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紫禁之颠(28)争锋相对
赵肆的鬼魅小心思,马宗宝如何不知?不过就是因为眼馋损虎司这帮耐操扛揍又武力高强的家伙,想借着这个布防的机会,把这帮家伙收为己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他看来,若是战后能把损虎并入奎牛,那才叫好呢。最不济,以后凡有战事,这一帮虎崽子能听他指挥也是好的。
但是很可惜,损虎司的人一个个倨傲的很,除了自己将主与督尉,谁都不服。赵肆几次三翻的对那些总校,校尉们施展小恩小惠,打算拉拢这帮人,谁成想,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瞧了,人家压根儿不识这茬,搞的四爷很没面子。
马宗宝太了解损虎那帮人是些什么性子了,所以乐得赵肆去碰钉子,有人替自己劳心劳力的跑腿,自己正好借着这个时会歇歇。
见事不可为,赵肆就反悔了。心说,老子累死累活的东跑西走,安排这个,拉拢那个,没了还碰了一鼻子灰,你们倒落得个清闲,还有心情在这大冷天赏雪,凭什么?
所以就见不得云战跟马宗宝那副样子,出口讽刺两句。
云战从来不计较这些,他所计较的就是要么他把别人打死,要么别人把他打死。除了这两样,其他的事情在云战来看,比屁也大不了多少。
可马宗宝却不是个省油的灯,见赵肆虽然是一副笑迷迷的模样,但语气当中那股子酸味却怎么都遮不过去。他才不管你是司将,我是督尉这种上下级关系呢。再说了,你一个奎牛司的司将,还管不到我损虎司督尉的头上来。于是便出言讽刺了几句。
赵肆听他说完,原本还笑眯眯的脸皮立刻拉了下来,哼哼冷笑道:“我说马三,你们这帮人也真够精明的,我奎牛与你损虎同时布防太和殿,你给我扔过来那几个总校尽是些不听话的,够意思吗?特别是你,云镇海,老子受你受的够够的了,你要是不想干这司将的活,赶紧把损虎令给我,以后你损虎司就归我奎牛统领,省得再破烦。”
马宗宝听到这话,更觉的得意,这位赵司将可是出了名的多吃多占,除了鬼精似的灵明司,以往在这玄衣里,哪一司部没在他手上吃过亏?如今见他气急败坏的吃瘪样,心里如何不痛快?
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赵司将说的哪里话?总校们哪一个不听话?请牛司将指出来。是布防上出了差错?还是有违了上令?麻烦赵司将指出来,马某好通报明断司,将其明证典刑。当然,若是赵肆将有意刁难,无中生有,那马某人倒是要上总司,告您一个刻意攀诬了。”
“玄衣令出如山,律法森严,若马某人所告属实,到时候,别说您想要这损虎令没门儿,就是您手里的奎牛令只怕也要上交,您到时候革职查办还是小事,您还免不了再回天牢里再呆着去。再说了,就算现在给您损虎令,您敢要吗?损虎司将令,为大督帅,左右二督与总参合力签办,至尊陛下亲自任命,您要是真的私自拿了这损虎令,后果怎样,不必标下多言了吧?”
赵肆这家伙就是个事儿精,嘴上从来不吃亏的主儿,听完马宗宝这话,呵呵笑道:“好啊,你去告啊,只怕赵四爷还没革职,先判你一个以下告上的名目。到时候再把云镇海给牵连进云,哎呀,啧啧,损虎司就要完蛋喽。到时候赵某坐牢,你们也别想好过。赵四爷坐牢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来送饭,你二位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谁让你损虎司一向霸道呢?尽做些得罪人的事情。”
马宗宝听到这话,着实生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种不要脸加胡搅蛮缠的,想要说什么时,却见此时云战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将他拦住,目光灼灼的盯着赵肆,道:“赵司将,以云某原本的心性,这损虎令交给你也无不可,于云某而言,并无多大损失。但云某与马督尉是同僚,他惦记着损虎的那班弟兄,所以云某不能让,这是交情,也是义气。”
“云某虽然不聪明,但也能看得出来,赵司将此刻心情并不好。云某是否可以认为,你是想跟云谋打一架,所以借着这个由头而来呢?赵司将已到宗师,若以真力循环而论,我云镇海不过是个一流,赵司将高过我,想来胜算还是很大的。”
“若不这样,你我二人今日好好打一架,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身子硬。你若能将我杀死,那便更好了,这损虎令归你,若是一不小心让我杀了你,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云某听说,赵司将在这玄衣里的名声可是臭大街的,想必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拍手称快吧。”
这些话,云战说的平平淡淡,就好像在说吃饭放屁一样。
可是赵肆却软了,若说是真的惧他,倒也不见得。只是与这战斗狂加自毁狂搏命,实在是划不来,不说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就算真的把他这一身钢精铁骨给拆了,自己的后果只怕也不会太好。
见他无语,云战向下走了一个台阶 ,双手展开道:“怎么样?咱们打一架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种架。云某想知道,你这样的宗师,能不能把我杀了。”
这话说的虽然语气十分平淡,但听起来却极其嚣张,完全就是一副挑衅的样子。若是旁人,定会也他战上一场,来一回不死不休的局面。都是练武之人,谁怕谁来?
但是赵四爷却太了解他了,明白他就是想寻死,再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于是赵肆手抚刀柄,挺直腰杆,双目一立。
云战见他这般举动,眼睛发亮,以为他要动手。
却听赵肆冠冕堂皇的开言说道:“玄衣内禁止私斗,云司将难道不明白吗?而且如今强敌来犯不远,公责职务要紧,大局为重,在下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功夫跟你过招,恕不奉陪,再见!”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完全有一种大战来临,呵斥敌酋的味道在里面。可是话里的意思,很显然就是认怂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赵肆就转身,迈着正步,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离开。好像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
云战很遗憾的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又重新坐回了台阶。
马宗宝暗笑不已,不要脸的功夫练到赵司将这般,也当真算是绝世高手了。
这样想着,又怕赵肆心里不痛快,给损虎司的兄弟小鞋穿,所以便与云战告辞,布置有关损虎的防务。
赵四爷可是出了名的小眼心,马宗宝不得不防。
这种细小的摩擦,赵肆也没放在心上。就是觉得心里不带劲,琢磨着等一会儿要是遇见哪个不顺眼的,开口骂上两句解解气也是好的。
不顺眼的没遇见,却遇见了两个不能惹的。
赵肆刚刚路过太和殿侧殿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江湖短打扮的孙小红,与一身玄衣尼料大风衣的梅香竹吵的不可开交,若不是八世子在别上劝架,只怕两人都快动起手来了。
赵肆吐了吐舌头,悄没声的赶紧隐蔽着离开,以免殃及池鱼,没瞧见八世子的脸上还带着淤青吗?肯定是那两个女人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八世子这劝架的遭了殃。
四爷我还是快点躲吧,要是被八世子抓了壮丁,那才叫冤枉呢。小六子那会儿神神鬼鬼的跑出去了,也不知他领的是什么差事。要是他在这里,有个跟四爷吵架的也是好的呀,莫名奇妙的受了云不死的气,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真他娘的晦气。
赵肆嘴里嘟嘟囔囔,悄然无声的准备离开。
却不想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四儿,过来一下……”
很显然是朱老八在叫他,四爷只当没听见,脚下像沫了油一般,咝溜溜的不见了踪影。
朱老八还真有心抓他过来顶缸,这两个女人实在太麻烦了,见面就开吵,一整天都没消停过。好不容易等到总参发布命令,天杀的白相如竟然把这两女人同时派到太和殿这边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可怜的八世子只能继续当这救火队员。好不容易见到鬼头鬼脑的赵肆,想叫他 过来帮自己分担火力,没想到这家伙比兔子还跑的快。
八世子也是徒之奈何,欲哭无泪。
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劝架,因为这个时候,梅香竹跟孙小红两人又吵到了白热话的局面。
只听梅香竹说着:“不要脸的倒贴女,江湖上睡一晚就能换两个馊馒头贱货,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紫禁大内也是你这种野女人随意洒泼的地方?鬼知道你是不是幽兰山庄那边派来的奸细,来人,与我拿下!”
论吵架,十个孙小红都不是梅香竹的对手,气的眼泪啪嚓,大叫一声:“你污蔑我,本不姑娘跟你没完!”
说着话,抽出短棒,便要去打。
梅香竹顺手甩出饶在玉腕上的精钢细丝,冷哼叫道:“想动武?怕你不成?”
眼见两人就要打在一处,八世子大叫一声:“好了!紫禁重地,安敢如此放肆!”
手着话,抽出宝剑,将两人快要碰在一起的兵器荡开,立刻喝道:“你二人当这大商律是摆设吗?”
两个女人都是不服,准备说什么时,只听八世子又道:“你们想吵,想打,想闹,本世子由得你们!但丑话说在前头,事情闹的太大,你两个死不死的不要紧,李知安也会受你二人的连累,拿牢下狱那是平常事!”
“今夜之战,事关重大,至尊爷能不能顺利登基,就看这定底一战了。你二人若是再胡闹下去,影响到此战结果,那你二人便是这大商的千古罪人!什么三公子的心头肉,李家门的正夫人,想都别想,到时候李三郎恨死你两个!”
说完这话,八世子气哼一声,还剑入鞘,再没理会两人,直接进了太和殿。心里却在想着,本世子也是脑抽了,管这些闲事干嘛?这又不是我朱八八的女人,跟我又半毛钱关系?该你李知安操心才是。
先前在东宫那边倒也罢了,你李知安以大督帅的身份,要陪着至尊爷,分身不得。我朱老八本着朋友之义,替你救火还情有可原。如今已到这太和殿,你李知安正在殿里吃香喝辣,火道暖鼎,有美人在怀,有歌舞可看。
合着本世子就是个苦命的,在外面迎风受冻不说,还要受你两个女人的气,凭什么?这些事情现在不是应该由你李知安来处理吗?又么还落在我的头上。
想明白这些,朱老八欲哭无泪。也怪今天一整天,劝架劝的太起劲,一时没反应过来,脑抽似的着了李知安的道。
等八世子走后,没有劝架的人,这两个女人反而倒是消停了。
孙小红是被朱老八那些话给吓住了,她一个自小跟着祖父跑江湖的女孩子,从来只知道快意恩仇,侠义道理,又哪里会晓得这禁宫规矩,大商律令?又哪里会明白夺位大意,权谋相争?
听了朱老八那些大话之后,发现自己今天所作所为确实过份了,若是真的因为几句任性的口角而坏了大事,那小无赖还不得恨我一辈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失措无度。
而梅香竹自然知道,朱八世子是因为不耐烦了,所以才会丢下那几句狠话。一场夺位之战,何其宏大,层层算计,步步应对,死伤者不计其数,会被两个女人的小打小闹而破坏?别开玩乐了,姑奶奶又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唬谁呢?
但她乐得让孙小红做个糊涂鬼,于是轻笑一声,将手中精钢丝收回,道:“孙姑娘,孙小姐,你好自为知吧。”
说完这话,便往殿里走。
孙小红见她要离开,有些惊慌的问道:“你,你要去哪里?”
梅香竹回身,媚笑道:“我为玄衣青花司司将,有职守大内之重任,自然是去殿里,守护至尊陛下安全,恕不奉陪。”
孙小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是夜不归的新盟主,玄,玄衣跟夜不归是盟友,本着同盟之义,我,我也有守护至尊安全的责任。”
什么守护至尊,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就是想进殿里,见见那个小无赖。顺便为自己今天的无理取闹跟小无赖道个歉,别让他记恨自己才好。
梅香竹呵呵娇笑,瞟了孙小红一眼,说道:“玄衣是皇家禁军,而夜不归则是江湖民间组织,这其中区别孙姑娘不明白吗?”
梅香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说,守卫禁宫安全跟你们这些民间组织没关系 ,也不用你们操心,所以,孙姑娘,你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
孙小红是聪明人,又哪里会听不出她的意思?正了正神色 ,道:“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夜不归虽为江湖联盟,但亦有忠君爱国之心,如今大敌来犯,夜不归责无旁贷应担着守护之责。”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却完全是一派强词。若是皇宫大内,随意什么人都可以打着忠君体国,效死至尊的名义进来,那跟朱雀大街的落户买卖有什么区别。
然而梅香竹听了,却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呀,不过孙小姐若是想要讨这守卫之责,须得让至尊爷批准才行。”
孙小红急急道:“那我这就去见至尊陛下。”
梅香竹轻笑,道:“至尊爷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那跟街面上的伶人戏子有什么区别?对不起,你没那个资格。”
说完这话,梅香竹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好像看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孙小红当真被她气着了,不带脑子的脱口问道:“凭什么你能面圣,我却不能。”
梅香竹听到这话,装做非常吃惊的样子,说道:“因为我是玄衣司将,你不是啊。还因为……”
说着话,从怀中拿出金灿灿的青花令来,在孙小红眼前晃了晃。接着道:“还因为我有这个,此为玄衣禁军青花令,持此令牌者,任何时候都可以面圣。不过可惜,我有,你没有。所以,你注定见不到至尊陛下,更见不到小狼狗的大督帅。啊哈哈哈哈。”
一阵娇艳得意的大笑声中,梅香竹转过身去,足下款动,腰枝摇曳,向着太和殿内走去。
孙小红当真气坏了,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祖父是第下武功第一的天机老人,父亲是名动江湖的背山陀龙,大派掌门见到她都要低下三分头,游戏江湖时,也没少捉弄那些纨绔无良子。
就算是近年来尊照祖父之意,接手夜不归,闯荡江湖之际,经历了无数场生死搏杀,得了一个让江湖败类闻风丧胆的“红尘女罗刹”的名头,也不曾受过这样的气。夜不归内部,谁人见到自己不说一句:女中豪杰,乃祖之风?
(谢谢冰火狐狸的10000捧场,太感谢了,都是狐狸,一家亲啊。)
第523章 紫禁之颠(29)太过谨慎
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孙小红,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受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受李知安的气倒也罢了,谁让自己属意于他呢?死活也都是自己心甘情愿,怨不得谁。可是梅香竹那个风尘女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凭什么还要受她的气!
越想,孙小红越觉得委屈,真想跺脚一走了之,管他谁当皇帝,管他什么结盟,本姑娘受不得这份闲气。
但转念一想,若是这个时候走了,只怕这辈子也见不到那小无赖了,那才叫人亏的慌。咬了咬牙,心道,本姑娘忍了。
脚下用力,飞转上了太和殿顶上。
屋脊上面守卫的玄衣都是一惊,纷纷抽出兵器。见到是孙小红之后,又重新各归各位。
而孙小红也不去管他们,自哀自怜的坐在石雕飞檐上,瞧着夜色下细碎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太和殿内。
冗长的宴会还在继续,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程妃有些累了,在新武至尊的安排下,让宫女伺候去偏殿休息。
永安公主的酒量很好,虽有醉意,但却十分清醒。依在李乐身边,微笑着看着他与至尊两人答对。
新武皇帝手中拿着白相如先前让人送过来的奏报,皱着眉头看了许久之后,才问道:“朕这些年一直忙于朝堂,跟随先帝学习政务,对于玄衣禁军之事也只了解个大概,具体章程却不是很清楚,知安你为玄衣大总管,想必对其中内情知之甚详,与朕说说,相如先生此种安排可有不妥之处?”
李乐笑着摇摇头,道:“并无不妥,就是相如先生行事太过谨慎,总想着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动手,让对方在应对之时,反应慢些,从而取得先手。也算不错了,就是这样的做法,未免有点小家子气了。”
新武疑惑,问道:“何解?”
李乐答道:“鹰司将何九,出生边军斥候,而且还是顶极的斥候。他所领之鹰击司,便如他这人的行事做风一般,都带着特殊兵种的影子,所以极为擅长奇袭。京畿四坊,玄武坊多为官军家人或是行商商户所居之地,所以此处的幽兰聚点应该是对方收买了退役或是革职的官兵隐藏于此,派遣鹰击司前往,最适合不过。”
“朱雀坊市井混杂,这些年来玄衣布控京城,此地为重中之重。没办法,越混乱的地方,消息流通越快。所以青花长年驻守此地,便是为了应对消息收集与分析的情况。让青花斗部去处理,也最合适不过。”
“白虎坊自不必说,蛇司将就在那里,派遣棘蛇司去应对武林中人亦是应有之意,牧戈司负责收尾,接应。如此行事,就是为了确保此次清缴在不惊动对方,或是迟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进行。而其余各司,除了灵明另有任务之外,都派驻皇宫守卫,种种安排倒也非常合理。但是这样一来,不免有种缩手缩脚的感觉。”
新武皇帝听他这么说,更加奇怪,问道:“这样难道不好吗?紫禁大内为核心,确保此处安全才最为要紧。相如先生策划安排各司对应行事,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想来不只是为了抢一步先手,更是担心京城之内出现混乱不堪的局面,甚至也是为了防备有好事之人会煽动百姓暴动的情况发生。京畿要地,近两百万人,若是全城暴动,后果不堪设想。相如先生如此应对,本为老成之法。”
李乐笑道:“没错,相如先生这样的做法确实很保险,但是这样一来也会捆住自己的手脚,不能肆意施为,平白让人觉得不爽利。大槌大棒子砸下去就能搞定的事情,却非要搞的这么麻烦,实在是让人觉得憋屈。”
新武摇头道:“你这说法,还真是子卖爷田不心疼,大棒子大槌砸下去,确实可以将一堆碍眼的不痛快都砸碎,可如此行事,一来会使对方警觉,他们会调整做出另外的安排。二来,京城混乱,百姓遭殃,都是朕的子民,让朕如何忍心?更有甚者,京城很有可能会残破,你叫朕明日晨时有何面目再行这登基大典?”
李乐摇头道:“在我看来,京城变得混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京畿变的残破,我的至尊陛下,您多虑了。这种事情跟本不可能发生。”
新武好奇,问道:“哦?还有这种说法?”
李乐嗯了一声,道:“第一,跟至尊陛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大商历代夺位之争都发生在紫禁皇城之内,最多也只不过涉及到京城里少数几个地方。就像现在这种样子,所有的人都在克制,不想把动静搞的太大。董家那边不想,皇宫这边也不想。”
“但是刚才收到蛇司将的情报得知,今日之战,将会是自我大商立国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夺位之争。双方涉及人数最少也在五万将近六万人之巨,而这其中没有明显的强弱之分,胜负都在五五之数。”
“如此庞大的数目之下,想将战争范围缩小在一片地方,那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咱们举个例子,若是此战末了玄衣胜出,对方狗急跳墙之下,会不会扩散人去制造混乱呢?一来是为了解气,就算不能胜,也给至尊陛下留一个烂摊子。”
“二来是为了借着这个混乱,故布疑阵,方便他们逃出京城,要知道,就目前所知道的情报,您那位郡王皇兄,如今还不知道在哪猫着呢。嗯,顺便说一句丧气话,若是咱们败了,为保至尊陛下顺利出京,以图日后,这个法子我也会用的,而且已经准备好了。所以说,京城混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与其等着最后乱起来,还不如让它现在乱起来的好。至少这个时候百姓们大多都还没睡,就算乱起来,死伤也是可以减少很多的,总好比正睡的香的时候,家里突然起了火,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家人就葬身火海要强。”
“第二,所有人都认为,最不想让京城混乱的至尊陛下,其实他们错了,恰恰相反。此时乱起,对咱们是非常有利,一来玄衣训练有素,制服统一,号令明确,比之大商军纪最严之铁苍边军也不逞多让,而对方收揽的那些江湖人,虽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但说到底却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很难做到号令严明。”
“混乱之下,自然有失分寸,彻底打乱对方的布局,如此一来,他们那个莫名奇妙的总攻信号便失去了做用。京城百姓,或是与幽兰没有任何瓜葛的习武之人,都听说过玄衣的威名,甚至于很多人都感到畏惧。如此一来,玄衣各司登场,尊号令行事,不想触霉头的人自然退去。”
“而那些幽兰之人,却不会管这些,得不到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只会大砍大杀。见到玄衣众,要么忘命搏杀,要么苟且偷生。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而且我想,苟且偷生者要比忘命捕杀的人家多的很,毕竟,性命只有一条嘛,谁又会不珍惜呢?而那些与玄衣交好的江湖人士,这个时候自然也会亮出名号,进行配合。”
“第三,京城之内,京兆府捕快,大理寺衙门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维持京城治安是他们的本份,安抚百姓也是份内之事。而这两个衙门的人肯定不会帮着幽兰的那群江湖人,见到玄衣,都知道这是至尊的人,向着谁,还用说吗?”
“而且,这也是一个把将门那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家伙拖下水的机会,京城九门二十四营兵马,历来都是由将门中人把控,朝廷进行监视,至尊未行登基大典,确立正统之前,跟本调动不了他们。”
“而如今,京城混乱,二十四营人马到底是动还是不动?他们有守卫京城之权,若是不动,便有失职之责,至尊正好收了他们的兵柄,然后安排心腹人镇守。若是动了,他们该帮哪方?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说,今夜之京城,晚乱不如早乱,搂草打兔子,一把全都纠,便是这个道理。当然,乱起来的话,也可能会有突发现件出现,那就不是人为能掌控的了,只能走不步看一步。总归来说,大棒子砸下去,最先跳脚的应该是董家。”
李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听得旁边的永安目彩连连,想里想着,瞧瞧,瞧瞧,瞧瞧我家男人是个什么样的风姿?说一句经天纬地也不为过,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出色的男人吗?没瞧见至尊弟弟都被他说的一惊一惊的吗?三郎,太厉害了。
这女人没救了。
新武皇帝听李乐说完之后,沉思半响之后,道:“这些事情,相如先生与左督主应该都能想到,他们之后以不敢用这种方法,应该就是担心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毕竟,这里是京畿,为我大商之心脏命脉,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就算最后,事不可违之下,不管是知安你,还是幽兰,都会制造机会,借机逃离,但那时的混乱,也在可控之内。毕竟那个时候,将门也明白自己应该效忠于谁,二十四营兵马入场,暴乱很快便会平息,损失少之又少。这对京城,乃至整个大商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李乐无奈叹道:“快刀斩乱麻的事情,非要搞的这么复杂。依着我的意思,一通乱拳上去,直接打死老师傅,有枣没枣先打他三杆子,多简单的事情。既然你们喜欢合谋对正,以弈相搏,那就算了。反正这一战又不归我指挥。”
新武皇帝听到这话,不由失笑,道:“你为玄衣禁军大督帅,这一战本该就由你来指挥,谁让你把这权力交出去的?若是由你指挥,朕亦不会多问半句,由着你的性子来便好。但是现在,你即然相信莫惜朝,那朕也只能跟着你相信他咯,谁让朕信你呢?”
李乐听新武皇帝提到莫惜朝,不由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至尊对左督主存有猜疑也属正常,因为至尊只知道他是个非常有才干之人,却并不清楚他的心性到底如何。所以认为我将指挥权交出去并不明智。”
“说句明白话,我知道他极力要求自己亲自指挥此战肯定有别的目的,但一定与至尊之位无关。至于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并不知晓。但我至少可以肯定,他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商国本的事情来。那么至尊肯定要问了,我缘何做出这样的判断?”
“那是因为这样的判断是正确的,且不说当年我被丐帮谢平安绑架之后,由左督主侦破追踪,救我性命,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要知道,当时就算我大哥有大宗师本领,也是一筹莫展。若非莫惜朝,我已身死多时。”
“就说这些年来,我与他知心相交,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为人,我李知安最明白不过。若说人是会变的,这也属实。但莫惜朝不会变,因为在他多智而又非常理性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谁都动摇不了的心。所以,我信他。就好比,至尊信我一样。”
新武皇帝疑惑,道:“但朕十分疑惑,他为什么非要这指挥之权?难道帮着你分析策划不好吗?”
李乐道:“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隐秘我也不想去探明白,朋友之间总要留些**才好。但我知道,此战交于他指挥,定会完美收官。”
新武皇帝不解,问道:“什么样的完美收官?”
李乐胸有成竹,呵呵笑道:“福安郡王如今不知去向,自正月以来,董存柯亦未曾入宫议事,他们两个现在哪里呢?”
新武皇帝惊问道:“知安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亦安排了东山再启的后路?登基大典过后,他们便毫无正统可言,他们怎么敢如此行事?”
李乐笑道:“武宗登基初年,赵王夺位失败,武宗爷念他与自己为一母同胞,便他饶了性命,但亦放心不下,赵王原本为秦王,封地在西都府,武宗皇帝特旨改了封地,将他封在赵地陶阳,就在京城之外,眼皮子底下。”
“但谁成想,在武宗晚年时,赵王还是造反了。赵王造反,路经保定府时,累得我李氏满门被杀,家父为报家仇,才以双探花之荣,领了鹰扬将军之职,成为剿灭叛乱之前部正印先行官。”
“其中往事自不必多提,现在要说的是,若不将福安郡王拿住,被他躲过这一劫,若是他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就还是好的,自然海波升平。但若他逃出在外,以正统皇室自居,谣言至尊才是篡位之臣,再聚一批无脑的江湖人士,行那起兵叛乱之举,到那时虽不至于颠覆至尊江山,但兵乱一起,对我大商来说也并非好事。所以,莫惜朝的完美收官,想来只有这一个目的,把董氏与郡王或是生擒或是杀死,将未来可能发生的兵乱掐死在萌芽之中。”
新武皇帝听完,皱眉轻轻点头。
对莫惜朝的事情,李乐也是颇为忧虑,他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无奈之下,却也想不透,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了,怪没意思了。今天一整天没见萧总管跟张公公,倒是让我感到奇怪了。按理说,他们俩应该一直陪着至尊才对呀。”
新武笑道:“萧大伴与张伴伴另有要事在身,此时也不方便前来。”
李乐嗯了一声,也不太在意。想来总归是至尊的后手安排,没什么可去探究的,问的多了反而坏事,便也不再言语。
便在这时,朱老八气哼哼的从殿外进来。
狠狠的瞪了李乐一眼,接着在殿堂中央停下,对着正位御塌上的新武皇帝行礼,道:“臣,英世子,领天子亲军,皇家玄衣,节贪司将职,朱孝纯,见过我主至尊新武大圣皇帝陛下。”
说着话,单膝跪地。
新武皇帝虚手一扶,道:“王兄免礼,辛苦了,快快平身安坐。”
朱老八低头屈礼,道:“谢至尊圣恩!”
说着话,也不管手忙脚乱,准备案几布置酒菜的小黄门,直接坐在了李乐的那张案几边。将李知安一屁股挤过。
挤一下李乐不要紧,却把个另一边抱着李乐手臂依偎着的永安给撞了一下。
永安杏目圆睁,立刻底声喝道:“朱八八,你什么意思?”
朱老八举杯,向着新武至尊端了杯酒,接着一迎而尽,呼了口气,才有心情回答,冷言冷语的底声道:“没别的意思,本世子最近喜好分桃断袖,龙阳之好,借你家男人用用,怎么,有意见?”
永安听到这话,反倒不生气了。咯咯笑了两声道:“八王兄还有这般嗜好呢?却不知三郎与你,谁在谁前,谁又在谁后呢?”
这样的下流话从永安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出乎朱老八的预料,闭口不语,心里琢磨着,这丫头跟了李三郎是彻彻底底的学坏了。于是气哼哼的瞪了永安一眼。
惹的永安一阵轻笑。
第524章 紫禁之颠(30)初成帝王心
李乐自然知道朱老八为什么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自己发脾气,但这个时候永安还在边上呢,他能说什么?要是多说一句,不小心再把永安这个醋坛子打翻,那才叫没事找事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于是只能悄悄传音一句:“辛苦了,兄弟改天摆酒赔罪。”
朱老八气哼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
李乐自知理亏,频频敬酒,讨他欢喜,消消气再说。
过不多时,梅香竹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乐见她来,心头一下子松快了,这证明梅大姐与孙小红的争战总算告一段落,这样也好,也好,或者说,很好。
接着又有些担心孙小红一个人在外面怪冷清的,是不是找个借口出去陪陪她?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女人江湖气实在太重,任意枉为的,说不定出去以后没说几句话又会和她吵起来。
再说,让自己先低头认错,门儿也没有啊。这女人呐,就得凉着,管着。
李乐这样想的时候,梅香竹一身笔挺的玄衣硬制服,外罩走金线的玄色大风衣,已经到了正殿中央,举手投足时,都带着英姿飒爽,很有种女骑士的感觉。
接着向着新武皇帝行礼,单膝屈地,朗声道:“臣,天子亲兵,玄衣禁军青花司司将,梅香竹,参见吾皇至尊圣人万岁,万万岁!”
新武皇帝郎声道:“梅司将辛苦,赐坐。”
梅香竹道:“谢吾皇至尊。”
有小黄门过来,单独再摆一张案几,便在永安原先所在的下首。
这个时候,永安也不好再腻着李乐,站起身来,走到梅香竹身边,与她说些私密话。
新武皇帝又问了梅香竹与朱老八两人有关各司防务布置,两人一一答了。又说起李知安刚才说的有关京城混乱之事,打算听听两人又是如何答复。
梅香竹直接便道:“回至尊的话,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此时混乱对我方有利,那便让他乱起来好了。就算最后让那些乱臣贼子逃了也没什么打紧,我玄衣布控天下之局已渐渐成形,以后照样能将他们抓回来。”
她还真不在乎若是发生混乱,百姓罹难会怎样,她只是觉得小狼狗的主意就是最好的,应该无条件支持。
新武皇帝沉吟片刻,转目问朱老八道:“王兄以为如何?”
朱老八想了一会儿,才道:“大督帅此策,臣不敢苟同,臣倒是觉得还是谨慎些好,市井混乱,其中变故太多。而且这京城之内的武林中人,仇视我玄衣者众多。这些人即便不是幽兰中人,也难保不会借着这个几会与玄衣为难。到时候打乱了手脚,总是不好的。”
“而且臣年少时久混市井,深知那些痞子污烂人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乱起之时,最先挑动是非的必是他们。这些人武功不怎么样,却惯会趁火打劫。一个污烂人在混乱中的破坏,要比一群武林高手还严重。”
“前次至尊圣人为定年号,以民意相挟阁臣时,朱雀坊便损失严重,各家买卖店铺被毁者不计其数。那还是至尊有意引导,尽量克制之下的结果,而如今,若是混乱再启,只怕损失会更加严重。想必这些事情,莫督主与相如先生也都想到,所以才会定下如今这稳妥之策。”
新武皇帝皱眉点头,道:“却也有这个说法。”
新武至尊刚说完这话,梅香竹立刻道:“至尊万岁,我青花司负责布控京畿,若乱起时,当由探部出手,想必控制那些污烂人应该不成问题。”
她这话倒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无条件的支持李知安。
而李乐却笑道:“好了,这一战的指挥又不归我,这个时候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等到最后的结果再说。”
新武皇帝轻笑一声,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总是好的,朕又不是刚愎自用之君。嗯,这个话题暂且打住,倒是想问问二位卿家,你二人对左督主有何看法?”
听到这话,李乐心里暗叹,莫惜朝一半西辽血统,就让新武至尊猜忌非常。不管自己怎么说,他都始终保持怀疑。是他的气量不够,还是因为这本身就是属于一个帝王的本能?李乐不得而知。不过至少他在问出这些问题时,并没有防着自己。也算是很好的了。
这个时候的李乐,突然间发现,原先的太子朱孝颖,如今的新武至尊陛下,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或者说,初具帝王之姿,再不似原先那般单纯。
李乐即为他感到高兴,心里又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高兴,是因为这位“好友”在皇位的压力下,终于变得成熟了,成熟,是一件很可贵的事情。
而失落,则是因为,那个跟自己吵架轰嘴炮,相互揭短,无话不谈,可以斗闷子乱吹牛b的“太子殿下”在今日之后,将会不复存在。
他将在龙椅的烘托下,慢慢的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但至少,这个时候的新武至尊,对自己依旧十分信赖,这就足够了。
新武皇帝问出这句话之后,朱八世子与梅香竹两人相互间对视一眼,又将目光齐齐移向李乐,而李乐这个时候,却盯着殿门外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对于新武皇帝的问话,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此时,也只能如实回答,最起码要挑好的说。天威难测,鬼知道至尊心里是什么想法。
于是朱八世子先开口,道:“臣与莫惜朝相识最早,那时他还是京城里的一个话事人,在这片地方有个外号,叫做‘再世鬼谷子’,外地人也叫他‘京城鬼谷’。臣当时混际市井,被一个无良的暗门子骗了,经人引荐结识了他,然后请托他来处理此事。”
“自此,便就结识了。莫督主起初给臣的感觉,便是一个守礼懂节,事故达练之人。后来因着知安被人绑架,他出面应对,那时臣又对他改变了看法,觉得他是一个冷静睿智,多才明练之人。再然后,便是与他共事。”
“从玄衣的成形到扩张,多有依赖他出谋策划,在他的谋划下,很多事情都能顺利执行,说句事倍功半也不为过。莫督主心思缜密,沉着明智。玄衣有他,便如猛虎添翼,蛟化五爪。可于世间通行无阻,臣为至尊贺。”
新武皇帝微笑点头,将目光转向梅香竹。
梅香竹想了想道:“温雅知礼,智谋通玄,莫督主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青花司各地探部的众姐妹们如今都已开的盘口,赌着谁能把莫督主的心给套牢,使出百般花活,请拖臣传交给莫督主鸿雁飞书,不计其数。”
说到这里,梅香竹轻轻瞄了一眼李乐,接着道:“若非臣心有所属,这样的男人奴家必不会错过。”
李乐心中暗叹,你们把惜朝夸成这样,至尊对他的猜忌会更深。但是这个时候能说什么,提前又没打招呼,那还能怎么办?
新武至尊听到这些话,呵呵笑道:“刚才朕心里还惴惴不安,觉得知安将指挥权交给莫督主是否有些草率了,如今听二位这么说,朕心里便已有底。看来大督帅也是知人善用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琢磨,智谋通玄,冷静异常,如今二十多岁亦未娶妻,也未生子,当真奇了。张保查得此人履历,七八岁时带着西夷老仆入京,与街头污烂人搏杀,六年后,以少年人身份成为一个京城顶级的话事人,七派八帮都要卖他面子。
再之后,因着丐帮绑架,结识李大先生与知安,顺理成章效命玄衣。
一个西辽人,一个多智冷静的西辽人,他接近知安,会不会是因为知安是东宫侍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新武皇帝百思不得其解。
但正如张伴伴所说,此人不得不防,很有可能是西辽派入我朝一枚接近高层的棋子。便如贞宗时的张国邦与石明堂一般,一为兵部侍郎,是北元派过来的。另一人则为枢密院给事中,为西辽人。
若非此二人发现的早,后果不堪设想。
若莫惜朝真为国之干成,朕用他又何防?只怕他有别的目的。
皇位事小,国贼事大。太祖高皇帝驱女直鞑虏,最重华夷分别,由不得新武皇帝不多想。
便在新武皇帝神思外游的时候,李乐开口说话了,道:“至尊,此战,相如先生最重细节,生怕将事情闹到太大,咱们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赌一把,开个盘口好不好?”
新武皇帝来的兴趣,问道:“哦?大督帅想要怎么个赌法?”
李乐道:“就赌一下玄衣外派各司行动,用多长时间能摆平蛇司将传来回的聚点,再赌赌谁最先回来。至尊以为如何?”
新武皇帝呵呵笑道:“为何不赌一下相如先生能不能抢到先手?”
李乐道:“我不是很懂黑白子,但在我看来,先与后其实分别不大,吃大龙才最有所收获。”
新武皇帝好奇,问道:“难道相如先生此举不算吃大龙吗?”
李乐摇头,道:“不算,相如先生也没把这次行动当做一条大龙去吃。”
新武皇帝呵呵笑道:“所以,这次的清除行动,不过是处理对方的一些杂鱼?对方还有后手?”
李乐点头,道:“确实如此。”
新武帝问道:“那对方的大龙大什么地方?”
李乐耸耸眉,道:“不知道。”
新武皇帝道:“也就是说,真正奇袭皇宫的,另有一队人马。而这些聚点,不过是对方可以用做牺牲的人物?那王休北这样的宗师也是这样?”
李乐嗯了一声,道:“是,也不是,这些聚点是对方实打实的兵力布置,为的就是进攻大内时,以添助力。但是被别人探知也无所谓,因为还有另外奇兵。我相信,蛇司将捣毁之地,应该是对方的一处奇兵所在。不然,不可能一个地方就有三个宗师相守。若是如此,宗师就太不值钱了。”
新武皇帝听完,哈哈一笑,道:“赌了,还请知安划分明细。”
李乐道:“以刻来记算吧,半刻,一赔五十,一刻一赔二十……半个时辰一赔五十,一个时辰一赔一的局面。超过这个时间,另加注,殿内所有人物都可以下注,来者不惧。”
……
玄衣坊
一座宅坻的花圆之内。
鹰勾鼻子狼顾眼的何九,用弓弦勒死一个江湖一流高手,任由软棉棉的尸体倒地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带着意犹未尽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一场奇袭,杀的并不过瘾,好像少了些什么。
便在这时,有小校过来报道:“将主,玄武坊聚点都已清缴完毕,途中在左邻有细微惊动,不过并地大事发生。”
何九摇摇头道:“我方损失多少,对方又有何等数目?”
小校道:“回将主,对方总计八百四十余人……”
何九气急道:“我说的是整个玄武坊,对方的具体人数!”
小校连忙道:“便是玄武坊所有聚点,总计八百四十四人。司卫们都有已细细搜查,未有暗道密室。我方伤七人,呃,都是小伤,无人员阵亡。”
何九听到这话,皱眉,自语道:“整个玄武坊八百来人?这与总参预计的三四千人数不符啊,差了这么多,是何道理。大半鹰击攻于此地,两千人干掉八四百人?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这样想着,何九便问那小校:“所有的地方都查过了吗?”
小校点头,道:“所有聚点都已查过,没有放跑任何一人,只等牧戈司过来接收。”
何九心情阴郁的摇摇头,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想不明白。
总参的信息应该不会有假,但却与预计的生死搏杀有所出入,该当如何呢?
要不,还是上报总参吧。
何九这样想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放鹰吧,给总参情报……”
刚说到这里,何九就觉得后心发紧,头皮发炸。
刹那间转身,弓弦如利刀般向背后的斩去!
然而却斩了个空,他后面没有任何人。
紧接着,何九鹰目紧蹙,手中铁胎弓竖立上箭,箭声轻啸,向着东北角上方直射而出,快如闪电。
陨箭太快,快到只能听见一声短暂而又急促的矢啸声,便不见了踪影。
漆黑的夜色下出现一阵摩擦的火花,接着又是一声金铁交加的声音响过之后,箭矢便自空中自然落下,掉进洁白的雪地之中。
这迅雷般的一箭过后,再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何九的一场梦游一般。
短暂的交手不过一眨眼,何九的心便提了起来。
身边的小校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瞧着皱眉思索,面色阴沉的何九,问道:“将主,刚才是什么人?”
何九摇摇头,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那是一位精通潜伏暗杀的高手。”
小校疑问道:“会不会是那帮毒蛇?”
何九再次摇头,道:“不是,那般蛇崽子里没有这样的高手,此事可疑,一并上报总参。”
小校领命答道:“诺。”
何九接着又道:“通知各部,提高警惕,对方很可能并不只有表面上的这些人,千万不要阴沟里翻了般,小心戒备。等牧戈司人等到来之后,咱们立刻回归,毕竟,皇宫那边才是最要紧的。”
小校记下,领命下去。
何九心头悸动,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刚才那位刺杀高手很明显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以对方的身手,不可能在还没有接近自己的时候就突在之间暴出杀气。交手一招,便迅速离去,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何九想不明白,皱着眉摇了摇头,走过去将掉在雪地上的铁箭拾起。
然而在铁箭入手之后,何九的瞳孔突然一缩。
因为他看到箭杆上有一道怪异扭曲的划痕,这显然是对方的手笔。而且,这道划痕让他感觉到极为熟悉。
何九心绪有些失衡,暗自琢磨,消失这么多年,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这些年,你又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何九不敢怠慢,将铁箭插进箭囊,准备赶回皇宫。
便在何九刚刚手了两步之后,猛的停下脚步,抽箭搭弓,旋风一般转身,箭尖遥指北屋房顶,喝道:“什么人!”
一声断喝,房顶上卷起阵阵飞雪,飞雪消散,五个玄衣无声无息间出现。
为首一人向着何九行礼道:“棘蛇卫杰,见过鹰司将。”
何九收弓,凝眉问道:“卫督尉,此为我鹰击司清缴之地,你棘蛇来此何干?”
卫杰开口道:“鹰司将恕罪,属下来此并无打搅贵司的意思。只为寻找我家将主,才与众兄弟路过此地。”
何九疑问道:“蛇司将?”
卫杰道:“不错,敢问鹰司将可曾发觉什么可疑的踪影?”
何九笑了,想起箭杆上的那道划痕,暗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蛇司将,看来那传说中的暗走蛟也是你了。如此心性,何阿九佩服。
第525章 紫禁之颠(31)好友与下属
此时的何九脑子里自然而然的出现那个小买卖人打扮,面目平凡朴实,眼神却十分锐利的家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年他在西直门安乐赌坊经营玄衣会的时候,没少跟那个家伙打交道。左督主莫惜朝有任何信息传递与接收时,都是那家伙过来办理的。
有时候去三公子府上时,那家伙还会充当左督主的马夫。
何九与他的交情非常深厚,两人有时会坐在一起喝喝酒,或是切磋一下身手。所以何九对他的武功亦十分熟悉。只是近几年却再不见他的踪影,那个人似乎平空消失了一般。
何九也找莫惜朝打听过,但是问起时却见左督主的脸色并不好看。于是何九便猜测,那家伙很可能跟左督主生了间隙,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亦或者,在持行任务时出现意外,死掉了。
种种可能都存在,何九也曾想过,传说中潜入幽兰深处的暗走蛟便可能是他,但是想想,又觉得这个猜测过于荒诞。因为在何九看来,暗走蛟应该是玄兔的人,他一个学刺杀术的家伙,怎么可能混进玄兔呢?应该在棘蛇还差不多。
可是棘蛇里亦没有这个人,所以何九便觉得他要么死了,要么走了。还总想着,以后出外执行任务时,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谁成想,今日才知道,原来最不可能的事情,却成了最终的真相,这家伙真的是那个暗走蛟。
一瞬间,何九的心情变得异常好。这证明,今日过后,自己又可以和这个好朋友一起喝酒了。
刚才刘七来袭时,两人过了一招,何九看到铁箭上的划痕便已经猜到是他,但却十分担心这个家伙会不会已经投靠了幽兰,打算与自己等人为难。
如今听到卫杰等人的问话,何九就明白,原来好朋友一直都在为玄衣效命,只是因为他隐藏的太深,自己不知道吧了。
于是也不隐瞒,笑着对卫杰回答道:“蛇司将确实来过此处,就在刚才还与某家对了一招便离开,看行迹,应该是向东而去,你们若是追的快的话,或许还能找到他。”
卫杰等人彼此间看了一眼,目光中隐有欣喜。看来是没追错方向,接着向着何九行礼,道了声:“多谢鹰司将指点。”
此言一落,一行人等再度消失。
何九看着他们离开,不自觉得笑了出来。刚才他还打算直奔皇宫,向左督主说明情况,刘七的出现,很可能意味着某种变数,一个精通刺杀术的人,对于整个战局来说,都有着非常严重大的破坏。若他真的参与幽兰,那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不必担心了,该头痛的是应该是幽兰那边的人。
笑着摇摇头,便打算召集部下,返回紫禁大内,等着下一步任务的安排。
可是紧接着,何九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刘七的突然到来,肯定不是一时兴起,打算跟自己开个玩笑。因为他不是那种喜欢乱开玩笑的人,那么隐秘间的暴露杀气,是不是意味着他想对自己传达某种信息,而却没有办法明说呢?
想到这里,何九的眉头皱了起来。
……
刘七的心中隐有担忧,他原本的打算是离开白虎坊之后,直奔福安郡王府,以陆百纤的身份去见姜寒雨。
告知对方白虎坊的那个聚点暴露了,对方杀来的太快,带队的是“绝公子”李知安,“神影针”东方卓以及“残毒手”阴无极,实在太过凶悍,足足领着四五千玄衣,连王休北与孟松海等人都已战死。
自己力战之下不敌,赦佳活佛重伤之下拼命掩护,长乐帮副帮主鲁青松等人舍死相救,自己才逃得性命,回来报信。
刘七琢磨着,姜寒雨看到自己一身是伤的情况下,定不会有疑。得到这样的消息,他亦会大惊失色,心神紊乱。而这个时候,就是自己刺杀姜寒雨的时机。
一击致命,就算不能把对方杀死,也会导致姜寒雨重伤,这对于下面的战事将会十分有利。
姜寒雨的身边肯定会有高手相随,诸如《兵器谱》上的那几位,吕凤先,向松,诸葛刚以及东海玉萧等人。但刘七自信,以自己的杀生隐匿之术逃得性命还是没问题的。
主意打定,便往郡王府的方向而去。
但是在路途当中,正好碰到赶往朱雀坊执行清缴工作的青花斗部,由唐开山带队,直袭而往。
刘七当时离他们很近,但是一千多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在他们路过时,刘七发现唐开山似乎有伤在身,担心他奇袭朱雀坊时力有不逮,决定帮他一把,于是悄悄尾随而至。
然而结果却让刘七大吃一惊,清缴行动竟然异常顺利,青花斗部完全以碾压之势将朱雀聚点全部拔除。这本来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刘七觉察觉到了不对,因为玄衣杀死以及俘虏的人数只有区区一千三百人。
朱雀坊是京城四坊之中,聚点最多的地方,那么便意味着人数亦是最多。又不可能只有这样小猫两三只呢?刘七开始怀疑惑,自己是不是传出了一个错误的情报?
他不敢公开露面将这一消息告知唐开山。唐开山信不信他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担心幽兰在这边有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埋伏,若是唐开山中伏被擒,或许可能会将自己供出。
于是便悄悄留了张写着“千万小心”的字条,无声无息间贴在唐开山的胸口,希望能够做为警示,让他在回归途中提高警惕。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刘七前往玄武坊,打算看看那边的清缴是否也如此地一般。不曾想,在去往玄衣坊的路上遇到了王舞与古彻带队接应的牧戈司,与王舞对了一记之后,传音道:“传信回宫,情况有变。”
留下这句话,也不去管王舞惊骇与愤怒的神情,直接向着玄衣武而去。
到了玄衣武之后,正好看到鹰击司在收尾,露出杀意,与何老九对了一招,以此来提点对方,继而无声离去。
刘七自然不知道何九对他的种种猜测,核实了具体人数之后感觉也没必要再返回白虎坊,那里的聚点人数自己最清楚不过,似乎三坊之中只有白虎坊的人数是相对准确的,其他地方都有所变化。
如今看来,只能去往郡王府,从姜寒雨身上打探消息了,希望为时不晚。
忽闪行走间,突然感应到身后五个人在追自己。仔细感知之后,刘七明白,这是棘蛇司的人。
心头有了主意,立刻停下身形,静静的等着他们到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卫杰等人到来。
瞧着身穿富贵员外袍,中等身材,吊眉小眼,四十多岁年纪,全身是伤的家伙拦住了自己一行人的去路,卫杰的眉头皱了起来,宛转间,手中多了一柄铁钎。
身后的四个总校尉亦如他一般,突闪间亮出兵器。
他们认得出,这人便是长乐帮现任帮主,陆百纤。
刘七瞧见他们的举动,也不以为意,两手结了几个复杂的手印,嘴上说道:“‘暗影伏动长流水,追踪千变不离行。’不错,影杀追寻术练的很好,竟然可以追到我的行迹。”
卫杰瞧着他结出的手印,心中已然确定,皱眉道:“‘以影而照迹,蛛丝亦显行’,影杀追寻术第三篇。真没想到,长乐帮帮主陆百纤,竟然会是我棘蛇司司将。”
刘七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不过是一张方便潜伏的面具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得到肯定的回答,五人齐齐躬身抱臂行礼。一个一个道:
“属下卫杰。”
“属下关花风。”
“属下王七两。”
“属下许朝闻。”
“属下边大用。”
“参见棘蛇将主。”
刘七伸手虚扶,说道:“棘蛇将受礼,诸位请免。”
五人直起身形。
刘七紧接着又道:“有一件要紧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卫杰道:“将主请说,属下人等必定拼死去做。”
刘七轻轻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支快要磨没的铅笔,撕下内里白色的衬袍子,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交给卫杰,然后道:“事关重大,务必将此消息带回去,亲手交给大督帅。性命事小,此信为大,尔等切记。”
卫杰接过,疑问道:“回将主的话,属下有问,此信是交给大督帅,还是交给此战总指挥?若是大督帅的话,我等见不到他。”
刘七不明所以,问道:“为何?难道此战指挥不是大督帅吗?”
卫杰道:“不错,大督帅并未参与指挥,如今应在太和殿守护至尊陛下。此战指挥之权,大督帅全权交由左督主执行。”
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刘七心头巨震,目光中隐没着深刻的悲恸,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念着:大哥,看来你已经决定了吗……
然后长长吸了口气,从卫杰手中拿回布条,在上面又写了一串数字符号,接着重新递回去,说道:“将此信息交给左督主,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
说完这话,刘七不再不多言,突闪身形,向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卫杰愣神,惊问一句:“将主要去哪里?”
刘七传音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然后,便没了踪影。
卫杰呆了片刻,紧紧攥住手中的布条,咬牙道:“关飞花,你四人将这消息带回宫中,不得有误。”
关飞花等人大惊,问道:“督尉去哪里?”
卫杰道:“去追将主。”
王七两问道:“将主之令,是让我等一起将这消息带回,督尉是打算违令吗?”
卫杰咬牙道:“七两,听好了,若以刺杀一道而言,我卫杰从不服人,但今日见到将主行之事后,卫元昌此生叹服。你们想想,将主明明已经可以回归,为何还要去奔走?我若猜的不错的话,将主必定要那最为凶险之地,执行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很可能便会身死灭亡。”
“若是我跟过去接应,将主或许在危难之际还能逃得性命,或是我不去,棘蛇休矣。他已身受重伤,到了凶险万分的地步,身为棘蛇副手,我又怎能不救?更何况,他还是那个‘暗走蛟’,是我卫元昌最为敬佩之人。”
说完这话,卫杰向他们轻轻抱拳,面目坚毅道:“希望各位能体谅卫元昌之私心,但传信亦为重中之重,还请保重!”
说完这话,卫杰脚下化影,身形随风,闪忽间不见了踪影。
在卫杰追着刘七而去,过不多时便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在追,放慢行程,却见关飞花与边大用来到了他左右两边。
卫杰脚下不停,与他两人并肩,急速而行时,皱眉问道:“你两个跟过来是何意思?”
边大用笑道:“督尉,将主不光是你佩服的人,也是我等佩服的人。接应将主,又怎能少了我大用?”
关飞花接着道:“王七两跟许朝闻回去送信了,谁让他两个猜拳输了呢?他们的本事督尉你是知道的,送个信想必不成问题。”
卫杰感到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两人与自己一起行动。
……
福安郡王府外院。
刘七一个滚身,从墙外掉了进来,重重砸在雪地上,发出一阵闷声。
片刻间,有十余道身影自暗中窜出,将他团团围住,喝问道:“什么人,胆敢夜闯郡王府!”
刘七吐了口血,模样凄惨,双目离迷,断断续续道:“我……我是……是长乐帮帮主陆百纤,有要事回报,不敢耽搁,快快带我去见姜先生。”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牌子,丢在地上。
这群人的首领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将木牌拾起,确认半响之后,对着旁边的人点了点头,示意无误。
接着,刘七便被这群人架着去往后院。
进了一间厅堂之后,有郎中过来为他治伤。
没等多久,姜寒雨便已到来。
他的身边跟着两个人,右边的是他的徒弟,一身白衣胜雪的藏剑山庄少主,游龙生。
左边那位是个穿着白袍的书生,面生的紧,刘七认不得。
姜寒雨来到刘七身前,瞧着他满身是伤的凄惨模样,问道:“陆帮主,为何伤成这般模样,可是出现什么变故?”
刘七面色惨白,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却被姜寒雨按住,示意他不必多礼。
刘七又重新坐了回去,叹道:“雪鹰先生,你的信传晚了。在下刚刚接到传信,立刻便去找北休先生,却不想正在这个时候玄衣从天而降……”
说到这里,刘七的惨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睛里都带着湿气,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姜寒雨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陆帮主不必伤心,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请你尽早言明。”
刘七吸了口气,好像是想把那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压下去似的,接着道:“带队的是绝公子本人,左右跟随着‘无影神针’东方卓,以及‘残毒手’阴无极。玄衣众达四五千人,一下子便出现了。杀的咱们措手不及,惨啊,雪鹰先生,真的太惨了。”
“兄弟们跟本没反应过来,便被那群玄衣斩瓜切菜似的给杀了。了苦头陀,孟大师对上了东方卓,本来是势均力敌,却不想被阴无极偷袭致死。赦佳活佛与绝公子对阵,被一柄飞刀钉死。北休先生……”
说到这里,刘七突出出的哭了出来,半响之后才道:“北休先生一人斩杀三百玄衣,却被绝公子与阴无极合围致死,手段太过残忍,绝公子为报被休北先生所杀玄衣之仇,竟然……竟然斩了休北先生三百余刀,尸骨无存啊……在下……”
刘七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在下若非鲁青松与赦佳活佛舍死相救,最后从狗洞子里钻出,只怕,只怕也没办法回来报信了……”
姜寒雨听他说完,目光来回闪动,看着刘七的眼神透着一种古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七瞧见他的神情,心头猛的一提,这与自己预想的完全不符。
姜寒雨听到这个消息难道不应该心神大乱,惊慌失措吗?怎么会表现的如此平静?还是说他的城府太深,自己瞧不出端倪?
这样想着,刘七表现的已经泪流满面。
姜寒雨叹息道:“陆帮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夫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他们死了,咱们还得继续活着,郡王爷的大业还没完成呢。等郡王爷登基,再祭告亡灵吧。”
刘七沉沉点头。
便在这时,姜寒雨身边的那个白衣书生说话了,道:“陆帮主,学生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刘七瞧了那书生一眼,道:“这位先生只管问。”
书生道:“你先前说,是贵帮副帮主鲁青松与赦佳活佛拼死抵抗,你才逃得性命,可对?”
刘七点头道:“确为如此。”
书生接着问道:“可你说,赦佳活佛与绝公子对阵,被飞刀穿脑,可否属实?”
刘七道:“不错。”
白衣书生呵呵一笑,接着道:“他既然先前已经被绝公子杀了,又是怎样救你的?”
第526章 紫禁之颠(32)面具
刘七瞳孔收缩,心脏一下子快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赶紧道:“那时在下正被绝公子追杀,正好被鲁青松与活佛相救,然后便是绝公子与活佛对战,在下才逃得性命。姜先生是知道的,在下近年来得罪绝公子太多,他恨不得除我而后快,得亏活佛拦住,不然在下此刻已经魂游地府了。”
书生洒然一笑,道:“确也有理。那‘了苦头陀’孟松海又是怎么被东方卓所杀?”
刘七道:“当时太乱,陆谋亦记不清楚,只看见孟大师原本在跟东方卓交手,突然间阴无极自背后偷袭,致使孟大师重伤。接着东方卓随手一招,寒光闪过之后,孟大师便倒在了地上。”
书生轻轻点头,道:“休北先生被绝公子斩了三百多刀?”
刘七点头,但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为了体现绝公子的性格,才加入的这段谎话,似乎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书生拍拍手中折扇,接着道:“三百多刀是陆帮主亲眼所见?是慢慢斩的,还是快速而斩?若是慢慢斩的,这个时候陆帮主应该已经逃离,怎么能亲眼得见?若是快速而斩,绝公子得神刀斩之秘笈,出刀之快,只怕是到了宗师之境也未必能看的清楚,而以陆帮主的本事,又怎么能计算的这么明白?”
说完这话,书生的眼睛眯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瞧着刘七。
这双眼睛好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让刘七感到心头不安。
于是强自道:“陆某并未看清绝公子杀了休北先生多少刀,三百多刀不过是陆某的猜测,总之,陆某在白虎坊那处宅子看到最后的画面,便是绝公子正在斩杀休北先生,所以便有了臆断。”
书生道:“可你说,这三百多刀是绝公子为了给所死去玄衣报仇而用,那时大战还未结束,你也未曾逃离,绝公子怎么知道玄衣死了多少人?又怎么知道该斩休北先生多少刀才算报仇?而你,又怎么知道玄衣死了三百人?”
“若说你是被打成重伤,假死过去,在战后悄悄逃离,所以才知道这番结果,如此理由,却也说得过去。但你刚才明明说的是,你被赦佳活佛与鲁青松相救,才逃得性命。更何况,你这些年来处处与绝公子为难,他会看着你装死吗?”
刘七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下来,若非带着人.皮面具,他此刻冷汗直流的样子只怕已经被对方发觉。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路上编造的谎言竟然被这个书生三言两语识破。
心脏如雷鼓般跳动,竟然也完全没注意到,姜寒雨那只表达亲近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脉搏上,不曾离开。
刘七突然间没了言语,只好沉默。
书生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笑眯眯的接着又道:“绝公子,之所以叫绝公子,就是因为他的手段太过狠绝,做事不留底线,他为死伤玄衣报仇,斩杀休北先生三百刀也是情理之中。这符合他的性格。”
“东方卓号称‘神影针’,对上了苦头陀应该算是势均力敌,若无阴无极背后偷袭,想必就算不敌,也能逃走。赦佳活佛的功法走的是大开大阖的路子,对上绝公子的飞刀必定有死无生。又有四五千玄衣突袭那处聚点,所有人等被他们杀绝,也属正常。”
“陆帮主,这些话初听之下,似乎没什么破绽。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绝公子的心性,似乎都没什么问题。可是,有时候啊,一个谎言若是太过计较一方面的精细,那么破绽便会显露更多。陆帮主觉得学生这话说的可对?”
刘七心中骇然,不可思议的瞧着这书生。
书生哼哼一笑,接着道:“而且,陆帮主先前明明说的是‘赦佳活佛与绝公子对阵被飞刀钉死’而学生问的却是‘赦佳活佛被绝公子飞刀穿脑而过’,陆帮主亦不假思索的肯定。这其中的差别,陆帮主现在听出来了吗?”
姜寒雨这个时候也呵呵笑道:“陆帮主,能告诉老夫,你的心跳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快?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刘七这才反应过来,姜寒雨的手一直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一边的游龙生已经将手握在剑柄上,满目煞气的看着自己。
心中惊骇之情无以言表,好久半响,刘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千里百转,突然之间有了主意。于是立刻装出一副瑟瑟发抖,心绪不安的样子,抬头看向姜寒雨时,尽是心虚的样子。
姜寒雨呵呵一笑,收回搭在他脉搏上的手,转身坐回堂上椅,眯着眼睛看着他,看似胸有成竹的缓声说道:“陆帮主,还请说实话。”
刘七神色慌乱,看了看姜寒雨,又看了看怒目而视的游龙生,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白袍书生身上,挣扎着道:“在下,在下,那些话,在下确有夸大,在下只是看到休北先生被绝公子一刀给杀了,赦佳活佛与绝公子打斗时,在下与鲁松青两人刚好逃出去,其后便被其他玄衣追杀。”
“接着,便是在下与鲁青松一起,跟追来的玄衣搏杀,然后便是鲁青松被杀了,在下逃了出来。所以,所以,在下并未看到赦佳活佛是否也已被绝公子杀了。但想来,想来以绝公子那无敌飞刀,赦佳活佛应该活不了吧。”
姜寒雨冷哼一声,道:“那你先前为何说谎?”
刘七体似筛糠,喃喃道:“因为,因为害怕,害怕雪鹰先生治在下畏敌之罪。所以,所以……”
刚说到这里,姜寒雨重重哼了一声,真力随气劲而走,这一声“哼”便如雷霆一般在厅堂内炸响,当真有种夺人心魄威势!
喝道:“还不说实话。”
刘七像是被这重哼声夺了神魂,“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叩头道:“雪鹰先生明鉴,雪鹰先生饶命,小人错了,错了……”
书生呵呵一笑,道:“陆帮主,该说实话了。”
刘七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是,是,小人,小人一定实话实说。不瞒这位先生,其实,其实是这样的……”
于是,刘七又编了一段假话,这是另一个故事版本。
玄衣突袭而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白虎坊内三人宗师迎战,其他二人歇亡,独独王休北重伤被俘虏。其他所有人在玄衣恐怖的战力之下,死的干干净净,陆百纤自己身受重伤,以尸体掩盖,希望能混过去。
却不想,被玄衣认出,将他押到绝公子面前。绝公子得知先前打探消息的“毒龙九丐”沐正雨身死,而玄衣也在此战中损失了三百多人,在休北先生的喝骂声中将其刀刀斩杀,不留全尸。本来绝公子还要将陆百纤杀死的,甚至于要斩千刀才算泄恨。
便在这时,“鬼谷神剑”莫惜朝到了,将绝公子这一举动阻下,言明陆百纤还有用处,可以放他回去,将幽兰其他人领来救缓。
说到这里,刘七颤声道:“小人,小人为乞活命,答应了绝公子的要求。原本,原本是打算虚与委蛇,先逃得性命,回来向雪鹰先生以及诸位报信。谁成想,谁成想,绝公子看破了小人的心思,给小人吃下了一种慢性.毒药,言明,解药就在他手里,若是事情办成,才会饶过小人一命。”
说到此处,刘七暗运真力,悄悄将身上携带的一根毒针刺进了背后的伤口处。他担心这厉害的书生会找大夫来给自己验毒。
果不其然,姜寒雨听到这话之后,已经信了七成,以他对陆百纤外实内虚,贪生怕死的性格了解,这种事情陆百纤做的出来,于是皱着眉轻轻点头。
而那书生却在这时开口了,言道:“雪鹰前辈,依学生之见,陆帮主虽说有错,但也无大错,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如今最重要的是看看陆帮主到底中了什么样的毒,给他疗毒才是要紧。不管怎么说,陆帮主能将实情相告,也是难得。”
姜寒雨微微点头,将游龙生叫到身边,道:“去请蓝蝎子,常无常,还有五毒童子过来,他们是用毒的行家,应该能瞧出陆帮主中的是什么样的毒。陆帮主虽然在此时出了错,但说到底,这些年作做所为,对郡王之大业还是有功的,那三位是用毒的行家,想必也能解毒。”
游龙生愤愤瞧了刘七一眼,觉得这样的叛徒就应该被毒死,师父还是太仁慈了。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尊令而行。
刘七更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模样,叩首道:“多谢姜先生,小人今后必定以姜先生马首是瞻,虽死不移志!”
姜寒雨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而那书生,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过不多时,一身苗疆彝族打扮,美艳动人的蓝蝎子。身穿苦青色袍服,面容发黑的毒无常,以及看起来四五岁大小,手上脚上都套着叮叮当当银环的五毒童子齐齐到来。
蓝蝎子笑道:“姜雪鹰,这时把我们叫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去杀皇帝了?”
毒无常面无表情,轻轻向着姜寒雨拱手,便再无言语。
倒是五毒童子看见跪在地上的刘七,发出一阵带着童音的笑声,说道:“这个人好好玩,怎么一下子中了七种毒呢?谁这么狠,一下子在一个人身上种下七种慢性.毒药?而且都还是无解之毒。”
此言一出,姜寒雨脸上带出了笑容,道:“三位都是用毒的行家,帮老夫看看,陆兄弟到底中了什么毒。”
毒无常淡淡扫了一眼,道:“不用看了,绝世之毒,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五毒童子拍手笑道:“不错,不错。七种慢性毒,分别是‘鬼不理’‘青沙扶’‘海久红’‘笑茶花’‘红红一漫血’‘青蛇踏竹’以及‘后悔不白头’。这七种毒单独拿出来任何一种,都会让人死的痛苦不堪,更何况是七种齐用?”
姜寒雨沉声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以毒攻毒呢?”
蓝蝎子不屑道:“外行人,以毒攻毒也是毒性相克才能起到效果,这七种毒并不存在相克之理,何来攻毒之说?”
姜寒雨对于她的轻蔑并不以为意,问道:“三位可有办法救这位陆兄弟?”
毒无常轻轻摇头,道:“在下无能为力。”
五毒童子嘻嘻笑道:“救不活的,救不活的。一个人身中七毒,他也算死的有价值,雪鹰子,这家伙死了以后,能不能把他的尸体送给我?我想看看,这样的死尸是否可以提炼出新的毒药,一种前所未见的慢性毒。”
刘七听到这话,一下子哭了起来,全身颤抖的爬在姜寒雨脚边,哭叫道:“姜老侠,前辈,雪鹰前辈,救救我,救救我啊……”
把一个渴望活命,垂死挣扎的人演的活灵活现。
姜寒雨见蓝蝎子皱眉不语,便问道:“蓝姑娘可有解毒之法?”
蓝蝎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没法子解,但有个人肯定可以解此毒。”
姜寒雨问道:“何人?”
蓝蝎子道:“千面公子,王怜花。”
姜寒雨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得将眉头皱了起来。王怜花八年前随沈大侠泛舟海外,隐世江湖,谁能找得到他?就算找到,这位邪性的怜花公子是否愿意出手呢?
陆百纤的生死是小,可他手里还有几千长乐帮帮众呢,这些人在夺位之战当中起的作用并不是很大,但却对战后失败所准备的后手安排却很重要。
陆百纤活着,这些人可以归心。陆百纤死了,只怕要收服这些人也不容易啊。
姜寒雨这样想着,却听蓝蝎子接着说道:“怜花公子的大名,我自不必多说。十二三的年纪便独自一人闯入苗地五毒教,以毒术挫败五毒教内包括教主之内的所有人等,我便是在那时被怜花公子看中,传了一手毒术,所以才有如今的名号。所以说,此毒,当今世上只有怜花公子能解……”
然而刘七心里却在冷笑,我玄衣以龙二先生与洛姑娘为首医科院,结合千面公子的《怜花宝鉴》配出这‘七问’之毒,就算是怜花公子到来,一时半刻也未必能解的出来。
这样想着,脸上去带出了凄苦与无助的神色。
姜寒雨叹了口气,琢磨着现在这陆百纤还有用,离他死去还有两三个月,先给了吃颗定心丸,稳住再说。毕竟长乐帮那几千人很有用的。于是面色一肃,道:“陆帮主且放宽心,今夜过后,老夫亲自与陆帮主去往海外,定要找到‘千面公子’,为陆帮主疗毒。”
刘七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叩在地上,痛哭不止,道:“陆某多谢雪鹰前辈……”
便在这时,那白袍书生说话了,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这毒‘陆帮主’自己就能解。”
其他人等听到这话,都不明所以的瞧向书生。
姜寒雨道:“何出此言?”
书生站起来身,笑道:“就学生所知,千面公子将必生所学收录到一部名叫《怜花宝鉴》的秘籍里。八年前,怜花公子与沈大侠泛舟海外之前,曾经来还京城一次。拜访过净安侯府,如今看来,这部秘籍应该就在绝公子手中。李知安,很可能就是怜花公子的传人!”
说到这里,书生笑眯眯的看着刘七,道:“只要将绝公子杀了,这部秘录自然到手,陆帮主身中之毒也可解。陆帮主,以为如何?”
刘七立刻欣喜道:“当真如此?”
书生点头,道:“确实如此。”
刘七欢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雪鹰先生,各位,只要谁能得找到《怜花宝鉴》,陆某人甘愿献出全部家财!”
其他人听到这话,有些许的动摇,一帮之主的家财必定不菲,可能还会很多。谁又嫌自己钱少呢,所以三个毒人面上都有些不淡定。
姜寒雨想要收卖人心,便道:“老夫说一句,若是谁能找到《怜花宝鉴》,老夫悬赏五万两白银。将这消息散出去,将此消息散出去,让各路头目人等都知道。”
反正这钱最后都是由董家与郡王出,他才不心痛呢。
“且慢!”
姜寒雨刚将这话说出去时,便被那书生打断。
就听这书生笑道:“雪鹰前辈,你可以将这五万两的都省了,学生便可以为陆帮主解毒。”
姜寒雨惊奇,问道:“你有《怜花宝鉴》?”
书生笑道:“没有,要解毒,不一定要用那千面公子的秘录。”
说着话,书生看向刘七,问道:“陆帮主,戴着一副人.皮面具累吗?这面具是否有些重?以至于把你的头也压低下了,膝盖也压软了?像条狗一样爬在地上,摇尾乞怜?还是说,带了面具之后,连你原本的心性都改变了?”
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都是大惊。不可思议的瞧着跪爬在地上的陆百纤。
而刘七,则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瞧着这面带微笑的年轻书生,立刻便有种将此人斩杀的冲动。
(今天是古龙先生的忌日,今晚喝点酒,以缅怀一下)
第527章 紫禁之颠(33)反杀
刘七怎么都想不明白,帮助自己隐藏潜伏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漏出半点破绽的面具,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这年轻的书生轻轻松松看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吗?这书生到底是何等来历!
良久之后,众人回过神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毒无常皱眉,仔细打量着刘七好久,才摇摇头道:“他易容了?你这书生是不是看错了?老夫也是易容的行家,江湖上的易容术不知见了多少,却在这位陆帮主脸上看不出半点破绽。你也不必在这时用大话唬人。”
姜寒雨轻轻皱眉,道:“老夫纵纵横江湖几十年,见过那些精于易容之术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说句一目洞悉也不为过。若是陆帮主是他人易容而来,老夫不可能看不出来。”
书生听到两人这话,摇头微笑的同时却双目放光,定定的看着刘七的那张脸,感觉看到一件稀世之宝,赞叹道:“想必这是那绝公子得了怜花公子的真传才造出来的人.面皮具吧。唉,《怜花宝鉴》当真神奇,千面公子,果然是位绝世天才,竟然可以将易容之术做到如此巧夺天工的地步!学生叹服。”
“不瞒诸位,若是平常时间,学生亦看不出这位陆帮主是经过易术,那位绝公子的易容术之巧术,可谓是冠绝天下。而这位陆帮主,应该亦是伪装的高手,并且还擅长缩骨,增骨之类可以改变身形高低的法门,不然的话亦不会扮的这般巧妙。”
蓝蝎子皱眉,不明所以的瞧向此刻正战战兢兢说不出话的“陆百纤”,接着举目看向那书生,问道:“他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那你又是怎么看出他的易容之术呢?”
书生呵呵笑道:“因为,他脸上只有血迹,没伤痕,诸侠想想,一个经过生死搏杀的人,脸上会没有伤吗?并且他所有的伤都在身躯上。这完全说不通,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在这位‘陆帮主’的脸上撕一下,或是用水泡一下也行,想必应该可以看到他的真面目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齐齐一愣,警惕的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刘七。
确实很可疑,他身上全是伤,而唯独脸上除了凝结可怖的血迹以外,竟然没有半点伤痕。若是陆百纤与玄衣拼斗过,玄衣众会顾忌他的脸而不下死手吗?他又不是绝世美人,别人为什么要在乎他的脸面。就算这姓陆的真的是个绝色美人,但在那生死搏杀之时,别人会顾忌他吗?
更何况,陆帮主这副尊容与绝世美人四个字可扯不要半点关系。
明白此中关窍,“天山雪鹰子”姜寒雨脸色立刻阴了下来,目光定定的瞧着刘七,问道:“阁下是谁,此时可否为老夫解惑?”
到了这个时候,刘七反而平静定下,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必要再隐藏了。轻轻一笑,从地上站起,不去理会姜寒雨的问话,反而向着那书生抱拳,微笑问道:“敢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书生呵呵笑道:“姓名无所谓,阁下只当学生是个穷疯了,想挣钱几个小钱的读书人好了。”
刘七摇摇头道:“一个穷疯了的书生,不可能有先生这般智谋。而一个有这般智谋的人,亦不可能是个普通的穷书生。江湖上,以谋略著称的人有很多,什么小诸葛,病卧龙的不在少数。玄衣左督主莫惜朝也被别人称之为‘鬼谷神剑’,以阁下的本事,自然不可能是那什么小诸葛,病卧龙之类的小角色。更不可能是鬼谷神剑。”
刘七说完这话时,游龙生已经将剑抽了出来,定定的瞧着他。
蓝蝎子、毒无常与五毒童子三人,在最初的惊疑过后,也渐渐向着刘七合围而来。
书生闻言,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将手中折扇一展,轻轻扇动,微笑问道:“那你猜猜我是谁?”
刘七上下打量他,过了半响之后,才道:“江湖上,有此智谋著称,又喜着白衣儒衫者有四人。其一,‘魔秀才’白相如,其二‘神算子’诸葛神君。第三位,平湖,第四位,‘白衣笑王侯’商参洛。若我猜的不错,阁下想必就是商参洛了。”
书生哈哈一笑,道:“那我为什么便不是其他三位呢?”
刘七道:“魔秀才与神算子两人都已老迈,阁下的年纪不符合,而且,江湖上的有心人都知道,白相如如今效力玄衣,是为总参。而诸葛神君教出这个徒弟后,便已淡出江湖,所以阁下必定不会是这两人。”
书生觉得有趣,问道:“那学生为何便不能是那赫赫有名的呢?”
刘七道:“具在下所知,因为一部《兵器谱》的缘故,被好多人追杀,如今正在保定府兴云庄内避难才对。而且,的年纪在三十岁开外,而阁下,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书生笑道:“说不定学生亦如阁下一般,在这脸上扣了张面具呢?亦或,学生生来面嫩,显的年轻呢?”
刘七道:“你刚才说,绝公子得了千面王怜花的真传,从《怜花宝鉴》中习得易容之术。却不知,这门绝世易容之术,在下易有学得,你脸上到底有没有面具,在下自信还能看得出来。更何况,一个人的面孔或许会显年轻,但经事过多之后,眼神会有所沉积,从而出卖他的真实年纪。唉,商参洛,你果然厉害。”
“三言两语识破在下行藏,难怪你能入安乐王世子赵不安法眼。你的名声,在下如雷贯耳,景和二十四年,上官惊虹亲赴杭州,逼迫赵不安杀死平安会会主,接收平安会余下势力之后,安乐王府声望自此一落千丈,所有人都以为安乐王府会就此一蹶不振。”
“于是门客纷纷离去,豪强渐渐摈弃,合作的几家门派,几路生意也都与异生王赵家撇清关系,生怕触怒金钱上官。那一时节,原本车马如川,宾客迎门安乐王府,变得冷冷清清,惨惨淡淡,再不复昔日辉煌。”
“便在这时,有一个年轻的白衣书生,手拿明黄折扇,走进了安乐王府的大门。与安乐王以及世子赵不安相谈三夜,时有笑声传出。自此之后,这书生便入幕王府。其后,单人独马,亲去金钱总坛,与龙凤上官相谈。”
“江湖人不知这书生说了什么,但这书生见过上官之后,龙凤环便向赵不安退回了平安会所有势力,上官惊虹更是亲自去往杭州与赵世子相谈,之后,与安乐王府结盟。在长江以南,彼此成守望。”
“那书生想必便是阁下了,因为某次饮宴,打趣笑话了安乐王几句,所以落了一个‘白衣笑王侯’的名号。景和二十三年,先帝大寿,赵不安以祝寿的名意上京,其实不过是想与董家结盟。却不想,因为梅花盗事件,措败在绝公子手中。原以为,赵不安已然放弃结盟,却不想,竟然派了商先生过来。”
书生呵呵一笑,既没有承认自己是商参洛,也没有否认。只是道:“阁下的心思也很灵巧嘛,原以为不过是绝公子派过来顶替陆帮主,引咱们这边上当的弃子,却没想到还有般见解,也算难得了。若是学生猜的不错,阁下恐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姜寒雨瞧见刘七的举动,冷笑着说道:“陆帮主,噢,这个时候也不能叫陆帮主了,想必真正的陆百纤已经身死。老夫应该怎样称呼你呢?”
刘七摇头,呵呵一笑,看向那书生,淡淡道:“这个,在下倒想让这位商先生猜猜了。”
书生呵呵笑道:“玄衣人数众多,而且多是不怕死之辈。学生哪里能猜的出来?左右你不会是个无名小足。”
刘七听到这话,挺直腰杆,一寸寸的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平凡,朴实,却又异常坚定的面孔,便在此时暴露在这些人的眼前。
接着说到:“身为玄衣,敢作敢当,我叫刘阿七,玄衣中的一个小头目。既然被商先生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阿七,这个名字太普通了,街面上随便一个污烂混混的名字罢了,其他人也都不在意。
而书生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突然间双目放光,问道:“刘阿七?‘鬼谷神剑’莫惜朝的结义兄弟?”
刘七心头巨震,他感觉自己似乎又低估了这个书生。
书生却没有在意他的神色,反而问道:“阁下既然是莫惜朝的兄弟,想必跟他十分识熟吧?学生想问问你,到底是我聪明,还是莫惜朝聪明?”
刘七没有理他,这种无聊他才懒的回答,转目将这群围着他的人一个个的看过去,冷笑道:“看来,在下要今日要死在各位手里了,五位宗师,外家一个不知深浅的书生,当真让人心寒。不过,不管怎么说,死的时候能露出真容也算好的了,至少去了地府,阎罗王不会看错。”
姜寒雨寒声问道:“绝公子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刘七轻笑道:“你没必要知道。”
接着转身看向那白袍的书生,恨声道:“商先生,你很好……”
“很好”二字刚落,白衣书生后脑突然出现一柄铁钎,直刺而去!
这一招太快,太突然。
明明刘七还站在一群人的包围之内,而离他三丈远的白袍书生却在突兀间被突袭。
在那铁钎将将要刺入书生的后脑时,一阵无形剑气将那铁钎连带着书身背后的浓黑阴影一同斩碎。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华”字刚落,错步间姜寒雨已经在一个闪神的工夫来到了刘七面前,继而狠狠掐住刘七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
“踏音!?”
“大宗师!?”
刘七心头巨震,千算万算,算不到这天山雪鹰竟然会是个大宗师!有他一个在,只怕不光自己性命不保,玄衣亦无法匹敌!
“不,不是大宗师,只是相近大宗师!”
千转百回间,刘七想明白了此中区别,心里了决断。
被姜寒雨提到半空的刘七哼哼笑道:“雪鹰子,你想杀我吗?”
姜雨寒冷笑,道:“现在杀你太便宜了,老夫还要问你很多话呢。”
刘七道:“你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你会后悔……”
“后悔”二字刚刚说完,便见又是一道暗影无声无息间出现在那书生面前,接着狠狠一刺!
在刘七看来,这个书生才是玄衣最大的敌人,他不死,玄战玄衣危矣。
与此同时,姜寒雨掐着的刘七,突然间像是融化的影子,如墨汁状一般流失在他手指间。
眼见书生将死,迅雷间一柄明亮的宝剑抵住了浓汁般的铁钎。
却是一直守在书生身前的游龙生,出剑了。
姜寒雨瞧着自己手中消失的刘七,哼的又一声雷音,便见刺杀向蓝蝎子与五毒童子的暗影被击散。
如此过后,这厅堂内突然间出现无数条暗影,都是以刺杀之姿而现。
最多的暗影,却是向那书生而去。
姜寒雨剑光闪动,剑气纵横,暗影在瞬间被绞碎。
便在这时,蓝蝎子的后颈落下一枚雪花,紧接着便有一柄黑钎自这雪花上直刺而下。
蓝蝎子瞬间感知,怒哼一声,身形急转,急速间拍出一掌!
正中行刺之时,刘七身形突闪,借着蓝蝎子的毒掌劲径直飞出厅堂。
姜寒雨提剑而斩,剑气直袭过去。
“噗”一声,明灭的声响中,溅出一蓬血花!
刘七惨叫,血花飞舞间,再不见踪影。
书生心有余悸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慌乱的拍打着手中折扇,道:“刘阿七,刘阿七,没想到从七派八帮那些人口中得知的消息竟然是真的,此人竟然真的精通杀生术。若非姜先生与游少侠相救,学生只怕已然身死多时了。多谢。”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姜寒雨却神色凝重,道:“刺杀术,古之奇门而得。那人用了沾影与随风,是顶极的杀手。各位千万不可松……”
刚说到这里,便见毒无常惨叫一声,自下阴处被钉入一柄铁钎,真力绞动时,直袭而上,直接打碎他的心脏。
所有人都已为他走了,没想到他竟然反杀回来。
杀人于无形,姜寒雨立刻警惕。
这样诡异的刺杀术,为在场所有人等平生罕见。
五毒童子瞧着身边毒无常的尸体,嘻嘻笑道:“这老头的尸体归我了,太好了,原来这位陆帮主还会刺杀术啊?快快把那个母蝎子也杀了吧。”
姜寒雨道:“几位小心些。”
蓝蝎子哼哼冷笑道:“姜先生的意思是,那人还未离开?消失不见也只是为了对付我等?”
姜寒雨轻轻点头,并不言语。
就在这时,姜寒雨又是一阵剑气发出,向着书生斩去!
半空之中,一个黑影被这剑气斩现身形,鲜血飞溅。
可这黑影明明已经被斩中,下一刻便会死去,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将铁钎刺下,迎着书生惊骇的目光,直接洞穿眉心。
书生额头钉着铁钎,死不瞑目时又重新坐回了椅子。
刘七被姜寒雨的剑气斩中,身形一阵恍惚,重重掉在地上。
姜寒雨淡淡瞧了那死掉书生一眼,便再没什么反应,好像死了一个无名小足而已。然后将目落在了倒在地上,满身是血,重伤垂死的刘七身上,冷笑道:“阁下当真为义士也,明明可以逃走,却还返回忘命暗杀,老夫佩服。”
刘七爬下地上,全身鲜血横流,卷缩在地上,双目已经开始涣散,看起来下一刻就会死掉。嘴里吐着血,却带着怪异的微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以为,以为,老子#%%#……”
下面的话语太过低沉,以姜寒雨的耳力竟然都没有听清楚。
于是皱眉问道:“你要说什么?”
刘七半死不活,提了口起,声音略微高了些,道:“你以为,老子被会你拿住,任由你随意宰割?做梦!”
姜寒雨以为他要自尽,只是哼哼冷笑,这个人的死活,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说,重了自己数道剑气,他也活不了多久。
却不想,坚固的大理石地面突然发出一阵脆响,脆响过后,在所有人都愣神的功夫,刘七突然间不见了。
游龙生惊呼道:“化形无踪!师父,此人竟然精通‘化地无形’周泰来的绝学。”
姜寒雨咬牙,寒声道:“杀生术,又是杀生术!”
说着话,姜寒雨回身,将目光看向蓝蝎子与五毒童子二人身上,冷笑道:“两位,若是再出工不出力,休怪老夫不客气。”
蓝蝎子轻轻一笑,道:“本座又没有加入你什么狗屁的‘幽兰’,来京这次不过是想瞧瞧把青魔手惊退的阴无极是什么本领,顺便尝尝绝公子的飞刀到底有没有他二兄那般厉害,这郡王府也不过是借住罢了。雪鹰子若是不想让本座住,那我就走了,又不缺几个住店钱。”
说着话,再不理会姜寒雨,径直出门去。
第528章 紫禁之颠(34)刺客杀手
五毒童子一蹦一跳跟着蓝蝎子离开,四肢上的银环发出阵阵脆响,出了门之后才笑嘻嘻的回头,道:“姜老头,记得把毒无常的尸体送给我哦,放心,我不会走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着话,两人已经不见。
游龙生心有余悸的走到姜寒雨身边,道:“师父,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诡异莫名的手段?若是那个刘阿七要刺杀徒儿的话,只怕徒儿活不过一时三刻。”
姜寒雨点头,道:“重伤之下,还有这般手段,想来不弱于‘死不知’鱼大先生,你以后行走江湖要时刻警惕这类人,小心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游龙生点头称是。
姜寒雨叹了口气,瞧着被钉脑而死的书生,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毒无常,有些遗憾的叹道:“可惜了,可惜呀。”
却在这时,从后堂出来,摇摇头道:“有什么可惜的?一个赵家的谋士,一个四姓家的钉子,死了也就死了,又值什么?”
姜寒雨见他出来,微微一笑,道:“不管怎么说,毒无常跟这书生还是有些用处的,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啦啦啦啦,只怕姜先生嘴上这么说,心里怕是不这么想吧?”
此言一出,姜寒雨与以及游龙生三人同时一惊。
就见一个白衣书生缓步从门外进来,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而这人竟然跟额头上插着铁钎,倒在椅子上的书生一模一样。
姜寒雨三人都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心中警惕,却又慌慌不安。
游龙生惊慌问道:“商参洛,你没死!?”
商参洛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并不答话,走到那横死的书生身前时,顺手将铁钎自他额头上拔出,轻轻抚摸着利刃与血渍,啧啧叹道:“好厉害的刺杀术,只可惜八术缺了两门半,要是能补齐,想必这位刘阿七可以称得上是世间第一刺客了。”
姜寒雨定定的瞧着他,手中剑已经蓄势待发,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商参洛微笑,道:“不才,商参洛,安乐王府一谋士。雪鹰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故还要再问学生?”
姜寒雨跟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警惕,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商参洛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道:“雪鹰子临时起意,行这借刀杀人的法门,实在是让学生觉得可笑,而且漏洞百出。一个快要晋入大宗师的人物,难道还护不住那个什么毒无常与在下的性命?平白让人杀了,实在太可惜了。也太小家子气,学生看不起你。”
说着话,转目看向皱眉深思的,道:“故意放跑刘阿七,想必是你的主意吧?不然的话,就算他隐匿刺杀厉害,以雪鹰子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他逃了呢?你们啊,都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学生不想玩了,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们打声招呼,让你们知道知道,这世上高人很多,千万不要把别人小瞧了,再见,哦不,再也不要见了,学生觉得你们恶心。”
此言刚落,商参洛闪忽间再不见了踪影。
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商参落踏音出厅堂门外,过了三道院子时,在积雪如冰的假山上,顺手提起一团黑影。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没有任何人能看到。
游龙生提剑要追,却被姜寒雨一把拉住。
游龙生大急,道:“师父,此人身份不明,若不留下他,只怕对我方不利啊。”
却在这时,轻轻搭住了他的肩膀,叹息道:“游少庄主,那是个能踏音的人物。”
“踏音!”
只有大宗师才能踏音而行,游龙生心中惊骇莫名。
也只有大宗师那样的人物,才能在这高手聚集的厅堂内无声无息间将自己的身份换掉,任由刘阿七去杀。
姜寒雨沉沉点头,道:“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这个平平淡淡的书生,竟然是个大宗师。如此看来,赵家的底蕴当真不可小觑。一个大宗师,老夫若是没有前般算计,有这人相助,想必此战定会一举而胜。可惜啊。若是以后跟赵家为敌,有这么一个书生在,实在棘手的很。”
道:“赵家不可小视,毕竟是前朝皇族,有此底蕴也在情理之中。就好比紫禁大内那位坐看风云起的梁太监一般。坐在云端的的人物,不过是略微拨弄一下世间罢了,想必这位商书生,也不是真心效力赵家,雪鹰子不必担心。”
姜寒雨轻轻点头,道:“过了今日这关,老夫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物,到时候再试试这位‘白衣笑王候’的斤两。现在却是正事要紧,对方既然灭了白虎坊,又有那暗鬼相助,想必其他聚点都已暴露,此刻必定会过去清缴,你的‘大音希声’可算完全?”
微笑道:“希声,就是无声。无声音的东西,又而必说的那么细。姜先生以为如何?”
姜寒雨叹道:“以整个白虎坊的兵力去试探,损失太重了。”
笑道:“钓出来一个会刺杀术的‘陆百纤’,雪鹰前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玄衣潜入幽兰的人数太多了,什么机密情报都被他们获知,先前杀死的那七十二人,比起陆百纤这一毒瘤来说,当真不算什么。而且,这位刘阿七,想必也活不过几时了。‘死不知’的鱼大先生,自然会伺候他的。”
姜寒雨哼哼笑道:“,果然智谋多端。谁让绝公子当年‘杀了’夺命书生呢,想必这个时候鱼大先生已经追上刘阿七了吧,若是能再引来玄衣的棘蛇们,哈哈,这场热闹果然不小……”
……
能踏音而行,可作绽空之拳,是为大宗师。
商参洛毫无疑问就是个大宗师。
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他在踏音出了郡王府时,瞧见犹自不甘心,潜伏在假山上,打算再杀一人的刘七时,临时起意。于是,顺手点了刘七的穴道,将这位蛇司将带了出来。
此时的商参洛双目放着狂热的光芒,心里狂叫:好天赋,好资质,将你带回去瀛洲,本座亲传你杀生八术,把所谓的《刺杀六术》给你补全,到时候你就是本座亲传弟子了,也让诸多隐门瞧瞧,我瀛洲并未没落。
这样想着,他提着刘七已经离开郡王府。
商参洛隐隐得意,踏音时都带着几分轻快。
王朝更迭,谁当皇帝,与他有半个铜子的关系?管他谁当皇帝呢,不要学‘碧水元君’那样与勾连外族就好,天尊的龙须还是不要去碰的好,不然真的会死的很惨啊。再说了,本座出来就是为了玩耍,比比看,这世上哪个比我聪明。
要不去见见那个让剑真君都赞的飞刀传人绝公子,再看看那个所谓的“鬼谷子”,是否真的有那般神奇?
算了,没必要,那是蓬莱的局,不方便参和。
这样想着,商参洛踏音而行时,已经转过了郡王府后巷的某家勋贵宅坻前。
便在这时,商参洛猛的停住了脚步,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一般,全身汗毛直竖。
因为他突然看到,雪夜乌漆中,一个有着四条眉毛的老者,正坐在那勋贵门前的石狮子上喝酒。
他不是真的有四条眉毛,而是因为他白白的胡须与苍白的眉毛十分相像,所以就给人一种他有四条眉毛的感觉。
商参洛也不是因为这人的眉毛与胡须才停下脚步。
而是因为这人周身的气势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他完全罩住,出于本能,他能感觉到这人有多可怕。或许,只有剑真君出马,才能战胜这个可怕的家伙。
商参洛手中提着刘七,不可思议的瞧这四条眉毛的人,咬了咬牙,脸上带起一阵讨好的微笑,道:“尊驾何人?吾为瀛洲……”
刚说到这里,就见四条眉毛突然将他的话头打断,轻轻伸出手指,指着被商参洛提在手中的刘七,道:“放下他,你可以滚了。”
商参洛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心有不甘的瞧了一眼没有知觉的刘七,强自说道:“尊驾,学生此来中原并无不轨之意图,对这年轻人也无甚恶意。只是瞧他天资不错,想收他为传人。尊驾若能放学生离开,我瀛洲上下必定感念。”
陆小凤从石狮子上坐起,喝了口酒,不言不语,饶有兴趣的瞧着他。
商参洛接着又道:“想必尊驾亦同为隐门一脉,隐门二府三岛四院七十二洞天,向来同气连枝,虽偶有争斗,却只在世间布局点子,于隐门本身并无涉及。尊驾又何必与学生为难呢?”
陆小凤听到这话,站起身来,失笑摇头,道:“一个**十岁的老妖怪,一口一个学生的叫着,不嫌恶心吗?我说了,放下他,你可以滚了。”
商参洛瞧着他的举动,不自觉得后退一步,拳头微微握紧,犹自不甘心的道:“尊驾真的不卖学生一个面子吗?”
陆小凤轻轻迈腿,向前走了一步。
商参洛心中一提,灵活的双目来回转动,最后实在无法可施,只能毕恭毕敬的将刘七放在地上,然后缓缓后退一步。在决定下的实力面前,就算再高的智谋,也没有任何用处。
陆小凤轻笑,停止了步子。
商参洛咬了咬牙,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道:“尊驾到底是谁?为何学生以往在各大隐门并未见过尊驾?”
陆小凤轻轻冷笑,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商参洛听到这话,突然间双目闪动,重新站直身子,一副心中笃定的模样,笑道:“难道尊驾是隐门二府之一,碧水神仙府,或是四院中,天宫无极院的幸存者?想必天尊他老人家若是知道这两派还有余孽在世,一定会很有兴趣见见尊驾的吧?若是尊驾能将此人让给学生,学生必定会为尊驾守住这个秘密。”
“哦?是吗?”
话音刚落,陆小凤略微踏音,轻轻轻松松来到了商参洛的面前。
商参洛大惊,以为他要灭口,举拳招架时,却发现陆小凤只是笑盈盈的站在他面前,并无任何想要动手的意思。心头略微松动,无意中看到陆小凤喉结处,有道细小如星芒的伤痕。
一下子变的肝胆俱裂,迎着陆小凤居高临下的目光,忽的跪在地上,声音慌乱且颤抖的说道:“上使恕罪,学生不知上使是天尊他老人家派出行走人间的寻查使,学生一时糊涂,请上使见谅。”
陆小凤瞧见他这副模样,起初有些惊愕,不明白商参洛为何会突然如此。接着想起了什么,苦笑着摸了摸喉结处那小绿豆大小的星芒伤疤,也乐得他去误会,淡淡说道:“滚吧,瀛洲的八术秘笈,日后这年轻人自会亲自去取,但却不是现在。另外,我不知你在这世间要做什么,也没心情管你的闲事,但这京城,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商参洛如蒙大赦,结结巴巴的道:“是,是,是,学生明白,学生明白,学生这就滚……”
重重磕了一个头之后,慌忙踏音逃走。
陆小凤瞧他离开,面色变得有些凄苦,喃喃自语道:“人间寻查使?以前似乎真的做过呢。”
说完这话,瞧了瞧倒在地上,昏迷未醒的刘七,叹了口气,遥望紫禁城方向,说了一句:“要不是有我这当师父的在,你这回可就惨了。”
接着失笑,心里想着前些日子李乐对他说的话:“你看啊,京城这地方就是属于咱们的一亩三分地儿,其他人倒也罢了,来来回回,咱们不跟他计较。但是大宗师这种东西,还是别让他们在京城瞎蹦跶。不管怎么说,这地方是您罩着的,他们这些人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来这里,那跟到咱家坑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您老人家能忍?”
当时陆小凤听完这话就笑了,这小子知道在夺位之战时自己不会出手,又担心上官惊虹或是隐门人士前来捣乱,所以就在自己跟前说了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让他帮忙看顾罢了。
陆小凤随口就答应了,原以为自上次惊退上官之后,应该不会有大宗师再来京城了,没想到今天还真逮着一个。哦,不。应该说两个,皇宫那边还有一个老太婆。不过那个女人还是算了,只要她不出手,陆小凤也懒的去管。
接着顺手一扬,一道真力打在刘七身上,继而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雪夜当中。
片刻后,刘七幽幽转醒过来,发现自己的伤势意然有所好转,真力运转也再无阻碍。但同时亦是一阵心惊,前一刻他还在郡王府内的假山上悄然潜伏,打算伺机再杀一个高手。下一刻,他便莫名奇妙的被人带到了这里。
当时他只是在刹那间感到全身发紧后,便失去了知觉。甚至于连是谁将他带走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那人是什么样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超级高手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的话,他现在已经身死多时。
就是不知,那高手与幽兰山庄是什么瓜葛,若他效力于幽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刘七开始忧心重重。
姜寒雨已经十分恐怖了,距离大宗师之境之差半步。刘七自信以自己的手段本事,利用潜伏暗杀术,可以在他剑下逃得性命,但若要想杀姜寒雨,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个姜寒雨,顶的上十个王休北。更何况,还有那个将自己带离王府,很有可能是大宗师的超级高手。
他突然发现,整个玄衣都低估了董家的实力。
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得赶紧回去报信。
想到这里,刘七不敢怠慢,辨明方向,运起轻功,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可是刚刚行了没多久,转了个弯,到达一处宽广巷子口时,刘七便感觉到后脑一阵发紧。
大惊之下亦不敢怠慢,左手手臂以极度诡异扭曲的方式,带着漆黑铁钎,向上而刺,护住后脑。
“叮”的一声金属碰撞,划出星星火花,接着便再没响动。
刘七皱眉凝目,他明白,自己遇见了一个同类,一个十分可怕的暗杀高手。而这个时候,他在于明处,对方则在暗处,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刺客来讲非常不利。
现在唯一破局的方法,便是自己想跟着进入暗处,让对方瞧不出形迹。
这样想着,刘七的身影在一阵寒风吹过之后,便如那飘落的雪花一般,渐渐散开。
宽大而又空荡的巷子,有冷风吹过,在寒夜里卷起地上的积雪,显的格外寂寥。
突兀间,空白的夜色下,绽出一阵火星以及金铁交加之声。
接着,又隐入的沉寂。
有一道浓黑,如同墨汁一般的阴影在幽暗而又洁白的雪地上渐渐扩散,继而拔地而起,形成一个人形,人形似右手中的地方突出长刺。忽闪间如风似电般急速奔跑,浓黑长刺向着不远向的石虬刺下。
石虬上突然像是长出一柄石刺一般,正好与那黑刺尖抵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声音。
黑影消散,石虬平静。
第529章 紫禁之颠(35)杀手之王
便在这时,地下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闷响过后,突兀间刮起一阵旋风,带着积雪卷扬而起,刹那时,积雪堆垒,变成了一个雪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片刻后雪人碎开,显露出了刘七的身形。
他手中拿着漆黑铁钎,身上带着先前战斗时受过的伤,眉目间却隐有笑意,沉声说道:“足下,胜负已分,还不现身吗。”
一阵冷淡的异香飘过,寒风吹许,卷起层层雪花,雪花飞舞时,巷子口处渐渐显露出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纤细而又妙曼的身影,暗夜下多了几分神秘。
雪花散尽后,这个人的身形已经凝实。
这看起来是一个美艳的女人,或许也是一个俊俏的男人。
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这袍子有些大,但却无法遮掩她妙曼的身姿。
她的两只手的中指上都套着层层次阶而上的带着锈色的铁环,铁环手背处却是一直衍生有**寸的尖锐利刺。
她的头发扎成一个男式的发髻,此刻显的有些零乱。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是凝肌若雪。
她的眉毛有些重,带着些英气。
她有一双桃花眼,却不是美目顾盼,而是透着凶光。
她的左眼眼角下,纹着一朵小巧而又艳红的蔷薇花。
她右边胸以上,肩以下的部位在藏青袍服下渗出血迹,暗夜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不断的扩散。
她整个人身上都带着十分浓重的戾气,却又美艳无双。
瞧着对面距离自己四丈远,面目平凡朴实的刘七,问道:“阁下精通刺杀之术……”
“想必也不是无名小足……”
前半段话,是细软中带着犀利的女声,后半段话,却是沉厚而又沧桑的男声。(参考《倩女幽魂》中的姥姥。)
刘七却在这时打断,道:“这种装神弄鬼,震慑人心的法子就不要用了,我知道你是个女人。”
对方听到这话,脸上升起了阵青气,接着咬了咬呀,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道:“你到底是谁?你不可能是如那姜老头说的无明白,只会几手暗杀术的刘阿七。你到底是谁,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也未曾见过你这个人?”
刘七笑道:“世界太大,也太广,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就像我玄衣大督帅说的,江湖人的眼皮子太浅,格局也太小,总是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块小地方,却不敢向外看半点。原先我是不信的,直到见了你,死不知继‘灯下无影’九命猫妖与‘月下无踪’夺命书生之后,另一个杀手之王,我才确信不疑。”
说到这里,刘七举目,目光中隐有杀意,道:“‘灯影双归晓风月’秦红素,依在下看来,你离九命猫妖差的太远,更何论夺命书生?”
这一句话,搅乱了秦红素的心神,凝目恨声道:“你到底是谁?就算玄衣棘蛇‘阎罗贴’卫杰也不可能有你这般身手。而且,以卫杰的本事也不配与我过招。说,你!到底是谁!”
刘七呵呵一笑,道:“在下,刘启,字表存孝,先前为市井混混,大家都叫在下刘阿七。如今恬为玄衣棘蛇司司将,潜伏‘幽兰山庄’多年,只为此夺位一战。这样的回答,秦姑娘可满意?”
“满意”二字刚出唇,秦红素心头纷乱时,一柄铁钎在若无声息间自她后背刺入。
透胸而过,秦红素双目间尽是不可思议,愕然间转头,却看见一个身穿玄衣硬制服,外罩黑色尼料大风衣,头戴乌纱折上巾,面容冷硬刻板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
秦红素不可思意的瞧着这人:“你……你……”
这人答道:“我是卫杰,那个被你瞧不起的玄衣棘蛇督尉。”
此言落,秦红素倒地,毙命。
便在这时,幽暗处又有两条身影出现,却是棘蛇总校尉,关飞花与边大用到了。
三人齐齐抱臂行礼,道:“参见将主!”
刘七瞧见他们,呵呵一笑,道:“三位辛苦,若是没有你们,本将只怕还要作一场苦战。”
卫杰摇头道:“秦红素为这一代‘死不知’的杀手之王,实在太过厉害。若无将主的先前言词将她的心神打乱,属下等人又怎敢潜入她的身边。”
刘七摆摆手,心头突然一阵松快,瞧着这三人,越看越满意,感觉自己今后有这样一群属下,当真是幸事。
此时的刘七,自然不会注意到,有一片不是很正常的雪花,轻轻松松的落在了他的后心处。
于是笑道:“几位兄弟实在太过谦虚了,若是没有你们过来接应……”
刚说到里,刘七便感觉到后心发凉,头皮发炸,一股前所谓有的死亡气息向自己袭来!
瞳孔剧缩,慌乱间连忙躲闪,恰恰让过心脏要害,却还是慢了半分,一柄黑色的剑,自他背后洞穿胸膛而过!
刘七脸上交织着痛苦与不可思议,然后重重倒在地上,回头看时,却发现背后除了漆黑的夜色,什么都没有。
卫杰三人大惊,齐齐呼叫:“将主!”
一起跑来救助。
这一变故太快,让所有人都反应不急。
刘七见他们过来,不由大急,将手中铁钎顺手向着最先赶来卫杰的眉心处甩出。
便听“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空气中出现衣袍烈烈的声音。
卫杰等人惊骇时,已经跑到了刘七身前。
呈现出三角护卫之势,将刘七围在中间。
三个人,手拿铁钎,六只眼睛,警惕的盯着来四周,想要找出这看不见的犯之敌。
卫杰沉声道:“又有一个暗杀高手来了,边大用,带着将主离开,我与关飞花阻敌!”
边大用也不犹豫,嗯了一声,目光在左近来回寻摸时,顺手便要去将倒在地上的刘七抓起,却不想手掌来回间扑了个空。
大惊之下,边大用回目,却发现地上早已不见了蛇司将的影子。惊呼道:“将主不见……”
刚说到这里,其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半空中“叮叮叮”的响了三声,一道暗影直撞向还未回过神来的卫杰。
卫杰左手虚空一荡,接住暗影,渐渐显形时,才发现正是自家将主。
刘七身上除了被黑剑贯穿而过的伤口之外,脸上亦多了一条自眉心向下的蜿蜒扭曲斩痕,皮肉翻卷,一直从左延伸到脖颈。腹部衣衫亦被剖开,内里肌肉外翻,隐隐竟然可见内脏。
咬牙凝目,恨声时双目已然涣散,道:“鱼大先生,果然厉害!”
他今天已经受伤太多,中了赦佳活佛的大手印掌力,与‘了苦头陀’孟松海拼了一场,被‘太极昆仑剑’王休北打出重伤。
接着潜入郡王府行刺时,让雪鹰子斩了几剑,已然重伤不治,却强撑着打算继续潜伏。却被想被一个神秘高手带出,幽幽转醒时,内伤好了不少。
继而遇到秦红素的刺杀,拼了一场,自己完胜。
却不想,又杀来一个‘死不知’首领,鱼大先生。
此时的刘七,完全可以说是油尽灯枯,下一刻便会失去性命。
卫杰左手铁钎,右手抱着刘七,感觉到渐渐流失的生命力,目光盯着巷口处,充满戾恨。
风雪飞舞间,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一个身穿布满利牙的怪鱼袍,如同高参枯树。脸上扣着死白僵硬面具的人,便在这时,踩着积雪,一步步走来。
怪鱼袍腹部的位置渗出鲜血,很显然,那是蛇司将留下的。
刘七倒在卫杰怀里,嘴里浓稠的鲜血一直往外溢,双目失神,断断续续道:“逃……逃……快逃。将我留下,你们回去,告诉……总参,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书生,还有一个……”
刚说到这里,卫杰双目带泪时,沉默间,直接刘七背在了背后,运转“沾影术”,消失不见。
鱼大先生瞧见这样的举动,似乎有些愣神,微微伫足。
关飞花与边大用在卫杰消失之后,紧咬着牙,瞧着缓步走来的鱼大先生。
关飞花道:“我叫关飞花,原为京城一丐儿,景和十九年入玄衣,二十三年六月被左督主选中,进入棘蛇,你记住了吗?”
边大用道:“我叫边大用,景和二十二年灾民孤儿,同年入玄衣,二十三年九月被左督主选中,进入棘蛇,你让住了吗?”
“你记住了吗?”
就是遗言。
他们知道,面对这个厉害之极的鱼大先生,自己不可能再活着回去了。如今唯一的作用,便是留下来阻敌,为卫督尉与刘司将急取逃回去的时间。
突的沉默,两人身形暗淡。
一个随寒风雪花而飘,一个陷入地下而走。
一刻钟后,边大用被黑剑洞穿眉心,尸体重重掉在地上。
再过半刻,关飞花被黑剑自颌下直穿而过头顶,鱼大先生随手一甩,将他的尸体像是破麻袋一般丢在地上。
接着举步,缓缓前行,路过秦红素时,叹了口气,却有金铁交加的声音,道:“虽然有些可惜,但你也算死得其所,若无你探明那蛇司将的手段,老夫还不敢出手呢。你很好,老夫封你为真正的‘杀手之王’,你可以瞑目了。”
说完这话,鱼大先生手提黑剑,缓步离开。
在他离开半刻钟之后,沉默的雪地里,秦红素的手指突然间动了一下。
继而那双美目睁开,压底的声吐了口血,缓缓从雪地里站起,一步步的离开。暗想着,蛇司将刘七,鱼大先生,来日方长……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被卫杰的铁钎洞穿了心脏。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她其实是一个右心之人。
……
时间稍稍退回半个时辰。
朱雀坊。
唐开山将手揣进怀里,轻轻抚摸着胸口上那道崭新的疤痕,时刻提醒自己,韩海波,过几年某再求一战,希望你还能进步。
便在这时,有总校尉周亮走到近前,道:“督尉,所有朱雀幽兰聚点都已清缴,牧戈司已然到位安排接应。”
唐开山志得意满道:“回归,吩咐牧戈司的同僚,检查时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周亮立刻道:“尊令!”
说着话,便已下去。
唐开山自是得意,这次在朱雀坊的清缴十分顺利,青花斗部几乎没有没有任何伤亡,只有十几人在战斗的时候因为没有配合好,所以受了些小伤,余者无恙。这固然有青花司对朱雀坊这块地方太过熟悉,也更因为他唐开山挥指得当,所以,小小的得意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唐开山自景和十九年被李三公子看中入玄衣,其后在千里寨沉伏打熬练功,以出色的成绩考为武力甲等,继而担当班头。
景和二十年时,有山贼来犯千里寒,他以一柄狗腿.弯刀斩杀来犯之敌十三人,更将其首领杀死,容升小校。
二十一年,玄衣大演武,他以甲科一等头名的成绩力压了姜洛尘,余西山等人。
同年,玄衣清剿京畿周边绿林,他拿了四十二颗人头,仅次于陈若风。那家伙作弊,把别人的人头抢来,他拿去来记功。
二十二年时,玄衣吞青花,唐开山斩二流高手四名,一流高手两名,同年与陈若风一起,协助云战灭金刀门,功勋累计,升入青花司,掌青花督尉,行理刑梳理情报之权,长驻西直门安乐赌坊。
二十四年,因青花掌握情报消息,他奉命配合灵明、奎牛与损虎三司,对马帮进行救缓,狙击金钱来犯。与金钱帮火并一场,战退杀死堂主舵主若干人,金钱退走时,更拼死一刀斩断浮桥,让几千金钱帮众退无可退,从此得了一个“一刀断天崖”的名号。
如此种种,唐开山一路走来,可谓从未败过,从前一个京城内人见人打的小乞儿,叫花子,成为如今独掌一方大权的玄衣督尉,唐开山又怎能不得意?
却不想,去年腊月,来了个“风扬天下”韩海波,当年他完全没有记挂在心上的小捕快,竟然也能与自己战成平手,最后两败俱伤。
心高气傲的唐开山自然将这个宿敌记在心里,总是琢磨着,哪怕违反玄衣禁令,也要再跟这个“风扬天下”打一场。
如此想着,先前自得的心态便渐渐退了下来。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这处院子,与斗部儿郎们会合,准备回归。
却在他刚刚转身时,突然觉得心口一凉,猛在低头,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胸口处贴了一张字条。
唐开山乍见这字条,当真吓了个魂飞魄散,什么样的高手,可以在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贴近己身?在他想来,就算面对宗师,他自信也有一战之力。但是现在,却有人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自己胸口上贴字条?这人有多可怕。
一时间,唐开山冷汗淋漓,顺手将字条撕下,发现上面写着四个字“:“千万小心”。
唐开山心头惊骇的同时,眉头也皱了起来,对方既然可以无声无息间靠近自己,将这字条贴上,那便说明来人要是想杀自己,只怕也不过须臾间而已。如此看来,这神秘人并无恶意,而这‘千万小心’的字条,似乎是在提醒或是警示自己?
这样想着,唐开山猛的一惊,此次清缴工作太过顺利,简直是顺利的不像话,若大朱雀坊,这么多的聚点,竟然只有这么点人,而且战力都不高,有几个硬手,充其量不过是江湖上三流的把式,更多的则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如今想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大口袋。
想到这里,唐开山冷汗直流,大喝一声:“来人!”
总校周亮忙忙赶来,问道:“督尉,有何吩咐?”
唐开山雷厉风行道:“通传斗部儿郎,以及牧戈司众兄弟,不要再去管那些俘虏,立即前来此处集合。”
周亮讶然,不明所以的瞧着唐开山。
唐开山怒道:“快去!”
周亮不敢怠慢,急忙而去。
过不多时,青花斗部与牧戈司合计两千余玄衣,蹿房越脊,纷纷向这边赶来。
片刻工夫,便已回归多半。
有牧戈司总校尚怀忠走到近前,问道:“唐督尉,这是何意?咱们牧戈司接到的秘令,便是尽量俘虏这些人,如今全部放掉,又作何想?”
唐开山瞧见玄衣大半已至,心头悄悄松了口气,道:“尚总校,只怕情况有秒,咱们怕是钻进了别人设下的套子。本督尉觉得,还是谨慎为妙,将大家聚大一起,以防不可测之事发生。”
尚怀忠听到这话,气急反笑,道:“笑话,大督帅明见万理,左督主运筹帷幄,更有总参相如先生智谋通玄,唐督尉觉得他们都不如你吗?尔随口一句话,便让咱们牧戈司的兄弟放弃本职工作,到时候上峰怪罪下来,何来担待!”
也难怪他会如此气急,此战牧戈司只作接应,行查遗补漏之职。功劳之类的就别想了,只能做些打打下手的工作,玄衣禁军个个骄横,牧戈司又岂能例外?对于这样的安排,尚怀忠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第530章 紫禁之颠(36)各路受阻
但他也没办法,这是上峰的命令,玄衣外霸内法,最重律令,他也没法子去争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只能认命,去做本职工作。如今唐开山一句话,让他连本身职责都要丢弃,玄衣令可不是随口说说的,到时候因为失职被罚,不说延误军机的斩立决,就是关押禁闭,降职查办,这样的结果又算谁的?
所以,尚怀忠这个时候格外生气。
唐开山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这家伙并不属于他直接管辖,却也明白他的苦忠,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翻。
可是在他未来得急出声时,变故突生。
就见远处,飞跃在屋脊上,刚刚准备赶来的一队玄衣,突然之间遭遇了袭击。
周围屋脊猛的破开,从里面飞跃而出三十多个头带红巾的江湖人,手中拿着各色兵器,飞鹄起舞间,杀向那队玄衣。
突兀间发生的变故,那五十来名玄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这江湖人中,更是有一个一流高手带队,那五十多名玄衣刹那间倒下大半。
这一响动,自然惊起唐开山等人。
尚怀忠原本怒气横生的面孔,突然变得惊愕。
唐开山亦是吃惊不小,接着反应过来,顾不得再与尚怀忠解释,喝道:“儿郎们,各归各所,各属各部,校尉小校临战指挥,不可自乱,周亮,尚怀忠,你二人与我去救缓那队兄弟。”
话音刚落,便此时,又有十几队正要赶来的玄衣遭遇袭击,最先到达的一个班头,与属下几人,满身鲜血闯了过来,大叫道:“督尉,情势有变!一伙江湖人突然杀来,兄弟们措手不及,我部校尉已然身死……”
唐开山突然觉得一阵心凉,头皮都有些发麻,后怕不已。若非有神秘人对自己进行警视,提前招回大半人手。只怕这个时候,众玄衣清缴各处聚点时,已为大局已定,心头松懈情况之下,便会被这伙莫名奇妙杀出来的江湖人分割包围,切块斩杀。那样的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如此情况下,又有几个浴血奋战的玄衣逃回。
唐开山不敢再犹豫,提起喝道:“不管是牧戈司的兄弟也好,斗部兄弟也罢,此时听唐某指挥,若不尊令,玄衣律法从事!”
尚怀忠也不犹豫,立刻行礼道:“牧戈总校尚怀忠,携众牧戈唯唐督尉之命侍从!”
他这个时候也明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故,玄衣各部虽说偶有争吵,但亦知大局为重。
唐开山也不含糊,发布命令,道:“各归各校,各走各位,若校尉未归或是已亡者留下来,追随在本督尉身边。其余各部,出击救缓未归的兄弟,若有冥顽不灵者,就地格杀!”
此言一落,众玄衣轰然充诺,飞蝗间跃飞而出。
亦在同时,潜伏在朱雀坊各地的红巾江湖人纷纷闪现,如同乌云,亦如蝗灾,密密麻麻,数都数清清,直袭玄衣而来。
……
清水路十字大街。
这里比较靠近皇宫,又与三坊临近,所以牧戈司人等便将此处做为联络接应的总站地。
漆黑夜色,冷风寒雪。
王舞肩上扛着巨刀,随着她娇小的身躯轻轻摇动。皱着眉头,看向漆黑的夜色,那是那个刚才跟自己对了一招的神秘人离开的方向。
她周围只余百来人,将她拱卫在其中。其他牧戈司人等全部派出,接应各司行动。
督尉古彻心余悸的走到她身边,说道:“那人是谁,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手段?他竟然在属下毫无查觉的情况下潜身而近,若非将主警觉,只怕咱们这般兄弟都死了。”
王舞摇摇头,淡淡道:“不是的,他没有恶意。”
古彻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王舞轻声道:“他会传音,是个宗师,而且还是个很厉害的宗师。我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他想动手杀我的话,刚才我已经死了。”
古彻大惊,自家将主虽然只差半步领悟便可晋入宗师,但普通的宗师想必在快速决斗,而非比拼真力的情况下,也不是自家将主的对手。刚才那突袭的神秘人,竟然可以随手杀掉将主?那他的本领该有多高!
古彻相信王舞的话,因为这个看似冷酷,总是面无表情,练刀成痴,实则胆小心软,又带些呆萌的将主,不可能说谎。两人共事的时间太长,古彻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他更在意的是关于那个神秘人的传音,于是问道:“那人对将主传音何事?”
王舞皱眉,轻声道:“他说‘传信回宫,情况有变’。”
古彻听到这话,思索片刻之后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好!”
古彻被江湖人称之为“万变千化小陈平”,就是因为他智谋足够,整个牧戈司,这些年来都是靠他来运转。正是因为如此,白相如才会派遣牧戈司来执行接应收属的工作。古彻,可以说玄衣督尉中脑子最灵活,行事最稳重的一个人。
此刻听到将主说出的传音内容,他脑子里立刻出现种种猜想,那神秘人可以轻轻松松杀了将主,自己等人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正如将主所说,这人没有恶意。那么他就很可能是一位潜入幽兰当中的秘探。
而有如此身手的人,有七成可能便是那传说中的‘暗走蛟’。
于是,也不去管王舞,急忙忙便要吩咐随行其他等行事,一方面将这信息传回皇宫,另一方面派遣人等通传出去接应收尾的山羊与黄牛等牧戈,让他们提高警惕。
然而在古彻刚刚吩咐布置完时,夜色下突然传出一阵动听的箫声。
由远极近,寒风雪夜,一个青衣水合服的中年道士,踩着片片飞舞而落的雪花,吹着动听的萧乐,如尘世仙人一般,缓缓而来。
他左近屋檐,街道上,六七百头戴红巾的武林人士,正随着这吹萧道人一起赶来。
萧声停顿,道人脚下踩着一片雪花,缓缓而落。
红头巾武林众人,飞跃间分散,将古彻王舞等牧戈司人众团团包围。
道人缓缓走了一步,看着自己面前的扛着巨刀的王舞,玉萧一宛,负在身后,道:“‘大刀’王太岁之女,老夫听说过你。”
“当”的一声,王舞将手中巨刀柱在地上,一语不发的瞧着这道人,目光灼灼的隐有战意。
古彻叹息,神秘人传信还是晚了啊。
这个时候想这些,也没什么用,缓缓抽出腰间狗腿,另一只手多了一柄三棱钢刺,向前迈步,走到王舞身后。
百余玄衣牧戈缓缓而来,四面围聚,目光森寒的盯着这六七百合围上来的红头巾。
王舞沉默不语。
古彻瞧着这道人,哼哼冷笑,道:“原来是‘东海玉萧’‘玉萧道人’西门夺。”
玉萧道人呵呵一笑,道:“你这后辈倒是有几分眼力,也难怪有那‘万变千化小陈平’的名号。”
古彻道:“响当当的《兵器谱》第十位,谁不认识?在下倒要讨教阁下几招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暗中在王舞垂落的手臂上轻轻结了几个印,暗中传信:“属下拖住,将主传信回归。”
话音话下,古彻直接踏出一步,便要去迎战玉萧道人。
却不想,王舞轻轻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缓声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也拖不住他。”
直接将古彻拉回身后。
王舞拖刀,向前面去,巨刀在积雪覆盖的青石地面上发出“合合啦”的闷响。
一边走,一边说:“东海玉萧,《兵器谱》排名第十。”
玉萧道人瞧着她走近,轻笑一声,浑不在意的道:“‘血海女罗刹’,去年在兴云庄时,曾评价说,若是再次排名,以你的本事,可入《兵器谱》第二十一位。”
王舞拖着长刀,低眉垂目,秀发遮掩,一步步走近,慢声细语道:“三公子说,《兵器谱》,就是个狗屁。而好多人却将这狗屁,当圣经。”
此言落,王舞横刀而斩,巨大的刀锋,带起巨大的刀气,直袭而往,卷起阵阵积雪!
……
玄武坊。
大觉寺内。
何九站在大雄宝殿的屋顶,怒而发箭,一个距离百丈远,正准备奇袭回归玄衣的一流高手,便被他一箭射死。
接着连开三箭,箭矢如长虹而走,阻兰回归玄衣集合的各部红头巾首领纷纷必命。
何九轻轻松了口气,看着渐渐转移向大觉寺的鹰击司与接应牧戈的玄衣众,心头不无侥幸。若非蛇司将提醒,恐怕后果难料。在棘蛇众人走后,他连忙间发动信号,以司将之职,号令全军转战玄武坊最高处的大觉寺,以居高临下之姿,迎战来犯之敌。
红头巾江湖人飞转腾挪,鹰击司众且战且退,渐渐聚向大觉寺。
倒不是玄衣众畏战,而是得到的命令便是退守大觉寺。
而这其中,也有许多白袍僧人参战阻敌,这些人都是大觉寺武僧,奉住持方丈,‘伏虎僧’妙静之命,前来相助玄衣众。
有了白袍武僧的加入,玄衣众压力大解,转战集合的速度更快。
何九一箭飞虹,杀死一个铁掌齐飞的人物后,瞧了瞧背后的箭囊,已经空空如野。
叹了口气,铁胎弓轻轻一颤,便要加入战场。
就在他刚刚准备移步,参与战场时,身边那位穿着白袍,体态魁梧,筋肉虬结的僧人一把将他拉住,笑眯眯的道:“何鹰司,忙什么?箭又没用完。”
何九吃了一惊,不明所以的看向“伏虎僧”妙静,问道:“住持何意?”
妙静道:“何鹰司用这玄铁镇天弓能射几箭?”
何九道:“若无真力运转,只用肌肉力量,不过二三十箭。若提真力,可达八百余箭,伏虎僧有何见教?”
妙静微微一笑,顺手拍碎屋脊上的一块瓦片,自小雪幽暗的砖瓦下提出一枚箭,顺手递给何九,道:“要多少有多少,何鹰司只管去射。”
何九惊讶,看时着那被拍碎的瓦片里,竟然整齐的排列着诺干铁箭,虽有油纸包裹,但也都带着锈迹,想来放在此处的年月已经很久了。
不解的同时,何九顺手接过这杆带着铁锈的箭矢,顺便搭弓,射向一个举着鬼头刀,砍向回撤玄衣的大汉。
接着回身看向妙静,不言不语,等着他的回答。
妙静微笑道:“四十年前,宪宗陛下时,我寺初成,在京的留守的皇太弟荆王打算谋反夺位,宪宗无后,所以死后只能传位一母同胞的荆王。而那时,宪宗只比荆王大三岁,荆王觉得谁比谁长寿还未可知,于是有了谋逆的想法。”
“其时,大觉寺刚刚修成,此其中荆王借着宏扬佛法,亦出力不少,于是便逼迫当时大觉寺住持宏仁大师,将众多兵器藏聚在寺内。准备奇袭皇宫,行大逆之举。却不想宪宗因为太过纵欲,且嗜酒成性,于宫中暴毙。荆王顺理成章继位,于是免了一场兵祸。荆王,便是宣宗陛下了,其后执政五年,又行荒淫之事,死于非命。这才由武宗继位。”
“那在宣宗在位其间,他好似忘了这寺内还有他藏的兵甲,一直也未收缴,几十年来,亦无人提及。何鹰司也不必将大觉寺当成阴谋论调之所。贫僧的意思是说,今夜过后,请新武至尊收回这些武戈兵器。大觉寺为佛家慈悲所在,这些东西不可留。”
何九拿箭,顺手又射死两人,问道:“这些事情,伏虎僧早以前便得知,为何不尽早上报新武至尊,或是大督帅?”
妙静苦笑,道:“早就告诉李三公子了,恩师慧恩大师失踪后,贫僧成为这寺中方丈,知晓这寺中的情况,吓的魂不游走,可贫僧除了在辑寇司认识几个不错的朋友,便在朝廷上没有任何关系,此事重大,不敢连累朋友。而贫僧师弟妙言与三公子交好,只能请托李三公子将此事上报。”
“却不想,三公子的回话竟然是‘留着吧’三个字。贫僧惶恐,后来才打听清楚,这是太子殿下……当今新武至尊的意思。贫僧不明其意,几次找三公子分说,三公子却说,这算是他与新武至尊乱点的一步棋,以后或许会有用处。等新武至尊行过继位大典之后,这批武器自会收回。如今与何鹰司点明,便是怕三公子把这事给忘了,想让何鹰司代为提醒。”
何九失笑,这和尚一身武功通玄,却是个胆小怕事的货色。也难怪,心怀慈悲之人,不忍见刀兵之色亦属正常。再说,大督帅又是个喜欢乱点子,广撒网,有事没事胡打枣的人物。有时候布下的暗子,或许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这样想着,何九点点头,接着连珠三箭齐发,射死三人,顺口说道:“大师放心,何某定会提醒大督帅。”
妙静轻轻点头,道:“如此最好。”
便在这时,追赶拦截玄衣众的红头巾内突然有了变故。
便见离大觉寺,大雄宝殿百丈开外,一个手持精钢铁拐,面容方正的中年汉子在突兀间杀到。此人太过厉害,那手中铁拐只怕有八十斤开外,如此负重这下,竟然没有对他形成半点拖累。
不过片刻工夫,便已追上最后而来的那四五十名玄衣众,以及负责接应的十几个大觉寺武僧。到了近前,沉沉闷哼一声,左一铁拐卷带真力砸下去,劲气暴发,便有七八个玄衣被打的骨断筋折,脑浆并裂。右一铁拐打出,三四个接应的白衣武僧连惨叫都来不急发出,便直接被打的身形暴碎,骨肉离散。
众玄衣见到同伴惨死,接应来的好朋友亦惨遭罹难,一个个忽的停下脚步,打算与这铁拐汉子拼命。
然而却在这时,有一白衣僧人,带着其余僧众挡在玄衣们面前,喧道:“南无释迦如来,众位玄衣的施主快快赶去集合,此处有小僧等人阻拦。”
带队小校还待说什么,却见那铁拐汉子疯魔般杀来,众僧已经齐齐跃出,向着那汉子袭去。
小校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犹豫下去,只怕真真是辜负了诸位大师的舍生忘死了。于是也不再破烦,一咬牙,恨声说了句:“走!”
带着余下玄衣去往大雄宝殿周近。
而那阻拦的白衣僧众,也不过坚持了片刻工夫,便一个个的被铁拐汉子打死。
如此刚猛之人,为何九生平仅见。就算那沙场上无敌的猛将,只怕少有这等骇人的手段。
此刻见那铁拐汉子将将再要追上玄衣众,何九瞳孔骤缩,连忙运转真力,铁胎弓巨震,弓弦“嗡嗡”作响时,已经有九枝箭矢,裹着真力并发,呈连珠之势,直射向那中年汉子。
此时间,眼见有一个玄衣便要毙命于铁拐之下,连珠九箭带着破风之声,齐齐而至,中年汉子慌忙撤招,铁拐如风似电,泼魔般的飞舞。
第一枝箭到来,与铁拐狠狠撞在一起,激起一阵音爆。铁拐汉子沉重也似退后一步。
第二枝箭到来,又是一阵音暴之声响起,铁拐汉子再次退步,脚下瓦片“嘎啦”一声脆响。
第531章 紫禁之颠(37)杀谋之士
第三枝箭,第四枝箭,接踵而至,每有箭矢到达,必会与铁拐撞在一起,音暴之声连连,中年汉子被钉的连连退后八步,每一步都将脚下瓦片踩的粉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直到第九枝箭射来,汉子举拐迎架时,却见这枝箭矢在半空中突兀间改了个方向,原本直射而来的铁箭,距离铁拐三寸左右时,猛的斜刺向下半分。直袭向中年汉子的小腹。
“啊呀!”铁拐汉子惊慌而叫,百忙之只使了个“游鲤卷浪翻”的架式,堪堪躲过这一箭。
便见箭矢呼啸而过,斜刺刺的射向檐飞石雕走兽,铁箭袭入,音暴绽发,石雕走兽瞬间成了一堆粉末。
中年汉子稳住身形,举目瞧向大雄宝殿之上,见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目中惊骇时,隐有火花并现。
被追赶的这最后一队玄衣这才有机会摆脱,齐聚而来。
三千多红头巾人士,如寒夜中起跃的狸猫,纷纷跃过铁拐汉子。
而此时,众玄衣已经全部集合完毕,齐刷刷站在大雄宝殿之下,准备反击来犯之敌。
除了被那中年汉子杀死的那几个玄衣众与武僧之外,集合行动中,再无伤亡。
红头巾纷纷跃至大觉寺正门之前,与玄衣众成对阵之势。
金刚铁拐的中年汉子一马当先,跃众而出,举目看向大雄宝殿之上的何九与妙静二人,重得哼了一声,便有真力扩散,震的左近空气都在颤动。
大雄宝殿上的妙静和尚瞧了瞧这中年人,从屋檐上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鹰环四顾的何九身边,目带慈悲与不忍,为先前先死去的僧众与玄衣人等感到心痛。叹了口气,缓声道:“此人名叫诸葛刚,《兵谱器》排名第八位。江湖人称‘横扫千军’。贫僧当年在辑寇司任职之时,为捕江洋大盗‘横行没遮拦’霍双龙时,曾与他有过交集。”
何九轻轻叹息,道:“果然有横扫千军的架势,何某猜到便会是他。大师,此为我玄衣之战,与贵寺无干。大师能让僧众接应,何某已然感激不尽,再不敢让慈悲僧人们卷入这修罗战场,大师还请带着众善行僧退回贵寺内院,此战由我玄衣一力而为。”
妙静微微摇头,道:“唇亡齿寒,贫僧既然选择了接应何鹰司,那便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何鹰司与众玄衣战败,我合寺上下四百余人亦无法幸免于难,倒不如这个时候与众玄衣们并肩作战。再说,修罗场便为渡世地,贫僧与僧众们又何惜以身饲虎,入这无间地狱呢。我佛虽有慈悲法,却也有怒目金刚降魔卫道。此战,除内院中几十位不会武功的禅礼高僧,包括贫僧在内,余下人等尽归何鹰司调遣。”
何九苦笑摇头,道:“大师,这又是何苦?”
妙静脸上绽放出如暖春般的微笑,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虽非觉者,却也是沙门中人。几年前,李三公子邀请贫僧加入玄衣兔丝子,贫僧因是方外之人,不好多涉其中,所以便拒绝了。”
“但知安公子所说的玄衣信念,贫僧倒是深以为然。各地官府官员与武林豪强门派帮会勾连在一起,残害平民,此为世间大恶之果。若玄衣真能行那‘稽查天下’之权,拔出种种毒瘤,这便是最大善果。颇有地藏王菩萨所言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几分味道。贫僧若非出家之人,必定相助其右。贫僧虽非玄衣,但那样的场面却眼乐见其成。至少,可让百姓少受苦楚,这便是最大善果。”
何九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胆小心善的和尚竟然还有这样一面,不由得高看了伏虎僧一眼。如今想想,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原为边军一斥候,一怒之下为姐报仇,杀了自己的上官,本应有军法司斩首,却被当今新武至尊所救。
起初并不知道救自己的人便是那时的太子殿下,被派往京城西直门成立玄衣帮会时,见到东方卓与韩陆两个戏耍儿童随意将自己玩耍拔弄,又何尝不觉得气郁难当?后来明白,将自己所救之人竟然是当朝太子之后,心里渐渐有了火热。
功名利禄,何人不求?能抱着太子殿下的大腿,自然求之不得,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后来,初听相如先生讲玄衣之志时,自己颇有些不以为然,这就是个狼行千里吃肉,狗走万步舔屎,鹰扑兔子,燕吃虫的世道。只有你够狠,会装,才能在这世上立足。
但是再后来,去往千里寨培养班底,见到那些灾民少年,与他们相处之后,何九郎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是穷苦人出身,练了一手不错的箭法,想搏个功名富贵,所以才投身边军。听着所司下属说的种种苦处,何九郎自然感同身受。
凡入鹰击司,吾必以骨肉视之。凡我玄衣众,吾必当兄弟亲之。
在别人看来,这个面目阴狠,对外毒辣。对玄衣众司将却是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哪怕让奎牛司占尽便宜,都是笑脸相迎的家伙,无疑就是个谄媚小人。
不敢得罪赵奎牛,无疑是因为他与韩灵明是大督帅自小一起的伴当。对东方右督主恭敬有加,是因为东方督主是当初的太子殿下,如今的新武至尊的体己太监。班长鸣是大督帅的结义兄弟。云损虎以前是住在净安侯家的庄子上的,听说他族叔与李二爷交情莫逆。
大督帅对王牧戈青眼有加,总是处处照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收进房里。梅青花自不必说,大家都知道,她是大督帅的女人。唯独鹰击司像个后娘养的,这位司将,没有任何裙带关系,所以他只能会四面讨好,见谁都不得罪。
众玄衣将鹰击司鄙视了个够,何鹰击就是个处处讨好,没有半分骨气的软羸人。
然则,他们他哪里会知道,鹰司将才是玄衣第一苦人。玄衣之间竞争激烈,玄衣众又是天不服地不管的性子,各司将之间,除了超然于外的梅青花,以及作事低调的王牧戈,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彼此之间的争吵与比斗还少了?
何鹰击害怕玄衣分裂溃散,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当这玄衣各司之间的和事佬。他何玖难道没有脾气吗?难道不如这些人吗?说一声司将武功第一,谁敢不服?只是,他更顾念大局而已。
如今听到“伏虎僧”妙静这些话,何九突然间觉得心里暖暖的,是啊,谁又不是为了那“稽查天下”的目标而奋斗呢?
叹了口气,微笑道:“大师,你真该入我玄衣,为那美好世间而奋战。”
妙静道:“若贫僧只是个寻常江湖人,必然入玄衣。可惜,贫僧自幼出家,已为沙门中人,所以不能行此之事。但今日相助玄衣,吾寺上下,亦不唯命事从。”
何九轻笑摇头,道:“多谢大师,但此为玄衣之战……”
便在这时,对面的诸葛刚说话了,朗声道:“伏虎僧,没想到你这慈悲的和尚,竟然也会做那朝廷鹰犬,武林正道今日将不容于尔!”
妙静低喧佛号,并不争辩,只是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在这时,有个玄衣小校啧笑道:“你算个屁的正道!”
这话本来只是平常声音说出,但是此刻夜空寂静,所以声音犹为突出。
此言一出,众玄衣都笑出了声,纷纷乱乱的说着:“连屁都不如的正道。”
“他的那些正道不过是拉稀放屁时流出来的屎。”
“还不如屎呢,屎屁还臭呢,他们是吃屎的蛆。”
参加在其中的白袍僧众,听到这般言语,不由得啧笑出来,却又觉得这样的脏话有失沙门之戒,于是一个个单手礼佛,念着:“口业,口业,南无尊者,善哉,善哉。”
心里却感觉,好痛快呀。
诸葛刚与红头巾人众气的满脸发青,于是江湖红头巾众便开始大声辱骂。
便在这时,何九哼哼冷笑道:“跳梁小丑,也敢自称正道中人,当真好不知耻,大师,且与僧众退回,且看我玄衣如何灭此厚颜无耻之众徒!”
何九并不等妙静说什么,挺拔身躬,手中震天弓高高举起,厉声道:“鹰击众听真,以矢锋阵相击,牧戈众分明,以进御阵配合。杀!”
“杀!”
“杀!”
“杀!”
“杀”字炸起,声声震天而响。
继而鹰击居前,牧戈侧应,组成方阵,向着几千红头巾杀去。
何九更是如鹰击长空之姿,跃下大雄宝殿,直接向诸葛刚袭来!
大叫道:“既然拿着拐,本将今日便让你当个瘸子吧!”
……
紫禁大内
东宫偏殿议事总参属。
此时偏殿内只有白相如与众总参谋集中在这里。
左右二督主被至尊传诏去太和殿了,似乎是至尊想问问左督主对此战的一些看法。
就在这一时节,棘蛇总校王七两跟许朝闻二人,将蛇司将的情报带回,亲手交到白相如手中 。
白相如接过,微微笑道:“两位辛苦,且在后殿歇息。”
王许二人领命,被小黄门带离。
众参谋便在这时哀叹着叫道:“已入午夜,该睡了。为何还要将我等拉来?”
“总参不公,我等文士,竟然遭遇此等待遇,真真寒了孔孟二圣之心。”
“确由来,吾等体弱文人,不能与武夫相比,总参就不能照看一下吗?”
“前朝赵宋时,我等可是高贵一品的。”
如此种种言语,不一而足。
白相如面色发寒,瞧着一个个懒洋洋的参谋,眼中并发杀机。
这些位参谋,一部分是东宫文职小吏,充做太子府文书之职。一部分则是来自江湖,郁郁不得志的落魄文人,有几分机谋,给一些帮会或是山寨充当白纸扇。玄衣因为要处理的文职工作太多,又没办法一下子培养出来这么多心思灵巧并且机谋善断的人。
所以半是高薪,半是威逼的将这些人收拢过来,粗略的培训之后,成立总参属,专司作战机要。起初除了东宫的那几位小吏之外,其他人都因玄衣的名声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什么,丢了性命。
后来发现,玄衣在外的名声虽然可怕,但相处久了以后他们就觉得其实玄衣众也并非如传言中那般,都是些嗜血狂魔。众司将与督尉对他们还是很尊敬的,于是一个个的放下心来。再然后,因为玄衣众屡战屡胜之后,这些参谋便渐渐骄纵起来。
因为他们觉得,玄衣之所以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皆是他们运筹帷幄的功劳。每每都以苏秦,张仪,管仲,乐毅自比。孰不知,若没有玄衣最开始的培训,将他们放在江湖上,最多也就是些“小诸葛”“病凤雏”之类的货色。
可是这些人却不这么认为,总以为自己智谋通玄,一个个眼高于顶。但凡有哪一司敢跟他们甩脸子,呛口水,这些家伙便会合计起来对这一司进行算计,读书人的小眼都很小,特别是读书失败的读书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白相如几次想要下手整治,但是因为玄衣真正培养的参谋官还没有成长起来,而现在还要依仗这些人,所以很多时候,只要他们不是很过份,白相如也就忍了。于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总参属的这些人越发放肆起来。
每每都以古之名士的嘴脸行事,侃侃而谈大言不惭,一个个倨傲非常。平时倒也罢了,而今正是夺位之战的紧要时间,白相如又怎能任由他们如平常一样放肆?
便在这时,有一个精明非常的年轻书生起身走到他跟前,言道:“总参,学生以为值此大乱之机,当行军法。”
白相如听闻此言,深深看了这名叫李梓杉的书生一眼。这书生与旁人不同,比之那些四五十岁功名无望的白纸扇,他要年轻太多。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蓬勃朝气。而且,他还有功名在身,是个不折不扣的举人。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参加科举,以进士之身入职朝堂。可是他却偏偏进了玄衣总参属。
此人能入总参属,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节贪司未成立之前,玄衣上一任的钱粮总管,顾齐,顾井然举荐而来。
朱老八接任钱粮总管一职之后,顾井然抽身而退。一边以白身添为东宫参目,一边苦读经史子集与治邦之则,准备考取功名。
景和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之间,顾井然连中两元,成为继李知安之后,京畿之地又一文举魁首,但却依旧奉职东宫。
某天在京城闲逛时,顾井然走进一家茶楼,打算喝喝茶,听几个伶人小曲,或是说书人的故事,以作消遣。又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便要了一间雅阁。
便在他听书正高兴的时候,隔壁雅间里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林惟中年老昏聩,赵继善贪婪无度,至尊陛下久病不起,朝堂上,官府内,多有与武林帮会勾连,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以李某之见,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李贤弟慎言……”
“我大商还未有因言获罪之典律,李某说说何防……”
原来是一群读书种子在这里夸夸其谈,顾井然也不在意,将思绪转开,继续听着书说先生讲的出自李三公子手笔的《西游记》。
当说书先生正讲到:“那妖怪叫作青牛兜大王,原为太上老君坐骑……”时。
便听到隔壁雅间内又传来声音,还是那位“李贤弟”的。
“……若国朝能有铁血至尊,犁庭扫穴拔除此等毒瘤,我大商当可中兴万代……”
这一句话引起了顾井然的兴趣,于是便不再管说书先生的评话故事,而是仔细去听不隔间那群书生的谈话。
越听,顾井然对这个姓李的书生越感兴趣,于是便在书生们渐渐散去之后,顾井然出了雅阁,问了一句:“哪位是李槟,李梓杉?”
就在众书生打算离去时,李槟回身,道:“在下便是,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顾井然道:“小可顾齐,方才以小人窥耳之姿,无意间听到李兄之论,小可颇有几处不解,想请教李兄。不知可否赏光,与小可共谋一醉?”
李槟闻言,大惊,问道:“可是文魁,顾大举当面?”
顾井然微笑点头。
于是两人便在此时相识,相约而谈,一场好酒,一场好醉,一场论国之言,两人颇有知己相遇的感觉。
最后,也不知顾井然是怎么将这书生说服的,这书生便拿着他的书信,直接来到千里寨,面见白相如。
白相如接到书信之后,不些惊讶,其他的内容倒也罢了,不过是絮谈顾井然与李梓杉结识的过程,唯独一句:“其性虽唐突,亦有精进,但却有可谋一国而大天下之姿。沉稳达练后,可当国之相材。”
一句“国之相材”,让白相如高看这书生一眼。这话或许有些夸大,但想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
第532章 紫禁之颠(38)一石二鸟
顾井然虽擅内政,但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白相如与顾井然共事多年,顾某人的心性本事,“魔秀才”自然还是知道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人能当顾齐如此评价,真真还是难得。但书信中隐晦言语,倒是想要白相如对这人多行磨砺。
于是,这位李举人,便在这之后,成了玄衣总参属一名参谋。
此时听到他“当行军法”之言,白相如目中隐有笑意。心想着,果然是位勇猛精进之徒,这样的话你也敢说?虽然你说的就是本总参心里想的,但如此一来,只怕其余参谋会恨你入骨。
这些参谋没一个是傻子,你这话说出,就有一个“幸进小人”的面目了。“国相之姿”就是这样的吗?恐怕不对。
白相如隐隐一笑。
而此时,李梓杉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在这偏殿之内的参谋都已听清。此语一出,从参心惊。军法,总参属何时行过军法?
于是瞧向李梓杉的目光在惊恐万分时,亦有刻骨之恨。
白相如冷冷一笑,道:“尔等勘为饱学之士,一个个的自视甚高。都以为可比苏秦张仪,奉孝卧龙,其实你们的水准,不过是江湖中那些‘小武候’‘小商君’的水平。却又自视过高,以为自己有定国安邦之能为。滑天下之稽!今日本总参便斩几个所谓的‘卧龙’‘凤雏’与尔等瞧瞧!”
说着话,白相如横眉竖目,喝道:“来人!”
有四五玄衣应门而入,齐声答道:“诺!”
白相如戾声道:“将‘铁直扇子’周文华,‘明玉先生’吴定国,‘山间竹隐’别无修给我斩了。”
“诺!”
玄衣抽出狗腿,向着三人而去。
周文华大惊,喝道:“白相如,尔怎敢如此行事!吾为玄衣禁军有功……”
狗退弯刀尽去,掠喉而斩,血光现。
别无修大叫一声,跃起身来,喝道:“吾为太子东宫府机要参赞,白相如!你要谋逆吗?新武陛下容不得你……”
刚说到这里,刀光闪现间,边无修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重重落地。
吴定国像是狗一样的爬在地上,全身颤抖的不知说什么。
行刑的玄衣见他这个样子,哼哼冷笑,早就瞧这些参谋不顺眼了,一个个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模样实在恶心,今是能杀几个也算过瘾。于是顺手拿出三棱钢刺,刺向吴定国后颈。
吴定国身死。
其余总参人等大惊 ,战战兢兢时,瞧向李梓杉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若非这人幸进的一句话,总参又怎会 杀那三个参谋之士?
白相如怒声道:“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跳梁小丑一般的货色,本总参忍你们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再有消极虚应事故者,此三人便是尔等的下场,老夫挑拔江湖,纵横武林时,尔等还在吃奶!”
说着话,白相如将棘蛇传来的信息数字重重拍在案几上,道:“给老夫翻译出来,半刻时间!若有遗误,小心尔等狗头!”
众参谋不敢耽搁,纷纷而来,组合上面的数字符号所代表的信息。
白相如叹了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
偏殿石阶外,瞧着已经渐渐变小的雪花与漆黑夜空,白相如呼了一口寒气,喃喃道:“真麻烦,看来对待这些人,便应该如左督主所言一般,来个快刀染血。以往还是老夫太过心软了,总着几分读书人的体面。”
过了片刻,李梓杉也从殿内出来,不声不响的站在白相如后。
白相如道:“老夫又没让你跟过来,你只管回去与众参谋翻译字符便好。”
李梓杉微笑,十分坦然的道:“只怕今后总参属没有学生的立锥之地了,他们都会以为,学生是个幸进的小人,从而疏离。再说,学生以往也没有想过一直要在玄衣内供职,如顾兄说言,不过是让学生进总参属多做磨砺罢了。跟这些参谋,实在没什么瓜葛。”
白相如轻轻点头,道:“所以,这两年磨砺的也差不多了,此战之后,你便会脱离玄衣,考取功名?”
李梓杉轻轻摇头,叹了口气,道:“只怕不能这样了,学生上了顾兄的大当。”
白相如不解,道:“哦?何来上当?”
李槟道:“玄衣之秘太多,学生知道的也太多,不说别的,就是玄衣这套暗符传信之法,学生已然习得,机秘过重。只怕学生前脚离开,后跟便是杀生之祸。如此机秘之书,玄衣不可能外传。所以,士徒已毁,学生只能一生供职于玄衣。”
说到这里,李槟长叹一口气,道:“顾兄害我呀,只以历练的名目进玄衣,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也不错,玄衣或许能让梓杉一展胸中抱负。相如先生,‘稽查天下’,你们好大的野心啊。不过,我喜欢。”
白相如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心里玄衣暗符五花八门,一个奇妙字符传信只是手段之一,更有手印以及乐曲之能你没见过。就算字符也可随时更改,你离开不离开其实没有半点影响。
但是这年轻人真的很不错,若是将此事言明,放任他离开,实在不好,还是留下来多用几年来说。
于是白相如便淡淡说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便在这时,参谋们已将暗信的破译出来,有一玄衣小校将内容递到了白相如面前。
白相如接过,展开其上内容。
“情势有变,人数不符,恐所报聚点有误,当多参谋机事。另,请左督主,得啦帝呼都过。”
白相如看到这样的纸条,不明白后面留给左督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也不想计较这些,看到前面的内容时,他心里便突然一提,对方出招了,这是‘请君入瓮’之局,自己中计了。他们便是想让众玄衣先出击,在各个聚点以外设下埋伏,然后层层割裂。
而所谓的“大音希声,钟震千里”便是对内奸的一次试探,亦或者说,“钟震千里”才是误导,让自方以为对方应该是用声音传信。
然则,所谓的“大音希声”便是没有任何声音,提前就已布置好的人马,只等到袭衣出击,志得意满时才会在左近真正的聚点飞跃而出,进行狙杀。
白虎坊,想必也是集中了对方有所怀疑的人物吧。
以一坊之兵力,换来可能潜的内鬼,继而行“请君入瓮”之谋。当真好手笔,好算计。
如今,玄衣四处,被对方分裂包割,派出去的玄衣众只怕在猝不及防之下,会被对方彻底吃掉 。
现在,摆在白相如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已然派出去执行清缴任务的玄衣,到底救还是不救?
若是不救,只怕玄衣众危矣,自方兵力大减,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亦会付诸东流。若是救,便只能派留守皇宫的奎牛,损虎 ,长鸣三司去救缓。
这样一来,大内防守薄弱,对方必定有奇兵突袭,到那时,攻守移位,之前的先手便无用处了。
好算计!
白相如深深叹服,却不知对方是谁?
看到消息后,白相如虽然心中翻江倒海,但是脸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对小校传令道:“传令,长鸣班司将 ,交卸宫内防务,令长鸣司去玄武坊 。令,明断叶沉明独前往朱雀坊,汇合青花缴灭来敌。命,奎牛赵带领本司人马,接应牧戈王,各司汇合后,立刻返回皇宫。损虎司集中兵力,谨守太和殿。”
传令玄衣记录之后,领命下去。
旁边的李槟皱眉沉思片刻,有些奇怪的道:“总参,学生虽不知传信内容,但学生听到总参应对,似乎有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感觉。这样不大好吧?”
白相如颓然叹息道:“老夫中计了,败了。作此安排,不过是聊胜于无。接下来便要左督主力挽狂澜了。”
李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
太和殿内。
永安有些乏了,二青丫头与素梅三人伺候着去外面散散下,顺便看看来福怎么样了,可还乖顺。
新武至尊端坐于上,目光闪动,面带莫测笑意。东方卓躬身站立在御案边上,手中拿着酒壶,随时准备人至尊添酒。
李知安坐于左下方案几,手中搓着一只酒杯,不知在想什么。坐着的则是朱老八,右手手指一下一下的点落在案几上,深深皱着眉头。
梅香竹那会子已经出了殿去,准备继续跟孙小红开撕。
而此时,大殿中央,莫惜朝将“月下美人剑”负于身后,正在侃侃而谈。
“大督帅刚才说,蛇司将传回的消息很可能有假,对方便是借用这样的假消息来对我方进行迷惑,从而诱使玄衣主动出击,继而分割杀戮。臣以为,这样的布置或许有可能,但毕竟属于小概率。”
“原因有二 ,其一,正如朱八世子所言,玄武坊那一方的聚点应该不会有假,毕竟那里是蛇司将亲自参与布置,以一坊几千人的牺牲,只为诱使玄衣主动出击,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为智者所不取。更何况,对方很有可能是个习惯计算兵力安排的军谋,绝对不充许己方的实力严重下降。这与习惯军谋的人以正合以奇胜的想法不符。”
“其二,蛇司将自景和二十二年,以长乐帮陆百纤的身份潜伏入幽兰,一路攀爬,直至进入幽兰核心,一直以来从未曾露出过半点破绽,以蛇司将之谨慎,又怎么可能在此时被对方识破,从而布下这样的陷进呢?这不符合常理。就算蛇司将在此时被识破,他们也来不急重新做出调整,因为时间不够。”
新武皇帝听到这里,微微点头。朱老八也露出了中果然如此的微笑。
新武皇帝呵呵一笑,道:“这么说,知安刚才所言,有些危言耸听了?”
莫惜朝轻笑道:“也不尽然,臣觉得,若对言指挥是大督帅,布下这样的局面亦是情理之中。因为,大督帅平常谋化,总是习惯乱点暗子,胡打枣。乱拳打死老师傅,虚虚实实,不按常理出牌,将所有人都打蒙,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样的做法之下,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其他人等听到这话,轻轻一愣之后,都不自觉得笑出了声。
对方的指挥者又不是李知安,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李乐对这样的揶揄之言,不禁亦有些莞尔。
莫惜朝紧接着又说道:“这样的概率虽然很小,但亦不能不防。”
新武皇帝疑惑,问道:“哦?这是为何,难道董家那边真可能有像知安这样的人物?”
莫惜朝摇头,道:“非也,不是因为对方有如同大督帅一样的人物,而是因为那七十二名玄兔暴露出来,对方恐还有其他人潜入,所以临时做出了调整,以此假信而做试探,为的就是调出可能存在的内奸。没有内奸则罢,等到总攻之时,下达命令,齐齐袭入紫禁。”
“若是真有内奸,借此识破内奸的同时,让其传出这样的假消息,正好,来一招‘请君入瓮’,对出来清缴的玄衣众围杀,诱使大内来救,从而削弱紫禁之内的防御力量,他们的奇兵才突袭皇宫,此为一石二鸟之策。”
朱老八疑惑道:“这么说,若是此事为真,因为玄兔七十二的暴露,他们已经怀疑惑蛇司将了?”
朱老八说完这话,拿着酒壶的东方卓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莫惜朝摇头,道“非也,若是此事为真的话,他们怀疑惑的就不单单是蛇司将,只怕白虎坊那边所有能够接触到幽兰核心的人物,都是他们所怀疑的对像。但这样的概率真的很小,毕竟,目前得知的消息是,白虎坊那边的首脑人物,是包括王休北在内的三个宗师,以及全部聚点加起来,多达数百名一流高手的战力,要以如此之高的战力,来换取一个内奸,似乎很不划算。”
新武皇帝想了想,言道:“莫督主,若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该如何应对?”
莫惜朝道:“简单,便是大督帅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法门,只需要小小的派出一支人马,在城内制造混乱,引大理寺,京兆府,以及作壁上观的二十四京营出马,如此一来,皇宫之内的防御便不会减弱,静等对方来攻便可。不过这样的话,随说可收奇效,但战后损失将难以估量,至尊明日登基大典之后,只怕便要着手收拾这样的烂摊子了。”
莫惜朝刚刚说到这里,有一玄衣传信小校,被小黄门领着从殿外走进。
来自东宫总参的消息到了。
新武皇帝看完书信之后,表情变的十分古怪。
信中言道:
蛇司将遣回消息,除白虎坊外,其余二坊人聚点人数完全不符。唯恐有变,老夫已派各司人马去接应。老夫已败,唯请左督主临战机宜。
新武皇帝看完,惊奇的说道:“知安,难道你会分身术?”
李乐转头:“啊?什么意思?”
新武皇帝无奈的笑了笑,让小桌子将此信交给李乐。
李乐接过,看了之后有些气苦的拍了拍脑袋,怕什么来什么。新武的这句玩笑,便是应和莫惜朝的句“若对方指挥之人是大督帅,布下这样的局面亦是情理之中。”
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相如先生毕竟年纪大了,失了锐意之心。被对方一招制住,便有些心灰意冷。他又不是不能反击。”
说着话,让小黄门将信交给莫惜朝。
莫惜朝看完传信之后,叹了口气,道:“果然,谋,莫难周密。相如先生只怕是亦想到了大督帅的那个策略,但是不忍让京城百姓流离失所,惨遭罹难,所以才会明知道这是对方的陷井,还是派玄衣出去营救。他在交这信传来之前,便将玄衣派出去接应,怕就是唯恐我用这种方法,所以将这条路堵死。”
新武皇帝道:“相如先生这样做,朕很欣慰,一来玄衣为吾等之心血,不可不救。二来,朕亦不想京城百姓罹难过甚。相如先生或许有些妇人之仁,但其品行朕亦赞赏。即便相如先生并未做出如此安排,朕也不充许行知安之策,恐百姓罹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若是有心人发觉制造混乱的人是玄衣众,刻意将这消息散布,那朕先前所得之民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此策不为帝王所取。”
东方卓心说,至尊爷,相如先生的妇人之仁怕是只针对平常百姓,对武林中人,他可狠着呢。
当然,这样的话,东方卓是不敢说出来的。
若是此刻在这太和殿里的是朝堂诸公,听到新武皇帝这话,只怕会齐声颂赞:至尊仁德,之类的言语。
但这个时候,殿内之有几位玄衣高层,倒也不需要溜须拍马。
只怕新武至尊接着问道:“莫督主,此战你为总指挥,在不伤害平常百姓的情况下,面对如此局面,你可有应对之策?”
莫惜朝微微一笑道:“有。”
第533章 紫禁之颠(39)陛赐之婚
新武至尊问道:“如何解法?”
莫惜朝道:“与大督帅相处这么多年,臣其他的没学会,但乱点子的功夫还是有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新武至尊不明所以,问道:“哦?莫督主布下了什么样的暗子?”
莫惜朝道:“容臣先卖个关子,至尊只等此战结果。”
新武至尊问道:“几分胜算?”
莫惜朝微笑,道:“七分。”
新武皇帝双目微凝,再问道:“剩下的三分呢?”
莫惜朝道:“臣力有不逮之时,大督帅之策或可力挽狂澜。”
新武皇帝微微点头,左右衡量过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李知安的法子,是他最不愿意用的。但是最后时刻,为保皇位不失,却也讲不了说不起,抛去那妇人之心。
拉接双目微眯,定定的瞧着莫惜朝,过了半响之后,才道:“好,朕信你,望尔戮力王事,尽量不要行那下下之策。”
这话听的李乐直翻白眼,怎么我的主意就成了下下之策?
新武皇帝心说,你是崽买爷田不心疼,朕还要小心护着这瓶瓶罐罐呢,打烂了后悔的可是朕。
莫惜朝躬身言道:“臣必当不负至尊陛下所托。”
新武听到这话,嗯了一声,接着呵呵笑着问道:“莫督主,若是此战得胜,朕当如何赏你?”
听完这话,李乐无奈叹气。又开始对莫惜朝试探了,你这个帝王之术用的不是时候啊。
莫惜朝躬身抱剑,道:“臣不敢倨功,自是至尊洪福齐天,大商历代皇爷所佑。”
新武皇帝呵呵一笑道:“有功怎能不赏?莫督主,朕听闻你如今还未娶妻?”
莫惜朝双目微眯,他明白了新武皇帝的意思。
新武接着道:“除一应升官赏赐之外,朕打算与你赐婚,勋贵门庭,皇亲之家,云英未嫁之女,任你挑选,如何?”
莫惜朝沉默,大殿突然变得很安静。
朱老八品出了其中滋味好像不一般,却又想不透,不由得将目光瞧向李乐。
却见李乐非常苦恼的揉着眉心。看起来这是陛赐之婚,难得的殊荣,但真实情况分明就是新武至尊不信任莫惜朝,觉得他接近玄衣核心,目的并不单纯。而今后想要放心用他,就要将莫惜朝牢牢绑住,以陛赐之婚,让这半个西辽人彻底在大商安身落户,娶妻生子。
如此一来,妻与子皆在大商,就算他真如贞宗时的张国邦与石明堂一般,为西辽派入我朝的棋子,到时候有着家人牵拌,他也会多一层顾虑。毕竟,莫惜朝与那二人唯一的不同之处,便在于莫惜朝是幼年时来到大商,而那二人则是成年后这派遣而来。
想必一个在大商生活了将近二十的人,对西辽也不会有多少感情了。
赐婚之事,若是莫惜朝不答应,只怕新武至尊今后对他的猜忌会更深,防备也更深。
若是答应了,新武至尊固然可以放心用他,李乐却可以肯定,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想与抱负,今日过后,他将再不会效力于玄衣。
莫惜朝对玄衣来说,太过重要,李乐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此时必须为他开脱,于是站起身来,躬身道:“至尊,臣以为……”
“臣以为,陛下所赐太厚……”
李乐话音刚刚开头,便见大殿中央的莫惜朝突然朗声应答,将他的声音盖过。
“臣以为,陛下所赐太厚,臣微末之功,安敢受此大礼。然则上所赐,不敢辞尔。臣谢吾皇隆恩。”
听到这话,新武皇帝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而李乐则诧异的转过头来,看向莫惜朝。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只听莫惜朝接着道:“陛赐之恩,当永世为报,然则臣少年时为一心仪女子已经立誓,非她不娶,若不能娶她,臣此生不再谈婚。很可惜,那女子已然离世,臣为守誓言,今生不娶,望至尊体谅。”
如此干脆的拒绝,新武至尊的脸色直接僵了。他总以为,莫惜朝就算拒绝,言辞中也会很委婉,说一些诸如:“此战还未定,等此战过后再做计较”之类的拖延之词。没想到,他竟然会编出一个“为心爱女子守誓,此生不娶”的谎话来。
如此荒诞的言词,谁会相信?非是把朕当成三岁小儿?新武皇帝真的有些生气了。
李知安的脸色亦难看到了极点,若是有自己开口为莫惜朝回护两句,以自己跟皇帝的交情,这件事情糊弄一下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莫惜朝苦笑的同时,又带着感动。他知道李乐站出来要说的是什么话,可是,他不能让李知安为自己背书,这样一来,很可能会让知安与新武之间,因为自己而产生隔阂,这又是何苦?
有玄衣在 ,自己的目标才能实现,若是大督帅被至尊猜测,那么最后的结果,玄衣很可能便会因为两大首脑彼此之间的隔阂而分崩离析。
那种情况下,以他对李知安的了解,肯定会撂下一句:“老子不干了,你爱咋咋地。”
然后就撤底放手,过他那醉生梦死的纨绔日子。
接着,青花司梅香竹,灵明司韩陆,奎牛司赵肆,长鸣司班定,明断司叶沉明,牧戈司王舞等人肯定会立刻请辞。连带着各家督尉亦会如此行事。
总参白相如为李探花所救,那个时候面对如此残破的局面,心灰意冷之下,只怕也会离开。
到那时,玄衣禁军或许还会存在,也不过是所谓的皇家一柄平常之刀而已,哪里会有‘稽查天下’的能力?
绝公子更可能在玄衣离析之后,闲及无聊时,依仗自己武功通玄的情况下,搞个神秘组织,祸害武林,这些都是应有之意。
那样的场景,是莫惜朝十分不愿意看到。因为他的计划,少不了有李知安所领之完整玄衣的配合。
帝王猜测他莫惜朝又怎样?只要玄衣能在,这些猜测对自己的大局无关紧要,便让他去猜,又能怎样?
大殿之上,沉默片刻之后,新武至尊神色一缓,呵呵道:“没想到莫督主还是个长情之人,罢了,此事就此皆过。若莫督主以后有心仪之女子,朕可亲自赐婚。今夜之战,还要莫督主相受机宜。相如先生既然败了,莫督主请自指挥。”
李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心说,你这又是何苦来?皇帝对你猜忌的情况下,你还能再放手施为吧?就算有我顶着,可以应付大部分压力,皇帝对你的掣肘定然不少。难不成你莫惜朝当真在指挥完此战之后就心满意足了吗?
想到这里,李乐的瞳孔臣缩,定定的瞧着莫惜朝,满目都是不可思议。他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此时,却见莫惜朝躬身,行礼,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接着提着月下美人剑,负手转身出了太和殿。
而李乐,则一下子变得捏呆呆发愣,新武皇帝连叫他两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心中苦涩的同时,赶紧转身,脸上不动声色的微笑道:“我走神了,至尊刚才问了什么?”
新武皇帝失笑,被他这一句话给逗乐了,道:“你呀,莫不是真有龙阳之好?怎么看着莫督主的背影都能走神?朕是问你,咱们接上来再做何消遣?”
李乐道:“要不,叫几个宫女进来跳一会儿脱衣舞?放心,我会给银子的。”
新武皇帝的表情一下子别扭了起来,心说,这是朕的皇宫,又不是你的秋名山,怎么什么乱七八糟想法你都敢说?
朱老八一下子被他逗的哈哈直笑,伸手指着李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得殿为之后,莫惜朝长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雪花渐停的漆黑夜色,目光中隐有莫名情绪。
过了半响,收住心绪。接着叫过来一个传信玄衣,道:“去总参,让相如先生将十二号传信鹰放出去。”
玄衣令命,离开。
莫惜朝的脸上带着冷酷之意,喃喃道:“灵明司那边,也该有行动了,无面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
夜已深,雪渐停。
福安郡王府。
排排屋院,灯火灼灼。按理说,今日是正月十四,再过两个时辰,到了子夜,便是正月十五了,王府里应该很热闹才对,不说花灯齐挂,烟花满天,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但至少不应该如此安静。
除了一些打杂的太监与宫女时不时的穿梭在挂着灯笼的廊庭屋院间,发出踩雪的“吱吱”外,便再没有任何响动。就是先前还在王府里的护卫,以及那些武林人士,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整座王府,给人一种安静中透着诡异的感觉。
王府后院,一间竹青淡雅的暖阁内,有袅袅雾气升起。
竹楼暖阁的中央,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之上摆着棋盘,正有黑白子缓慢落于纵横十九路的目点。棋盘旁边,有一个白玉酒壶与两只好玉酒杯。
烛火明灭时,与姜寒雨两人正分坐于矮几两边的软榻上,各持黑白子,彼此对弈,游龙生抱剑,安静的站坐旁边,看着他们下棋。
过了片刻之后,点下黑子,顺手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言道:“晚辈喜欢清静,此时这王府里才算真正安静下来,难得的心也跟着静了。”
姜寒雨点入白子,道:“确实安静了,该派的人都已派了出去,无人打扰,喝喝酒,下下棋,安静些也是好的。这样的生活,老夫以前倒是经常能体会的到,自从这些年来应了董伯爷之请后,那样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想想,倒也很是怀念。”
微笑,放下酒杯,道:“此战之后,前辈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又可晋升大宗师,成为高坐云端之人,平日隐居山林,坐看风月,邀三五好友,对弈赏雪。静极思动,出得天山,手中一剑搅动乾坤,试问天下谁人不服?晚生为前辈贺。”
姜寒雨脸上露出了自得的微笑,点点头道:“老夫能晋大宗师,白先生功劳不小,若是哪天李寻欢真的再出江湖,自有老夫为你回护。再说,此战功成之后,未必就要杀掉李知安,以老夫与董伯爷的交情,放他一家老小离去便是。如此一来,也算卖李寻欢一个面子。”
旁边的游龙开口道:“师父,李知安是王爷钦点要杀之人,若是最后将他放了,只怕王爷面上不好看。”
姜寒雨淡淡瞧了他一眼,道:“这有何难?不要让王爷知道,隐秘放走便是,若李寻欢哪天回归,结好于他也是应有之意。上官惊虹野心勃勃,又有修罗手段,天下人谁不侧目?天机老人虽号称天下第一,但毕竟老迈,能活多久还未可知。李寻欢若是重现江湖,倒是可以对上官进行牵制。”
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说一千道一万,这位雪鹰子还是惧怕李探花那无解之刀,害怕跟李寻欢结成死仇,又觉得若是夺位成功之后,冒然放了李知安,他面子上过不去,便想当然的以为白某害怕李寻欢回来之后的报复,于是以白某人为借口,提前打个铺垫。
这样一来,其他人都会以为他是回护后辈,才会如此做法。什么金钱上官的,跟他雪鹰子有半个铜子的关系?一切,都是为了他的面子着想。
完全可以肯定,就算最后真的将李知安杀了,李寻欢回来找自己寻仇时,这位雪鹰子亦会袖手旁观,最多不痛不痒的说两句话罢了。
想到这里,都觉雪鹰子得可悲,一代大侠,江湖顶级剑客,就因为董存柯在他年轻时,出手帮助过他,如今为了面子二字,不得不再出山帮助董家,一步步在这夺位的漩涡中越陷越深,以至于到现在再没办法抽身离去,只能做那叛逆之举。
若夺位成功则罢,名声权力,财富逍遥自然应有尽有。若是失败,姜某人不说身死名落,只怕就算他还活着,余生都会在恐惧与颓废中渡过。
距离大宗师临门一脚,说的好听,这临门一脚想要踢出去,是需要何等的大毅力,大决心,以及大智慧,比之一流高手晋升宗师难了何止千万倍。
虽然不是大宗师,他现在连宗师都算不上。可是,他见过一位天才剑客,在这临门一脚上的颓败。那位剑客,有大毅力,亦有大智慧,却没有大决心。所以他的功力剑法,便时高时底。高时可位列大宗师之境,低时,连个三流高手都不如。这就是临门一退迈不过去的结果。
而姜寒雨的心性与天资,离那位剑客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此战能胜,雪鹰子顺利晋升,此战若败,他比那剑客还要惨。
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告知姜寒雨,没来由讨了无趣。于是打算转开话题,将手中黑子落入中元,拿掉对方大龙,接着笑呵呵将围困已死的白棋拾起,问道道:“雪鹰前辈,这步棋在下走的怎么样?”
姜寒雨微笑,道:“妙,无声间布子,攻敌必救之所,以智谋而论,老夫不如你。接下来,玄衣那边应该会派兵出来救缓了吧?正好落入白先生毂中。”
轻摇折扇,道:“雪鹰前辈,在下说的是这棋。”
姜寒雨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老夫说的也是棋,白先生以为何事?”
搓着手中棋子,顺着他的意思道:“不错,都是棋。”
姜寒雨道:“接下来的局面,皇宫防守已是非常薄弱,白先生早先布下的那支奇兵应该也有所动作了吧?”
摇头道:“还不是时候,为时过早。”
姜寒雨奇问道:“为何这样讲?”
道:“因为李知安还没有出招,先前的对弈,是另一人与在下过手,那人先前以为在下是军谋,出手时中规中矩,如今见到这般情势,出手的风格必定会有所改变。若在下所料不错,先前与在下对弈者,应该是那位‘鬼谷神剑’了。”
姜寒雨奇怪问道:“为何不是魔秀才?”
手拍折扇,道:“因为魔秀才善于鼓动唇舌,行古之合纵联横之道,看他当年挑拔江湖势力残杀时所用的法子,便可见一般。如此手段,不是他的风格。只有那位鬼谷神剑,才有以军对军,以谋对谋,想要合纵便合纵,想要兵法便兵法的轮换本事。”
姜寒雨不明所以的瞧着他,问道:“这有什么区别?”
呵呵一笑,道:“前辈,战国兵法大家庞涓,孙膑,是谁的门徒?”
姜寒雨脱口而出,道:“自然是鬼谷子。”
又问道:“纵横大家,苏秦,张议,又是认的门徒?”
姜寒雨反应过来,沉沉皱眉,再不言语。
苏张二位,自然也是出自鬼谷门下。
虽然这些都只是野史传说,并无具体可靠的史料记载,但不论怎样,“鬼谷”二字,几乎贯穿了整个先秦战国。由此可见,“鬼谷子”的份量。
第534章 紫禁之颠(40)杀手之神
接着道:“莫惜朝被称之为‘鬼谷神剑’,‘神剑’二字自不便多说,玄衣吞青花,莫惜朝随手胜了成名多年的老剑客,‘穿云神剑’左守寒,金钱攻占丐帮时,莫惜朝又以三剑之姿完胜‘死剑’荆无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见此人剑法之精妙。当今武林可算是独步天下了,雪鹰前辈亦是剑客,想必也明白莫某人剑法的高妙。”
姜寒雨轻轻点头道:“以剑道而论,老夫在他这个年纪,没有那般本事。莫惜朝,为剑道天才。”
点点头,道:“‘鬼谷神剑’,神剑二字并不可怕,因为在这武林中比他剑法高超之人,虽不是处处可见,但至少也有那么几位,就比如雪鹰前辈,只怕超过他不知凡几。”
姜寒雨微微点头,他自信,自“惊天剑”谢不败失踪之后,他可以称之为世间第一剑客,就算《兵器谱》第四位的郭嵩阳,亦非他的对手,姜寒雨有这样的自信。
接着道:“神剑不可怕,可怕的是前面那‘鬼谷’二字。他为玄衣会大督帅李知安座下第一谋士,李知安纨绔心性,众所周知,虽然天资非凡,聪慧过人。但玄衣有如此局面,却多赖莫惜朝所谋,不说别的,就以玄衣侵吞北五省之武林来看,莫惜朝的智谋便可见一般。”
“而且,金钱大举北进时,更以兵法调度之策,让金钱狠狠栽了两次跟头,自此息了北进之火。一次丐帮,一次马帮,整整两次,让金钱少帮主,‘小龙凤’上官飞差点丧命。在下觉得,这两次,莫惜朝若是想要留下上官飞的性命,真真轻而易举。不过是忌惮上官惊虹这位大宗师,所以才会饶过上官飞。”
的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波澜,随手将一颗黑子点进棋盘。接着道:“所以,莫惜朝的可以说熟读百家,智谋千变,说一句‘当世鬼谷’亦不为过。他会在瞬间转变策略,也是应有之意。值此时间,那支奇兵不能动,且看他如何出招,再做他想。”
姜寒雨沉沉点头,道:“确实如此,鬼谷子,不可小觑。”
游龙生插嘴道:“白先生,你刚才说绝公子李知安还没如招,又是什么意思?”
姜寒雨的哈哈一笑,道:“徒儿啊,白先生的意思是说,等到李知安出招的时候,咱们已经完全胜了。”
游龙生不明所以。
微微点头,道:“不错,因为若是莫惜朝败了的话,李知安再行出招,便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他想的,应该是怎样将那个所谓民意推选的‘新武皇帝’救出去,以求东山再起。”
姜寒雨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想必白先生是不会放走新武以及绝公子的。”
微微点头,道:“自有后手,雪鹰前辈请放心。”
姜寒雨志得意满,喝了杯酒,笑着问道:“白先生,此战有几分胜算?”
拍了拍折扇,微笑道:“七分。”
姜寒雨皱眉,很是不满道:“何以只有七分,而不是九分?”
道:“正所谓,谋,莫难于周密,若是此战,对方权全有莫惜朝来挥指挥,在下只有五分把握胜算。若是对方由绝公子来指挥,在下亦有五分把握,都在可谓五五之数。若有绝公子主导,莫惜朝参详,在下只有三分胜数。只可惜,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此战竟然由莫惜朝主导,他失败之后绝公子才会谋划,在下才有七分胜算。”
游龙生疑问道:“绝公子不就是一介纨绔吗?缘何白先生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还没说话,姜寒雨叹了口气,道:“没错,他是个纨绔,却并非不学无术之纨绔。若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又怎么可能织组起如此厉害庞大,可以与金钱分立南北的玄衣会?”
微微点头,道:“确实,绝公子不凡,‘铁剑’郭嵩阳亦对他多有夸赞。此人玩世不恭,放浪行骇,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借着李探花的名声,以及与太子的交情,才会有出此成就,孰不知,若他没有本事,又怎能驾驭莫惜朝以及玄衣众司将等人,这需要极强的权谋手段。”
姜寒雨微微点头道:“李家世代官宦,在保定府,李家未灭族之前,他家里就有很多人做官。说是李家三探花,倒不如说是四探花,因为李推之之父亦为探花。更何论,李推之久经官场,官至一品的大员,被武宗皇帝封赏净安侯。其权谋自不可小视,更有李家短命的大公子,以及李寻欢两位探花,他李家的权谋制衡之术,也算家传了。李知安深得其中三昧,也在情理之中。”
游龙生恍然的点点头,在他此时看来,李知安就是个会些权谋手段的纨绔子罢了,这类人,自来京之后,游龙生见的多了,就好比那位董家伯爷,权谋之术难道不够高?到最决战的时候,还不是要依仗自己的师父与这位白先生。
这些事情不足为奇,就好比他是藏剑山庄少庄主,对天下名剑的品评有过人之处一样,都是家传的本事,没什么好计较的。
姜寒雨看着,呵呵一笑道:“白先生,以姜某看来,对方作出先出莫惜朝,再进绝公子的招数,应该是由那位新武至尊所谋划吧?”
装着略微惊奇的道:“不错,帝王心术罢了。那位新武皇帝信不过莫惜朝,也信不过李知安,所以才会有如此局面。没想到,雪鹰前辈竟然亦懂权谋,当真让晚辈大吃一惊。”
心里却在想,这位新武至尊若真的只是这般本领,那他的帝王术可算是白学了。
姜寒雨微微有些自得,道:“看来,这当官也没什么难的。此战过后,跟郡王讨个官做两天其实也不错。”
呵呵一笑,道:“到时候就是那首阁的位子,恐怕也由得雪鹰前辈了。”
这样一句明显很露骨的马屁,却拍的姜寒雨骨头都轻了二两。他不是听不出来这是一句马屁,而是因为这句马屁出自之言。若是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姜寒雨只会一笑了之。
但是则不同,不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因为在这之前,姜寒雨面对此战的局面,当真是心里没底。或者可以说,还略微带着点恐慌。而如今,既然开始这样露骨的拍马,便证明,此战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因为,此战过后,自己将登临大宗师,这样智谋出众的人,将会彻底投靠在他天山雪鹰的麾下。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拍出这样露骨的马屁呢?
有时候,姜寒雨还是很佩服的,他自忖,若是由他自己来指挥此战的话,必然败多胜少,很有可能在对方那个会杀生六术的人,送出情报之后,自己便已经败了。
不,应该说,被对方暗中潜入那么多秘探的时候,自己已然彻底失败。若非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但是,就算智谋通玄又如何?等姜某人登临大宗师之后,若他听话倒也罢了,自有他的好处。若是不听话,那便休怪老夫不怜尔之才了。
或许,今夜过后,真的可以与那金钱上官一较长短?
姜寒雨这样想着,对那略微的警惕也放松下来。
瞧着他自得的样子,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心里感觉这人又好笑又可悲。一个人若是膨胀的太快,那他便离灭亡不远了。姜寒雨太小看天下之英雄,白某人作《兵器谱》,虽然有挑动武林风云的目的,但那排名却是实打实的。
不说谱上前三位的大宗师,与刚才那个叫商参洛的书生,就是那谱上排名第四的“铁剑”,你这雪鹰子也未必是对手。不要以为,谢不败生死不明之后,你便是天下第一剑了,姜老先生,你还差的很远。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形同虚设”这句话是对的,但那也只是因地制宜罢了。就算你直的成就大宗师,白某人也不见意利用你一次。更何况……
这样想着,脸上却挂着平平淡淡的笑容,既不谄媚,亦不孤傲。好像刚才那句拍马并非出自他之言。
在姜寒雨看来,这样的笑容不过是读书人的矜持,却也不多作他想,微笑道:“说什么当官,不过是句玩笑话。老夫志在江湖,逍遥惯了,朝堂上那些弯弯绕,还是留给董伯爷这些人吧。”
游龙生听到这话,却在这个时候为自己的师父打抱不平,言道:“朝堂之上,多是尸位素餐之辈,师父若真能当那大官,定会辅佐王爷开这清明盛世。”
他这倒不是什么恭维之言,而是游龙生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师父无所不能,就如同说书先生说的那样:“上马官军,下马安民”的国之大材一般。自己能拜雪鹰子为师,当为此生大幸。
微笑,点头称是,道:“以在下遇见,雪鹰子当有此材。”
心里却在想,果然,江湖人真的很好对付,不管是兴云庄那群人也罢,还是这顶顶剑客姜寒雨与游龙生也好,都是脑子十分简单的人。还好,这个时候,那位混迹权谋之术的董伯爷不在。不然,自己又要多费脑力了。
姜寒雨摆摆手,言道:“不可小觑天下人,徒儿你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才能长足而进。”
游龙生点头受教。
对这样相互吹捧的场面实在有些厌烦,不想再继续纠缠,便转开话题道:“半个时晨前,鱼大先去追样那位刘阿七,为何此时还未回归?在下有些担心,那位鱼大先生该不会失手了吧?若只是失手倒也罢了,只怕会被那叫刘阿七的给反杀了,这样一来,对于在下布下的那支奇兵也有所影响的。”
姜寒雨手捻花白长须,笑道:“白先生放心,若是夺命书生、九命猫妖以及秦红素可当那‘杀手之王’的称号,那么,鱼大先生便是‘杀手之神’,只是这位杀手之神有一些小癖好,喜欢猫逗耗子般,玩弄自己的猎物。”
随手点子,道:“如此,在下便放心了。倒是有些好奇,鹰雪前辈似乎对这位鱼大先生很了解,能否告知在下,这位鱼大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姜寒雨轻轻摇头道:“鱼大先生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老夫并不清楚。之所以对他如此熟悉,是因为老夫年轻时曾遭遇过他的刺杀,所以对他的手段还是有所了解的。”
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在下还打算在《兵器谱》之后,再立一部《杀手榜》,若能探知鱼大先生的跟脚,倒是多一份注解。”
姜寒雨来的兴趣,问道:“那《杀手榜》白先生可有腹稿?”
道:“也算有了,但却不敢动笔。”
姜寒雨疑问道:“这是为何?”
道:“因为鱼大先生。”
姜寒雨不解的看着他。
道:“就在下所知,‘死不知’脱胎于‘盗帅’楚留香时期,‘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之弟,薛笑人,由他成立的杀手组织。薛笑人阴谋败露后,自尽而亡,他的杀手组织亦分崩离析,‘死不知’就此脱胎而出。”
“每一代‘死不知’杀手首脑,都以‘鱼先生’为名。可是江湖中人,却不知这鱼先生到底是谁,本领如何,而死不知,又有几个‘鱼先生’,有鱼大先生,是不是还有鱼二先生呢?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所以在下不敢动笔。再有就是,在下若真将此谱写成,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说到这里,呵呵一笑,便当玩笑一般。
姜寒雨也不以为意,问道:“那白先生先粗浅的排一下,这《杀手榜》的排名,老夫倒是有些好奇。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道:“若鱼大先生真能拿回那个叫刘阿七的人头,他当属第一。”
姜寒雨不解问道:“难道不是鱼大先生理所当然为杀手第一人?刘阿七有如此本事?”
道:“若是在下猜的不错的话,此人,应该是玄衣棘蛇的司将。原本在下《杀手榜》的腹稿,应该是鱼大先生排第一,‘月下无踪’夺命书生排第二,‘灯下无影’九命猫妖排第三,‘灯影双归晓风月’排第四,‘化地无形’周泰来排第五,玄衣‘阎罗贴’卫杰排第六,‘残烛没影’花想容排第七……”
一口气念了武林知名杀手二十余人,最后说道:“但是今日见到那位叫做刘阿七棘蛇司将的手段之后,在下就觉得,这《杀手榜》的排名有些出入。刘阿七,或许不弱于鱼大先生。”
此言一出,姜寒雨捏着白子的右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在老夫看来,当时若非白先生在内堂传信放他离开,老夫自信可以留下他。而鱼大先生,以老夫目前的手段,胜他或许可以,但要将鱼大先生留下,则不可能。”
轻微一笑道:“雪鹰前辈,那个时候,刘阿七已经受伤了,而且是受了很重的伤,说句性命旦夕也不为过。而他在那般情况下,竟然可以接前辈两剑,顺便杀死毒无常与商参洛的那个代死替身,可想而知,此人之杀生术有多可怕。若他能在鱼大先生的阻杀之下活过,在下的杀手榜,或许会出现两个第一。”
这话说完,姜寒雨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僵化,接着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那刘阿七已经身受重伤,有秦红素与鱼大先和进行阻杀,想必应该没什么问题。”
闻言,道了声:“确实如此,或许,鱼大先生很快便会回来。”
可是他从姜寒雨的语气当中,很快的捕捉到了“想必,应该”这样的不确定的用词,以及姜寒雨略微僵硬的面目,心里有了判断。
暗忖着,死不知如此庞大的杀手组织,不可能只有一位首脑,想来这位姜雪鹰也参与其中,就是不知他到底是“鱼几”?
上面说调查“死不知”又是什么意思?这与此次夺位之战又有什么关系?当真叫人想不通。
……
与此同时。
清水路十字大街。
三十多名玄衣被三百红头巾团团围住,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玄衣都是精锐,以百余人迎战七倍之敌,硬生生杀了他们四五百人。但其中惨事,却不足以道。
古彻人浑身是血,手中狗腿.弯刀都有些拿捏不住,轻轻颤抖着,提了口气,运起真力,刀锋猛斩而下,劈开了一个红头巾的半片脑袋,脑浆与血肉横飞而出。
断了左手的玄衣总校沐凡杀了两人之后,靠在来到他身边,说道:“督尉,兄弟们集合,送你出去,牧戈能逃一个是一个。”
第535章 紫禁之颠(41)竹叶青
古彻提刀而斩,杀了一个突然袭来的红头巾,叫道:“能逃的话,早逃了,将主还在跟玉萧道人拼命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沐凡语带哽咽,道:“督尉,牧戈可以没有将主,但不能没有督尉!”
古彻大怒,喝道为:“放肆!”
顺手一刺,钉死一个红头巾。
接着挡开迎面来柄鬼头刀,古彻道叫道:“沐凡,这话我只听一次!你他娘的记好啦,牧戈司只有一位司将,那便是王舞!老子可以死,但司将不能死!”
沐凡“啊”的叫了一声,刀锋宛转间连杀两人,大叫道:“整司上下,谁不知道你古大白话爱着将主?又有谁不知道将主心里只有大督帅一个人!啊!都要到死啦,古大白话还这样婆婆妈妈,舍了你的儿女私情,逃出去,为牧戈留点种子吧!”
说完这话,沐凡再不顾其他,左手断裂的骨茬插进一个红头巾的眼窝,右手狗腿奋力斩出,大叫道:“兄弟们,护着督尉突围!”
敌众我寡,众牧戈似乎都在等这句话,齐吼一声,有两个总校伙同沐凡一起,将在外围拼杀的古彻挤在中央,众牧戈齐齐而来,组成矢锋阵,“吼”的大叫一声,拼死向着紫禁城方向突围。
一时间,气势如虹,明明兵力多过玄衣的红头巾,竟然被他们吓住,一个个小心躲闪,只敢围着玄衣,愣是没人再敢上前拼命。
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一个行伍出生的一流高手大叫道:“杀一玄衣,赏银十两啊,杀校尉可封官,众兄弟还等什么!”
这本是军伍中最长见的鼓舞士气的方式,但在这个时候,却似乎没什么用处了。因为他们被玄衣杀怕了,先前七倍于玄衣的兵力,如今却活下来三百来人了。再这样杀下去,还有命拿银子,还有命封官吗?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影,三百多人围着三十几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三十多人移动向紫禁方向,他们却愣是不敢上前拼杀。
便在这时,又是这军伍的红头巾再次叫道:“各位兄弟,此战若败,咱们都活不了……”
他这话刚刚说完,一柄铁钎直接贯穿他的后脑,自口腔突现。
此人身死。
这一变故,让双方人马齐齐一愣,在这红头巾口中铁钎在滴血之时,有一个声音自夜空中传来:“玄衣各司,牧戈垫底。这话说的没错,都是废物!”
话音一出,三十多名牧戈纷纷咬牙。
话音落时,在牧戈众人的中央,莫名出现一阵旋风,卷起团团雪花。
一个人在这旋风中出现。
不,准确的说,是两个人。
一个活人背着一个死人。
背着的那死人已经完全没有气息,身上的员外袍已经烂成了飞絮,里面的棉花都已飞卷出来。身上大小数百余道伤口,最致命的却是那后心一剑。
活人身上亦不好过,他面色惨白,胸腹间十余处刺入肺腑的伤口,更有从后而入,贯穿左脸的剑伤痕。
那一剑,本该钉入他的后脑,却不知道怎么,被他巧妙的躲过了。
此人杀了那行伍的红头巾之后,在飞雪间渐渐显现,让其余红头巾再不敢动弹。
玄衣亦停下了脚步。
古彻瞧着这个嘴里吐血,快要死的人,眉头皱了起来,问道:“竹叶青,哪个屁股没夹住,把你给露出来了?不知道咱们正拼命吗?”
竹叶青,是一种好酒,也是一种毒蛇。
玄衣之内,只有一个人被几司督尉称之为竹叶青,这个人,便是“阎罗贴”卫杰。
卫杰背着“尸体”,全身上伤,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咬牙道:“老子到这里,就是来救你古大白话的命!有老子在,这群红脑袋的杂碎,谁敢近前!”
这话刚落,卫杰化成一团阴影,于飞速间刺杀了四五个准备来犯的红头巾。
眨眼间,又回到了牧戈众围着的中央。
红头巾人等纷纷惊骇,都是江湖客,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杀人手法,看都没看清,就有四五人身死。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卫杰在杀完人之后,脸色更加苍白难看,忍着一口血没吐出。
而在此过程中,他依旧背着那看不清面目的人。
在红头巾纷退之时,古彻来到了卫杰身边,皱眉,走到他身前,悄声问道:“你背的人是谁?”
卫杰双目有些涣散,嘴里的鲜血一丝丝的飘出,轻声回答道:“我家将主,蛇司将。古大白话,我卫元昌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的,请你带着我家将主离开。”
说道这里,卫杰盯住围着牧戈的这三百红头巾,道:“我自信,在混战中用刺杀术可以杀死一百人,大白话,剩下的就靠你了,请将我家司将带回去。”
古彻苦笑,抬头看了看远处,正在与玉萧道人搏杀的王舞,心下惨在。打算将蛇司将从卫杰身上接过来,顺嘴道:“有求于人,出场时还这么嚣张。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臭嘴巴管住吗?这里这群红脑代自有我牧戈司料理,你去助阵大姐头。放心,只要古某人有一口气在,定会将蛇司将平安带……”
刚说到这里,古彻突然愣住了。
因为在他打算负过蛇司将时,摸到了蛇司将的脉搏,那脉搏已经完全停止。
张了张干涩的嘴唇,有些凄苦的道:“竹叶青,你家司将死了……”
此言一出,卫杰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目失神,浑身发颤时变得软弱无力。紧贴在他背后的蛇司将,在他肌肉放松后,倒了下去……
……
“我能教你的不多了,你要仔细听好。杀生之术,应生而杀,在于潜化感知……向左移半分!”
卫杰连忙移步,黑剑贯彻蛇司将左肩,连带他也被挑中肩头,血花四溅。
……
“化形无形,自足三交经!撤步……”
黑剑无声地息自他踏中的岩石中刺来,蛇司将直接在电光间踢中自己的脚踝,代问回首时,却发现蛇司将的大腿上,已经鲜血淋漓。
……
“暗影无形,当在影阴遮蔽间,同为暗影,需知如何应策。”
言语刚落,那黑剑在刹那间自幽夜中而来,向着卫杰的口中钉入,蛇司将连忙将他的脑袋拍离半分,入口的黑剑穿透了卫杰半张脸后,继而钉在了蛇司将的肩头。
蛇司将随手打出一蓬暗器,鱼大行生彻剑离开。
……
“如影随风,千击万变,此中道理你要细加体会……”
刚说到这里,那手黑剑鱼大先再次追来。
卫杰道:“将主,属下去阻他,有了片刻耽搁,将主应该能赶回去。”
蛇司将轻轻摇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只怕一个照面便会被他杀掉。我已身受重伤,万万不可能逃离。如今只能合你我二人之力,或许才能逃得性命,我去阻他,你不必等我,只管往前逃,等下我自会赶来。”
话音才落,卫杰就觉得背后一轻,接着黑夜阴影处出来阵阵音暴,与一声十分痛苦的闷哼,这声哼叫有种粗苍金铁的感觉,明显并不是蛇司将发出。
亡命狂逃的卫杰听到这个声音后,心头一喜,很显然,那可怕的鱼大先生被自家将主伤到了,而且还是重伤。
片刻后,卫杰身后一重,蛇司将重新返回。
“逃!”
只来得急说出一个字,便再没有多余的言语,卫杰不敢怠慢,急速而逃。
蛇司将忍着体内真力绞动时的痛楚,断断续续道:“听着,若我死去,你一定要将信息传回。幽兰那边有一个极其厉害的书生,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此战由那书生谋划。我原以为是那个‘白衣笑王侯’,但此时想来疑点颇多,请将这些话传给总司。另,我叫刘启,字表存孝。为明远公刘介臣之孙,新武陛下登基之后,记得让大督师上表,为我刘家满门平反……我死后,你将继任棘蛇司将!”
卫杰悲痛:“将主……”
司蛇道打断道:“别说话,听我说完。我曾在暗中观察了你很久,你很不错,资质根骨都很好,只是太年轻,又有些刻板,未能变通领会《杀生术》。我在城南,陆百纤的宅子里留下有关《刺杀六术》的心得,此战过后,你当取回,安心习练,照顾好花想容,她是一个好女子……”
刚刚说到这里,黑剑又在无声无息间自背后袭来,这一回,蛇司半没有躲过。
或者说,他也没打算再躲。
黑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背心,直直便要连背着他的卫杰一起钉穿!
突兀间,蛇司将的身体急速扭曲延生,恰恰将那袭击而来的黑剑卡在肌肉里,未曾让这剑沾到卫杰半分。
接着,猛的回身,手中铁钎如夜空中飞掠而过的黑羽燕子,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刺而上,快,狠,且准!
半空中出现一个短促的闷哼,便再无响动。
蛇司将的身体便在这时,软趴趴的倒在了卫杰的背上。
卫杰听到了那声闷哼,他不知道鱼大先生到底是死是活,总之很长一段时间,鱼大先生没有追上来。
而背后的蛇司将,也再没有半点声音。
他因该是太累了,所以想小小的休息一下,他这么强大,重伤之下还能伤到将鱼大先生击退,肯定没事的……应该……没事。
卫杰这样想着,继而发足狂奔。
……
“竹叶青,你家司将死了。”
古彻的一句话,打破了卫杰所有的侥幸与幻想。好像抽空了全身的精气神,整个人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定格,寒风呼啸,红头巾围着玄衣众,一个个面表狰狞,似乎正在喝骂什么,可他们张嘴的动作,为什么会那么慢?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卫杰看到古彻似乎在对自己说什么,可是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卫杰的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的画面。
……
棘蛇司初成,奉命入京城,参与辑捕捉梅花盗。
此为棘蛇第一战。
与那些懂得潜伏暗杀之人拼斗。
众蛇卫在性命危机关头,卫杰来不急救缓。
突然之间,有十数名江湖杀手在无声无息间死去,蛇位压力大解,继而开始反击。
面对这样的灵异事件,卫杰当真惊出一身冷汗,他都没搞明白那十几人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
“哎,竹叶青,你听说过暗走蛟吗?”
某次执行任务后,陈若风神神秘秘的问自己。
卫杰不明所以,问道:“暗走蛟是什么?”
陈若风压底了声音道:“刚从青花唐花子那里听说的,那是一位玄衣的前辈,神不知鬼不觉间潜伏进幽兰好多年,为玄衣传回无数有用情报,就这样愣是没被他们发现半点踪迹,可以说是咱们玄衣最大的英雄。却不知,他是玄兔司的哪一位。”
这是卫杰第一次听说“暗走蛟”这个名字,但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成为那样的大人物。
……
“竹叶青,你厉害了,不声不响刺杀了五名幽兰山庄的高手,若非有大理寺辑寇司的官儿过来问,咱们还都蒙在鼓里呢。”
某天,姜落尘这样说。
卫杰很纳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便问道:“哪有这回事,卫某最近一直都在监督蛇崽子们的训练。再说,没有总参的命令,卫某哪里敢私自行动?”
这句话让姜落尘误会了,疑问道:“真的没有总参的命令。”
卫杰觉得好笑,道:“从来没有过。”
姜落尘意味深长的笑道:“嗯嗯,对别人也这么说,明断司李黑脸肯定会找你问话,到时候就这么说,给他来的死不承认。不过那刺杀之人,留下的可是你竹叶青的标记,这事可就难办了。嗯,就说别人盗用你的标记。”
卫元昌哭笑不得,都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明断李长生没过来找自己,反而是总参属那边莫名奇妙的给自己记了一功。这让卫杰感到十分荒唐。
……
某次,执行任务,刺杀位一流顶的绿林大王。而那时,卫元昌只是一个二流水准的刺客。
刺杀暴露,被绿林大王反杀而来,卫杰感觉恐怕今日不能善了,或许会丧命于此。
便在千均一发时,那绿林大王愣了一下,有些许分神,卫杰借着这个机会将此人刺死。
回去之后,左督主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便随口说了一句:“你当真很好,若非棘蛇早已有了司将,本督主倒是不吝啬让你当这‘蛇司将’一职。”
早有蛇司将?为何从未听说过?
卫杰隐隐有些不服。
……
蛇卫成长起来,“阎罗贴”的名声渐渐开始在江湖中流传。
同为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厉害杀手,“残烛没影”花想容便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卫无昌。提出切磋,比较一下,谁才新晋一代,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
以前听说过花想容的名声,只道其应该是个男人,却不想,是个青春可爱的小姑娘,当真让蛇性子的卫杰感到惊艳。
但是因为玄衣律条,卫元昌拒绝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比拼。
却不想,在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花想容竟然从中破坏,甚至隐隐与自己纠缠比较,看谁先将目标杀死。当然,她杀的目标基本都是错的,因为,她并不知道棘蛇情报中,到底要杀谁。
可这样一来,卫元昌也不胜其烦。某次借着出外执行任务的时机,与花想容比了一场。
“阎罗贴”完胜。
就是因为这种交集太多,又同为潜伏暗杀之辈,他与花想容渐渐互有爱慕。都是江湖儿女,又都干着这暗地里的勾当,也就不在乎那么多规矩了,两人很快便成了好事。
自然也没有办过花堂,亦不曾明媒正娶。但是借着这个机会,也与同僚们布了一场酒宴,同僚们将礼物纷纷送上,以示恭贺。
其中有一份礼物,是一对镔铁双钎,难得的无双利刃。
一个铁钎上刻着:得佳如喜。
别一柄钎上刻着:百年好合。
收到这对铁钎时,卫杰并未在意,只当是某位同僚的一翻心意,便也不去计较。
而花想容却十分惊奇的叫了声:“师父!”
卫杰好奇,问道:“这铁钎是你师父送的?”
花想容点头道:“不错,因为这是他老人家的笔记。”
卫杰更奇怪,问道:“怎么刚才不曾见过这位老人家?”
花想容气苦的摇摇头,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从未见过他。我这一身刺杀术是他教的,但他却从未露过面,只是给我传音,让我到某个地方去找他留下的秘笈,在我练到不对的时候,传音指证。”
卫杰也没多想,只当是花想容应该入了一位前辈高人的法眼,所以才有了这翻奇遇。
……
今夜,入夜不久,总参白相如将自己叫进东宫。
白相如道:“这是暗走蛟传来的情报,尔等一定要仔细。给你棘蛇三个任务。”
卫杰道:“请总参吩咐。”
白相如道:“第一,将皇宫内所有与幽兰有所勾连的侍卫全部杀死,让住,不要有任何响动。这是名单。”
说着话,白相如半名单递了过来,卫杰伸手接过。
接着白总参又递过来一分地图,道:“第二,棘蛇司去往白虎坊,按照此图所记,清缴所有白虎坊聚点。”
卫元昌点头称是。
“第三个任务……”说到这里,白相如脸露出了一个温和而又意味难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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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紫禁之颠(42)蛇督尉
这个怪异的微笑,让卫杰感到莫名奇妙,意味难明的笑容时常会出现在白总参的脸上,因为这样一来,便很少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而,温和这两个字,却从来不会与白总参有任何联系。
他虽然总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笑眯眯的表情背后隐藏着如磐石般冷硬的心肠。而此时,白相如脸上的笑容,确确实实有着温和的味道,发自内心的温和,这让卫杰感到十分好奇。第三个任务,到底是什么?
白相如开口了,说道:“第三个任务,去白虎坊时,迎接你棘蛇司司将回来,也是他该回归的日子了。”
卫杰听到这话,心中有气。暗忖,棘蛇司,除了自己,谁还能担当司将?
却不敢表露,便随口问道:“敢问总参,我蛇卫将主到底是谁?”
白相如呵呵一笑,道:“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见到他时,你自然会明白了。”
卫杰不敢多问,领命下去,棘蛇开始行动。
当他们到了那所指定的宅子,卫杰看到宅子里满地的尸体之后,深深的震惊了。什么人能有如此可怕的刺杀手段?看来这位蛇司将果然如白总参与言那般,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卫杰心头的不服,渐渐平息。他自问,没办法以一己力,杀掉这么多人。
接着,查点刺杀手段,通过蛛丝马迹卫杰突然觉得,这样的手法他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然后,他恍然明了。
因为这样的手法,自己这些年来见过很多次。
缉拿梅花盗,那个暗中帮助棘蛇的人,便是用的与之相近的手法。
假借自己的标记,刺杀幽兰高手,也是如此手段。
让那绿林大王分神,从而被自己反杀,却是用到极致沾影术。
自己爱侣花想容的刺杀手段,亦有蛇司将的影子,如此说来,蛇司将便是花想容的师父了?
一时间,卫杰心中五味交杂,泛着淡淡酸楚的同时,却又有着深刻的佩服与敬意。这位蛇将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帮助自己以及棘蛇这么多。更何况,他还是卫某人心里最敬重的那位舍生取义的“暗走蛟。”
这样的人物,又怎能不亲眼见一见?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心头便如同点了一团火苗一般,怎么都浇不灭。
很可惜,他们并没有在那里迎回蛇司将,反而是救回了兔司将。如此一来,卫杰更加迫切想见到这位将主。
接下来,便是与关飞花等人去寻找蛇司将。
而在这之后,卫杰与蛇司将的相处还不到半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还是在他背着蛇司将逃命的过程。
就是这么短的时间,蛇司将在重伤的情况下,一边阻拦鱼大先生,一边还在指点自己在杀生术方面的不足。
他,竟然如此强大。
不知不觉间,这位蛇司将成了卫杰心中的标杆与支柱。
这样强大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掉呢?
……
他死了,将主死了,还是死了。
暗走蛟死了,他死了。
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骗人的吧?
古大白话,你不要骗我啊,将主怎么可能会死?
卫杰整个人都当机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全身发软,跪坐于地的卫元昌脸上。
卫杰的耳中渐渐有了声音。
“打架呐,杀人呐,发什么愣……”
是古彻的声音。
“你要是真有心,把蛇司将的尸体带回去,这个时候杀人才是要紧……”
卫杰看似恍然的点点头,失神般的胡乱答应:“噢……噢噢……”
手里拿着铁钎,全身无力的站起身来,看见对面有一个红头巾,便将铁钎竖起,直愣愣的刺了过去。
那红头巾也是呆了,因为他完全想不到,先前随手杀了四五人的可怕杀神,会来找自己。
惊恐之下,整个身体都在僵硬,于是便被神智不清的卫杰刺穿了心脏。
这人到死都有些不可置信。
短暂的愣神之后,后面的红头巾反应过来,直接一刀劈向神神痴痴的卫杰。
眼见卫杰的脑袋便要如同西瓜一样被劈开,古彻连忙运转身形,纠住卫杰的后领,将他拉了回来,才堪堪躲过这一刀。
玄衣众急忙将两人护在中央。
古彻二话不说,“啪啪”又是两记耳光打在卫杰脸上,怒叫道:“竹叶青,你他娘的痴了!”
许是这两记耳光打的太重,卫杰嘴里流出了鲜血。
也许真是因为这两记耳过打的太厉害,原本坐在地上的卫杰醒过神来,短暂的迷芒过后,眼睛突然并发出光彩。
支着手,渐渐站起,目光变得所谓有的锐利。
淡淡瞧了一眼古彻,道:“好疼啊,敢打你卫爷爷的脸,你等着以后爷爷抽你。”
古彻还准备回嘴时,却卫杰的周身突然爆发了一阵十分强劲的气息,飞卷时带起地上层层已经被踩的十分结实的积雪。真力自穴窍中溢散,连他那身破的不成样的尼料大风衣都在鼓胀飞荡。
接着,卫杰忽的闭目。
古彻瞧见这般动静,心头急震。他自然明白这翻景象代表着什么。
短暂的震惊过后,古彻连忙大叫道:“牧戈,轮转花刀阵!突!”
“吼!”
一声巨吼,众牧戈齐齐齐相缩,紧密密的靠在一起,将古彻与卫杰两人夹在中间。狗腿大弯刀架起上中下三层,刀锋宛转成银亮亮的刀花,继而如同飞漩般开始转动,“忽忽”如齿轮般转动的刀锋,便似地狱中的刀山一般,飞转突向红头巾。
片刻后,血花四溅,上中下三层花刀之下,分尸惨死的红头巾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
古彻回头,看向真力澎湃,带起千堆雪的卫杰,目光中隐有嫉妒,又有欣慰。喃声道:“没想到,你竹叶青拔了头筹,成了众督尉中第一个宗师。唐花子知道后,还不得哭死?让他再吹牛,什么督尉第一高手,哼哼。”
这样想着,古彻却紧紧守卫在卫杰身边,为他护法,以便应对不时之需。
瞧出花刀阵厉害,在外很难突破。红头巾中几个高手运起轻功,自上而下,直袭而来。
古彻扬起手中刀,脚步一错,直袭而上,与这几人战在一处。
“扑扑扑!”三具红头巾高手的尸体落在地上,古彻再次回到卫杰身边时,卫杰的眼睛睁开了。
宗师的领悟不过片刻,全身穴窍运转自主,武学招式融会贯通之后,卫元昌已成宗师。
但是在他睁开眼睛之后,却没有去管正在运转花刀阵杀敌的牧戈众,也没有理会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古彻。
而是回身,走向倒在地上的,已经完全没有声息的蛇司将,目光中的悲痛怎么都掩饰不住。
接着长长吸了口气,压住发酸的鼻子,继而弯身,再次将蛇司将背在身后,心中默念:“我带你回去,一定!”
暗暗笃誓之后,这才卫杰将目光看到了古彻,道:“我帮你杀一会儿,再去配合大姐头。”
此言刚落,卫杰便化为一团阴影,如同一滴滴落在雪地上的墨汁。
只是这乌黑墨汁在落入白色雪地时,突然不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古彻微怔,继而笑了一下,叫道:“牧戈,收刀,回御。”
牧戈司众人瞬间听令,收了花刀阵,渐渐散了几分,组成防御之姿。
便在同一时间,红头巾众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刹那时便有四五十人死亡。
一只看不见的恶鬼,开始吞噬他们的生命。
“鬼啊!”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红头巾纷纷恐呼,向后而退。大叫之人运起轻功,便要逃离,却在他刚则跃起一丈时,铁钎便已自他头顶洞穿。
空气在这时为之一静,红头巾感到恐慌,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谁在杀人,因为那个人跟本看不见,于是一个个僵立不动,凝神戒备。
玄衣们心中虽有猜测,但因为杀人者的速度太快,有些反应不过来。
古彻微笑,再没有先前的急燥,神色间非常笃定。
接着又有惨叫声出现,十几个可以威胁到牧戈的高手在刹那间死去。红头巾众人彻底慌了,有些人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失心疯般的大叫起来。继而产生了连锁反应,原本还算镇定的人,也跟着恐惧起来。
可他们却不敢乱动,只能无助恐慌的哭叫。因为先前准备逃离的几个人,都被这只恶鬼杀了。所以,他们只能停在原地,任由命运宰割。
玄衣牧戈众也惊呆了,他们都能猜到,这是蛇督尉所为,可是这般匪夷所思的杀人手法,却是生平仅见。
一个校尉脸色发僵,悄声问自己身边的总校沐凡,道:“棘……棘蛇司都是这样的怪物吗?那,那还要其他各司干什么,直接把那群蛇崽子派出去,什么事情摆不平?”
沐凡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校尉的问话。将自己已经断掉的手举起来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