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揭疑
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云霞父女,沈维白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做出相迎的态势。
他后面军阵中的苏甘军却紧张起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虎威将军李勇钦,万一他动了杀六少爷的心思,谁能拦得住?着要是他把六少爷给杀了,沈老太爷定会要了他苏家满门的命。
想到这里,苏甘军浑身汗毛都竖立了,他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甘军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六少爷并没有命令他去阵中,若是违了六少爷的令,他也是要受罚的。
正左右为难之际,他身后一个浓眉大眼的将官站了出来,走到他身边拱手道:“禀苏将军,六少爷这样有一定的危险,请允许属下去保护六少爷,确保六少爷的安全。”
没等苏甘军开口,将官又凑近苏甘军低声道:“苏将军,您不好出面的事,属下帮您办好,六少爷不责的话,属下便说是您派来保护六少爷的;六少爷责罚的话,就由属下独自承担,绝对不和您沾上一点干系。”
苏甘军听完属下的话,瞬间松了口气。
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属下,这小子最后那句话可是说到了他心坎上,搞得他当即就想点头同意。
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没点头,而是假意对属下说:“这样不好吧?”
“禀苏将军,属下认为并无不好之处,作为属下为上官您分忧本就是应该的,请您直接下令便是。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了。”将官再拱手作答。
苏甘军当即不再犹豫,他只记得这个属下的职位是个校尉,姓殷,具体什么名字倒是记不得了,便点头道:“那就请殷校尉务必保护好六少爷。”
殷校尉大声应是,领命之后即向阵中冲去,犹如一股旋风,卷到了六少爷身边。
这当儿,云霞父女刚好在沈维白对面站定。
殷校尉也不管六少爷没下命令,身形一闪就跳到了云霞爹身边,云霞爹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沈少爷这是要派人偷袭于我吗?”云霞爹手段干脆利落,三两下之后,就一只手反剪住殷校尉的左胳膊,另一只手则捏到了殷校尉的脖子,把他押着质问沈维白。
沈维白的俊脸立刻涨红,心里大喊冤枉,他还想在云霞爹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呢,又岂能如此造作?
于是瞪着殷校尉就暴喝起来:“你干甚么?谁准许这样对待李将军的?放肆!还不快给李将军道歉?”
殷校尉的脖子被云霞爹捏住,只能胡乱挥着右手,指着自己的脖子表示说不出话来。
“爹,您别放,我先把他的兵器给缴下来再说。”云霞见状上前一步,一把拽下了这个将官系在腰间的剑。
云霞爹见女儿已经得手,便放开了殷校尉的脖子。
殷校尉的脖子获得自由,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对着云霞爹长揖并道了歉。接着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云霞爹的手,说了一些佩服云霞爹好功夫的话。
云霞爹与他周旋了一会,表示不会怪罪于他之后,殷校尉才放心转身跟沈维白复命。
沈维白见云霞爹大方原谅了殷校尉,也就没有追究殷校尉,挥手让他退下了。
看着殷校尉离去的背影,云霞爹攥紧了殷校尉塞到他手里的纸条,这个人是甚么意思,平白塞纸团给我有什么目的?略一思忖,云霞爹觉得他得找个理由去看看这纸条里的内容才是。
“沈维白,我爹来了,也没有带任何兵器。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不打算再耽搁时间了,云霞直接向沈维白提了建议。
“行,那我们就…”沈维白爽快表示同意,只是他的开始两字还没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哎哟声给打断了。
只见云霞爹哎哟叫着捂住肚子原地转圈,转了两圈之后面色越发焦急,丢下一句:我腹痛难忍,且等我一下的话之后,就飞也似地跑回去了。
把沈维白和云霞都搞楞了,什么情况?
接下来沈维白就眼睁睁地看着云霞爹捂着腹部回到己方阵营,佝偻着腰转到山坡后去了。
再然后,他看到明光跟着转到山坡后去了。
不禁在心里暗骂了明光几句,觉得明光又讨巧去了,他真的有种想冲过去,把明光那碍眼的家伙挤开的冲动。
什么时候他才能正大光明地对明光说,走开,让我来,今后都由我来照顾云霞和云霞的家人!
垂下眼睑,遮掩了眼底的情绪,沈维白在心里拷问自己。
所以,自己要快些扳倒昏君才是,云霞爹对先帝非常忠心,希望他知道昏君所为之后能站到反昏君的阵营中来。
云霞虽然不知道父亲这一出是何目的,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替父亲做了解释:家父可能吃坏了肚子不舒服,沈少爷等等不介意吧?
从云霞爹冲到那边直接转到山坡后去的表现,沈维白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乐意做顺水人情,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想了想,他又专门对云霞说了一句不介意,人有三急,耐心等一等令尊大人是应当的。
这样总显得诚意十足了吧,沈维白暗中对自己的态度做了评判,感到很满意。
云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就多谢沈少爷的理解。”
两人不再说话,云霞把视线投向那个山坡,她挂心着父亲的情况。
而沈维白趁机偷偷瞅云霞,万千相思化作两道灼热的目光。
不过他得随时警惕着,不让云霞发现他在窥视她。
那边,转到山坡后的云霞爹屏退围上来的将士,只留下了苇杭。
然后摊开手心,把揉成一小团的纸条亮出来给苇杭看:“这是刚才沈维白那边的一个校尉塞给我的,所以我只得装成腹痛要出恭,跑回来打开看。”
原来岳父大人不是不舒服,苇杭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马上凑到云霞爹跟前,两人一起看向那张打开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小,歪歪扭扭,似乎是临时仓促写就的,不过尚能看清楚。
内容简短,只有一行字:秋风掀浪,根子在于为小儿子报仇。
落款是:关之约。
关之约,这是关大人定下的密语,云霞爹一下释然了,这个殷校尉是自己人。
“原来是关大人派到沈氏内部的人,关大人行事总是那么可靠周密。”他笑着指着最后三个字跟苇杭说。
苇杭也很高兴,看来关大人早有巧妙安排。
两人便专心解读这个字条的意思,毫无疑问,秋风是指的沈秋风。
“岳父,沈秋风为小儿子报仇是什么意思?”这一句,苇杭着实不解。
云霞爹嗯了一声,沈秋风有个老来得到的小儿子,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那个时候他和先帝都还是少年人,苇杭不知道也很正常。
“沈秋风的小儿子是被你皇叔失手推下假山摔死的,死的时候才八岁。”云霞爹一边说一边撕碎了小纸条,分别塞进了两个小土坑里,用脚蹭土把坑填了。
“岳父的意思是沈秋风这次叛乱的起因在这个上面?”苇杭很快明白过来。
云霞爹肃然点了点头:“杭儿,看来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了,我得出去了,不然沈家那个小子该起疑了。”
“好,岳父,让我搀着您出去吧。这样要显得逼真些。”苇杭伸出手扶住了云霞爹。
第1051章 释疑
“好!”云霞爹笑眯眯地应了。
等要转过山坡时,云霞爹才收了笑,在苇杭的搀扶下走到了军阵前,与苇杭点头作别后,往阵中走来。
他走得比较慢,看着确实向肚子不舒服的样子。
快到阵中的时候,云霞正准备迎上前去,结果沈维白抢先一步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询问云霞爹好些了吗?
他这个举动倒把云霞爹搞得一头雾水,这小子是吃错了药了,还是又在打甚么鬼主意?
被沈维白挡住的云霞秀眉微微蹙了蹙,她很清楚沈维白这么做的目的,非但没有开心,反而在心中添了烦恼。她暗暗下决心,等闲一定要跟沈维白说清楚,不要再让他心存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我松快多了。”云霞爹避开沈维白伸出的手,回了沈维白一句。
伸出的手落了空,沈维白尴尬地收回,呐呐道:“那就好,李将军,那咱们开始说正事。先帝真是被昏君害死的,您难道不想替先帝报仇吗?您可是先帝最忠心的臣子之一啊。”
沈维白开始了他的劝说之路。
没等云霞爹开口,云霞先堵住了沈维白的嘴:“核实先帝遇害的真实原因必须慎重对待,不可能你说一句我们便相信。”
“是真的,我祖父查证过当年的情况,昏君联合西戎人毒死了先帝,然后谋夺了皇位。”沈维白见云霞父女不相信,显然急了:“所以昏君继位后才含糊放过了西戎,不仅没有派兵去攻打西戎,后来还娶了西戎王的女儿。我祖父当时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辅佐昏君的。”
云霞爹抚着腹部,垂下头,眼睛里跳动着两簇火苗,心里更是如油煎一般,先帝真要是昏君所害,他第一个饶不了昏君。
但在沈秋风的孙子面前,他不能表露出半点异样。尤其是他得到了纸条之后,更不能被狡猾的沈秋风牵着鼻子走。
沈维白见云霞爹低头不吭声,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又继续往下说:“昏君为了得到自己的皇嫂,还派人杀了先帝的遗腹子,自己的侄子。其心之狠厉毒辣,让人叹为观止,此人不诛,天道何在?”
说完,转向云霞,想得到云霞的认同。
结果一看,云霞压根就没有听他说话,似乎在走神。
云霞此刻确实在想事情,刚才父亲回来朝她递了个眼神,让她觉得大有玄机。
聪明的她已然明白了父亲刚才跑回去,应该不是肚子不舒服,而是有其他原因。
是什么原因呢?她不禁琢磨起来,父亲离开前除了跟那个殷校尉接触过外,就没有什么异常了。
她往沈维白身后的沈氏阵营看了看,见那殷校尉笔直地站在第一排,正全神贯注关注着阵中的他们。
难道这殷校尉刚才是故意冲过来,借此机会好和父亲有接触?她敏锐的观察到了父亲脸上有那么一抹轻松,会是殷校尉带来的吗?
云霞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浑然不知道沈维白此刻正不开心得紧。
大概想好了该怎么跟沈维白说之后,云霞爹抬起头,盯着沈维白。
沈维白也不示弱地盯着云霞爹,两人的视线相接,目光中都透着一股子倔强和不服输的意味。
云霞爹心中一动,如果不考虑沈秋风,单从沈维白来看,这小子倒是个人模人样的,待人接物也尚可,昏君会把自己最疼爱的四公主下嫁给他,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就今天来看,这小子小小年纪,却沉稳镇定,颇有将领风度。
阅人无数的云霞爹也觉得加以培养,这沈维白会是个领兵的好手。
可惜的是沈维白被他的祖父忽悠着,不知就里地冲到了前面,成了一枚棋子。不,也不能完全说是棋子,沈秋风那个老贼已近垂暮之年,即便野心勃勃,也只能有心无力,最后的好处还是会给这个孙子的。
两人静静对峙了一会,沈维白率先打破沉默:“李将军,请问这便是您要和我相谈的态度吗?”
见这小子发急了,云霞爹才开了口:“我的态度很明确,一切都要自行查证后才能下结论,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肯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沈维白被噎住了,张了张嘴愣是没有接上话。
收回神思的云霞正好看见沈维白吃瘪,然后一脸尴尬的表情,心里想笑,又只能憋着。
沈维白也看出了云霞在憋笑,顿时暗中气恼,面上神情变幻之后,咬牙决定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他就不信了,听了这个消息,云霞父女还不为所动。
只要他们心神乱了,他就有机会了。
于是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云霞爹说:“李将军既然不相信晚辈的话,那晚辈再说一件与李将军息息相关的事情。”
正准备说出纸条上所写事情的云霞爹,听了此言,便扬扬手道:“那你说吧,我倒想听听与我相关的事情是甚么?”
“那晚辈就直说了,李将军府上的管家丁默卿,是西戎王的亲舅父,而您的弟弟李永钺,实则是丁默卿的儿子。现在丁默卿已经携家带口逃到西戎去了。
这也是我祖父查证到的,您可以自行去查证。
按理说,这样的家丑您不该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应该早就查出再遮掩干净,而不该被外人查出才是。”
说完,沈维白顿时有种出了一口气的感觉,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吧,那就直接打你的脸。
云霞爹眼瞳一缩,面色沉了下来,刚才对沈维白的那点好感顿时消失殆尽,这小子忒不厚道了。
“沈维白,李永钺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说这些对我们有什么意义?”云霞抢先嚷了起来,煞是气恼。
云霞爹点了点头,语气异常严肃地接过了云霞的话说:“云霞说得对,李永钺这事情我们早就有定论,不用你来提醒。反而是你的祖父,为了他不可告人的野心,为了给自己死去的小儿子报仇,聚兵反叛,不顾江山社稷,不顾东原百姓的做法,定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沈维白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李勇钦怎么知道的?李勇钦怎么会知道?
这是他们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啊!
第1052章 错怪
沈维白背上爬满了冷汗。
云霞在父亲说了话之后,立刻盯紧了沈维白,把他的表情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沈维白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惊讶,云霞都看在了眼里。
现在她已经很肯定,父亲之所以会突然这样说,是那个姓殷的校尉向父亲传递了消息。
记得殷校尉曾与父亲握过手,那一定是那是塞了纸条到父亲手里。
云霞三下五除二之下就已经挖掘出了真相,她也下了决定:接下来就配合父亲把沈维白给劝说回正途来。
且说沈维白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他叔叔死了这事情云霞爹是知道的,猜到这上面来也不足为奇,自己刚才太过大惊小怪了。
再说,这事情根本扯不到昏君身上来,所以云霞爹只是胡乱找原因来安在这上面的,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沈维白慢慢抬起眼皮,面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嘴角还噙了一丝浅笑。
看他恢复如初,云霞爹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
沈秋风选择让这个孙子做继承人,还算是有眼光。
这时沈维白开了口:“李将军,我祖父是不会把家事带到讨伐昏君这件国事上来的。”
云霞爹扫了他一眼:“我看未必吧?有些事情你祖父也不会都告诉你的。”
沈维白被云霞爹的眼风一扫,脸色跟着就黯淡了些许。
再看云霞听完她父亲的话后跟着点头,沈维白的心下沉得更厉害了,不行,他不能这样让他们父女看扁了去。
于是抬起头,有些执拗地挺了挺胸膛,朝云霞爹抱拳道:“李将军此言差矣,晚辈的叔叔已辞世多年,家祖父何必等到现在还翻出旧账来,有意思吗?再者说了,家叔是先帝失手致死的,为什么要怪罪到昏君头上去?”
云霞猛然抬起头,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事情好像就要被她抓住了。
沈维白的叔叔是先帝失手致死的,那先帝的死会不会有一定的联系?
她猛然看向父亲,见父亲皱起了眉,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沈维白见自己这两句话一出,云霞父女脸色都有所变化,立刻觉得自己说到了关键处,哼,这下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老是把我的祖父想得那么龌龊,太过分了!说起来,我叔叔的仇本就该报,祖父隐忍这么些年,是因为昏君实在不堪大任才报的,难道不对吗?
当年昏君刚即位时,祖父还全心全意地辅佐过他呢,你们怎么不记着祖父的好?
沈维白在心里为他的祖父开脱,云霞也在心里把先帝、昏君、沈秋风三人的关系理了理,她有了一个不成形的猜测,沈秋风当年支持昏君,莫不是就是因为憎恨先帝杀了他的小儿子?再联想到沈秋风与西戎王的关系,云霞心里打了个突,搞不好深秋风当年就与西戎王勾搭上了,联手害死了先帝,早就为他的小儿子报了仇了……
现在又不能问父亲那个殷校尉给了他什么信息,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准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要不要跟沈维白打个商量,中场休息下再谈?或者她也装下肚子疼?
还没想好,她父亲清了清嗓子,语气低沉地出了声:“那是因为你祖父不知道实情,错怪了先帝,大错特错了!”
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云霞爹停住了,这个在战场上流血汗却从未流过泪的七尺男儿竟哽咽了。他抬头仰望苍天,不让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流出来。
到现在,他已经隐隐知道了先帝的死因,先帝太冤屈了。
“爹,您还好吧?”见父亲难受,云霞忙关心询问。
云霞爹摇摇头,对着女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霞儿别担心,爹撑得住。”
“怎么会错怪呢,晚辈听家祖父说,当年身为太子的先帝亲自向他致歉,还很有诚意地赔偿了沈府。李将军为了先帝,难道要置事实于不顾,做出颠倒黑白的事情来吗?”沈维白只觉得云霞爹是在睁眼说瞎话,意图糊弄他,所以立即争辩起来,态度还很强硬。
云霞爹抬手拭掉了不受控制滑出眼角的泪花,叹了口气,定定地看向了沈维白:“罢了,事已至此,我今天便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真相。”
云霞爹的神情,有七分伤悲,两分后悔,一分落寞,整个人在这方开阔地中显得特别萧索,就连他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充斥着低气压。
莫名的,沈维白的身子就肃然发紧,不由自主地端立,两只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把两只耳朵竖起,准备听云霞爹即将说出的话。
云霞伸手搀住父亲,默默地给予父亲支持的力量。
两边阵营的将士看着阵中的三人,都心思涌动,小声议论起来。
边城军们看见大小姐扶着将军,对沈维白生出恨意来,他们以为沈维白惹了将军生气,商量着等会将军下令攻打的时候,要狠狠地收拾沈维白和他的军队。
而沈维白这边的人则在担心自家主子会上当;担心主子办不好老太爷交代的事会受罚,然后他们也会被波及;担心六少爷会不会被大少爷取代;担心大少爷来管着他们,他们的日子又会不好过……当然除了第一个担心可以说出来外,其他的都只能藏在心里。
这里面唯一不担心的只有殷校尉,此刻他虽然面上装着着急,其实心里一片坦然,办好了关大人交办的事情,接下来李将军定然能解决一切难题的。
“当年…”云霞爹的思绪随着回忆飘回了那一天。
那时先帝和他都还是青葱少年,七皇子是先帝的小跟班,总是喜欢跟在他们后面。先帝的母后早逝,七皇子的母妃生他时就难产过世了,所以先帝对这个弟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疼惜,很是喜欢。
沈维白的叔叔沈仲然是沈秋风的妾室所出,是个老来子,同样的也是幼年丧母,所以作为七皇子的伴读,与七皇子关系很好。
出事那天,七皇子与沈仲然屏退了随侍,躲在皇宫御花园里的假山上玩耍,两个孩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母亲这个话题上,说话间沈仲然对七皇子的母妃有不敬之语,七皇子当即就翻脸了,与沈仲然吵了起来。
两人在高高的假山上推搡,一不留神,七皇子把沈仲然掀下了假山。
也是合当有事,沈仲然跌下去时后脑勺在假山上磕破了,当即脑浆迸出,躺在地上扭了两下就没气了。
七皇子当场吓蒙了,服侍他的两个太监赶来一看情形不对,忙怂恿七皇子去找太子哥哥想办法,于是七皇子就找到了先帝。
彼时他正和先帝在东宫书房,七皇子哭着赶来,泣不成声,根本说不清楚。
服侍七皇子的两个太监都是先帝亲自挑的,倒是很忠心可靠,一个留在御花园善后,一个陪着七皇子过来,这会儿便由他把事情大概向先帝禀报清楚了。
说完后太监立刻跪求先帝救他的主子,连头都磕破了。
听完太监的讲述,所有人都惊呆了,兹事体大啊!
虽然是失手,但致大臣之子,皇子伴读死亡,七皇子定会受到重罚,按照东原惯例他还会被提前赶出宫去。
第1053章 证据
皇子成年后才会分封地,然后去封地做封地之主,而七皇子这种临时赶出宫的,封地小得可怜不说,还都在边远不毛之地。
其实那也算不上封地,实则就是流放之地而已。
七皇子的生母身份卑微,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在一众皇子之中毫不显眼。在宫中,有太子哥哥照看着,日子尚可,到了荒凉的小封地,又是犯了错的皇子,他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先帝怎么忍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遭罪,所以他当下就在心里下了决定,绝对不会让七皇子被撵出宫的事情发生。
那怎么办?只能由他自己把此事扛起来。
身为储君,且又已经正式入主东宫,皇上对他的惩罚会相对小一些,但肯定会有惩罚,也对他有不小的影响。
所以当先帝做出决定时,在身边的几个心腹,包括云霞爹都是不赞成的,但先帝一意孤行,坚决要帮七皇子顶罪。
他说事情不出已经出了,七皇弟还太小,他这个当皇兄必须帮七皇弟,这是他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家见先帝主意已定,尽管很为先帝担心,但也只能按照先帝的命令办事。
于是大家简单商议之后,云霞爹亲自去了御花园处理善后事宜,其他的几个心腹各有分工。
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很快把事情压在了可控范围之内。先帝则去见了他的父皇,父子二人关着门说了好一会儿,等云霞爹办完事情赶去时,先帝已经从大殿出来,不过走路明显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跪久了的缘故。
最后,先帝如愿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云霞爹也不清楚先帝是怎么跟他父皇说的,以至于圣祖皇上都没有派人去查查事情的真伪,就全然相信了先帝的话。
接下来,先帝亲自向沈秋风赔罪,诚意十足,沈仲燃也得到高规格的安葬,事后沈府还收到了大额赔偿,沈秋风的职位亦得到了擢升。
沈秋风也表了态度,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而太子只是失手错杀了他的犬子,还亲自登门赔罪,让他惶恐不安。言外之意,他心中一点怪罪的念头都没有。
云霞爹向前走了一步,紧盯着一脸错愕的沈维白说:“现在看来你的祖父是口是心非,他根本就没有原谅先帝,一直怀恨在心。”
“我觉得当年先帝被害一事很蹊跷,不排除这中间有你祖父的手笔。”云霞接过话头,甩了这么一句给沈维白。
沈维白后退了半步,刚才云霞爹说的话把他惊到了。
难道真的是祖父怪错了人?不是先帝害的叔叔,而是祖父一力辅佐过的昏君?祖父还让他和大哥与真正害死叔叔的仇人之女结了亲,要是祖父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昏过去?
慌乱中,沈维白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云霞爹还在继续说话,可他脑中已然变成一片空白,云霞爹的话一句都没听清楚,只见云霞爹的嘴在张张合合。
“嘶~”沈维白暗叫了一声,刚才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可是清晰的痛感让他明白,都是真的。
他不得不回到了现实中面对,只是视线与云霞爹的视线相接的一瞬,他心中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别了开去。
云霞爹心中一滞,刚才事情的真相对沈维白的冲击应该不小,他的祖父看来只捡了应该让他知道的事情跟他说,但这小子定然已经理出了部分头绪。
“一味地愚忠愚孝于你的祖父,可能会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来,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判断,做出正确的抉择。”
于是他云趁热打铁,语重心长地劝说沈维白,话不多,但是足以点醒人。
沈秋风虽然十恶不赦,但沈维白才刚接手沈家家主之位,应该还未做过什么坏事,把他争取过来便是一件大好事。
云霞与父亲的想法一致,所以接着父亲的话也开始劝说沈维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特别指出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东原社稷江山,黎民百姓计,就不能让东原内部先乱起来,而应该一致对外,去对付挑起战争的西戎兵和北凉兵才对。
沈维白虽然不吭一声,但是他的神情有明显的变化,不像起初那样面带淡笑,而是肃重了许多。
对沈维白还算了解的云霞知道,这家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不过她也意识到,要一下转变沈维白的想法,让他现在就与他祖父分道扬镳也不现实,但至少这是一个比较好的开端。
果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维白看向了她,眼中情绪复杂,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云霞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她怕沈维白提出什么她不愿意接受的要求来。
好在沈维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转向了她父亲,朝父亲拱了拱手开口道:“李将军,晚辈刚才陈述事实的时候您说要证据才能相信,那现在晚辈也不能只凭着您的口述就确认事实。”
说完还挑衅般地朝云霞看了一眼。
“沈…”云霞急得叫了起来,这家伙还是一贯的鸡贼,敢情刚才跟他说的时候,他还在转着这样的脑筋,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烦人!
云霞爹却出声打断了女儿的话:“霞儿,让为父来与沈少爷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朝云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云霞不要着急。
再转向沈维白道:“我早已料到你会这么说,要证据是吧,我可以提供。”
沈维白显然没有料到云霞爹手中握有证据,有些惊讶地回了一句:“李将军现在就要拿证据给晚辈看?”
云霞爹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你祖父跟你说过你叔叔死后的情况没有?”
“当然说过,叔叔正当外傅之年,聪明伶俐,前程不可限量,鲜活的一条生命还未来得及成才就终结了,惹人唏嘘。祖父有多疼爱他便有多伤心,如果不与家里人讲述心中的苦悲,难道让他老人家憋坏自己么?”说到这上面,沈维白的语气急了起来。
“我并没有说你祖父不能讲,反而是觉得他该讲,该仔细讲。”
云霞爹的话让沈维白微微一愣,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他又看了看云霞,见云霞也不甚理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沈维白更迷糊了。
于是试探着接话道:“这跟您说的证据应该没有关系吧?”
云霞爹却承认很有关系。
这下沈维白完全顶了一头雾水,脑门上都写满了问号。
“爹,您的意思是沈少爷的叔叔不是先帝害死的证据就在他自己身上?”云霞率先明白了过来。
姑娘清冷的声音灌入沈维白耳中,一语惊醒了他这个梦中人。
第1054章 有证
他立刻把急切的目光放到了云霞爹身上。
“李将军,请您直接告诉晚辈吧。”沈维白显然已经急得不行了,出口催促起来。
云霞撇撇嘴心道:这下你知道着急了?刚才不是还摆出强硬的姿态来么?切!
不过面上却不能显山露水,只悄悄用揶揄地眼光扫了沈维白一眼,然后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沈维白一心要想知道真相,压根没有心思在意,于是云霞又再送了他一个更大的白眼,心里暗爽:这叫买一赠一,完美!
在沈维白的期待中,云霞爹开了口:“御花园善后事宜是我处理的,当时我亲自检视了你叔叔的尸体,在他手里发现了一个小玉佩,他捏得很紧,我试图从他手里取出玉佩,没有成功。
我分析那是他跌下去时伸手乱抓从七皇子身上拽下来的,想着先帝平白担下了这件事情,日后留个证据也好证实他的清白,我便没有再从你叔叔手中取这块玉佩。”
沈维白一直在仔细倾听,没敢打扰分毫,这时突然插了一句:“我知道那个玉佩,祖父说那是先帝的玉佩。”
祖父曾把那个玉佩给他看过,告诉他只是他叔叔死时紧紧攥着的,是叔叔被害死的罪证。
记得那一刻祖父的哀痛极其强烈,连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似乎都填满了悲伤。
祖父浑浊的眼中转着泪水,抖着嘴唇,声音暗哑地对他说:“维白,你叔叔死不瞑目,死得冤啊!
你叔叔那双眼睛一直就那么睁着,直到祖父说会为他报仇,用手才给他合上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想起你叔叔那双眼睛,心里就一阵阵绞痛。”
说完这话,祖父突然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维白,害了你叔叔的人也没有好下场。”
是了,后来太子继位,没几年就死在了西戎边城,是被西戎人毒死的,叔叔的大仇也算得报。再后来,祖父觉得昏君越发不似明君,不配再当皇上,才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若叔叔真的不是先帝所害,而真正害叔叔的凶手好好的活着,还逍遥了这么多年,祖父知道实情后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更加难受?
现在云霞爹却告诉他,那块玉佩是先帝没有害叔叔的证据,反正他也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奥义,索性听云霞爹怎么说吧。
沈维白重新把视线移到了云霞爹身上,等待他往下说。
“是,那个玉佩是先帝的,可先帝把它送给了七皇子。”云霞爹点头承认,但话锋一转又道:“七皇子很喜欢那块玉佩,所以在七皇子生辰时,也就是你叔叔过世前一个多月,先帝把玉佩放在送他的生辰礼物中一并送给了他。”
沈维白晃了晃头又插了一句话:“李将军,先帝是不是把玉佩送给了七皇子谁能证明?”
他觉得已经过去这么久,当事人先帝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云霞白了他一眼,薄怒道:“你不能等我爹把话说完吗?”
哼,平素不是自诩很沉得住气的人吗?这样子好像我爹说话多不靠谱似的,云霞对沈维白又添一层不满。
“当然能证明。”云霞爹肯定道:“那块玉佩自个就能证明。”
“玉佩自个能证明?怎么证明?晚辈看过那块玉佩,没有看到任何能证明的东西。”沈维白摇摇头,觉得云霞爹是在故弄玄虚。
这让云霞很不爽:“我爹从不打诳语的,他说能证明那定然能证明。你不要打断别人说话,这很不礼貌。”
说完,云霞第三次朝沈维白翻了个白眼。
这次沈维白接受到了白眼,神色萎靡下来,嘴里呐呐地嘀咕了一句,他只是太着急,毕竟是牵涉到他的叔叔受害的真相。
他的解释云霞没有理睬,自顾自地扭开头去。
“霞儿放心,为父会让他心服口服的。”云霞爹见状忙宽慰女儿。与此同时,他心里深感欣慰,以前夫人来信告知他说,女儿对这个沈维白有情,现在看来,女儿已经完全放下了。
这样好,杭儿不用再有担心了,他和夫人也不用再担心了。
云霞爹心情甚佳,对沈维白的态度也宽和了许多。
“沈少爷也不要慌,那玉佩之所以能证明,是因为先帝对七皇子这个兄弟特别疼爱,所以送玉佩给他也花了一番巧心思。
彼时,先帝还专程征询了大家的意见,最后请能工巧匠把对七皇子的美好祝愿刻在了玉佩上。
而那玉佩本就很小巧,先帝特意请了能工巧匠用微缩工艺镌刻的,内容是天佑福七享平安,内中福七是七弟有福气的意思。
抬头有赠字,落款是先帝的名讳。”
云霞爹耐心跟沈维白解释了一番,连先帝所刻内容都说得一清二楚。
沈维白喃喃念了一遍天佑福七享平安,也在心中感叹先帝对这个弟弟的上心。
“你可以去找出这块玉佩查证,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云霞爹不紧不慢地提醒沈维白。
这次沈维白没有反驳,在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云霞爹的话,能说得如此清楚,连玉佩上所刻内容都知道,造假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所以沈维白缓缓地点了点头,朝云霞爹施了一礼:“李将军,晚辈会去证实的。”
见沈维白很配合,云霞对他的不满情绪也消了些,正准备趁热打铁再劝劝他,父亲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云霞便打消了再劝沈维白的念头。
也对,总要给沈维白一点考虑的时间才是。
“沈少爷,我还知道另有一个证据。当初先帝的老师,太子太傅章大人深谋远虑,瞒着先帝,亲自劝说七皇子简单写了个事件说明。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以备万一可做待查之用,现在这份七皇子亲笔写就的说明就在章大人的门生手中,回京后我可以帮你找到这份说明,供你查证。
在找到证据前,我保证不会对你带的队伍有任何威胁。”
这话一出,沈维白再无犹疑,他退了一步,对着云霞爹郑重躬身拱手道:“李将军,晚辈也在此表态,在查到真相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那好,沈少爷回京查证,我们可以一路同行。”云霞爹笑着发出邀请。
这小子既然听懂了他的话,也回报了诚意,那他就再多表现一些诚意吧。
沈维白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点头说好,又转头对云霞施了一礼:“还请李小姐一路多担待。”
云霞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好说好说。”
于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军阵中。
沈维白宣布与李勇钦的边城军一道回京的命令,铁栓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六少爷再说了一遍,又严肃地让他赶紧收拾准备,铁栓子才明白事情已成定局。
他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却又不敢问,六少爷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瞪着眼对他说,怎么想反抗我的命令?
吓得铁栓子猛摇头,一溜烟跑去做事去了。
边城军中,苇杭和云霞呆在一个角落里,苇杭认真听着云霞跟他讲刚才与沈维白斗智斗勇地经过,脸上渐渐浮起浅笑。
云霞说完,又特地跟他说了,对沈维白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现在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第1055章 发誓
她说这话时略带羞涩,脸上飞着红霞,风吹乱了她的乌发,也吹乱了苇杭的心。
苇杭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像打着强劲欢快的鼓点。
年轻人的唇迅速上扬,嘴咧开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脸上的笑容也愈加灿烂明亮。
此刻他感觉自己成了天地间最幸福的人。
云霞把话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在意苇杭的看法,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就对苇杭说出了这番话。
是的,因为苇杭在她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她怕苇杭吃醋,怕苇杭对她和沈维白重逢有想法,怕苇杭不开心,所以急着跟沈维白撇清关系,急着告诉苇杭她心里只有他,与沈维白已经成为过去,不再有可能了。
苇杭兀自激动不已,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和云霞之间不会再有其他人,今后,只有他们俩执手偕老。
于是激动之余,他也按捺不住地跟云霞表达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掏心窝子的心里想法。
年轻人的俊颜染着红,声音则带着雀跃和欢喜,柔情似水地向心爱的姑娘表白:“云霞,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他的表白让低着头的云霞抬起了头,苇杭那双乌湛湛的深邃黑眸便闯入了她的视线中,此刻晶亮有神,恍若璀璨星辰。
这双眼睛,生得真是好看!
这张脸,也是颜值在线,帅气迷人!
这个人更是优秀耀眼,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把视线往下移了移,见苇杭的右手正按在他自己的心窝处,大概是想向她表达这颗心里装的都是她吧。
嗯,就连手都这么漂亮,实在是完美。
云霞毫不吝啬地对苇杭进行了大肆夸奖,不过,母亲那天和她谈话的内容也突然跳入脑海中。
母亲说得对,苇杭这样完美的男子,身份又特殊,现在只钟情于她,将来却不一定……
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惆怅随之升起。
她是绝对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苇杭的。
神色跟着黯然下来,云霞连忙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直达她眼底的担忧之色。
刚表完白乐呵呵的苇杭,只当云霞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笑意更浓了。
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深呼吸了几个回合,云霞不由自主地甩了甩头,想把脑袋里的惆怅和担忧都给甩到天边去。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苇杭紧张起来,连忙关切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云霞神情恹恹地回了一句。
听话听声,苇杭发现云霞的声音不大对劲。刚才她还兴致盎然,一下变得萎顿,是怎么了呢?
苇杭赶紧回忆刚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问题,好像没问题啊?他是真心实意地告诉云霞,她在自己心里占有多重要的位置。
不行,一定要找出原因来,否则他会寝食难安的。
云霞偏过头去看那些忙碌的兵士们,心中亦在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问苇杭,让他拿出一个态度来。
但他们周围已经有兵士过来了,队伍马上要启程,现在说这些似乎有点不合适。
正踌躇着,苇杭倒是先开了口:“云霞,你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吗?”
“呃,当然没有不相信,你怎么这么问呢?”云霞诧异地看了看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觉得你突然不开心了,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你没有信心。”苇杭就跟自己做错了事一般,言语中竟满是歉意。
云霞被他的说法逗笑了:“没有啦,你做得很好,我对你也有信心,只是,算了,不说了,差不多该启程了。”
“云霞说吧,说出来我才好改进,要不然我一颗心会悬着落不到实处的。”苇杭央求。
“既然你非要我说我就简单说说吧,苇杭,你以后若是做到九五之尊的位置,是不是也会三宫六院,那现在跟我说心里只有一个人会不会太早了?”被苇杭一求,云霞心一软,便低声透露了一句。
听完,苇杭神色一凛,几乎没有思索,就斩钉截铁地吐了两个字:不会!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补充道:“云霞请放心,即便那样我也不会有三宫六院。我会像我的父皇一样,只有你一个皇后。”
云霞正想说,时位移人,大臣的劝谏、外界的压力等等都会逼迫人做出改变,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一定呢?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苇杭便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可以对天发誓,苍天在上,我萧苇杭今天说的话一定会做到,若是做不到…”
“苇杭,我爹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走过去吧。”云霞打断了他的话,朝父亲那边奔去了。
她不想让苇杭发毒誓,比起其他的,苇杭的平安更重要。
罢了,暂时就此打住,不提这事情。
见云霞跑走,苇杭楞了一息,也跟着跑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思忖云霞的话,挺秀的剑眉微皱,云霞有此担心,是他的错,他要尽快想出好办法来打消云霞的担心。
云霞爹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赶过来,便笑着对他们说正要着人去找你们,结果你们还挺及时的。
有几个将官迎上来,又对云霞一顿夸奖。
刚才他们得知沈维白放弃对战,要与他们一道回京之后,都特别开心。将军和大小姐巧妙化干戈为玉帛,避免了骨肉同胞相残,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将士们对将军的尊崇之心更甚,但将军一贯对他们的夸奖淡然处之,他们一说,将军便会扯开话题打断,所以逮着机会便夸大小姐。
“各位叔伯兄长们,云霞当不得此功,主要是我爹的功劳。”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云霞索性把锅甩到了父亲身上。
云霞爹立马截住话题,让大家整装出发,将士们不敢违令,也就散开了。
边城军先行,沈维白的队伍在后面。
断了腿的佟铁和受伤的铁珠子听说六少爷不打李勇钦了,还命令队伍跟着李勇钦的边城军一道回京,都懵了。
铁珠子非要让人扶着他去见六少爷,他和李勇钦交手受了伤难道就白受了?六少爷莫非中了李勇钦的**计,竟然不顾老太爷的命令,放走李勇钦不说,还要跟着他一道回京城。
一定是被**了,铁珠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等他被扶着到了沈维白面前时,沈维白正在安排马车,要让他和佟铁,以及受伤的兵士乘坐。
见他过来,便指着一辆马车让他坐上去。
“六少爷,您不按照老太爷的安排,老太爷会发怒的。”铁珠子瞅了瞅周围,没见着他的师兄铁栓子,就自己大着胆子提醒六少爷。
沈维白皱了皱眉,撩开马车的棉帘子,对扶着铁珠子的兵士说:“把他扶上去,安顿好。”
那兵士立刻照办,铁珠子被架着上了马车,又赶紧从马车窗上探出头:“六少爷,属下斗胆,您可千万别上了李勇钦的当,被他灌了**汤啊。”
沈维白这才明白过来,铁珠子以为李勇钦对自己施了**计。
他不禁笑了:“铁珠子,你想得太多了,不用操心,小爷我自有分寸。行了,你就安心呆在马车上养着伤,跟着队伍行路吧。”
说完摇摇头转身走开,去看佟铁去了。
第1056章 勇气
铁珠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又嚷了起来,沈维白停住脚步,转身对他说:“铁珠子你放心,小爷我跟你发誓,绝对没有被甚么**汤迷了魂。
现在到此为止,不用再劝我了,按着我的命令行事。”
六少爷把话都说成这样了,铁珠子只得应了,从小窗边缩回头,听话地呆在了马车里。
很快,马车开动,铁珠子在马车的晃动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队伍开拔后,沈维白在沈氏的队伍中走了一会儿,便想快马加鞭赶到前面去,好和云霞多呆一会儿。
跟在他身边的铁栓子提出要与他一起去,保护六少爷是他的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不用,我已经和李勇钦将军达成协议,他不会对我不利的。”沈维白一口回绝了铁栓子,命令他管理好队伍就行了。
说完,沈维白快马加鞭撵上了边城军,又超过中后军,直接追到前军,才看到云霞很苇杭的身影。
此时,云霞和苇杭正并肩骑着马,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沈维白巴巴地从后面追上云霞和苇杭,横插到了他们的中间。
“你有什么事情吗?”虽然心里不喜沈维白,云霞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他一句。
沈维白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反问,没有事情就不能与老朋友会个面吗?
云霞暗暗翻了翻白眼,信你个鬼,还好意思扯老朋友,你特么差点就和我们兵戎相见了。
一直没有出声地苇杭笑了笑,沈维白明显是口是心非,说什么老朋友会面,不过是借口罢了。
等等,老朋友?这家伙已然看出了他的身份?
正思量间,沈维白已经转向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明光,你答应我的条件可没做到啊!”
云霞转头打量了沈维白一番,这家伙居然已经认出了苇杭?看来还挺有眼力。不过你插在我和苇杭中间,这眼力劲又到哪儿去了?
既然已经被沈维白看穿,苇杭也就不再示弱,他拉了拉缰绳,让马儿的速度稍微慢了下来,才侧过头对沈维白说:“驸马爷难道不清楚,现在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了吗?”
他把驸马爷三个字咬得很重,沈维白已经使君有妇,就该不再肖想云霞才是。
果然,沈维白被苇杭噎得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语,他暗暗抽了抽嘴唇,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说你答应我的条件。”
“我答应你的条件当时是做到了啊。”苇杭不紧不慢地回答。
听了两人的对话,云霞明白了,敢情沈维白还曾经跟苇杭讲过条件,她很不高兴,你沈维白凭什么啊?
“沈维白,你提了什么条件,什么时候的事?”
云霞质问的话让沈维白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他怎的就没有考虑到明光可能会不告诉云霞呢?失算了,这下在云霞心目中留下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沈维白暗暗咬牙懊悔,但是云霞的问话他不得不回答:“没什么,就是一个不甚重要的事情。”
这小子想含糊混过去,云霞怎会如他所愿?她秀眉一挑,语气不善地说:“沈维白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等我查到是什么事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霞小小地威胁了一下沈维白。
显然被云霞的话威胁到了,沈维白拽着缰绳的手一紧,连带着马儿的速度都降了下来。
云霞和苇杭便骑到了他的前面,两人并行,留开的距离很近,沈维白发现她根本不可能再插到中间去。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云霞和明光煞是登对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自己不交代,明光也会交代的,还不如自己主动告诉云霞。
于是侧身在马身上拍了一下,加速追了上去。
云霞早就料到沈维白会追上来,所以抢先占了最左边的位置,苇杭与她心有灵犀,紧挨着她行在了道路中间,沈维白追上来之后只能走在最右边。
刚才还能走在中间的沈维白此刻心里的落差还是很大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结果还有让他心沉下去的事情等着他,因为云霞已经在问明光他沈维白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不等明光开口,沈维白便认命地交代了。
听完他的交代,云霞立刻瞪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怨怪。
接着便看向明光,眼神立刻变得柔和,连说的话都那么温软:“原来你离开是受了他的要挟啊。”
沈维白一听,心里更加凉飕飕的,看来云霞对自己的印象更差了。
好在明光比较厚道,对云霞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此揭过吧。”
这让沈维白转悲为喜,对明光感激得很。
云霞剜了沈维白一眼,因为他,自己和苇杭分别了那么久,所以那段时间自己多伤心,结果全是他造成的,哼!
被这一眼看得低下了头,沈维白暗自哀叹:唉,他就不该跑来自取其辱。
接下来,沈维白就装哑巴,只听云霞和明光说话,气氛明显有些尴尬。
于是三人一起往前走了一小段之后,沈维白提出要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苇杭和云霞自然没有意见,沈维白便灰溜溜地掉转马头回去了。
等沈维白走远,云霞和苇杭对视一眼,都噗嗤笑出声来。
沈维白虽然讨厌,也给他们带来了笑料。
笑过之后,苇杭正色道:“云霞,我知道沈维白对你还存着别样心思,但现在正是要争取沈维白站到我们这边的关键时刻,所以我们对他的态度要稍微好一些。”
“道理是这样,可我不愿意让你有丝毫的不适感。”云霞吐了吐舌头,向苇杭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苇杭笑得风光霁月,他坐直了身子,真诚地对云霞说:“云霞对我可真好,不过,我不会有任何不适,因为我信任你,无条件地信任。”
在这寒冷的冬日,顶着朔风前行的云霞,被苇杭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因为她和苇杭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好多事情,苇杭能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她,着实是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的。
云霞心里涌起阵阵暖流,再传向四肢百骸,乃至整个身体,让她觉得自己正走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享受春风拂面,春意融融的快乐。
心爱的人给予自己足够的信任,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啊。
云霞眉眼弯弯地笑着看苇杭,越看越欢喜,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勇气,对未知的困难什么的都无所畏惧的勇气。
苇杭?她深情满满地喊道。
苇杭转头看着她,欢快地答应:“我在呢,云霞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也信任你,还有先前我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想好了,以后我和你一起面对那些问题。”
是的,他们心心相印,情比金坚,再大的问题他们一起解决,有什么怕的呢?
苇杭点头:“云霞对我的信任是我的动力,我一定会做到让你信赖依靠一辈子。”
当然,他还有话没有说出口,他现在不说,但今后会用行动给云霞证明的。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以后遇到问题,他一定会挡在云霞前面,想办法先解决了。
他可舍不得让心爱的姑娘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他希望云霞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些烦心事就交给他来扛吧。
第1057章 预测
“那我就等着依靠你。”云霞忽闪了几下大眼睛,调皮地笑,语气轻快地说。
苇杭亦笑,神采飞扬道:“那我就等着给你依靠。”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举廉追上他们加入进来,三人一边行军赶路,一边说笑着,倒是惬意,疲乏什么的一点都没感觉到。
因为边城军急着赶回京城,沈维白也急着跟祖父禀报从云霞爹那里得到的惊天大消息,所以两支队伍都有志一同的急行军,中途休息的时间尽量压缩到最少。
两天后,边城军与沈氏军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边城军平日训练刻苦,也经常在边城附近爬山演习等,将士们练就了强健的体格,行军速度和耐力也优于一般的军队。
而沈氏军明显就比边城军弱多了,越发跟不上边城军的行军速度。
这不,现在边城军还精神抖擞,再走个十几里都不成问题的,却因为沈氏军走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将士们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暗中嘀咕沈氏军,觉得他们拖了边城军的后腿。
云霞爹自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遂跟两个孩子商量了下,决定找来沈维白议议。
沈维白过来后,刚听了云霞爹说个开头,便很爽快地提出让边城军先走。
他自己都觉得再这样下去,边城军不喜沈氏军,云霞也会更讨厌他,所以直接做了个顺水人情。
本来以为还要费点口舌劝沈维白的云霞,想好了好些说辞也用不上了。
嗯,沈维白这回表现尚可,很上道,她也总算对他露出了个好脸色。
被云霞的笑容晃花了眼,沈维白心里喜滋滋的,更加觉得自己这样做做对了,看吧,立刻就换来了云霞的待见,还对他笑了,太值了!
云霞爹也夸了沈维白两句,客气地送了他一段路。
既然双方达成了协议,边城军就不等沈氏军了,先行回京。
沈维白一边欢欢喜喜地往回走,一边畅想。
他现在首要的是逐步改善云霞对他的看法,等云霞态度好转,他再跟她说清楚佩的事,云霞一定会有所感动,重新接纳他的。
这边,云霞爹立刻下令开拔,沈维白站在道边,望着打马离开的云霞纤细的背影,扬着唇笑了。
回到自己还在休整的队伍中,沈维白把刚才商议的结果告诉了苏甘军和佟铁,那两人都觉得沈维白不该答应,应该拖着边城军才是。
“我们自己比不上别人,还强拉着别人作陪,好意思么?再说,我已经答应了就得执行。
话说回来,不答应又能怎样?人家直接甩掉我们便是。”沈维白不满地训斥那两个不知羞的蠢货。
苏甘军和佟铁被六少爷说得低下了头。
这两天跟着边城军,见边城军忍让他们,让他们产生了错觉,以为边城军也不过如此尔尔。
其实人家是威名赫赫的虎狼之师。
“今后我手下的将士要向边城将士们学习,加强训练,练成精锐之师。这支队伍就交给两位将军来操练,还请你们务必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沈维白正色道。
苏甘军和佟铁诺诺应了。
且说边城军又行了一天的时间,正好走到沈维玄原来想暗算云霞的地方。
苇杭已经知道这件事,当时还感到后怕,也懊悔自己没有陪在云霞身边保护她。
所以苇杭约了云霞,特意去看了看解决沈家死士的地方。
那是一块临江的平地,苇杭走到平地边缘,探头往下一看,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他转回身来对云霞笑道:“那几个沈家死士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五大三粗的壮汉会不敌你们吧?”
“可不是,我估计他们就是到了阴间也想不通。”
云霞一边说,一边脚尖一挑,把一块石头踢起来,小石头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掉进了江中。
她灵巧如飞燕一般的动作,在照在她身上的阳光映衬下,形成奇妙的美感。恍如从天上降落到人间的仙子,在山中跳舞。
苇杭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他心目中的美丽仙子旁边,伸出手来。
云霞大方地与他牵手,两人对视,看向心上人的眼睛中都充满了脉脉深情。
大部队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地方歇息,这林间空地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倒是得了一段难得的独处时光。
两人牵着手到旁边的林中散步,山林很静谧,只听见风吹过声音,间或有几声鸟鸣,还有远处边城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再无多余声音。
云霞突然就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被苇杭温暖大掌包覆着的手心也冒了汗。
大概感觉出来了,苇杭停下脚步,侧头笑道:“云霞怎么了?是紧张吗?”
云霞把头重重一点,苇杭就是那么周到,简直就是她的解语花,咳咳,解语花多形容的是美女,苇杭挺拔如青松,那就算是她的解语松吧。
于是对着她的解语松敞开心扉:“是啊,我突然就心慌紧张,你说沈维玄会不会再次布局对付我们?”
苇杭微楞了一下,便劝解云霞:“云霞暂且放宽心。
沈维白不是说了么,他大哥并未回京城,也没有消息,所以应该如潘三交代的那样,和潘永言、乌其玛潜去了北凉那边。
我觉得沈维白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的必要。”
“虽然沈维白是没有撒谎,但是以沈维玄那样的性子,大败后估计耐不住多久就会蠢蠢欲动,想方设法报复我们的,沉寂这么久不动作反而不符合沈维白的做派。
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别的不说,要是被他阻拦,耽搁了回京就麻烦了。”云霞抬起头,看向苇杭,颇为认真地说。
“那我们赶紧去找你爹,跟他商议商议。”苇杭觉得云霞一贯对事情有敏锐的洞察力,且对敌人深入了解,也重视起来。
二人便牵着手飞奔出树林,往大部队所在跑去。
出了树林,苇杭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握着云霞的手。
云霞爹正在和将官们围坐在一团说事情,见他们两个过来,便招呼他们一起加入讨论中。
刚才两个孩子说去那边看看,他正忙着手中的事情,没怎么注意就一口答应了,结果等他处理完事情,才记起自己都没问他们是去哪边了。
虽说苇杭功夫高,他还是有担心,所以正想等事情说完亲自去找找他们,这会儿两个孩子平安归来,他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苇杭和云霞依言坐了下来,考虑到云霞的心情,苇杭特意请示了云霞爹,能不能让他先说件事情。
“当然可以,杭儿说吧。”
苇杭便把云霞的担忧告诉了众人,众人都面面相觑,大小姐顾虑得有道理,他们着实应该防备沈维玄。
第1058章 果然
云霞爹已经不声不响地拿出了怀里的地形图,打开其中一张,摊放到了大家中间。
“如果沈维玄要阻拦我们进京,这里应该是他会看好的一个地方。”云霞爹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小点。
那里离道郡不远,沈维玄若是潜回东原,与沈秋风接上头的话,沈秋风定会把沈维玄安排到这里。
既然该来的总会来,那咱们就面对,打一场有准备的战斗吧!
云霞爹镇定自若地环视了众将一眼,语气铿然地说:“现下我们大家就商议一下,排好兵布好阵,若是沈维玄胆敢对付我们,我们便给这厮一个沉重的教训。”
众将听了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沈维玄打得满地找牙。
接下来,大家就排兵布阵各舒己见,讨论商量后定了最佳方案。
队伍休整好后继续前进,离京城越来越近,大家的心情也更急切,急切想早些投身到平叛的战斗中去。
而云霞父女和苇杭还有深一层的考虑,就是沈维白把事情真相告诉沈秋风之后,沈秋风会如何做?若是沈秋风就此幡然悔悟,京城解围;若是沈秋风还继续执迷不悟,那还得用拳头把他给打趴下才行。
行到与霞爹预计的地点,果然遭遇了伏兵。
伏兵确实为沈维玄所带,不过沈氏的兵只占一半。
另一半则是乌其玛带队,由大部分早就集结到北凉的西戎兵及少部分北凉兵混合成军的,他们竟然翻越了东原和北凉之间那座陡峭的山峰,绕道潜入了东原。
万没想到,这帮人居然冒险,拼了命潜了进来。
其实也不是乌其玛主动玩命,是西戎王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再不能攻击东原,就要了他的脑袋。在西戎王的威逼之下,乌其玛只能铤而走险,选了最困难,也是最快捷地一条路进入东原。
北凉边城的黄将军正与北凉兵正面交锋,因此乌其玛才有机会在北凉兵的掩护下翻山绕道来东原,不过翻越雪山时,乌其玛折损了不少兵力,出发时的一半兵力都交代在了雪山上。
等他的队伍翻过雪山后,简直是狼狈不堪,溃不成军,这时要不是沈秋风把当地守军调走,让乌其玛这支残军覆灭简直是易如反掌。
好在早一步回到东原的沈维玄派人来接应了他,安顿了他和手下兵将,他们才得以喘息恢复。
乌其玛和沈维玄在对边城军的态度上空前一致,都对边城军恨得牙痒痒,憋着气要对付边城军。
提前布好局等着的他们,总算等到了边城军的到来,所以直接就冲出来挡住了边城军的路,欲与边城军近身作战。
这群乌合之众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竟然采取如此强硬的方式对阵。
估计一方面是急于求成,另一方面是自认为他们的人多,胜券在握吧。
早有准备的边城军并不慌张,按照预先定下的行动计划,迅速拉开战线,摆出队形,与沈维玄和乌其玛的混杂军对峙起来。
云霞爹先礼后兵,他与几个将官一起对沈氏军的同胞喊了话,告诉对方他们边城军这是回京救驾,并不想与大家起冲突。
沈维玄见云霞爹这边喊话后,有兵士开始低声议论,生怕动摇了他的军心,所以直接扯着嗓子下了命令,要手下兵将杀光去救昏君的边城军。
看着那边得意洋洋,膨胀喊话的沈维玄,云霞撇了撇嘴,对将士们说:“不过是一群纸老虎罢了,前不久才当过手下败将,就这么些功夫就给忘了。
唉,我都替他们担心,别看他们现在跳得欢,等会有哭鼻子的时候。”
云霞身边的将士听了大小姐风趣地评价,都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在旷野中回荡,随着笑声,大小姐说的话也迅速传遍了整个队伍。
很快,边城军们都笑了,大小姐说得太对了!
笑过之后,将士们个个只觉得浑身充满斗志,无所畏惧。
趁着气氛正热,云霞爹一声令下,边城军战鼓擂得山响,两军正式交战。
因为边城军是长途奔袭而来,而沈维玄和乌其玛的队伍都已整修了好些时日,所以刚开始,沈乌联军略占优势,使得这帮人更加沾沾自喜,一阵猛冲猛打,摆出一副要迅速夺得胜利的架势。
尤其是乌其玛和沈维玄,就像两只跳腾的蚂蚱,手舞足蹈,又叫又嚷的,比之跳梁小丑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这样的设想是很美,实现起来却很难,难于上青天。
只一瞬,乌其玛和沈维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面前的边城军突然就后撤了,很快便与他们隔开了两箭之地。
起初沈维玄以为边城军是不敌他们才后退,脸上还露出自鸣得意的笑,不过这笑容只持续几息时间就冻住了。
因为沈维玄发现后撤的边城兵们刚站稳脚跟,立刻飞快地移形换位,转瞬间就完成了队形变化,组成了一个像是车轮一样的大圈子。
鼓手则把战鼓擂得又急又响,那车轮踩着鼓点开始转动,地上升起烟尘跟着弥漫,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真车轮滚起来一样。
“他,他们要干什么?”沈维玄有些恐慌地问潘永言。
潘永言面色甫变,根据他的经验,这是一种阵型,但具体是什么阵型,他就不知道了。
“大少爷,这是战阵,一定要小心对付。”潘永言只能提醒沈维玄。
旁边的乌其玛也看出来了,他早就知道东原人讲究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以阵型来对战,实战时确实会收到较好的效果。
为此,他还专门研究过东原的阵型,所以对这方面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可是今天李勇钦的兵摆出的阵型,他压根就看不懂,这让乌其玛感到不可思议,难道李勇钦已经秘密练成了奇门阵型?
这就可怕了!乌其玛左右看了看,悄悄地退到沈维玄和潘永言的身后,他存着狡猾的心思,万一有什么事,他就赶紧跑路,而沈维玄和潘永言可以帮他抵挡抵挡。
乌涂被他找借口留在了北凉,现在他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边城军才不会管沈乌联军能不能看懂,阵型一摆好,箭矢已经射过来了。
刷刷刷,箭如飞蝗,密集射向沈乌联军,那些箭撞到盾牌上、铠甲上,也有不少穿过盾牌和铠甲,扎入敌军兵士的身体中,一时间,血污横流,哀嚎遍野。
沈乌联军手忙脚乱地应付了一会,但是他们的弓箭手水平显然不及边城军,对边城军造不成什么威胁,反而是他们自己,随着被箭射中的兵士越来越多,原本还齐整的队伍开始溃散。
第1059章 雷霆
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沈乌杂牌军,在混乱中便很快就一分为二。
两军各自收缩战线,开始自扫门前雪,根本无暇顾及刚才还是友军的另一支队伍。
所以形式上沈乌联军已经土崩瓦解了,对于边城军来说,这倒是一个好现象。
云霞爹很快做出了新的决定,并迅速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正排成车囊阵的队形重新集结,再分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沈维玄和乌其玛等人的眼皮下,分成了两个车轮阵。
两个车轮还不一样大,大的车轮是准备对付乌其玛那边的。
比之对付沈氏军这边的自己同胞,对付乌其玛的兵,边城军更加能放开手脚。
此时因为刚才的重创,沈维玄和潘永言不敢贸然上前,乌其玛更是退后了一段距离,警惕地提防着边城军的车轮阵。
于是敌我双方进入到了第二轮对峙中,战场也进入短暂的平静中。
云霞觉得现在正是好时机,可以在西戎兵身上试试手榴弹的威力了,便向父亲提议:“爹,咱们的手榴弹是不是可以让西戎兵尝尝鲜了?”
被云霞一提醒,云霞爹想起了手榴弹这个秘密武器,对头,何不现在就让西戎、北凉的兵们见识下东原人独一份的新式兵器?
“那是当然,来人,去把我们的手榴弹拿一箱过来。”云霞爹眉开眼笑地吩咐身边的亲卫。
岳父下命令的话音还未落,苇杭已经去召集兵士去了,他们专门经培训过一批兵士,让这批兵士掌握了手榴弹的使用方法。
得知苇杭的目的,云霞爹立刻啧啧赞道:“霞儿,你看苇杭行事多机灵可靠,就像是高明的棋手,在对手落子之前就想到了该怎么办。瞧瞧,爹这边刚布置了任务,苇杭就立马知道去找人来。”
看着父亲露出的老慈祥的微笑,云霞连连点头,表示父亲大人说得对。
两个亲卫很快把重点保护着的几箱手榴弹当中的一箱搬了过来,而苇杭找来的人也跟着就位。
对面阵中的沈维玄脸都黑了,乌其玛这个不要脸的,关键时候居然只管他自己的人马,泾渭分明地和他们分开来,还退到了他们后面。
埋伏前说好的呢?乌其玛当时可是点头答应会服从他的安排,他娘的就是这样服从的吗?压根就说话不算话。
潘永言同样脸色不好看,乌其玛真不是东西,表现太让人失望和心寒了,早知道就让他们翻过雪山就死在那里的。
“大少爷,乌其玛和西戎兵都靠不住,咱们只能靠自己,也只替自己打算。”潘永言眼睛冒着火盯着乌其玛那边,低声对沈维玄说。
沈维玄只得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乌其玛玩阴损的,他记下了,等寻了机会定然会报仇的。
乌其玛此刻内心想的却与沈维玄大不同,他要保存实力,让沈维玄和李勇钦先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出手,胜利自然就是属于他的。
躲在别人后面捡果子吃是他一贯的做派,再说,李勇钦太厉害,他直接面对把握不大,必须先让沈维玄上。
而他答应沈维玄的话,他心里面却是没有半点负担的。
本来他就是利用沈维玄这小子,取下李勇钦的首级之后,他就是大王的最大功臣,大王君临天下,他还需要理会沈秋风和沈维玄之流吗?
沈维玄和乌其玛各怀心思,互相算计的时候,边城军的那个大车轮启动了,队阵开始往前,径直朝着乌其玛那边冲去。
乌其玛见形势不妙,高喊一声准备战斗,自己先往后撤去。
西戎兵看着边城军的车轮阵踏着烟尘而来,都心慌发怵,在乌其玛的命令下勉强组织起了阵型,正准备迎战的当口上,发现边城军的阵型停下了脚步,最前排有十来个人,从盾牌后伸出了手。
这些人的手里都攥着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兵器。
那边,沈维玄和潘永言见边城军先对付的是乌其玛的人,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好你个乌其玛,想当黄雀也得看有没有机会不是?
嘿嘿,我们等着你和李勇钦斗完再来享渔翁之利。
于是沈维玄索性下令让队伍后撤,先退避三舍,让你们去斗个天昏地暗再说。
他们刚退下,边城军前排拿着手榴弹的士兵就出手了,他们依顺序拉开引线,把手榴弹用力投掷到了西戎兵阵中。
正准备冲上来与边城军缠斗的西戎兵,眼睁睁地看着被边城兵扔过来的东西,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弧线,掉到了己方阵中。
最先掉进来的那颗手榴弹发出一声巨响炸开了,它周围的西戎兵全都被炸死,无一幸免。
还没等大家从这个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第二颗手榴弹到了,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炸开的碎片四处飞溅,同时,西戎兵又倒下了一圈。
到这个时候,西戎兵明白了,边城军手中拿着的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是个要人命的吓人物件。
所以第三颗手榴弹飞来时,西戎兵的阵型全部打乱,兵士们抱头乱窜,狼狈不堪。
可是他们的速度怎比得上接踵而至的手榴弹呢?于是再倒一片,没被炸死的伤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听着毛骨悚然。
乌其玛抖着手指着前面问亲卫:“那黑乎乎的东西是啥?”
亲卫些早就吓呆了,话都忘了说。不过即便不吓呆,他们也不知道那骇人的东西是个啥啊。
前面的西戎兵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瞬间就把中军亮了出来,这下中军变成前军,后军变成了中军。中军里有北凉兵,这下也直接面对攻击了。
乌其玛发疯一般吼叫手下兵士顶住,可是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兵士们哪里顶得住?
乌其玛命令亲卫前去压阵,不许兵士们逃跑,几个亲卫硬着头皮往前走,刚走到变成前军的中军中,就见中军阵型也不成形了。
亲卫举着刀威胁兵士们不准跑,大将军有令,谁跑就杀谁。
一个从前面跑来的北凉兵士,把手里抱着的一个人腿抡起就打了过来,吓得乌其玛的一个亲卫尖叫起来。
北凉兵手中这个人腿是他被炸开的兄长的,兄长临死前拼命喊他快逃,不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兵士绝不愿意像他的兄长那样死无全尸,所以谁挡着他逃跑的路,谁就是他的敌人,他要和挡路的人拼命。
像这个兵士一样想法的西戎兵、北凉兵很多,所以几个亲卫很快就被冲开了,其中一个亲卫被推搡到了最前面,正好接住了边城军投来的最后一个手榴弹。
砰的一声之后,这个亲卫变成了分成两大截、数个碎片的焦炭坨坨。
中军兵士们彻底崩溃,嗷嗷叫着流窜开去。
沈维玄和潘永言同样吓住了,此兵器如同雷霆霹雳,威力无穷,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意识到,边城军有这样厉害的兵器,可以说是无人能敌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幸好李勇钦先对付的是乌其玛的人,若是先对付他们,他们同样惨得很。
看看乌其玛的兵士,被炸得连全尸都没有了,那些炸死的尸体,炸飞的残肢断臂,横流的污血,沈维玄和潘永言的腿都软了,就快站不稳了。
第1060章 雷厉
若不是身边的亲卫搀扶着他,沈维玄估计都已经坐在地上去了。
潘永言建议沈维玄到队伍最后的马车上去呆着,一看形势不对,就驾着马车先逃命。
沈维玄自然没有意见,在这里呆着,光看着都吓得慌,万一那不长眼的兵器飞到这边来呢?所以还是赶紧找好后路才是。
两人一刻没耽误,带着数个亲卫兵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同样的,那边的乌其玛脑袋里还回响着爆炸声,整张脸都吓青了。
这兵器是他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最霸道的兵器,人力绝对不能抗衡,现下他该怎么办?
乌其玛迅速撇向了沈维玄这个方向,正好看见沈维玄和潘永言往后退向马车去。
对,找沈维玄帮忙,李勇钦好像并没有炸沈维玄那边的意思,估计李勇钦还是顾忌到沈维玄是同袍的缘故吧,所以把沈维玄拉过来,李勇钦应该会停止使用这种兵器对付他了。
这么一想,乌其玛立刻带了两个亲卫,厚着脸皮往沈维玄这边跑。
见乌其玛过来,潘永言立刻知会了沈维玄。
沈维玄从鼻子中哼了一声,不用想他都知道乌其玛来找他的目的,刚才生怕沾上他们要自立门户,这会儿又好意思来求他们,呸,小爷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老子才不会帮你,老子还要落井下石,看着你不得好下场。
打定主意的沈维玄立刻问潘永言该怎么打发了乌其玛,老谋深算的潘永言打开马车门,请沈维玄先上去,由自己来对付乌其玛。
乌其玛过来后一把就拉住了潘永言的胳膊,把潘永言钳得痛叫了一声。
“乌将军,你轻一点。”潘永言呲牙咧嘴地哼哼。
乌其玛这才放开了潘永言,没有多大诚意地表示,是自己心急不小心力气大了点。
潘永言在心里把乌其玛骂了个狗血喷头,沈维玄在马车窗帘子的缝隙中看到也气得不行,臆想扇了乌其玛几个大耳刮子的场景才解恨。
“大少爷,这样下去我们都完了,得快想些办法才是。”乌其玛并没有注意沈维玄和潘永言的怨念,一把撩开马车窗帘子,对着沈维玄嚷嚷了起来。
沈维玄没吭声,反正他听不懂乌其玛说什么,把这个问题交给潘永言解决就好。
潘永言听了乌其玛亲兵的翻译后才走上前去,状似很诚恳地对乌其玛说:“乌将军,李勇钦要选择进攻你们,我们也没有法子啊。
不过,他刚才用的那兵器应该很贵重,数量不会太多,乌将军也不用太担心。
等李勇钦用完兵器,我们一起再一起冲上去,定能扭转局势的。”
最后这句话,潘永言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好在乌其玛被他这么一忽悠,转头往自己的阵地看去。
那边果然已没有再炸响了,乌其玛瞬间揪住了潘永言的衣领:“机会来了,我们立刻反击。”
说完,他又命令亲兵:“快去传我的命令,重新组织进攻。”
亲兵领命离开后,乌其玛把头探进马车里,又对着沈维玄嚷了一句,欲拉沈维玄联合作战。
沈维玄起身钻出马车,看了看潘永言,潘永言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乌将军打前站,我马上排兵布阵殿后。”沈维玄不由分说地做了决定。
乌其玛也没有时间计较,表示同意之后,带着剩下的那个亲兵回自己阵中去了。
沈维玄跟潘永言也去下令,让手下将士列阵备战,他们也不想错过扳倒李勇钦的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自然是要等乌其玛那边的人先当出头鸟,他们再进攻,所以沈维玄把这条命令私下传了下去。
手榴弹虽然还有,但云霞爹想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再用了,所以这一轮手榴弹攻击之后,便不再用手榴弹了。
准备趁着西戎兵混乱之际,乘胜收拾他们。
这边的沈氏叛军也不能放过,尽快解决之后边城军还要继续赶路进京呢。
于是边城军的阵型又发生了变化,对付沈氏叛军这边的人明显增多了。
很快,两方就缠斗在一起,边城军勇猛无比,喊杀声震天,乌其玛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的防线还没开始运作,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节节落败。
沈维玄这边的情况虽然好过乌其玛,但是他发现,自己人虽多,却根本抵不过边城军的进攻。
李勇钦的兵训练有素,一个个如同下山的猛虎,雷厉风行,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沈维玄的前军伤亡人数眼看着侧蹭蹭上涨,前军已经乱套了,照这样下去,前军很快会覆灭,中军就要变成前军了。
“潘大人,这可怎么是好?”沈维玄怕了,他意识到自己的人再多也不会是边城军的对手,那还是找好退路要紧。
潘永言脸上还带着害怕,正看着前面的厮杀愣神。
这次是第一次与李勇钦正面交手,原本对沈秋风信心十足的他,现在却是动摇得厉害。
难怪李勇钦被称为虎威将军,难怪边城军被说成是虎狼之师,看今天的战斗表现,无论是李勇钦还是李勇钦的军队,完全是名副其实,当得起这些称谓的。
沈维玄见潘永言不回答,又提高了音量再次发问。
潘永言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出来,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三十六计跑路为上了。
不过,话不能直说,点到为止就好。
他转了转眼珠对沈维玄说:“大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维玄瞬间明白了潘永言的意思,也知道潘永言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罢了,他自己也有此意,遂传令撤军。
乌其玛此时已经被边城军包围没有退路了,他指望着沈维玄来援助,没曾想沈维玄竟然撤军跑路了。
完了,乌其玛心窝发凉,咬着牙把沈维玄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骂完之后,这个被困在笼子中的乌其玛,意识到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决定做困兽之斗。
沈维玄撤军后,负责攻打沈氏叛军的边城军追了一段距离便折返回来,他们接了将军的命令,暂时放过沈维玄这边,专心对付乌其玛。
第1061章 圣心
包围圈中,乌其玛瞪着一双赤红的牛鼓眼,举起刀,喝令兵士们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在走投无路之下,乌其玛和他的兵士们倒是被逼着组织起了几次攻击,比之前的攻击都要凌厉狠辣些,但大势已去,他们的攻击很快被边城军压制下来了。
主动权掌握在了边城军手里,乌其玛在亲兵的护卫下又冲突了几次,但一次比一次没有战斗力;反观边城军,却是越战越有劲,把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一番厮杀之后,云霞爹亲自于阵中取下了乌其玛的首级,至此乌其玛带着的这支队伍彻底溃败。
得胜之后,云霞爹下令迅速打扫了战场并完成了后续事宜,边城军稍事修整之后,继续往京城赶去。
皇宫中,皇帝在金銮殿中暴走,大殿中没有一个臣子,只有隐在角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一众太监。
作为太监头子,潘公公却不得不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每走一步,他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跟在后头距离不远处。
许是皇上走累了,总算消停下来,坐到了龙椅上。
他抬手捏了捏眉间,唤了潘公公上前来。
潘公公近前来,皇上问他,现在天下人是不是都在看朕的笑话?
这话问得让潘公公一愣,在这紧要关头,皇上居然关注的是这个?不是更应该关心京城守卫得怎么样了吗?
圣心难测啊,潘公公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暗自对皇上的不靠谱摇了摇头。但是他一个太监能干什么呢?只能敢怒不敢言罢了。
皇上的问话该怎么回答,潘公公还是有套路的,他躬身低头道:“启禀陛下,这天下都是您的,天下人岂敢笑话天下之主?他们只不过是被沈秋风狗贼给迷惑了,等狗贼伏罪,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在龙椅上闭着眼睛的皇上,紧锁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阿潘就是会说话,抓到沈秋风这个狗贼,朕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灭门九族。
想到这里,皇上猛然睁开眼睛:“城门情况如何?”
潘公公在心里念了声老天保佑,皇上总算问到正事上来了。
“启奏皇上,现在左卫詹上将军正候在殿外,老奴传他进来?”潘公公忙请示道。
皇上点了点头。
左卫詹上将军姓詹,名建武,与右卫上将军段茂同掌掌宫禁宿卫,只是现今右卫上将军已成沈秋风叛军中的一员,正围着京城准备攻进来。
詹建武对关大人十分钦佩,早就站位到了关大人这边,他同时也是举廉爹的好友,虽然不知道苇杭的事情,但也是个值得信赖的武将。
沈秋风叛变后,多亏了詹将军挺身而出,协助举廉爹坚守京城城墙,把叫嚣着要为先帝报仇,取皇上之命的叛军隔绝在了城墙外。
今天已经是叛军围城的第七天,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关大人派去边城送信的人想办法传回了信息,李将军已经带着军队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王将军说了,只要再多坚持几天,等李将军的援军一到,他们就可以打一个翻身仗了。
所以,现在必须咬牙坚持住,詹建武进宫面见皇上的目的就是为辛苦守城的将士们讨一些福利,希望皇上能亲自到城墙上看望下拼命守城的将士们,给予大家鼓励。
想想看,若是皇上亲自到现场,那些将士们会多激动开心,詹建武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不过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将军,王将军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既没有建议他来面圣,也没有说不要他来,詹建武看着眼睛中都熬出血丝,胡子蓬乱的王将军,终是没有继续逼问王将军。
是了,皇上前段时间所做之事着实令人不满,其实也不只是前段时间,最近这几年皇上越发宠幸惠妃,这个西戎公主明显是西戎王安插在东原的棋子,皇上却不管不顾地一味沉浸在温柔乡中,越发得疏于朝政了。
莫说是王将军,就是他也对皇上也暗中不满。
最后他还是决定进宫走一遭,或许在这关键时刻,皇上也会有所改变的。
詹建武左等右等,正沮丧之时,总算等来了潘公公的传话,立刻跟着潘公公进殿来见皇上。
把自己的来意向皇上禀报后,皇上摆了摆手,说他不舒服,就不去城墙了。
就这么一句把詹建武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心里一股火只冲脑门心,把他的脸膛都憋红了。
太让人失望了!
詹建武怏怏地出了大殿,走下白玉石台阶,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到最后两个阶梯时差点跌下去,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现在他回味王将军的神情,也醒过味来,看来王将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不想打击他,所以没有说出来。
他手扶着栏杆站定,转回头看向高高的金銮殿,深深地叹了口气。
“詹将军站在这里做甚么?”有少年清亮的声音传如詹建武的耳朵里,他转头一看,是三皇子站在他的对面。
十来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浑身气度不凡。
詹建武忙跟三皇子见礼,三皇子亦回了礼,态度很谦和,有礼有节。詹建武心里很为这个皇子不平,任谁来选,也应该选贵为嫡长子,仁厚有德的三皇子为太子,凭哪点该让立惠妃那还在襁褓中的七皇子呢?
也不知道皇上的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的,詹建武悄悄在心里不满。
三皇子对詹建武是尊敬的,现在京城就是王将军和詹将军等武将在守护着呢。
两人见完礼,三皇子再次追问詹建武是来见过父皇了吗?
在三皇子的追问下,詹建武把自己来面见皇上的缘由说了出来,三皇子眨了眨晶亮的大眼睛,突然开了口:“詹将军请等一等,吾去见见父皇就来。”
“三殿下是要去劝陛下吗?若是,还请殿下不要去。”詹建武怕皇上朝三皇子发火,遂出声阻拦。
三皇子摇摇头说:“詹将军稍宽心,吾自有主意。”说完便踩着台阶往大殿飞奔而去。
詹建武不知道三皇子是什么主意,略有些紧张地等在原地。
第1062章 违心
大概有半炷香的功夫,詹建武看见三皇子从大殿前的台阶上拾级而下,向他走过来了。
走得近了,他看见三皇子脸上挂着笑容,便大松了一口气。
皇上不喜三皇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生怕三皇子听了他讲的原因,到皇上面前为他鸣不平,结果撞一鼻子灰不说,还可能被皇上训斥,那样倒是他的不是了。
还好,看来三皇子与皇上的谈话还算顺利。
詹建武抖擞精神,快步迎上前去,给三皇子施礼。
三皇子脸圆圆的,皮肤白皙,恍若一个玉面小郎君,这会儿那玉面发着光,看着煞是俊俏。
詹建武又在心里念叨,皇上眼睛瞎啊,多好的三皇子却看不见似的。
三皇子不知道詹建武在替他愤愤不平,顾自神采飞扬,唇角噙着笑对詹建武欢喜道:“詹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有个好消息好教詹将军知道,吾已经求得父皇同意,代父皇去城墙上慰问守城将士,现在就有劳詹将军带路。”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詹建武受宠若惊,忙跳开躲过三皇子施礼,对三皇子躬身抱拳道:“那真是太好了,三殿下有请。”
两人便往宫外走去,三皇子一边走一边和詹建武叙话,话题都围绕着守城一事在展开。
大部分的时间是詹建武在说话,三皇子在认真地听,少年皇子走路身姿笔直,时而点头,时而侧头专注地看着詹建武,偶尔有问题的时候才插问一句。
詹建武早就知道三皇子办事稳重可靠,这番谈话又让他发现三皇子看问题很深刻,是个头脑清晰,思想敏锐的年轻人,全然不像皇帝说的那般冥顽不灵。
他心里越发对三皇子看重起来。
听到詹建武发自内心的表扬,三皇子有些害羞地摆头道:“詹将军谬赞,吾自知天资平平,当不起如此盛誉。从小吾的母后就教导吾要有自知之明,所以吾清楚自己的水平,不过吾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勤奋进行弥补,还希望能得到如詹将军这样的能人的指导。”
三皇子如此谦虚上进,让詹建武更加喜欢他,两人接下来的谈话愈加轻松和乐。
快到城墙处时,詹建武指着在城墙上守卫的将士对三皇子说:“三殿下,您去看将士们,将士们不知会有多高兴呢,对阵叛军的劲头会更足了。”
这边三皇子登上城墙的同时,宫中的皇上去了拘着苇杭母后的宫殿。
皇上到了殿外,命令守卫不许通传,带着潘公公悄悄走了进去。
苇杭的母后现在已经能自如行走了,她和婉儿被皇上困在高墙之内,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还算过得安宁,但是却没有自由。
房间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她穿着一件除领边和袖边有装饰图案之外,其余都为纯色的短袄,下着同色长裙,在这到处都是亮色的宫中,倒显出不一样的美丽来。
她本来就极美,岁月似乎特别优待她,即便受了这么些年病痛的折磨,依然拥有盛世美颜,还添了成熟的风韵。
婉儿找来棋盘和她对弈,好打发被监禁的无聊时光,两人坐在虚掩着的窗前下得忘我,浑然不知道皇上已经来了。
躲在窗边偷窥了一会儿的皇上,眼睛里含了一抹柔情,皇嫂还是像他初见那般让他心动。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皇兄要去皇嫂家里,他软磨硬泡地求了皇兄带着他一块去,理由是想聆听皇嫂父亲讲学,实则是想出宫去玩儿。
皇兄被他缠得没法,便允了。
到了皇嫂家里,他们与皇嫂的父亲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便被留在府中用膳。
彼时皇兄与皇嫂的亲事还未议,但皇兄已是见过皇嫂的,对皇嫂有爱慕之心,还曾在他面前透露过。他一直好奇让优秀出众的皇兄心动之女子是什么样的,直到那天见到皇嫂。
皇嫂穿了一袭粉红色的春衫,略施粉黛,款款走来,这个懵懂少年顿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再后来,皇嫂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着迷,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陷进对皇嫂的倾慕之中。
但他那时是个身份微末的皇子,要仰仗皇兄的庇佑,所以他的这个心思不敢露出分毫来,只能偷偷藏在心中。
以至于皇兄告诉父皇想娶皇嫂之后,父皇开心地召来皇嫂的父亲,议定了亲事,他都只能干看着。
心中痛苦万分,还得强颜欢笑祝福皇兄心想事成。
埋在他心中的痛苦开始生长,从小芽,渐渐长成草棵,最后变成了一片草原,随之而生长的还有妒恨,妒恨皇兄妒恨皇兄能娶到心爱的姑娘,处处比他的命好。
皇兄并不知道他心理已经扭曲,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也愿意带着他去皇嫂家听皇嫂的父亲讲学,而皇嫂对他也好,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可是他们越这样,他越痛苦,妒恨也越来越强……
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泰祥帝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出了宫苑的门,泰祥帝的步子越迈越急,眼睛里再无半点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涌动着的狠厉和决绝。
潘公公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拐过转角,走上甬道,泰祥帝停了下来。
“皇上,您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潘公公尖着嗓子小心探问,声音都打着颤。
他已经摸出规律了,皇上看过先帝的皇后之后脾气会更加古怪,不可捉摸。
虽然他刚才口头劝说皇上不必为叛贼沈秋风散布的谣言在意,但是他私下却是相信的,皇上对这个皇嫂显然有非分之想。
泰祥帝没吭声,转过身走回了大道,往皇后宫中走去。
潘公公松了口气,现在也就皇后能劝住泰祥帝了。
皇后正在宫中清理珠宝首饰,准备充公到国库中,交与京城内的粮商换粮食供应守城将士和城内百姓生活之用。
本来是可以直接强行征收的,但皇后不想让形势再有些许地恶化,所以才以钱物兑换。
第1063章 违背
她带头这般做,德妃紧随其后,倒是带动了宫中好些妃子行动起来,捐钱捐物扩充已经虚空的国库,用之于民。
此事传到京城百姓中,得到百姓们的交口称赞,也让守卫京城的将士们很是感动,发誓要坚守京城,保护京城安全,等待援军到来后彻底击败叛军。
听了太监的通报,皇后忙迎了出来,皇上最近到她这里来得有点勤,让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她心里是欢喜的,笑眯眯地见驾施礼,却发现皇上黑着一张脸,浑身仿佛结了冰一般,看着都让人得慌。
皇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这样子,皇上是从姐姐那里过来的,他又去缠着姐姐了吗?不免暗自在心中长叹,真是冤孽啊。
皇后还没想好该怎样开口,就见皇上垮着脸,语气不善地向她吼道:“这便是你的好姐姐,现下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屋里跪了一地的宫女们,听到皇上发火,脸头都不敢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命令宫女们退下,宫女们就跟得了特赦令般,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上,您这么说,臣妾就不明白了,在这件事上,臣妾的姐姐,您的皇嫂也是无辜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皇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惧怕他,还反问起他来,把皇上气得转身拂袖而去。
不过走到院中,皇上又黑着脸转了回来,气鼓鼓地坐到了椅子上。
这段时间,皇后的脾气见长,经常做些违背他心意的事情。
但是叛军围城以来,皇后也帮了他许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皇后都快成了他的主心骨了。
再加上皇嫂的事情,他还是想听听皇后的意见,毕竟以前皇后都是无条件支持他的。
他心里清楚,皇后一直把他当做天,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只可惜他的心交给了别人,分不出来给皇后了。
天下人都认为他对惠妃好,实则他只是把惠妃当做了皇嫂的替身,因为惠妃与皇嫂有几分相像,爱屋及乌而已。
见皇上去而复返,皇后倒是楞了一下,但是她摸不透皇上是何用意,所以就一声不吭地站着,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坐在椅子上的泰祥帝闭着眼睛,等着皇后先说话,往常皇后都是先认输的那个人,所以他不慌不忙,只竖着耳朵等着。
皇后的脸色不好看,她想起当年帮皇上遮掩的事情,若是姐姐知道了,不晓得有多伤心呢。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午夜梦回时,常常惊醒,出一身冷汗。
看来人真的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看向泰祥帝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怨怪之色。
皇后扪心自问:为他做成这样,到底值不值?
转念又想到姐姐,姐姐这辈子过得已经够苦的了,她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才从病床上站起来,还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就被沈秋风这个叛贼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变成了皇上指责的人,姐姐根本就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好在姐姐在深宫内,她又特意交代伺候姐姐的人不许多嘴,所以姐姐还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姐姐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丝毫的错。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一味地顺着他,在他伤害了姐姐之后还帮他善后了。
她要弥补之前对姐姐隐瞒事实的过错。
叛军突然围城,让皇后想清楚了好些事情。这次要不是有关大人、王将军等忠臣挺身而出,现在皇宫指不定都沦陷了,她和姐姐,还有她的珩儿在叛军手里定然是没有活路了。
或许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她都没意识到有生之年会遇到这样的意外,后怕之余,她打起精神来,誓与京城守卫者同生共死;同时也彻底明白,有些事不做,没准就没有机会再做了。
这次,换她来保护姐姐,换她来将功赎罪。
生死看穿之后,她对皇上的天然畏惧也变少了,就像今天皇上在她面前指责姐姐,她就直接和皇上抬起了杠,抬完杠她还能冷静地做出决定。
皇后弯了弯唇,在离皇上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思考着该怎样规劝皇上,今天她要向朝堂上的谏议大臣们学习,挺直身板对皇上谏言,纵使皇上重罚她,她也不惧。
久久没等到皇后说话,泰祥帝只得张开了眼睛。
环顾四周,没见着皇后,泰祥帝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女人越发过分了,竟然敢丢下他走了?泰祥帝脸都快黑成锅底色了。
结果转身才看到皇后端坐在窗前,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泰祥帝这才缓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他发现皇后压根就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泰祥帝拉不下面子先说,所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站起来,一脚踹翻了一个小杌子,还不解恨似的又踢飞了另外一个,砰砰两声之后,皇后总算转回了头。
“皇上,拿着小杌子出气有用吗?”
皇后问得不卑不亢,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的。
皇上竟然感到有些心虚,他别开脸去,故意咳了一声才开口:“朕让你去问的话问没有?”
皇后目光微闪之后,不再看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怎么说?”听皇后说问过了,皇上一下紧张起来,喉头发紧,挤出来的声音也在发颤。
“皇上,臣妾这是最后一次帮您问话,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皇后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皇上的脸色变幻了一下,往皇后面前走了一步,继续追问:她怎么说?
皇后站了起来,挺直脊背,一字一句地回答:“她的回答从来不会变,皇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话,她复又坐了下去,皇上愣愣地看着她坐下,嘴张开又合上,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但脸上却立即爬起了怒意。
“皇上,臣妾请您放过她,好不好?其实也是放过您自己。”她突然低声哀求了一句。
泰祥帝冷哼一声,又朝刚才踢翻的小杌子踢了一脚,小杌子直接撞到墙上去了。
然后,他拔高了音量叫嚣起来:“放过?好,朕成全你。反正现在沈秋风狗贼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要证明朕的清白,只有朕亲手杀了她才能堵住悠悠之口。这样也算是放过了她,也放过了朕。”
显然,泰祥帝已经恼羞成怒了。
“皇上,她是您的皇嫂,是先帝的皇后,您不可以这样对她!”大概没有意识到皇上会说这样骇人的话,皇后刷地站了起来,急切嚷道。
“现在朕才是这天下之主,朕的名声是最最重要的,否则将来朕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皇上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嘶吼。
皇后直愣愣地盯着皇上,就像要看进他心里去一样,目光犀利且凌厉。
这就是她一心喜欢的皇上,遇到问题只考虑他自己,自私自利,这次就算皇上发火把她打入冷宫,她也要骂醒他。
皇后把藏在袖中的拳头捏紧,一步一步逼近泰祥帝。
泰祥帝看着来势汹汹的皇后,竟然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皇上,您口口声声说姐姐是您的心上之人,可是您的行为却证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您的心里只有自己,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第1064章 质问
皇后站定在泰祥帝面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泰祥帝的无耻行为。
泰祥帝没料到皇后敢这样对他,鼻子都气歪了,抬手指着皇后大骂道:“放肆,你居然敢这样跟朕说话,以为朕不敢重罚你吗?”
皇后似乎没听到他的怒骂,反而笑了。
重罚?再重的惩罚她都受过了,还能怎样?
泰祥帝看得一愣,这个女人是发疯了吗?居然不怕,还笑?
皇后其实长得很美,这么一笑,也颇有倾城之姿,此刻在泰祥帝的威压之下,反而衬得这笑显得更加的明媚。
“皇上,臣妾知道您敢罚,臣妾要求不高,恳请皇上能让臣妾把话说完,说完之后,您要怎么罚请便,臣妾绝无二话。”
这番话,皇后依然是笑着说完的。
泰祥帝生生被皇后的话噎住,他嘴角抽了又抽,愣是没有想出应对之语来,索性凶巴巴地朝皇后吼道:“那你就说,快些说,朕倒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他说完抬起脚,想踹小杌子,结果踹了个空,才想起那小杌子早就被他踹到墙角旮旯去了。
哼!泰祥帝转身往椅子走去,黑着脸坐下,等着听皇后说话。
皇后朝他福了一福,正色开讲:“皇上,臣妾的姐姐与先帝两情相悦,情深似海,这个事实一开始您就是知道的,您为甚么就不能正视,正确面对呢?
是,您被姐姐深深吸引,可这只是您的一厢情愿,与姐姐何干?
再说,先帝钟情姐姐在先,姐姐心悦先帝在前,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作为先帝最疼爱呵护的幼弟,您难道不能为了先帝做出一些让步吗?”
皇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向泰祥帝抛来,让他应接不暇,一张脸越来越臭,几近发怒的边缘。
“俗话说强摘的花不香,皇上自幼习学,也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在这件事上,您太糊涂了,臣妾更糊涂,当年知道这件事时,就不该包庇皇上,而应该拼力反对,把皇上从错误的道上拉会正路。”
泰祥帝没料到皇后说着说着开始自我检讨起来,立刻喝住了皇后:“少来对朕进行说教,朕用不着你来教导!”
皇后被他吼得顿了顿,才再度开口:“皇上,臣妾小时候最喜和姐姐一起玩耍,每天和姐姐几乎形影不离,姐姐曾戏言,臣妾就是她的“小尾巴”。
姐姐对臣妾很好,有好吃的先紧着臣妾,有好衣料先满足臣妾,得到好的小玩意也让给臣妾先玩,现在想来,臣妾算是个忘恩负义的歹人,没有第一时间向姐姐坦诚,反而欺瞒于她。
臣妾对不起姐姐,愧对姐姐。”
皇上不准她说他,那她便说自己吧。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泰祥帝前倾身子,手指抖着指向皇后厉声威胁,你要是胆敢把这事说出去,朕绝对饶不了你。
正沉浸在对姐姐愧疚中的皇后,猛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回答泰祥帝:“皇上,您若是再做对姐姐不利的事情,臣妾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得阻止您,就让世人来评评理,你该不该这样做!”
“你好大的胆子,你要寻死朕不拦着你,难道你就不为珩儿考虑一下吗?”
对于皇后的决绝,泰祥帝感到有点害怕,这女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顺恭良的人吗?还是他结发多年的妻子吗?他怎么感觉这皮囊里住的是另外一个人了呢?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皇后了,因为皇后一直以来对他言听计从,从不敢反抗他,可是今天,皇后摆明了要与他作对,情急之下,他便把三皇儿给拉了出来,试图让皇后冷静下来。
哪知不提珩儿还好,一提到珩儿,皇后就想到皇上不喜珩儿。
因为她撞破了皇上的心思,知道是皇上授意西戎王的人杀死姐姐的孩子,皇上觉得有把柄被她握住,而且他即位不久,内忧外困,皇位还没坐稳当,所以那段时间百般迁就她,换来她答应保守秘密。
她喜欢皇上,想着姐姐的孩子已经死了,便答应了皇上的央求。
彼时,皇上已经很少到她宫中来了,她贪心了,顺势要求皇上赐给她一个孩儿,后来才有了珩儿。
让她没想到的是,珩儿的到来似乎一直在提醒皇上,他是因为皇上的过错才出生的,所以皇上自然不待见珩儿。
每每看到珩儿孺慕父皇,渴盼父皇的喜欢时,她就很难过,都怪她,这大概就是她自作孽害了珩儿吧。
想到这里的皇后一下爆发了,珩儿何其无辜?就是为了珩儿,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拿出做母亲的样子来。
“母后,珩儿觉得一个人犯错不可怕,改了就好,可怕的是知错不改。”珩儿曾经说过的话在她脑中嗡嗡作响,皇后在心里对儿子说,母后知道了,母后不会再做让你失望的人。
“皇上,臣妾这么做就是在为珩儿考虑。珩儿是臣妾的宝贝儿子,姐姐被杀害的那个孩子难道不是姐姐的宝贝儿子?那是先帝的遗腹子,是先帝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可是我们怎么做的呢?
您这个皇叔为了得到他的母亲,嫌弃他多余要了他的命;臣妾这个姨母,为了自己的私利,选择沉默不替他伸冤。我们都是狠心之人、戴罪之人。”
“胡说,你给朕闭嘴!”皇上震怒,声音陡然提高,皇后只觉得耳朵一阵轰鸣。
她却挺了挺胸膛,毫无惧色地反驳道:“臣妾是不是胡说,皇上心里明镜似的。
皇上,您对姐姐并非无情,但再有情都抵不上您自己的面子、贪心和利益,所以,您最爱的人只是您自己。”
泰祥帝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他腾地站起来,朝皇后冲过去,抬手甩了皇后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显得尤其响亮。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皇后的脸上瞬间就现出了指印,原本白皙的肤色被打红了一片,连一侧的头发都散落了几缕下来。
皇后被打了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桌沿上,大约是撞得狠了,她嘴里痛呼了一声。
泰祥帝阴沉沉地扫了她一眼,恨恨道:“你记住,在朕面前,该说的话才能说,不该说的话最好给朕闭紧嘴巴。”
本应该狼狈不堪的皇后,站定后理了理头发,抬起头直面泰祥帝,清晰地回答他:“臣妾说的话都是该说的,就算皇上能令人来堵住臣妾的嘴,试问您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此时,皇后的眼神异常坚定,已然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今天她就要说出逆耳忠言来。
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的泰祥帝竟然呆住了,也没有采取进一步动作,愣在原地。
皇后抿了抿嘴,继续质问:“皇上,您怕天下人笑话,怕对不起列祖列宗,可您想过没有,这样做天下人就不笑话了吗?列祖列宗能原谅您吗?对得起先帝吗?这世上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皇上,如果您真的喜欢姐姐,就应该看着她快快乐乐的活着,应该默默地守护她,帮助她,而不是胁迫她,更不该害了她的孩儿,现下还想取她的性命。
这么些年来,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