。
但很可惜这只是契丹权贵商贾得到的猜测罢了,事实上大宋不仅不需要契丹的商贾,甚至利用他们操控契丹的经济,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迷惑契丹人,让他们放弃粮食这一块。
最后的结果也很明显,大宋只用了一招便让契丹自己乱了起来。
即便是到了眼下,契丹的商贾们也不愿开仓放粮,平价买卖粮食,而是抱着奇货可居的态度囤积粮食,萧挞里相信,当,民意愤怒到一定的时候,最终的结果便是爆发。
而这些该死的权贵商贾最重会彻底成为契丹的“叛徒”。
契丹国内的所有战力都在萧挞里的手中,对抗宋军是她说的算的,明知不敌最好的办法就是养精蓄锐,这么多年下来,契丹并不是一无所获,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这些财富都将成为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至于那些臃肿的,无用的,甚至是腐败的地方,该“割掉”就要“割掉”因为他们再也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增加契丹的负担。
萧挞里站在宫墙之内望向远方,一片乌云不断的向上京城压来,就如同大宋的百万雄师一般,让人觉得压力太大,喘不过气来。
今夜这股压力便会释放,不过这上京城中却要血流成河,宫中的密卫已经出现,他们带着最精良的装备,为的就是保护皇宫,保护契丹的重要之地。
这些密卫都是从宫中最为精锐的宫分军和御帐亲军中挑选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来自帝王的心腹,皮室军。
萧挞里组建密卫的事情在朝中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甚至连萧家的人也不太清楚,因为一部分萧家的人也在“清理”的名单之中。
这是一次契丹的“大清理”萧挞里要净化契丹,让这个曾经辉煌鼎盛的王朝再次焕发活力。
张俭是知道萧挞里这个计划的,但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意义,即便是参与这件事的将领也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忠于契丹的女皇陛下。
天色逐渐变暗的时候,皇宫也跟着进入黑暗,这有些反常,在往日皇宫永远都是上京城中最为明亮的所在。
但今日却是黑漆漆的一片,灯火通明成为黑暗,金碧辉煌陷入沉寂,但整个皇宫却更加凶猛,显得煞气逼人,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准备着出击把敌人撕成碎片。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一夜天变
契丹是怎样一个民族?源于东胡鲜卑,出自大兴安岭,早为八部,后才有统一的契丹,契丹乃镔铁之意,寓意坚韧不屈,百折不挠。
在遇到最大困难的时候,契丹都能坚韧的应对,甚至是扛下去。
而萧挞里完全不打算向大宋妥协,她知道现在的上京城中已经有些人打算妥协,只要大宋保留他们的财富,就愿意归顺大宋。
这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甚至成为上京城中公开的秘密。
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哪家哪家的人说过:“契丹当政便是契丹人,宋人来了若是打不过便是宋人,只要生意照样做,便是谁的顺民!”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引起了许多商贾的共鸣,他们觉得与其和大宋对抗还不如成为大宋的人,到时间别说是性命无忧,甚至连生意都能便好。
现在的契丹出口完全是拼运气,基本上卖出多少商品,为何?因为宋人垄断着整条思路,东西即便是运到西域去也卖不出去有什么用?
反而是归顺大宋之后会好很多,到时间货物能买到西方不说,还能买到大宋,大宋有多少人?!是契丹的多少倍?想都不敢想。
这些话虽然没人敢在朝堂上说,在上京城的街头巷尾却有不少。
想想也知道,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定然是契丹的权贵之家,因为在契丹只有权贵才能出商贾,和当年权贵出朝臣一个道理。
商人的本性是逐利的,但在国家存亡的时候还想着追逐利益,这就是背叛,若不是这段时间宋军大举入侵,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这些言论早已够诛灭九族的了。
权贵有自己的特权,在他们眼中自己就应该是永远享受这种特权的存在,谁也不能阻挡他们享受权利,若是契丹不能给予他们,那就自己寻找出路。
这也印证了资本的发展,大宋遭遇了资本的无情,契丹同样遭遇了,不会因为双方之间国力的不同,思想方式的不同而改变。
对于大宋来说这是一场浩劫,对于契丹来说同样也是。
大乱必有大变,否则就天下就不会易主,日月乾坤也不会颠倒,当年大宋的一次威胁,使得萧挞里成功走上了皇位,继承了大统。
大契丹国改为辽,再从辽改为大契丹国,这就是一种轮回,契丹的经济从也经过了这种轮回,由盛至衰,只不过这种“轮回”是有人刻意操办的。
契丹人何时产生这种对财富的追逐?何时出现这种贪婪的态度?
一切都是从效仿大宋开始,效仿是一种不错的起步和学习,但一味的效仿,且只效仿外表形态而不效仿精髓,最终的结果只会出现“大劈叉”。
路走歪了还能走回正道,可思想上的路走歪了,在没有强大的约束下,想要走回正道实在太难了。
就这一点契丹人就学不了大宋,大宋作为汉家往常有着极大的强制性,中央朝廷对地方上的强制性,皇帝对朝臣的强制性等等都在约束着大宋的经济。
这就是集权的好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走歪的路给掰回来。
但很可惜,契丹却没有这样,因为在契丹,朝臣和权贵既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又是其中的参与者。
没有经验的萧挞里在开始的时候看不出其中的问题,她不像赵祯一样有着后世数百年的经验作为基础,知道什么叫金融危机,知道资本的贪婪的本性。
在她眼中只要越来越多的财富流入契丹就好,至于其他的,她才不会去管,但渐渐的契丹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先是从小事上发生改变,一步步的改变。
这种改变最为让人不容易发现,毕竟不是壮士断腕的疼痛,忍忍就过去了,再说带来的好处基本上让人冲昏头脑,看不见好处背后的“大坑”。
待萧挞里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悔之晚矣!
权贵手中的商贾已经成为压榨普通百姓的工具,朝堂甚至成为帮凶,而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放下手中工厂还有可能吗?
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开仓放粮可能吗?
这些都不可能,因为她已经走进了赵祯精心布置的圈套,这圈套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不需要大宋自己动手,只需要小小的财富刺激就能让契丹人自己走进圈套之中。
事实上这一切和萧挞里也脱不开关系,即便是她自己不知道也应该听从张俭的建议,不该在整个契丹推广大宋的经济模式,更应该早早的推行土地政策。
今日的受制于人,也是昔日自己酿下的苦涩,若是早一点听从张俭的建议,对朝臣和权贵入手商贾提出限制,今日也不会需要“割肉”。
萧挞里心中悔恨,但却再也没有机会,只有眼下的一条路能走。
“陛下,该动手了,早些割去“腐肉”便早些获得新生,臣已经在北面安排好了,巨母古城,河董城,卜阻大王府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带着上京城附近的百姓离开就好。”
萧挞里望向张俭道:“你这么做多久了?朕虽有耳闻,但从未过问,就是因为出于对你的信任。”
张俭躬身保全道:“陛下放心,老臣这么多年来无有隐瞒,一切都在奏疏之中,只不过……只不过陛下无暇观看,老臣便先一步施为了。”
“并没有毁灭草场改种粮食是吗?”
“陛下英明,北方之地只适合洗兵牧马,并不适合改为农耕,即便是粮食种下去了,也不会有多少丰收,反而会浪费人力物力,您觉得那些趋利之徒会这么做吗?”
萧挞里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果然是唯利是图,既然如此你又如何保障北方的粮草供应?”
张俭指了指皇宫城外,转头看向萧挞里道:“启奏陛下,整个上京城的东西都是您的,能带走的自然要带走,其中就包括粮食,宋人现在还未靠近上京城,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集结大军,一举强推。若我契丹在这个时候壮士断腕,必会有所突破,尤其是陛下和太子,越快离开上京城越好!”
“那谁来拖住宋军呢?能征善战的将军都被你调防到了西北路招讨司了,这上京城…………莫非你…………”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开蒙奇书
张俭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老臣终于能去面见先帝了,老臣身体欠佳,根本就无法舟车劳顿的北上,只能替陛下尽量的争取时间了,太子聪颖,天资卓越,不逊仙人,老臣不能见太子成年,实乃憾事!”
萧挞里知道张俭说的都是实话,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只是望着宫城之外最大的府宅道:“不也为了毁灭萧家吧?”
“大宋皇帝送来的书中有一句老臣觉得特别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大宋不怕契丹的反击,怕的却是不能彻底根治契丹这个顽疾,只要有契丹,草原就是草原!”
张俭的话说的很清楚,草原就是草原,上京道不是只有临横府附近,而是有着大片的草原,上京道的土地可要比西京道,中京道都要多。
即便是把东京道都加上,也只是看看相比上京道而已,草原的巨大与宏伟不可想象,他赵祯想要把草原都纳入自己的治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上京道还有着大片的土地,在这些土地之中还有这数不清的游牧民族,这几年大宋在不断的扩张,契丹也是如此,契丹虽然不能向东,向南扩张,但西面和北面却没有什么强敌。
即便是宋人攻占黑汗,向西域施压,现在已经夺取了西域,但并不影响契丹向北进发。
北面还有广袤的土地,契丹已经能够控制了辖嘎斯以及郎改两地,这两个地方水草丰美,平原,草场,山地,丘陵,各种地貌遍布,还有“小海”的存在。
这是自唐时便孕育草原民族的一处“福地”,因为湖水澈蓝,湖面广阔,所以被称为小海,原本距离契丹太远,太过靠北,所以一直没有被开发使用,但现在……正好是一处避风的港湾。
萧挞里最终把目光投入到了北方,那里将是契丹的未来,游牧民族从来不会担心生存环境的恶劣,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但这一次却有些困难。
已经安逸了太久的契丹民族是否还能坚持下去,他们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汉家的农耕和贸易,再次安逸的情况下生活这么久,心中的斗争之心还剩下多少?
契丹人天生就是战斗,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从未停止。
从深山老林中走出,发源于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这两条北方大草原流淌着两条河,一条从大兴安岭南端奔腾而下,另一条河自医巫闾山西端而来,铸就了契丹人的坚韧。
而今夜的突变也会激起契丹人心中的本性,萧挞里相信这些被贵族权贵所压榨的百姓,一旦有机会释放,定然会恢复心中曾经的勇敢和斗争。
相对来说,这些权贵之家的商贾在开设工厂的时候也压迫了契丹的百姓,让他们心中积攒的怒意越来越多。
既然要北撤,就要带走拥有的人,至于那些已经烂透了的废物,何必带走?
想要继续过着安稳的生活,想要在宋人打过来的时候归附大宋,那就继续带在上京城中好了,只不过所有的财富都将属于契丹,一分钱也不会留给他们。
月亮高高升起,洁白的余光洒下余辉,萧挞里看着月亮心中升起一种异样,不知为何,只要看到月光她的心中总会升起一种热血的欲望。
阿爹说这是契丹人心中流淌着狼的血,只要月亮升起,便会有战斗的欲望。
但萧挞里却知道,月亮据说是不会发光的,那本书中说是因为太阳的光芒所以才会发亮,他赵祯总会有一些言论,说的言之凿凿,仿佛他上过月亮上一般。
萧挞里没有反驳,而是让萧仁继续去看这些书,她总觉得这些书中记载了无数的智慧,看了赵祯书的人往往会大彻大悟。
比如张俭,现在的张俭简直是痴迷于赵祯派人送来的书籍,说其中的智慧乃天人之智,但寻大儒看不懂,斥其伪学。
至于赵祯交代切勿外传的事情,早已被萧挞里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是你大宋皇帝给孩子开蒙的东西,为何不能给别人看?再说人家还看不上!
但事实上萧挞里把赵祯送来的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其中的许多观点看似天马行空,但如果你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分门别类,极尽详细,最为关键的是有理有据,天空为何有虹彩出现?海市蜃楼是怎么来的?
等等这一切他赵祯都能说清楚,别说是给孩子开蒙,就算是普通人也受益匪浅。
今夜的上京城格外宁静,尤其是在皇宫漆黑一片的状态下,整个上京城仿佛都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一匹快马率先离开皇城,并在大街上大声布告,上京城中的衙役也配合着,因为今夜是契丹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宵禁。
很快城中便寂静起来,连往日从不安分的看门狗都趴在地上不敢出声,夜晚的连夜如同横河的流水快速的消失,但看似平静的上京城中却酝酿着火山口一般的悸动。
当三更天的梆子声想起,原本宁静的皇城突然中门大开,无数的甲士从中涌出,他们的身上不再是普通的契丹甲胄,而是锃亮的板甲。
这些板甲都是来自于当初那一万黑水女真人身上的。
他们的所有装备都是契丹中最为精锐的存在,每个人也都是契丹最为精锐的存在,武装到牙齿的亲军从皇城中出来后,便沿着城中的御道至圣街分散开。
至圣街就如同大宋神都城中的朱雀大街一样,只不过契丹的权贵并不是聚集在一个地方,东城虽有富人居住,可别的地方也住着权贵。
但这些皇城亲军却沿着至圣大街如同快速生长的枝叶一般遍布整个上京城,他们的目标明确,定位精准,直扑权贵之家,这是一场谋划紧密的袭击。
城中所有的权贵商贾之家无一幸免,凡是敢反抗的,万万一家被屠灭,无论什么出生都是一视同仁。
这才是真正的清理,当然城中的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谁敢在宵禁之后离开家门的,都将受到无情的屠戮,这是一种高压之下的恐怖稳定。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北迁
契丹最为繁华的上京城迎来了杀戮,这是一场无情的屠杀,凡是敢于反抗暴力的都将遭受无情的碾压,但皇城亲军的施暴目标很明确,所有在名单之中的商贾和权贵之家。
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反抗,毕竟从装备上看就知道是属于皇城的亲卫,隶属于契丹最高统治者的女皇陛下,但渐渐的发现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亲卫在控制住府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掠夺财富和粮食,即便是有众多家丁护院把手的仓库也不能幸免,家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清扫一空。
这下可算是让某些人受不了,商贾和权贵们的眼睛如同金鱼的眼睛一样,等着亲卫们不断搬运财物的身影,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而在亲卫们的眼中,这些商贾和权贵却如同一支支吸饱了血的水蛭,现在正被从里往外的压榨鲜血,这些亲卫也是从普通契丹百姓之家中抽调出来的,自然不会对这些权贵有多少同情。
哪里有“压榨”哪里就有反抗,这些权贵和商贾终于忍耐不住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财富都是他们光明正大的掠夺来的,凭什么一夜之间就要被抢夺一空?
何况权贵之家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反抗自然而然的出现,尤其是年轻人,他们火气旺盛,完全没想到这是朝堂之中的一次变天,甚至连有些家族的长者在看到毕生的财富流失时也丧失了理智。
首先反抗的是贵族阶级,对于契丹来说他们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哪一家不是当年追随太祖打天下的?从大辽建立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契丹的权贵,就应该享受先辈留下的荣光。
契丹的贵族圈养家臣,蓄养武士,这个时候丢失的不光是权贵之间的财富,还意味着这些家臣武士的饭碗也没有了,这还了得?
毕竟家臣武士的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家人也要养活啊!他们别的不会,只能干这个,若是这些权贵倒下去了,他们还能干嘛?
事实上最想动手的人是他们。
权贵之中也不乏有些聪明之人,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但他们身不由己的被这些家臣武士给“绑架”了,只要有人动手,皇城亲卫便不会客气,即便是屠杀了所有的反抗,也不会放过无辜的人。
往往是一人反抗,整个府宅都会遭遇灭顶之灾,上到家主,下到奴仆一个不留,往日里豪华的大门多少人想要进都进不来,可现在,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
但有一点,皇城亲卫不杀妇孺老人,这是最后的一点善念,台阶上,小道上,门厅中,到处是尸体,到处是鲜血,这是一场屠杀,也是一场清洗。
这些府宅既有贵族的,也有权臣的,甚至连外戚都不能例外,萧家受损最为严重,一夜之间十室九空,而知道一切的萧惠和萧捷两人选了一处净室,默默对视。
即便是心中流血,他们也要坚持,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让契丹起死回生的妙计。
只不过这出妙计的代价太过沉重,不亚于自断手臂,一切的一切都是重新开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契丹延续下去。
同样的,站在皇城之上,由亲卫环伺的萧挞里也不好受,这些人都是跟随先帝的老人,其中不乏也有些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功臣之后。
他们的死也算是契丹的一次涅磐重生,无数的财富向皇城之中涌进,不断的有马车载着货物,钱财,粮食进入皇城,而这个时候才是萧挞里计划的开始。
砍掉腐肉不过是契丹的开始而已,接下来要为契丹拼搏一个未来,而这并没有那么容易。
萧挞里的目标很简单,计划更简单,只有一个北迁!
张俭早早就在上京城的西北之地经营多年了,这是从契丹开始富贵之后,他早早坐下的后路,财富多余的契丹朝廷不知道把钱花在什么地方,每年囤积在国库之中,在他眼中就是浪费。
然而把全部的钱都用在城市化上,张俭觉得有些浪费,而且用不掉,不如投入到需要的地方,比如建设契丹的北方。
上京道中不光只有临潢府,还有广袤到无边无的草原,草原上不光有契丹人,还有许多游牧民族,他们骁勇善战,他们并未受到契丹的改变而改变。
于是张俭便在草原上的重要地区建立了城池,加大了契丹对草原的控制力度,这样一来,草原便成为契丹的后备之地,以防万一之所。
大宋的城池以高大为主,但在草原上不光是高大就可以的,主要是广阔,草原的城池要比寻常的城池大上许多,是普通城池的五六倍有余,甚至大到七八倍!
说是城池,不过是高高的夯土围墙而已,而城中并非都是木质建筑,而是以帐篷居多,只不过让城池作为草原的聚居之地。
但这样的好处也体现出来,物资交换的速度,技术文明的交流等等十分便利。
草原上的牧民可以带着全家赶着牛羊抵达城池,然后直接进入城池之中,在官府划定出来的地方安营扎帐,这就是一户人家,待他们补充货物,交换所需之后,便可收起帐篷再次离开。
这样的便利和快捷实在是为草原人做了一件大好事,而这些城池的规模也在不断的扩大。
虽然没有公路,但马儿在草原上的速度并不慢,没有用双腿赶路的人,大家都是骑马而来,骑马而去,没人拖泥带水的浪费时间。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如何北迁,上京城的规模虽然不如当年的东京城,可人数,财物也不再少数,这些通通需要调遣,需要统筹,没有张俭坐镇,万万不行。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留下张俭作为善后之人,由他处理上京城的事情,并把宋人的大军拦截在这里,时间越久越好,越久便能让宋人没有追击的时间。
可宋军人数何止百万?如何能让宋军把所有兵力集中到上京城?
唯有把骗局做的漂亮,瞒过天下人的眼睛,所以张俭想出了一出暗度陈仓之计,利用今夜的突变割掉契丹“腐肉”的同时,扰乱宋人的目光,让宋人把所有的目光都定在上京城的身上。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都城的最后作用
一国之都城不光是帝王之居所,更是一国之根基,全国的财富集中在这里,经济,文化,政治,甚至里国力都在都城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一个国家的都城不重要,尤其是在封建时代,一国之都被攻灭之后,往往这个国家就基本上被毁灭了。
极少有王朝在都城被攻陷之后还能翻盘成功绝地反击的,当然都城也是一个王朝之中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城池高大,防御完善,百姓众多。
守军在不够的时候,完全可以征用百姓进行防卫。
都城的攻守之战同时也是一个国家甚至是民族的最后反抗,一旦都城失守,这个王朝也就基本上走上了末路,即便是勤王大军规模宏大,浩浩荡荡的在勤王路上,都城没了也就成为一盘散沙。
因为他们勤王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保护都城,保护都城之中最为重要的那个人,一国之帝王。
帝王一死,权力机构瞬间土崩瓦解,这个时候谁敢站出来统领大局?没有人!唯有攻伐都城的人敢站出来一统天下,因为他是成功者,连国都都能攻灭的强者,自然会引起人们心中的敬畏。
能杀死一国之君的人自然也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人,他“屠龙”了,自然比龙还强大,不就间接证明他天命所归,真命天子的身份?
这时候只要有胆小之人,贪生怕死之人在边上附庸,最终的结果就是把叛逆扶上正朔的宝座,当然这也会留下一个恶性循环,谁的力量强大谁就是天子。
也就是五代十国时的那句“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乱象开始。
都城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维护稳定,维护王朝的传承的正统性,汴梁城为何是后周的都城,又是大宋立国的都城?主要是这份正统性的延续,说明宋太祖乃是天命所归。
当然他继承后周也是有着各种算计,挑选了极为正确的时机,时间,运用巧妙的布局完成了国家权利的转换,当然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众望所归,因为当时的后周确实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光靠年幼的皇帝和一个常年呆在深宫之中的妇人如何治理天下和国家?当时的后周可不太好,四周强敌环伺,腹内又有担忧。
而压下的上京城却不是这样,萧挞里需要的都城不再是上京城,因为这座城池随时都会被宋军所吞没。
明知上京城受不住,那再耗尽国力的防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让这座都城发挥最后的作用,让他们成为契丹北迁的棋子,这样一来反而让西迁更加顺利,谁能想到,契丹的最后一个都城居然是作为阻挡敌人的“火堆”而使用的。
上京城的皇宫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宝库,在这宝库之中有粮食,有财富,有任何人想要的一切,皇宫的宫门打开,不断的有财富流入。
而这些财富和粮食经过内侍的统计整理堆放好,形成一座座小山,而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上京城的皇宫和大宋的皇宫差不多,都是靠在城池的最北面而建的,坐北朝南乃是宫殿的制式,南视为至尊,北象征为失败、臣服。
几乎所有的宫殿和庙宇都面朝向正南,帝王的座位都是座北朝南,当上皇帝称“南面称尊”;打了败仗、臣服他人“败北”、“北面称臣”坐北朝南就是这么来的。
既然在上京城的最北面,地理上的优势便出现了,皇宫的北面永远都是契丹的后方,只要不被包围,就能从北面获得援军或是从这里撤退向北。
物资被轻点完毕之后,上京道中剩下的朝臣被召集到一起,除了张俭,萧惠,萧捷三人之外,其他的人的表情真是“精彩”。
这些朝臣都是经过寂静的街道进入的皇宫,但最重要的是不是街道,而是街道两边原本高大华贵的府宅,半掩着的大门,坐在台阶上披头散发的妇孺,嚎啕大哭的老人……以及那一闪而过的院内“景色”都让人毛骨悚然。
没人能想到眼下的局面居然是一夜之间便出现的,浑浑噩噩的进入宫中,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样。
但稍稍有些心思的人便会知道,既然自己不在昨夜的杀戮名单上,现在被招进皇城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委任自己,这是一场契丹权利的大洗牌,若是不在这个时候抓住了机会,一切就真的晚了。
消息是劲爆的,萧挞里没有说话,而是张俭向众人述说了现在契丹所遭遇的困境,并且坦言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上谏萧挞里才会这么做的。
但这话也只能偏偏百姓,绝对骗不了在朝堂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
这么大的事情若非皇帝的意思,谁敢动手,若非皇帝的意思,谁也不敢先一步说出来,虽然贵族败坏,虽然外戚骄横,但这两者都是契丹立国的根基。
每家每户之中都有着大量的实力和兵力,毕竟契丹还是保留了部族制度,而部族也是贵族的所属…………可以说宋人靠士大夫治理天下,而契丹靠贵族治理天下。
杀掉这些贵族,也就意味着契丹制度的彻底改变,但如何收拢这些贵族死后所遗留下的力量呢?
这些是朝臣所担心的问题,但张俭早已解决,他的办法很简单,在今夜动手之前便封闭上京城的消息,待事情做好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贵族的府宅,让其显得安然无恙。
而在此之后便迁徙百姓转运财物,尽可能的离开上京城向北而迁,剩下的上京城便会成为宋军前进道路上的一大团“火焰”,如此一来城池毁灭之下,谁还知道这些契丹贵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至于那些之情的妇孺老人,只要他们敢说,便一个不留,彻底那一脉断尽,如此一来还有谁敢说出去?
这些贵族就会成为“自愿”留下与大宋血战到底的“猛士”虽然心中不舒服,但萧挞里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毕竟是解决后顾之忧的最好机会。
想想也是,这些人为契丹也算是做出最后一点攻陷,虽然他们曾经不是英雄,而在这个时候却也算是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迎接未来
十五支号角同时响起声震苍宇,上京皇城的南北城门同时打开,城中的所有守军连同衙役走上街头,挨家挨户的进行疏散。
天色依旧昏暗但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夜空。
这是契丹历史上从未遇到的一次大撤离,许多百姓都是从睡梦中被拖起来的,没有人能例外。
很快契丹的街道上便人满为患,所有人都被要求在两刻钟的时间收拾完家中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都要能放置在马背上。
这对百姓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挑战”,马背上才多大的地方,所有东西都要放在马背上这实在是不可能,每家每户都有不少财富呢!
但这不是上京城的旨意,也不是朝廷的旨意,而是契丹的最高统治者女皇陛下的旨意,所有人都要服从,所有人都要遵守。
凡是不愿走的人,都会被驱赶到城墙上,拿上武器,穿上盔甲成为守城的士兵。
很快就没人再敢再有疑议了,毕竟他们都知道宋人的大军已经进入上京道,而上京城之战不可避免,这里是契丹的都城,也是契丹人心中的归宿。
上京城可不一般,虽说不是契丹最大的都城,但其位置极佳,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创建建大辽后,便在神册三年兴筑上京,并以其为契丹之中心,初名里都。
这样的好处便是把皇都建立在了契丹本土内的中心地带。
而上京城也是契丹族崛起的根据地,依托大兴安岭余脉的崇山峻岭,前面为广阔的草原,旁侧为潢河上游及其支流,沿河而下可进入辽海大地。
溯流而上穿越大兴安岭则可进入高原腹部,在战略上是宜攻宜守的要冲;而且河流两旁的川地上水草丰美,气候宜耕宜牧,是建立城市的风水宝地。
兴盛之时这里是契丹的祖地都城,契丹所经历的辉煌也大多于此,眼下的离开仿佛是失败者的悲歌,没有人能轻易的接受这一切。
上京城由南北两城组成,总体略呈日字形,皇城便是最上面的一部分,也是最靠北的一部分。
百姓们听从守军的指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细软和值钱的东西,有些人脑袋灵活,知道什么该带上,什么不该带,但有些人却并非如此,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绑在马背上。
这种人就是愚蠢的典范,开始的时候还有衙役训斥,但渐渐的也就不管了,因为愚蠢的人太多,但他们早晚会在路上把所有无用的东西都抛弃。
相对与舍弃,北迁的路上才是最为艰辛的路程,即便是有大量的马匹和马车,但遥远的距离依旧是一大挑战,并且路上还会不断的有人加入其中。
百姓们按照家和皇宫的距离开始排队,宗室和权贵之家的人已经剩下的很少了,他们是最先进入皇城的,只不过相对于往日里的从容不迫,此时他们看待皇城和萧挞里的表情充满了恐惧。
即便是没有在屠戮的名单之上,他们也心惊胆战,谁知道女皇陛下会不会在路上杀掉他们?
权贵商贾之家被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即便是寻常的百姓也看出了端疑,尤其是在路过往日里不敢靠近的府宅,看见虚掩着的门里的惨状后更是瞬间传开。
当他们进入皇城之后便彻底明白了,那些权贵商贾之间的财富和粮食都被运到了皇城,但这些东西并不是被女皇给收归朝廷,而是按照人口发放给每一个寻常百姓家。
虽然萧挞里收买人的意图很明显,但这种行为却更加成功,即便是收买人心也做的如此高尚,百姓们拿到最金贵的粮食后从心底里感激她。
上京城的皇宫就如同一个变戏法的口袋,不断的有百姓进入却没有一个百姓出来,仿佛无论多少人都会消失在皇城之中一样。
而事实上却是百姓带着家眷,牵着马匹进入上京城后,便直接从皇城的北门离开了,南门不断的有人进入,北门不断的有人离开,而上京城的皇城就如同一个巨大的中转站。
百姓直接从这里获得所需的物资后,便踏上了北迁的道路,一家一户,一人一马,逐渐的汇聚层一条洪流,开始了艰辛而又遥远的北迁之旅。
一条漫长的队伍向北而去,但离开皇城,离开上京城的百姓却并没有多少慌张,因为在身后的城墙之上,女皇陛下正高高的站在城门上,目送着着所有人的离开。
其实最先离开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被屠灭权贵之家遗留下的妇孺,不知是出于补偿还是恻隐之心,萧挞里最终还是让他们先走一步,紧接着才是上京城中的百姓。
天空从蒙蒙亮变成了日上三竿,半天的时间上京城的百姓才走了一半不到,而接下来才是一场耗时的硬仗,因为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是在和宋人的进攻赛跑。
萧挞里在城门上站了将近一天,没吃没喝的一天让她的身体很虚弱,但心中却很欣慰,至少在上京城中没有什么骚乱,每离开一个百姓,她心中的压力就减轻一分。
张俭和她一起站在城墙上看着不断离开的百姓,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道:“陛下,您也该起驾了,毕竟您和太子殿下才是契丹的根本,早一刻带着太子离开,便早一刻消除后患。”
萧挞里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相反她很果断,再转身的那一刻,回头望了一眼躬身送别的三朝老臣,发出了最后的挽留。
“你现在还可以随着北上!”
张俭微微抬头,看着满脸真挚的萧挞里,又看了看不远处站在图鲁身边的太子萧仁,微微摇头道:“陛下,以后的路还要您和太子两人走,老臣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
萧仁走上前用纯真的眼神望着张俭道:“太傅,那您要在上京城休息了?”
“哈哈哈…………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老臣就是要在上京城偷个懒,便不陪殿下和陛下北上了,待您和陛下归来之时,老臣便立于城门之外恭候!”
张俭潇洒的哈哈大笑,仿佛萧仁的一句话便让他身上的压力全部释放,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希望,契丹未来的希望。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以退为进
人的高尚和伟大往往是在最凶险危机的关头才会体现出来。
同样的道理,自私和渺小在这时候如同双生子一般的如影随形。
人生存在这个世上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活下去,但有的时候却做出不得已的选择,这些逆向而行的人才是真正的伟大。
上京城的百姓在迁徙,他们要为自己活命而走,但有些人恰恰相反,国难之时也不愿离开。
这些人或是忠义之士,或是曾经的士兵,民族危亡之时他们勇敢的站了出来。
无论是哪个民族,都会有贪生怕死之徒,但同样的也会有义无反顾之人。
契丹本就是草原民族,在他们的血管之中流淌着游牧祖先对抗自然的鲜血。
大部分的契丹男儿热血上涌,不愿随着家人退缩,他们呼朋唤友,奔走相告,集合起来如同溪水汇川般的向上京城而去。
这次的迁徙规模之大,在契丹的历史上前所未有,不光是上京城,整个临府以及周边地区的百姓都在迁徙。
只不过在上京城中的这股迁徙经历了鲜血的洗礼,上京城是权贵的聚居之地,一般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因为上京城是权利和财富的中心,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若是不住在上京城,你就是再有权势和财富人家都瞧不起你。
经过昨夜的屠戮,整个契丹的权贵殆尽十之七八。
解放了百姓的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萧挞里的魄力与手段,财富均分给百姓,单单是这一点便让人惊讶万分,怕是大宋的那位圣明之君也做不到吧?
萧挞里的所作所为即增加了百姓心中的认同感,也增强了契丹人心中的骄傲。
别忘了,契丹曾经是天下的霸主,也是宋人恐惧的梦魇,东西不知几何,南北亘穿大地,今日之落魄不过是国运不及,先帝昏庸而已。
希望这东西无论多么渺茫,只要出现便会有一定影响,加入上京城守军的人数越来越多,即便是守军将领拒收,也有很多契丹男儿自己加入其中。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因为契丹人特殊的军制,只要参军的士兵都不需要朝廷刻意提供补给,只需要粮食就好,这些来自民间的士兵自己准备好了战马军械,在军中领取口粮后便投入到城防之中,与普通士兵无异。
大多数朝臣惊叹萧挞里的手段,但只有萧挞里本人知道,这和自己的手段无关,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前来完全是因为担当,是自愿而来。
为的就是掩护大军撤离,为的就是契丹的复兴。
只可惜这些投奔而来的人终究要失望,来的越多张俭越着急。
因为现实远比理想要残酷,张俭清楚这是在以卵击石,现在契丹所需要的是积蓄力量,而不是做无谓的牺牲。
来的人越多张俭越愤怒,这是要把他好不容易准备的一切毁之一旦吗?!
匹夫之勇有的时让人更加愤怒,但却无奈,毕竟这些契丹男儿满腔热忱,为的就是报效朝廷。
张俭带着城中守军不断的驱赶前来上京城的勇士,同时让他们北上追随女皇陛下。
开始的时候没人愿意,张俭只能换一种口风,望着前来的契丹勇士声嘶力竭的大吼。
“尔等昏聩!眼下正是我大契丹危难之际,兴亡之秋!陛下随一介女流,却肩负男儿之责,率领百姓横跨草原存续命脉烟火,此乃危难之时,陛下千金之躯,岂能无有护卫?尔等身强力健,却不追随陛下守护黎民,在这里困守实乃智昏也!”
大声的斥责,声嘶力竭的忠告,终于让前来的契丹勇士回心转意,但不乏有人开口询问:“那丞相又独守上京城为何?宋军浩荡,其兵百万,上京城只有守军数万人,不敌也!”
“上京城乃我契丹祖地,亦是国都,宋人必定攻陷以示其国威,然城高壑深,非顷刻而下,我等只需拖延数日,便可使北迁无忧,使陛下无忧!”
张俭说完又哈哈大笑道:“至于性命之忧无需尔等记挂,老夫自有妙计!难道尔等还能不信老夫吗?”
这话既是说给前来驰援的契丹勇士听,也是说给上京城中守军听的,果然双方听了他的话,心中大定。
既然时丞相的保证,自然不会又问题,双方都安心的离去,各自准备各自的事情。
张俭留下几人在这上京城的城门处,为的就是让他们再遇到前来驰援的人时进行驱赶,顺便把他刚刚说的话重复出来,打消疑虑。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也有暗转亮,再由亮转暗,北迁的队伍不断的扩大,不断的增加。
北迁不是简单的事情,契丹既要防备宋人的偷袭,又要合理的安排北迁事宜,为此张俭准备了一套详尽的计划。
在上京城之南遍布游骑,探马,斥候,一旦发现小股宋军骑兵,立刻出兵厮杀,若是遇到大股宋军,避其锋芒,诱敌而走,避免他们接近上京城附近。
上京时契丹的国都,在上京四周有着无数的大小城池,祖州咸宁,长霸二城于上京城为掎角之势,南有越王城为门户,北有怀州扶余,庆州玄德二城为援助。
在这其间又有无数新兴出现的小城,按理来说实在是防守之险地,但宋军太过强大,张俭和萧挞里推算过,无论怎样宋军都不会输,契丹最终的结局终究是覆灭。
这一次宋军算是投入了全部国力,而在大宋的密谍终于传来消息,宋人大军压境,约有数百万!
数百万这是什么概念,先在的契丹人口不过百万而以,如何能与宋人对抗?即便全民皆兵也在人数上逊于宋人,更别说宋人的战力强大。
张俭清楚,即便是上京城这般坚固高耸的城池在宋人眼中也不过尔尔。
无有城防之利,那就只能靠天堑之险了,而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什么是险要?只有庞大的草原才是宋军的梦魇。
北迁的路上要横跨数百里的草场,这些草场车马通行不便,路上耗时惊人,还有丘陵沼泽遍布其中。
若是宋军依旧以数百万之兵讨伐,必会深陷漫长的消耗之中,即便时以大宋的国力也根本消耗不起。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来自赵祯的灵感
北迁的主要目的是避免和宋人的正面冲突,增加宋军消耗,即便是北国苦寒也没有办法。
契丹人忍受过这种寒冷,但依旧能崛起,依旧能延续,至于西北更好的土地萧挞里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只可惜,西面也在宋人的控制之下。
每每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怒火中烧,显而易见他赵祯是早早就提防契丹向西迁移,所以才出兵黑汗的。
狄青的大军已经在西域四处征伐,而且他的麾下尽是大宋西征精锐,想要冲破他的包围实在是难度太大。
更何况往西域要比阻卜大王府远的多,真要是向西域迁徙,路上的损耗太大,毕竟是近百万的人口。
这几年契丹效仿大宋经过休养生息,人口有了一定的增加,尤其是从宋传来的产术更是大大提高了孩子的幸存。
所以一旦北迁成功,宋人想要灭亡契丹基本上没有选择的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少量骑兵征讨,以减少损耗。
而这正是契丹所希望的,当然这一路上契丹的消耗也是惊人,不过城中权贵之家的粮食和财物不在少数,再加上国库中的粮食和钱财,足以应对路上的消耗,毕竟他们是百姓,不是需要行军作战的士兵。
而萧挞里也清楚,此次北迁之后,契丹也算是元气大伤,只能休养生息,以图存续。
即便是没有了大宋的威胁,北迁之后依旧要与天地争斗,毕竟是最北方的土地,寒冷是一大威胁,冬日漫长难熬。
只不过萧挞里却能放心不少,因为这样的土地对于大宋这种中原王朝来说却是毫无用处的,没有征伐的价值,自然也就没有征伐的意义和可能。
回首看了看冗长的队伍,萧挞里心中微痛,即便是分几批撤走,也难免在路上有所损失,而最大的损失便是张检以及六万死守上京城的将士。
此乃不得已为之,他赵祯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对契丹国灭的窥视,自始至终都在谋划着毁灭契丹,这一点是真宗皇帝所没有的。
萧挞里自己也做过对比他赵祯就是赵宋天家的一个异数,宋太祖虽有雄心,大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可毕竟天不假年。
太宗皇帝虽有雄心壮志,但却志大才疏,两次北伐殆尽宋之开国精锐。
真宗皇帝谨小慎微,前期休养生息似有北伐之势,可越是年岁增加便愈发胆小,最后在大辽南侵之时准备南逃,若不是寇老西硬架着他上战场,大辽便早已问鼎中原。
可以说他赵宋天家命不该灭契丹,但谁知一切到了他赵祯这里便立刻斗转星移,乾坤变色。
原本一直是抵挡契丹进攻的大宋反而后发先至,不断征伐周边各国,非但没有因为战争而走向衰弱,反而愈战愈强,超越了契丹。
甚至连西夏这个契丹人心中的大患都被宋人给消灭了,河套之地尽落于宋人之手,纵观天下富庶之地无出其右皆在宋人手中。
即便东北女真人的土地在落入宋人之手后便变得富庶起来,宋人在白山黑水之间找到了铁,煤,铜,甚至是金矿。
萧挞里便奇了怪了,为何一文不值的荒芜之所到了他赵祯手中便能起死回生,富甲一方?!
嫉妒之心肯定是有的,但萧挞里却不得不佩服赵祯的眼光和手段,尤其是治国之术为何如此快速有效。
现在宋军挥师百万,兵临城下,非上京城破而不回朝,自己先一步而走,率领契丹百姓和财物上路保存实力,这是在做最为长远的打算。
当然也是和张俭的建议分不开,宋人还没打到咸宁附近,眼下是最好的撤离时机,一旦错过,契丹的精锐力量必会被宋人围歼殆尽。
到时剩下的契丹人没有朝廷控制,各自为战,不仅要和宋人对抗,自身也会陷入混战之中争权夺利,更有甚者还会出现耶律家的再次崛起,党同伐异雪上加霜……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萧挞里不得不选择张俭的计划,放弃上京城,放弃契丹的荣耀之地。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是以退为进,但也相当于先发制人,挫败赵祯的阴谋,萧挞里知道自己壮士断腕所带来的损害,但同样也知道自己这一招让赵祯的全力一击化为无形。
数百万的兵力消耗多少钱粮?最后所能收获的也不过是临横府之地而已,有本事就继续追,数千里的草场你能否直接跨越?
即便是以战养战也要有人给你劫掠才行,千里草场寒冷异常,完全不似中原土地。
想要追击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是不可能的,大宋兵多将广不错,可这是大宋的优势,也是大宋的劣势。
萧挞里回想起来,真正在此时扭转乾坤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张俭,当初也是他一语道破其中真谛。
“契丹之首要在存,非争。宋之强大如日初升,如月之恒。宋家天子有言: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
今契丹之困在于上京,确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然大势至下,宁愿弃之,却有后得之可能,否则国灭种亡何以复得?!”
这话在萧挞里心头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都仿佛能看到张俭炽热的眼神,这种炽热与当初耶律宗真如出一辙。
国家兴亡系与一念之间,北迁之事也成为萧挞里的执念,没错,只要人还在,只要契丹不灭,早晚有一天能重回上京,甚至能入主中原!
难怪在自己临走之前张俭站在城墙上放声长啸:“契丹涅,自今日始。”
萧挞里起身离开自己的马车,说来可笑,这马车也是赵祯派人送来的,还真的与寻常马车不同,颠簸的不厉害,晃动也比一般的马车要小得多。
即便是没有水泥路,也并没有舟车劳顿之苦。
回头看了一眼在车厢中熟睡的萧仁,小小的人儿裹在厚厚的羊毛毯子里打着呼噜,恬静的模样让萧挞里忍不住想起那个坏坏的男人。
这对父子还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即便萧仁还小,可眉眼已经和赵祯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鼻子却像自己,不似他赵祯那般趴鼻梁。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他赵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您……这是?”
图鲁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萧挞里的思绪,心中微微叹息一身便转身说道:“派人照顾好太子。朕巡视一番便回来。”
说完萧挞里便跳下了马车,跨上了骏马,在寒风中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越是入夜寒风便愈发的凛冽。
但即便如此,行进的队伍越不能停下,一旦驻扎下来,不少人往往是冻死在冰冷的帐篷之中。
直到第二天一早有人掀开帐篷才能看到一张冻僵的脸以及脸上渗人的诡异微笑。
萧挞里消失在夜色之中,但她的话让图鲁鼻子一酸,曾几何时,契丹的帝王居然要亲自巡视行军了?
有多少帝王能与女皇一样为了王朝殚精竭虑?
图鲁不是第一天跟随在帝王身边,他也同张俭一样经历了三朝,三朝皇帝他见了太多太多阴私之事,三代帝王之中唯有萧挞里这位女皇担当魄力惊人。
虽然耶律宗真也是不错,可相交于他的这位结发妻却相差甚远,空有壮志而无谋略,与宋朝的太宗皇帝有何区别?
真正能算得上有勇有谋的也只有萧挞里这位契丹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了。
若说唯一的遗憾,也就是她生不逢时,遇到了大宋皇帝那般强大的对手,想想也只能苦笑,天底下还真的找不出比他赵祯还怪异的人君了。
怪异,没错就是怪异,图鲁不止一次的见过大宋皇帝,可至始至终都觉得他和一般的帝王不一样,或者说相差太多。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便会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仿佛他不是以为帝王,而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书生,儒者。
可当你靠近他的时候却会觉得看似你接近他了,其实却相差很远,一股难以靠近的气势就在他的身边环绕,看似很近却有着天地之间的那般距离。
每一句话都有深意,每个动作都让人不可抗拒,都说帝王之语,言出法随,真正能做到没有几个,但他赵祯一开口,总能让人莫名其妙的相信,甚至去执行,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中不会升起一点抵触。
这是真的,当初宋家天子被困与辽军之中,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一切如常,甚至毫不客气的指挥大辽的内侍做这做那,而且内侍毫不犹豫的执行,直到自己提醒才想起来向陛下奏报,那一刻连图鲁自己都怀疑赵祯是不是有妖法,后来张俭才道出真相。
“一国之君,统御万里疆土,率百万之军,治亿万生民。为君为父,万万人之上,久居泰极。帝王之威早已深入肌理,其是凡夫俗子能近?”
现在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图鲁登上圣驾的马车,把太子交给别人他还真的不放心,车厢之中温暖如春,跪坐在炭盆的边上,小心的往里面添加木炭,这宋家皇帝的马车处处透着精巧。
就拿这车中的炭盆来说,没有明火也没有炭烟,只需要在不暖和的时候添加木炭就好,无论是上好的银丝炭还是劣质的普通木炭,都不会产生呛人的烟气,这就是大宋以及宋家皇帝所拥有的另一个东西,智慧。
“图鲁,母后呢?”
一声充满困倦的童音让图鲁回过神来,看着揉眼萧仁露出和煦的笑容道:“太子殿下,陛下出去巡视了,您再睡一个囫囵就能看见她。”
一听萧挞里不在,萧仁的眼睛就发出别样的光芒,连忙起身靠近图鲁,把他吓了一跳。
“你一定知道孤的父亲是谁!”
就这一句话就把图鲁下了个半死,连连摇头道:“老奴不知,老奴不知啊!”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三岁的孩子,已经能赶上六七岁孩子的想法。
萧仁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内侍不是一直呆在宫中侍奉母后左右吗?为何会不知道?
太傅也说不知道,就连母后也说不知,这是为何?学宫中的先生们说了,人必有父母,无有父母便无有人子,故人以孝为先。”
图鲁看着失望的萧仁心中略有不忍,又回想当初的赵祯,小声的开解道:“殿下,您的父皇定然是超脱凡尘的神人。”
“你又骗我……”
“老奴不敢!”
“那你帮我猜猜。”
图鲁望着萧仁亮晶晶的眼神微微苦笑:“殿下还是应该问陛下去,老奴上哪能猜到?反正他的身份高贵,智慧无双,仁心明德……”
图鲁已经把能像到的词都用上了,即便他赵祯是大宋皇帝,也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马蹄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不用看图鲁都知道是陛下率领亲军过来了,看着继续期盼的萧仁道:“陛下回来了,若是见您还不睡,定然会怪罪奴婢的,您要不睡会?”
萧仁摇了摇头:“不睡了,孤不困,骗母后便是不孝。”
图鲁点了点头没有再劝,太子虽然年幼,但品行端正,从无虚言,这便是难得。
车门打开,图鲁上前搀扶萧挞里上车:“陛下,太子睡醒了。”
萧挞里点了点头:“恩,白哭闹而睡,算下来已经睡了不短时间,不睡也罢,请毕世杰前来讲学。”
“陛下,太子还未洗漱……”
“朕亲自来,你去传旨便是。”
“老奴尊旨。”
其实萧挞里也不愿如此逼迫孩子,可她总觉得时间不够了,以她对赵祯的了解,大宋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次北伐,更不会让契丹安稳撤走。
所以她要抓紧一切时间培养萧仁,让他早日成材,多学习一点便多一点积攒。
即便是萧挞里也难免陷入望子成龙,拔苗助长的怪圈之中。
毕世杰顶着寒风来了,看到的是太子无奈耷拉下的脑袋,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太子聪慧,一教就会,许多文章都能通篇背诵,但最不喜陛下监管,每每陛下旁听,他便如此模样。
毕世杰一直是萧仁的直讲,这不单单是萧挞里钦定,也是赵祯钦定的,此人能力超群但太过钢直,过刚易折,埋没于契丹文臣之中。
最后却是被困于上京城中的大宋皇帝发现,并赞其才学,这才让萧挞里注意到他。
后来就成为太子萧仁的直讲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乌拉!
茫茫的草原上被寒霜染成了灰白色,整个大地布满银霜,但即便是在如此严寒的条件下青草却依旧在顽强的生长。
这世间最脆弱卑微的生命在这里却是最顽强的战士。
他们不会畏惧,面对自然的伟力也没有退缩,石头被他们顶起,寒霜被它们战胜,即便是压在它们的头上也不会让它们屈服。
在这片灰白的绝望之地中,一条长长的“巨龙”出现,他们在地面上缓缓移动,虽然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仿佛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的前进。
马蹄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脚印,俩个,三个,无数个,一条道路被踩踏了出来,形成了清晰的图案呈现在灰白色的大地上。
看似沉默的队伍却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对于久居上京城中的孩子们来说,如此辽阔的草场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壮美的奇景。
他们并不知道严寒的恐怖,也不知道路途的艰辛。
只是追逐着,嬉闹着,欢笑着,高亢的嘶吼着,即便是声音破裂也在所不惜,就希望在草原上发出最大的声音,留下自己的回响。
稚嫩的声音一阵有一阵,不知是谁教了孩子们一句“乌拉”,这些些孩子就开始在草原上奔驰的同时“乌拉!”“乌拉!”的喊叫着,把自己想象成骑士。
这一幕也感动了无数的契丹百姓,人们纷纷侧目。
是啊!多少人在小的时候,甚至是五六年前依旧跟随家人在这草原上奔驰,放牧,摔跤,射猎。
可后来草原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从事的快乐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们放下了弓箭,放下了套马杆,放下了那颗不羁的心,进入了工厂,田地。
工厂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个人的一些特点消磨掉,让你在流水线上从事简单而重复的工作,每个人都会慢慢的变成一种“工具”,每天重复着同一件事。
当然,这是契丹人眼中的工厂,因为契丹的商贾之从大宋的工厂之中学到了皮毛和表象,而没有学到真正的精髓。
契丹的商贾只是把大宋工厂最机械的东西学走了,机械和效率是便是表象,可其中的竞争与创造他们却没有看见。
效仿大宋的经济模式和制度最终毁灭了契丹人心中的那股冲劲和骄傲不羁,可以说契丹人的特性被磨没了,被自己人磨没了。
事实上萧挞里对此也有责任,是她推进了契丹向大宋学习和照搬的经验主义,她自己心中知道却不能说,契丹朝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但他们却不敢说。
毕竟萧挞里给了契丹百姓以富裕的生活,让他们告别了曾经的游牧,也告别了与天斗与地斗的生活。
只不过眼下这群发疯的孩子却给了契丹百姓以希望,或是一种唤醒,唤醒了契丹人心中最纯真的原始基因。
契丹人本身就是草原民族,本来就应该在草原上车马奔腾,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乌拉!”
接着便是无数的“乌拉”声响起,这是契丹民族在草原上的一种语气词,没有切实意义,只要在兴奋或是激动的时候大喊,作为助威之用。
孩子们跟着大人的语调一起呐喊:“乌拉!”
声音不断的传递,不断的汇聚,在草原上形成一种特殊的声浪和声潮,这世界的天地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别样的亢奋之中,长长的契丹队伍突然一滞,接着便是躁动起来。
原本麻木行走的人们脸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乌拉!没有任何表意的词语,只是一味的表达心中的快意。
在草原上显得笔直的长龙开始扭曲,开始奔腾,出现了扭曲,但这种扭曲之下,显得长龙活了起来,这不断的向前奔腾,驰骋。
随着这条“巨龙的升腾”草原也重新焕发了活力,一瞬间,大地的灰白被震散,草地上再次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如同一种轰鸣,却又不似大宋骑兵冲锋的巨响。
杂乱的巨响也能产生一种轰鸣的感觉,很正常,但契丹人奔跑的轰鸣声并非是军队的冲锋,而是一种一心就想着回到草原的轰鸣。
大地在颤抖,契丹人在一个“壳”中待得太久了,时间一长这股本能憋屈被释放了出来,强大而有力的一次释放,让人格外舒畅。
连契丹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觉得自己本就应该属于草原,属于这片天地,身上的枷锁被打了开,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是的,一直有一种恐惧在他们心中环绕,在商业繁荣之下,他们有了羁绊,在每日劳作中养成了一种被动的习惯,生怕失去了工作会没有明天,不知道离开了工厂和土地还能干什么。
现在他们知道,他们还有草原,还有另一种生活。
只要在草原上,谁来了他们都不怕。
宋人强大?是强大,可那又如何?
只要在草原上,他们就能和宋人周旋,因为这里才是他们的天地,他们不是撤离,而是回归,回归原本的生活。
在这些奔腾的骑士之中,也有萧挞里的身影,她出生于草原,天生就是草原的女儿,现在回到了草原,也回到了她儿时的生活。
伴随着无数的“乌拉”声,萧挞里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在地上飞起一般,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喊:“乌拉!”
马车中的萧仁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万分,这是他从记事以来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完全有别于上京城的母亲,完全有别于上京城的景象。
这一奔放的场景让他莫名的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的望着这一切,仿佛有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拉扯,一种是兴奋,另一种是恐惧。
他不会表达,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中的两股力量就是一种不能,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阅历和感知?只有本能。
因为他的身体里既流淌着契丹的鲜血也有汉家的鲜血,一种保守,一种奔放………………
经过这次的“爆发”北迁的契丹人一扫往日的颓废和败走,有了一种自信,一种可以抗衡任何威胁的自信,从孩子到老人,从青壮到妇孺,他们都不再是被汉家被迫离开的失败者,而是在寻找未来的挑战者。
这种精神上的改变才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地平线尽头的龙旗
毕世杰看着眼前的场景,再看看目瞪口呆的汉人文官微微摇头:“瞧见了吗?这才是契丹人本来的面目,一旦离开上京城,离开城池,咱们什么都不是。
丞相说的对,契丹人若是想要崛起,想要恢复以往,光靠咱们可不行。”
文臣的队伍之中有不少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赞同毕世杰的说法。
自从张俭离开之后,毕世杰就成为契丹文官的第一把交椅,出生贫寒之家,却有着相当不错的头脑,最大的好处,也是张俭最看重的地方就是他最能接受新鲜事物。
北迁队伍的变化并没有影响到上京城的守军,这六万多的守军没有体会什么回归草原,他们现在只不过在张俭的带领下准备死守上京城。
远方的地平线尽头已经能瞧见宋军的兵马,前日便有消息传来,宋军已经开始集结,兵分四路进攻除了上京城外的所有城池。
这是宋军常用的包围战法,目的也很明确包围上京城,使得这个城池形成一种孤岛似得困境,最后大军围攻上京城,城破国灭。
意图很明显,宋军兵力强盛,器械俱全,攻城拔寨毫不费力,张俭作为多年研究宋军,研究赵祯战术的人,早已看透了眼下的局面。
他很清楚赵祯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按道理来说,契丹完全不是大宋的对手,只不过契丹先一步以退为进,带领临潢府的百姓和将士撤走了,现在的临潢府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
没有多少守军,更没有多少粮草,驻扎在越王城,咸宁,以及扶余的士兵已经开始向上京城撤离,他们接到命令,一定拿所在城池受到宋军强攻,立刻向上京城撤走。
只是要让宋人觉得原本这些城池都是有守军的,只是不堪抵挡宋军猛烈的攻势撤走而已,为的就是要迷惑宋军,让宋人觉得契丹并没有放弃上京城。
这段时间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无论什么人只要南下就会被游骑追杀,一个不留,显然他们是想要投靠宋人的,也会把消息传递给宋人。
张俭做好了所有打算,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放过,最后契丹的游骑袭杀了近百户,数千人之后再也没人敢南下了。
人都是趋吉避凶的,既然知道南下不行,躲避兵灾的最好办法就是向北迁徙,追赶女皇陛下的队伍,只不过相比先一步北迁的百姓,他们是逼不得已。
张俭对待这些人也是没有一点心慈手软,该杀的杀,该放的放,只不过杀的多放得少。
此时的他正带着一群亲兵搬运文书,这些文书多是北迁之时来不及带走的繁琐文书,内容也大多没有什么价值,但却一定要烧毁。
要与这些一起烧毁的还有上京城皇宫中最为重要的几个部分,龙眉宫以及宫中的建筑,明王楼、天雄寺和开皇殿一个不留,全部统统烧毁。
这是萧挞里临走之前特意交代的,用她的话说,绝不能给宋人亵渎契丹先祖和国威的地方。
不光要少,还要彻底毁灭这里,让整个龙眉宫陷入火海,化为灰烬,也算是寄托先帝和太祖,圣宗皇帝的思念。
不断有散落的游骑或是成建制的兵马投奔上京城,他们的到来增加了上京城的城防力量,在这个时候张俭真的无法拒绝这些人的善意。
只能在军中发出军令,一旦下令撤离的时候,所有人务必从缠斗中脱身,向北撤走,一刻不停。
他张俭不光要死守上京城拖住大宋的百万雄师,也要最大程度上的保存兵力,要知道每一个契丹人都是契丹的一份力量,在本就为数不多的契丹人中占据了重要的比重。
若不是宋军行军速度太快,张俭连一个兵马都不会留在城中。
只要,女皇带着所有人安全抵达阻卜大王府就什么都好了,但同样张俭也知道打到最后也不会给自己剩下多少的人。
毕竟宋军的人数已达百万,这个数字他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可得到斥候的确认后他却有某些蒙。
他可以想象赵祯调集百万大军对契丹的征伐,但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赵祯调集了四百万大军,并且很快就会抵达,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即便是把草原鞑靼招收过来,也完全不敌人家的半半之数。
这里所说的人数可不是兵力,而是契丹能找到的所有人口,其中老弱妇孺全部算上,连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也算上的所有人口。
大宋的士兵数量已经超越了契丹的人口,只要后勤能供给的上,几乎是天下无敌,没有那个民族和国家能抵挡得住四百万宋军的征伐。
何况大宋的士兵不是四百万只蚂蚁,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猛兽。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就是对宋军的形容,如此凶猛的军队让张俭即痛恨又嫉妒,这么强悍的军队居然不是契丹所拥有,而是属于懦弱的南人,想想都觉得可惜。
大地的震颤逐渐开始,影响这每一个守城的士兵,冲击着他们的心灵,震撼着他们的心肝,宋军逐渐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高举着象征着中原王朝的龙旗缓缓出现。
上京城的好处便是在于地势,依托大鲜卑山余脉的崇山峻岭,前面为广阔的草原,旁侧为潢河上游及其支流,沿河而下可进入辽海大地,溯流而上穿越大兴安岭则可进入古高原腹部。
而且河流两旁的川地上水草丰美,气候宜耕宜牧,这一切看似是耕种的最好地点,可事实上却也是防守的要地。
在上京城的东西左右一面是崇山峻岭,一面是汹涌的河水,只有南北才有咽喉要地,可通兵马,可走行人。
宋军自南而上,北伐契丹,必以南向北攻伐,看似上京城是契丹的国都,可事实上却是一道门户,一道草原的门户,否则南北之要冲何来?
只不过现在的契丹要面对的不是几万,几十万的宋军,而是百万之数,这样的数量基本上是契丹无法抵挡的。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宋之兵甲,其威正盛
在契丹人的眼中,只要死守上京城,宋军就休想轻易北上,追击北迁的队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不光张俭知道,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契丹的士兵们随着宋军的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坚定,他们的责任就或是说活下去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契丹的未来。
在那长长的北迁队伍中,有他们的孩子,婆娘,父母,亲友,他们能后退吗?
不能,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死守上京城,能拖延一刻钟也是极好的,这样他们的亲人就能走的更远些。
只不过宋军这次不再化整为零的分散作战,而是组成了军阵,张俭知道这才是汉家最可怕的地方,要说打谷草,谁不会?
宋军,契丹军,即便是女真骑兵都会打谷草。
但宋军的军阵作战才是最拿手的,这是汉家最拿手的东西,即便是骑兵也能做到步兵的军阵配合。
游牧民族作战方式和汉家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马匹和无与伦比的机动性赋予了他们有着天生的优势,但在契丹和大宋之间的战争中消失为无形。
眼下的战争状况已经完全颠覆,宋军的速度更快,装甲更强,刀剑更锋利,弩箭的射击距离更远,人数更多,国力更强盛,这些东西拿出个两三样来就能让契丹人吃不消。
何况都集中在一起,更是让契丹人这种游牧民族的战争理念相形见绌。
契丹人也有排兵布阵,也有伏击和进攻,只不过骑兵作战不会和步兵作战那样有条不紊。
他们往往是见缝插针,遇到破绽之后便迅猛出击,否则袭扰包围,他们最不愿直接面对的便是令行禁止的汉家军阵。
即便是一只老虎遇到浑身是刺的刺猬也无法下口,只能从它最柔软的地方进攻…………
但令行禁止,说的简单,可能做到的无一不是精锐,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宋军人数不是百人,不是千人,甚至不是万人,而是百万!
这一点要归功于赵祯当初在军中规定的种种制度,一旦入了大宋军旅,所有行动只能听从指挥,“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这句话已经被赵祯刻进了宋军士兵的骨头里。
为何要对所有的新兵进行正步训练?为何要让军中的所有东西摆放一致?赵祯知道自己不一定会训练士兵,但他却知道服从在军中的重要性。
于是乎他的体能训练被参谋兵事院的参谋们改变,他的战术思想也被改变,只有和服从性相关的东西被全部保留下来。
所以才能做到眼下的宋军百万,令行禁止,挥臂如一………………
有创新就有改变,在大宋国力如日中天的情况下,参谋们改变了作战方式,用战车提高了步兵的行军速度,替代了他他们用脚行军的作战方式。
一来加快了他们的行军速度,二来保存了他们的体力,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步卒可以参与到有效的追杀之中。
大宋的军阵在距离上京城较远的地方只能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可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声音变得越来越有震慑力。
宋军不光是由骑兵组成,还有无数的马车,这些马车便是这个时代的的步战车,比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现步战车早了九百多年。
步战车的主要功能便是运送士兵,且在车上设有射击位置以及装甲保护,这些东西大宋的战车上样样齐全。
车厢四壁是一层铁皮一层厚纸甲,别小看纸甲,因为纸拥有很好的柔韧性且份量较轻,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纸铠劲矢不能洞穿,且并不会对士兵造成多大的负担。
当然纸甲毕竟是纸甲,在防护性能方面要低于大宋现在装备的板甲,所以在军中并不是装备在士兵的身上,但也成为战车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光是在战车中充当装甲,还作为备用战甲使用,在士兵身上的板甲遭战场上不可修复的损坏时,纸甲的保命作用要远比什么都不穿来的强。
这些纸甲有时不再是无奈的选择,因为大宋格物进步的关系,再加上出现了蒸汽机这种生产力“怪兽”,大宋的纸甲几乎都是通过机器捶轮。
这样一来原本叠成三寸厚的强度,现在可以叠的更薄,然后每方寸钉四个钉子裁制成甲。
平日里只需妥善保管便可,战时甚至不需要浇水便能达到劲弩不可洞穿的地步,至于刀砍剑刺,一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纸甲有着类似鱼鳞甲的布局,一块甲叶之下还有一块重叠的部份。
大规模战车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时代的战争常态,这种战车还不是先秦时期的战车,在大宋,战车更多的作用不是冲锋陷阵,而是起到运输和防卫作用。
当然这也不是大宋的专利,自汉代和匈奴大规模战争时期,战车布置成防御工事的用法就已经出现。在之后的岁月中,战车环绕为营也一直是汉家军队惯用的保留项目。
战车事实上一直没有被汉家文明所彻底淘汰,而是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形势,诸葛亮当年攻击陈仓的冲车,也是历代进行攻城的时候使用的重要战车。
巢车自《左传》中就有,相当于“装甲侦察车”,用于窥伺城中或远方的动静,带有可以升降的牛皮车厢。
便是神奇的木牛流马也算是战车的一种不过失传了,
偏箱车,侧面有挡板,可抵挡箭矢;洞屋车用于攻城的战车,侯景曾经用它和它的改进型尖头木驴攻克健康,上面抗矢石,下面可以挖掘破城。
塞门车,守城的武器,一旦城门被撞开,这就是活动的城门;塞门刀车,加以改进的塞门车,这样对方很难攀援,形成活动的壁垒。
云梯车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梯子,它带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多种专用攀城工具。
这些都是大宋战车的组成部份,当然攻城作战中有些不会出现,有些却是全新的出现,炮车就是其中之一,宋军把火炮安置在了车厢之中,四周是坚固的装甲。
方便运输的同时,也有一定的防护能力,当然这种防护在一定程度上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