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相
簪花园里草木繁盛,生长着许多百年古树,尤以奇珍异木居多,据说有几棵还是孟从遥远的西夏国耗费大量财资转运而来,十分珍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这座园子每到春暖时节的时候,棵棵零星点缀或是满树盛开着各色繁花,每一棵树都犹如头戴花簪,身姿各异、娇艳明媚的少女,故取名簪花园。
现在正值夏末秋初的时节,园子里馥郁葱翠,闲鸟时啼。
因为来得早,羲谣闲庭信步在芾郁蜿蜒的石子小径上,风吹的树影闲散的在地上跳舞,每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几棵与前面迥然相异的树木。一棵高大的桑果树吸引了她的注意,此时正是桑果飘香的时候,一个个又圆又大的红桑果漫枝摇晃着,甚是讨喜。从前她常摘了酸甜的红桑果回去,引得流沙她们口水直流,此时她又禁不住开始手脚痒,多久没爬树了?想是自己都该把这项技能给忘了吧?
反正时候看起来还早,郡王应该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她拍拍手中的布袋,里面装着刚好包来今日还给孟祯的锦袍,脑中蹦出一个想法,锦袍还他,布袋留下装桑果,带回去给院里的姐妹们尝尝!
话说王府里日日也是衣食无缺的,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样样皆有,像这种野果子她们定是没有见过,更何况还是她亲手摘得呢?流沙一定高兴的不了!想着,就更控制不了想要爬树摘果子的想法了。
她将衣袋放在树后的一堆灌木丛下面,抄起裙角挽起来系在腰间,散落的长发缠了一道弯绕于颈上,三两下就上了树。看来还没忘呢!现在这伸手绝对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她喜滋滋的攀着枝子一个翻身就上了比较结实的横枝,没想到王府还有这么好的地方,以后可以没事儿常来玩,她想着,开始伸手摘果子,刚摘下一个来,忽然想起锦衣袋放在下面没拿上来,摘了果子放在哪里呢?得下去拿袋子才行,就在她准备试探着下树的时候,听见几声脚步声传来,又隐约好像有人在说话,她便悄悄的回去坐在树枝上,猜测着来人会不会是孟祯,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不是,因为他说过是要单独前往,会是谁呢?干脆等人过去了再说。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那两人走近了,她从枝叶间望下去,见是一个气度卓然的大叔,身边跟着一个太监似的人,朝这边走来,转眼间就到树下了,而且是她的这棵树下!天哪,怎么这么巧,他们要在这棵树下干什么?不会他们也想爬树吧?
看那大叔身着素色便服,虽然很是朴素的样子,但衣料却一看就很上乘,那气度,那走路的姿势,也是特别沉稳的样子,应该不会爬树的!她安慰自己。可是,眼瞅着这两人到了这棵树下就停住了,不打算走了吗?她焦急地想着。衣袋,眼下应该还没被看见,她俯身歪头窥探着,此时刚巧交错的枝桠挡住了两人,她又歪歪身子,抻长了脖子瞧,天哪!那个大叔正在抬着头手指着她这里!她赶忙的收回脖子,身子也跟着一缩,却不想!承重的树枝丫左右抖动了一下!这抖动来得太快,她竟然没控制好平衡,再加上一个紧张,“啊”的一声从树上跌了下来。
树这么高,活不成了!掉下来的瞬间她紧闭着双眼,脑子里就这一个念头!
随着气流轰轰的声音从耳朵边略过,一阵猛风灌进耳朵里嗖的一阵呼啸,她感到身子一阵轻!瞬间就要跌到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了一个正着。
睁开眼,已经在那大叔的臂弯里了。
又一阵清爽的微风吹过,卷起地上飘摇柔软的草被,挑起了她额前的几缕长发,露出了圆润米色的额头,她常常的吁了口气,风里夹杂着泥草味。
灵动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面孔,尚未消脱的惊恐还在围绕。
大叔狐疑的看着她,眼神里带有几丝责备,分明在问:你是哪家小丫头,无端地到树上去做什么?
这大叔也太厉害了吧!她整整一个人,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不把人砸个半死也要半残废了,这哪是一般的手劲儿,才能撑得起来她呀!并且她明明是在他的身侧的上方掉下来的,他也接的太准了吧?她缓过神儿来,一阵佩服不已,才发现此时还叫人家抱着呢,连忙下来作揖道谢,又突然想起见孟祯的事,慌忙拾起锦袋,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喊着:“侍卫大叔!改日一定谢你!我还要去找人送东西,先走了!”
这丫头叫我什么?侍卫大叔?他望着那小姑娘飞一般的跑开了的身影,先是一怔,又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黄靖,这姑娘看着脸生哪,是谁家的姑娘?”那个被他唤作黄靖的太监道:“这个奴婢也不敢认,不过主君最近不是给王爷纳了三房妾侍吗?想是应该其中一位吧?”黄靖微躬身笑着答道。
“嗯。”他回转过身,继续指着这棵树道:“就这颗吧,年岁长,长势好,移栽的时候一定注意,不能距离湖边太近,要留出两丈把余的距离,否则靠河岸太近年岁长了容易长歪。”
“是。”黄靖答。
孟璋素来喜欢倒腾这些树木花草,听说最近又爱上了垂钓,把这伞状树冠的大果树移栽到玉湖苑里,好给他平日垂钓遮荫用,再好不过。
羲谣没命的跑了好一会儿,跑着跑着慢了下来,慢着慢着又停下来,心脏还是扑腾扑腾跳个飞快,像是十几只兔子在心里不停的跳。
她刚才为什么这么没命地跑?有谁在追她吗?没有啊!
她抱着袋子,自己都被自己不知所以的跑给纳闷到了。
走着走着,看到孟祯坐在一棵柿子树下面,脸上写着不耐烦。
“喂!我等你等了小半个时辰了!你是不是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清闲啊!”他怒吼着。
他朝她吼什么?不是他约她来的么?再说他们很熟吗?是这样可以用来随意大吼的关系吗?她被他吼得一阵莫名其妙,竟突然不知如何回应,怔怔的站了片刻。
这丫头大概是被他吓愣了吗?怎么就说这么两句就呆住了。
“你拿的什么?”他缓了缓语气问道。
她刚要打算掏出来衣服,又想起没摘到桑果,当然衣袋也没必要拿回去了,这本来也是刘妈妈特意缝制的一个袋子,于是便将衣袋递给他道:“喏,这是那天你救我之后,披我身上的袍子,已经洗干净了,还给你。”
他伸手拿过袋子。
此前,他还很好奇,为什么前世她们姐妹都未曾育有皇嗣,这次查探,不仅探清了落水真相,还在跟踪王妈即将收尾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额外的收获。
董其姝命松儿去王妈那里寻药,打算得到恶药之后使计,使她今后再不能育有子嗣,这话,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
“你说那次落水的事故,确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井水中掺了......毒药!幕后的操作者就是董娘娘?”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又一遍确认道。
而且,他在暗中查探!当时他不是相信女官的话么?他不是也去许愿么?原来只是面上说说的!
他一脸严肃,转身就要往回走,他讨厌嗦。
羲谣小跑两步追上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帮我?”
他为什么帮她?这不也正是他自己想问自己的吗?可是天知道。
“为了借你一个人情。”他答道,“若是帮你揭穿了董其姝,皇兄自会记我的好,倒时候我不就离加封进爵不远了?”他知道自己又在敷衍,他能不知道,以他皇兄多疑的性子,掺和这些事只会适得其反?
她会老老实实照着他说的做?
就算是,以她前世柔善好欺,诸事不闻的态度,就不会把事情搞糟?
他在做没把握的事,且是个多管的闲事。
重生回来,他才不要多管闲事,也没有时间多管闲事,他有非常重要的事去做。
怎么一遇到这丫头就……
帮一次,就再帮最后一次!
羲谣还在他刚才回答她的话里没出来。
这个答案让她想起尤溪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去井边的时候,他的回答与现在一个语气,一个表情不带差的。现在,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假的呢?她开始懵了。落井......董娘娘......交易......她默默地慢下来,转了身回去,循着来时的小径。
第17章 不醉
这日,王府的空气里似乎浮动着一些不一样的气氛,揣着月例钱回来的小丫鬟们乐此不疲的站在门廊间耳语着,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姜保微闻声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啊?笑的这么开心?”婉玲没做声,连忙过去她身边候着,倒是小莺先开口道:“回主子,听说王爷回来了呢!”
王爷回来了?她抿嘴笑了笑,怎么可能,王爷正在宁川指挥大军作战,正是关键时刻,战事吃紧的时候,怎么会回来?再说,王爷果真回来,那也得是举城相迎,哪有悄无声息的道理?“你们是听谁说的?”她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这话是从谁的口中先传出来的,有两个有机灵见儿的,见主子问了起来,也不想多话,便借口差事的事走开了,后面的几个也跟着各自散去。
姜保微回到房中,又问起了婉玲,婉玲这才说道:“听董娘娘院里的金葵姑娘说的,说她昨天亲眼见到了王爷,还在董娘娘房里过了夜呢!”
婉玲说的有板有眼,姜保微此时也有点将信将疑了,提早回来?难道战事不好?或是什么原因?
“姐姐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羲谣直接迈进了西厢房的外厅。姜保微一惊,这才晃过神儿来,西余家里人昨日刚送来了米酒,拆封一夜醒好了今天喝最好,先前叫了她和江南没事来品尝。
“哦,没什么。”她示意婉玲去里间取酒,自己站起身来拉着羲谣坐到圆桌旁,说道:“妹妹可听你姐姐说过,王爷回来了?”
“王爷?”她昨日除了闷在屋里替刘妈穿针引线,看她绣花枕面,就是去了次簪花园忙活了半日,那里见过旁人,又怎么知道王爷回来的消息?
“哦,看来妹妹也是不知道,”她见羲谣一脸茫然,接着说道:“府里丫头们都在传,说是王爷回来了呢。”
“哦?真的吗?”她走口不走心的问着,既无念想也无挂盼,心里真实的想法倒是希望希望他长些时候不回来,自己还能多些自由的日子。
姜保微仔细留意了一下她的神情,顾自笑了一下,端起酒壶斟了一碗酒,“这是米酒,妹妹不用怕醉,可以放心大胆的喝。”她将玉碗端到羲谣手中。
“这酒真不醉人吗?”
“若是喝多了,我想应该会醉的。”她道,”我记得小时候也问过我父君这个问题,他说米酒虽然性子不烈,但是若是喝的多了,会上后劲的。”
“哦?”羲谣有点感兴趣了,毕竟从未喝过酒,这可是头一次喝酒啊,“要不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姜保微笑着说道:“喝米酒喝醉的话,怎么说也要喝上一坛子吧,反正我这里有很多,你痛快喝就是。”
羲谣端着酒在鼻子尖上嗅了嗅,学着父君的样子闭上眼睛陶醉的摇摇头,感叹着:“好酒!”又是引得姜保微笑个不停,这时江楠也来了。
“来来,江楠姐姐,这是微姐姐的独家秘制香浓米酒,快点来尝尝。”
“我可不是闻着酒香过来的么!”江楠说着,却连连摆手道:“姐姐的身子差的很,喝了凉的东西都会闹肚子,更何况是酒,更是一滴也碰不得的,今日来闻一闻鼎鼎有名的西余米酒的香醇气味,也就很是满足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姜保微的手,莞尔一笑:“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姜保微伸着兰花指托着玉碗,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道:“那就是姐姐没口福咯!”
羲谣尝了第一口,甘甜清冽的爽甜,微微带着一丝苦味的发酵米香,使她深深的沉醉了,“不愧是上好的西余米酒,太好喝了!”
两碗酒下了肚子,已经觉得头有些昏昏飘飘的,却是感到一阵舒适,“这酒啊,前味透着甘甜,后味微辣,再品有点苦,回味就是绵软醇香了!”她感慨着,自己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套套的话,许是因为酒太好喝了,抑或是现在的心情恰好需要一些酒来调和。
“妹妹原来这样懂酒,说没喝过,骗人的吧!”姜保微和江楠说话,也只是抿了几口并没怎么喝,听到羲谣说话,转身附和说笑道。
“江楠姐,罚你!你不喝酒,罚你给我们备些下酒的......小菜!”才三碗酒下肚,她说话都有些不周溜了。
“好,一会儿姐姐就去给你备哈!”江南笑应付着回了句,接着和姜保微继续刚才的话题聊着。
听说王爷回来了,这对他们可是一个大消息,这意味着她们很快就要受封了,并且还听若翎姑姑说这次掌管分封的就是婉婉王妃,若是这样,江南微微侧转看了眼醉眼微醺的羲谣,对姜保微说道:“那羲谣妹妹的前景很是看好呢。”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掺着几股酸涩味儿,说完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想这羲谣大概是个没心数的,大家都才认识了几日而已,又不相互了解,这样没脑子的在别人房里敞开喝,不怕被人说么。
唉!想到这里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使这样又如何?也挡不住人家在王府里有个能耐的姐姐,能保得她前路通畅,而她可就不同了,没什么背景靠山的,全靠这张脸蛋儿还有脑子了。
姜保微从江南的神情语气里听出了些对羲谣的做派有些看不到眼里去的蛛丝马迹,没有回应她的话,上前将羲谣搀扶起来,命婉玲收了剩下的两壶酒,对她道:“妹妹若是想喝,改天再好好喝个够,但是今天妹妹醉了,不能再饮了!”
羲谣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抢过婉玲手中的酒壶,扬起了头,直接对着壶嘴往嘴里倒,旁撒的酒滴顺着脖颈肆意流淌。流沙在一边看的不免一惊,赶紧上前去抢过酒壶,“殿下,您这样就失态了,快跟我先回去吧。”她悄悄的对她说。
“好吧!谢谢姐姐的酒!谢谢姐姐的酒......谢谢......”
旁人倒是以为她醉得不像样子,是因为喝得高兴的,流沙却是扶着她,一阵心抽,她父君酒量可谓是三朝六都无人不晓的好酒量,她遗传她父亲也不至于这一坛子米酒就醉了,看她脸颊、颈间闪着荧光的水花,那不是和着酒的眼泪么?主子在难过什么呢?
羲谣这会儿的确是清醒的,怎么就是不醉呢?怎么越是头昏越是清醒呢?她抹一把鼻涕又抹一把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拖着步子迈出了西厢房,总而言之现在她是躺在了自己榻上。
这会儿头开始疼了呢?她狠狠地捶着脑仁,恨不得此刻永远睡着了才好,不要醒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刘妈妈关上房门,将流沙拉到一边问道,“你怎么让她喝这么多酒?”
“刘妈,那是米酒,不醉人的啊!”流沙无奈的摇摇头,“我看啊,殿下今天这醉是假的,心病才是真的呢。”
“从殿下去给郡王送衣服回来之后,就有些不对劲儿了,照我看,殿下绝对是有心事了。”
“那怎么办呢?咱们要不要问问她啊?”
“要问早就问了,若是能说的事情,她何时对咱们闭口不言?”
“那怎么办,就让她这样消沉着吗?”
“看看再说吧!”刘妈道:“有些事早晚都要她独自去面对的,就像是小鹰若是不从悬崖上跳下来,永远学不会展翅的。”
“你也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她对流沙道。
“还是我守着,你去睡吧!”流沙不肯走,“您这么大年纪了,仔细折腾坏了身子。”坳不过流沙的再三推让,刘妈只好先行回了屋,取了床厚点的铺盖给流沙铺好在守夜床上,嘱咐了流沙隔一段休息一会儿,这才回去歇了。
“这孩子,心里得纠结成什么样才会喝成这样啊。”刘妈佝偻着身子,踱步出了卧房的门,流沙看着她日益变老的身躯,听着她叹气一样的说着话,一阵心酸。刘妈终身未嫁服侍了主子外祖母她们三代,也是流沙的教养嬷嬷,待她们如同亲祖母一样,现下年纪越来越大了,却还路远千里的和她一起跟着殿下来了他乡,都是不容易的。
“主子,您看东厢房的,那副样子,成什么体统啊,好歹是没喝过酒还是怎么的,怎么捞着咱们的酒没完的喝!”婉玲发着牢骚。
“好了,别说了,快去把东西收拾了吧,我累了,先歇了。”
“是。”婉玲嘴上应承着,心里一万个抱怨来来回回激荡不已,去别人房里喝酒,还跟在自己家是的敞开了喝吗,真是缺心眼吗还配当主子。
第18章 告假
婉婉的屋里今日坐满了人,每个人脸上似都写着些期待,期待从谁那里得到些最新最确切的消息,倒是董其姝神色淡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照规矩说,王府的妃妾们每日晨食过后都应到王妃院里请安的,却因这几年王爷常不在府中而渐渐淡化了,早些时候,还是一个两个的告假不来,因为婉婉不在意,不追究,时日久了,现在演变成十天半月的没事儿来她屋里坐上一坐,叙叙话也算是问安了。
其余时间,逢着王妃的正院热闹,不是节庆之日便是府中有什么事,而这次几人前来才是三天前的事儿,今日又齐齐踏上门来,看样是王爷回来的风信儿传遍了。
四贝子被董其姝一只手揽在身边,正嘟着嘴,扑闪着浓密的长睫毛,专心致志的拿着个系着长丝穗的巴掌大的木牌子把玩着。
竟是一块军令牌。
董其姝仰着脖子,端着姿态,全程笑里挂着几分满足。她傲气的拿捏着嗓子,对四贝子嗔怪的说道:“玉恒,你仔细着点,这东西可不能随便乱扔,小心弄丢了你父君打你!”
玉恒听见娘亲这么说,真以为这东西要好生仔细护着,当下便从她怀里钻出去跑道金葵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令牌递到她中,道:“葵姑姑,这个给你!”
董其姝被他这个举动逗得不禁笑出了声:“这就不玩了呀!你还当你父君真会为了一张木牌子打你么!”
“是啊,这牌子现在是四贝子的,以后便还是四贝子的也说不定呢!”宫南瑾这话一说出来,说的董其姝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妹妹也真是说笑了,扯到那么远去也不怕别人听了多想。”
“旁人听了多想是小事,有人心中若真是想的多了那才是大事。”一向说话带着嬉笑脸的宫南瑾,竟然这会儿摆正了脸色,叫人看了莫名的几分惧意。
婉婉素来头疼她们斗嘴,但是有了彩珠的教训在先,现下也不想再多说,只是跟在中间和着稀泥道:“左不过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让他去罢,还能丢了不成。”
见婉婉这样说了,在场的人也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倒是宫南瑾,还是有些心不静气不平的,她的父亲也是当朝将军,她当然认得军令牌,并且也知将军的令牌可只有一个,如今令牌出现在府上,定是王爷回来了。既然王爷回来了,她就连见也没见到,这董其姝就迫不及待拿着令牌显摆给谁看!
婉婉瞧出了宫南瑾为何揶揄董其姝,顾自装作看不懂,依旧笑脸呵呵的朝着她们。
“不过话说回来这令牌啊,还真不是王妃说的没用的玩意儿,昨儿四贝子只顾问他父君要,却不知这东西贵重,我不让他要,他父君却偏说恒儿要玩,就是赐给他又有何不可!说的我这个做娘亲的都一阵窝心呢。”
董其姝今日来,果然是鼓不住炫耀了,她句句话离不开军令牌,还不就是想把话题绕道王爷身上,好让大家都知道王爷确是回来了,而且是去了她那里么。
早先叫金葵传的人尽皆知,就怕人都不知道王爷眼里瞧得见她似的,可是逮着个抬举自己的机会,也不看看王爷相见的是她还是四贝子,宫南瑾不齿的想。
董其姝本意倒是最想说着话给婉婉听,留意婉婉又是一脸平静,她倒是没有怒火中烧,只是心里暗自想着,刻意表现的这么冷静,不是装的才怪,越是努力去装,越是说明内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热油滚儿呢,想到这里,她就感到莫名的痛快。
婉婉见她绕不过这话了,本想照例不理会她,叫她自己唱戏去就是,不过这次却棋路一改,饶有兴致的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恒儿,你过来!”她朝四贝子招招手,四贝子乖巧的去到她身边,乳声乳气的喊着母妃娘娘。“你这漂亮的雕花牌子,是谁给你的呀?”
“父君给的!”
董其姝晃着脖子,感到头都要抻到了屋顶上去。
“哦?父君什么时候给你的呀?”她又抱着她问道。
“昨天晚上,恒儿在他的衣衣上面拽下来的!”
“哼!净捡着有用的拽,四贝子的眼力见儿好啊!”宫南瑾嗤笑道。
“四贝子眼力见儿好不好,那也是随着他父君的,父子父子,总是相像的呀!”董其姝怼了句,言下之意,四贝子好是不好,那都是王爷亲生的贝子,你说贝子好也罢不好也罢,那都相当于说了王爷,小心说话吧。
宫南瑾被这话说的无话可接,哼笑了一声,翻了个眼圈儿不再言语。
董其姝自顾自得炫耀了两天,还以为只有她知道王爷提前回来了,其实她不知道孟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悄然回了府,这之前一直与婉婉一起。
七年的夫妻,婉婉从未成为他心尖上的人,但却是他最赖以交心的一个。尤其这些年来随着年纪日渐增长,就更理解他的父君为什么一直对她信任有加,她的性情做派,越来越成为他可以用来载心的一方净湾。
府中家大业大,他自知这几个妃妾的性子,若是偏着倚着谁,不免闹的鸡飞狗跳,而婉婉就从不使他难做。
前几年,他独抬高董其姝,得了四贝子之后就更得他庇护,宫南瑾的父亲掌有兵权,也是不能亏待......这些她无不默默接受。她从不向他无端索要,提出任何要求,她做事永远都是那么得体,像是永远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想来念及一人的好,是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
他对她的钦佩和信任,也是如滴水汇成河流一般慢慢的聚集起来的。
虽然也只是钦佩和信任而已。
她长相端庄秀美,自是不必说。
现在,他对她来说已然成了很亲的人,很近的朋友,甚至亦像是另外一个自己,但那绝对不是男女间的情爱。
他宿在她房里,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自从那次流产,被大夫告知再也不能生育的那天起,他就显少再碰她了,即使是同房,也是异枕,再没有了肌肤之亲。
而这又有什么呢,她对于他,也是同样的。
当年在丹丘,离了肖靖哥哥,她的心里就也再没有住下过谁,她对他也只是例行她作为丹丘公主的责任而已。
虽说现在,早已像是亲人,但要说爱,他与她不过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罢了。
这次宁川之战又是一片前景看好,眼看战事就要收尾了,他将前线交给了宫逸他们,自己回来是因为要抽这几天的时间给孟璋移过去一棵垂钓遮荫的树。
他对她说这些的时候,她暗自揣测,能使他暂且放下战事,定不可能单纯为了一棵树这么简单,若真是,那也是这树非比寻常的重要。
这么一说,孟会意的拍拍她的手:“还是你聪慧,最能了解本王的意思。”
“莫非王爷这次回来,是因为妾身上次的家书?”
“正是。”孟眼神认真,肯定的回答。
他这次回来,定是和主君之位有关了。
此去宁川之前,他特意交代婉婉,留意皇宫动静和他几个皇兄皇弟,记得家书要走他专人特派的加急密信。
半月前,婉婉给董骞发了约亲涵之后,便紧跟着一封家书给了孟,书上传达孟璋出现了咳血的症状,身子骨越来越虚弱,恐是患了重疾的消息。
这样一来,他便回来了。
他有一个在前朝颇有威望的大哥孟,还有几个如他当年一样年轻立有战功的弟弟,如今父君并未定下长嫡继位的原则,此后大统接管在谁的手中还是件难说的事。不过眼下孟璋倒是颇属意于他大哥孟的,如此一来他就被动了。更何况,现在他在前线带兵打仗,他的长兄却已经开始替他父君处理前朝政事,若是再不做些动作,就晚了。
他这次回来,打算向他的父君告一个长长的伤假,好有些空余的时间来琢磨琢磨这事儿。
当然像夺嫡这种事,他心中暂时也还没有把握,自然不可能轻易的吐露给她。
他最近行事与往常颇有不同,加之家书之事是通过她处理,她又怎么会瞧不出他的意愿?她前前后后一联系,不难揣摩出她夫君想要接掌他父君大业的用意。
虽然,这也是猜测。
此事事关重大,弄不好甚至关乎整个王府甚至她娘家骆越士族的安危,所以,她也暂时不打算问他问的那么清楚。
她坚信这件事儿上,还得靠看得清楚,默契行事,才能细水长流。
她回过神来,对着董其姝说道:“是啊,妹妹若是不说,我倒是不知王爷回来了。”
第19章 册封
今日是正式册封宣召的日子,流沙一早就备好了衣装和发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睡眼朦胧中看见忙碌的流沙,问道:“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殿下不必问,您可以再睡一小会儿,到了时候流沙会叫您的!”流沙知道她昨日喝了酒,心情又不见得好,便想叫她再多睡会。
虽然酒意早已是挥发的差不多了,但她现在还是稍稍的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心思也完全不在今日的册封上。
她扭转过身,脸对着墙壁那一侧,望着紫色的帐幔,此时已没了睡意,却又十分不想起来。越是清醒,那些腌的事就越是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
井里竟然也都投了药,董其姝的算计可真是步步为营啊!想到她的心狠手辣,她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为了什么而来?接下来又到底该怎么做?难道就是为了让人这样暗中摆布吗?这些问题,她都从未想过。
单从落水这件事细想,她既然会迫不及待的朝她这个未曾谋面的人下手,那么这几年来,她就没对婉婉姐使过什么阴损的招数吗?婉婉姐至今未曾怀有身孕,又与她们有无关系呢?
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再多想,猛地坐起身来,准备下床找点水喝,好顺带清静一下纷乱的心绪。
眼下,凭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又能做什么呢?就算孟祯帮她,他又真是如他所说的仅仅为了加官进爵而帮她吗?他又是否真的能帮得了她?还是他也另有所图?
“殿下,水已经调好了,先去净净面吧。”流沙递过来一只干净的锦帕道。
册封诏书由婉婉起草,送交王宫给孟璋过目,后由他下了御诏差大总管前来府上宣召。吉时一到,司务处的人簇拥着宣召的总管进了东院,三人齐齐候在院里,跪身接诏。
“……江楠,为端王府侍妾,封三品夫人,居于正院侧房,特此宣召!”江楠领旨,眉眼溢上掩不住的笑意。
“……姜保微,封端王府侍仪,封四品夫人,居于东侧院,特此宣召!”姜保微领过封册,嘴上道着叩谢隆恩,心里却在暗叫不可能,她是余姚国人,虽是庶出,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主,怎么位份竟然比江楠还低?
当诏书宣到羲谣的时候,江楠搞不明白,自己位份比预想中的高了两个档次是意外之中的事,可这羲谣明明是王妃的亲妹妹,怎么还被封了个侍子?要住在宫南瑾的西侧院?难不成王妃真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么?但就算是她大公无私,论身份来说,羲谣也至少要在她之上才是啊。
羲谣跪领了封册,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姐姐难道弄错了?不过凭她办事严谨的态度来说,一般不会错的啊,可是她被封为侍子,这位份可就成了府中位份低的了,这样一来,她还如何完成临行前父君的嘱托,如何有能力保护骆越士族?
流沙收拾物品的时候,不时唱着小曲儿,使得气氛不那么冷清,也好使她的心情好一点。
而她的表情却还是一如今早一般冷飕飕的。
流沙只当是她接到封册之后感到失落,其实不知她现在是因为一夜之间知道了真相,又成了个有秘密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才闷闷不乐。
总而言之,自从来了余姚,没有几件事是顺心的。
从前遇到再大的难事,再不开心,至少还有父君、陆叔叔他们替她顶着,经历了几件事之后才使她意识到,自己从前的困难事着实称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次,她并未和她们一起收拾打扫,而是自己躲到一边去理头绪。
“殿下,王妃这样分,定是有她的用意的,您可不要想太多啊!”流沙默默走过来,安慰她道。
“嗯。”她挤出一抹笑给她,转过头又对着院里的朴树发起了呆。
这院子好啊,比以往的更清净了,可是清净的表面上,谁知有没有隐藏着什么狂风骤雨呢?谁知哪一天她不会被侵袭吞噬呢?想到这里,她有些害怕。
婉婉就算是有她的用意,作为掌家大妇,还要把她的妹妹放到这偏远的别院里,居于五品夫人的位置,在这王府里,即使居于高位,也还是有着许多不得已的。关键的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姐姐就算是想要帮她,恐怕都会有心无力吧?
正想着,疾步踏进院里的松儿吓得她一个激灵。
“得知主子今日获封五品夫人,我们家董娘娘特意叫我来看看主子,有没有什么要帮助的。”她手里抱着个松木盒子,见羲谣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她,连招呼都忘了给打一个,本来就心绪不宁的她也开始显得极不自然。
羲谣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刚才失神了,于是缓了缓心绪道:“谢谢董娘娘。”说着,她迫不及待的接过盒子打开,赫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串手珠!
要说手珠赠人再稀松平常不过,可是如今接到松儿递过来的手珠,她就有些惊慌失措了!因为孟祯告诉她,董其姝会派松儿来接近她,并且要给她送呈贺礼,这贺礼上就有猫腻。
她慌忙将这惊慌藏在心底,刻意露出惊喜的表情,笑着说道:“这真是太漂亮了,请替我谢过董娘娘!”
她按照孟祯的嘱咐,尽量不露声色的将东西收下放好,但却不使用,再找个机会送去他那里。
受封的三人,都送了吗?还是只送了她?这样想着,便问了松儿。
松儿回答是,三人皆送了一样的手串,她想了想,对羲谣道:“不过……”说着,她又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羲谣眼睛闪烁着万分好奇的光。
“不过,董娘娘特别厚爱您呢,给您的应该是和她们的,些许有些不同吧,松儿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请主子莫要见怪,松儿告辞了!”说着,她便满腹心事的匆匆离去了。
那日在尤溪驿馆,绑她的人几句话就将她的来意套了出来,她到现在也不知绑她的人是何方神圣,却只能照着他们的意思去做,若非如此,当晚就东窗事发,她和董娘娘谁也别想活了。不过,有可能王爷会念在董娘娘是四贝子的生母的份上饶他一命,而她呢?必死无疑!有这么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帮他们揭穿董娘娘的阴谋就可以活命,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流沙。”她转身唤流沙过来,将盒子原封不动的交给她,道:“我向姐姐求一个出府令牌,你立即出去一趟,将这盒子送去硕郡王府,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出去帮我抓药,千万留意身后左右,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行迹!”
流沙愣了愣,才接了命。
自从殿下那日从簪花园里回来,仿佛整个人都变了一样,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和从前不一样的光芒,从前的眼神纯澈如水,无忧无虑的,而现在,她的眼睛里仿佛又添了几分世故。
得了令牌,流沙便骑着马去了城北郡王府。
孟祯收到流沙送来的盒子,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开始动作了,还真是不惜一切,抓住了所有可以利用的好机会!他将盒子转手交给慧生,慧生当即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转身拿着盒子去了仵作府。
这日,刚好又是前线传来宁川大捷的好日子,孟临时决定在府上举行一个庆封礼晚宴,这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热闹夜晚。
这日摆大桌席,置在室外,院里早已点起了灯,烧起了驱蚊香。
命妇们身着正装出席,她们也都来的早一些,因是自家家宴,所以也变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席上男女并未刻意区分,热热闹闹的混坐一席。羲谣和姜保微她们随着婉婉她们落席,聊着搬家置物的琐事。
夕阳挂上楼角的时候,晚宴即将开始,这时众人目光皆不约而同的转向北面的游廊,王爷和孟刚从会客厅走出来,现下已经出了游廊,在管家的引领下坐上正位。这位王爷……竟然是那日在簪花园见到的侍卫大叔!
第20章 晚宴
“……江楠姐姐今日这衣服上的织绣甚为精致!”说着,姜保微翻开江楠衣裳的袖口,看到了江洲织造的布签,接着道:“唉吆!是江洲织造局的呀,怪不得与众不同呢!”这身淡蓝色绣莲素纱拖地长裙,引得姜保微啧啧称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小就生在南疆,家里有几套这样的衣料,也是不足为奇,让妹妹见笑了。”江楠虚声回应。
“到底是江洲的锦料、绣工!”她道,“她们给选的,总是不那么衬心意的,我要是像你一样有这个条件,就日日到织造府去挑花样,多好呀!”她小声地和江楠说笑着。
“下次有机会,我叫家中送些好料子来,送给姐姐!”江楠道。
“那就太好了!姐姐可要说话算数呀!”姜保微欣喜的伸出只手指与她拉钩说定。
方才姜保微翻着江楠衣袖,羲谣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珍珠手串,她又看姜保微,此时不知是特意还是天气热的缘故,也将袖子挽起了一段,赫然露着一串玛瑙手串。
女孩子出阁前日常大都佩戴玉镯或是银链之类的,这佩戴手串在余姚是有讲究的,一般都是出了阁的少妇,根据不同的材质选择,而今她俩齐刷刷戴着,想必定是今日董其姝送的。
可是别说手串了,她是个平日里戴细链子都嫌碍事的人,恐怕就算是那手串没有什么问题,她也够呛会戴。不过既是送了,她两人都迫不及待的展示了,唯独自己手臂空无一物,这让董娘娘看到会不会心生疑虑?
她将衣袖往下拂了拂,两手搭在腿上。
董其姝看到两个小丫头手臂上亮闪闪的饰物,细看正是今日叫松儿送去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向她们投去心神领会的目光,只是迟迟看不见羲谣那串黄花梨木手串戴了没有,令她心念不已。
羲谣不时用余光撇向她,发现她好像也在时刻关注着她。
尽管她尽量的掩饰,还是在伸手敬酒的时候露出了马脚。
董其姝看她光滑无物的手腕,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阴云。
这手串准备起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若是不戴,这次又前功尽弃了。
董其姝手执琉璃杯,轻轻的在嘴边抿了一口,眼睛一眨,脑中立时浮现一个灵光。她站起身朝这三个新人提杯道:“来,作为年龄最长的姐姐,我敬几位妹妹一杯!”她这一站起身来,江楠和姜保微也都诚惶诚恐的样子,跟着站了起来。
她像是突然看见了个什么宝物似的惊喜的说道:“哎呀!今日为了祝贺各位妹妹分封,送你们的手串,你们都戴着呢!太给姐姐面子了!来,快我看看,带着合适不!”
江楠和姜保微一听她说,旋即满面春风的将手伸了过去。
“嗯,弟妹还真是想得周到,也是下了血本了哈!这珍珠玛瑙的!价值连城呢!”孟端着酒杯,调侃着活跃起了气氛。
“可不是嘛!哥哥你不知道,这三只手串,可是我特意托父兄从北邻生产珠宝的天枢国征选的上好货色呢!那珍珠,是东海深水紫蚌珠,十年才生的出一颗!”江楠一听,下意识的抚摸着手上的珠子,瞳孔都看起来放大了许多,显得更爱不释手了。
董其姝又转身向姜保微,说着那玛瑙的成色是如何万里挑一。
完了,这回要说木头了!羲谣歪了歪脖子,难为情的嘟了嘟嘴,蹙了蹙鼻头。
果然,董其姝眼睛开始看向她!更让她没料到的是,她竟然还离开了座位走到她身边!她握起她的左臂,边抬起来边说道:“而这最为贵重的黄花梨……”事情正如羲谣所料的一样,董其姝话说了一半,仿佛刚刚发现她手中什么也没戴。
她瞬时装作一阵尴尬,脸色很快由阴转晴,装模作样的问道:“妹妹,姐姐送给你的手串,是上好的百年黄花梨木,选了最好的花色打磨而成,你怎么没戴呀?是嫌弃不够好看吗?若是这样……”
她刚要说若是这样下次再给她选她心仪的送她,话没说完就被羲谣打断道:“蒙姐姐抬举,妹妹今日是因为收拾东西怕弄脏了它,所以便忘记戴了,想来那么贵重的东西,应当好好收藏的,所以便将它放在箱子里了!”
董其姝一听放在了箱子里,也放心不少,这手串散发的独特香气持久弥新,即使放在箱子中,也是能发挥效用的,不过左不如戴在手上好,所以她还是劝道:“妹妹,这是姐姐的心意,你戴上姐姐也高兴,你看看她们不是也都戴着呢么?”说着,她撒开了她的手,转身回去位置上坐下,端了端身姿道:“你呀,若是到了姐姐这个年纪,想要戴都戴不出你们那么好的效果呢!趁着年轻呀!有好东西就不要搁着!”
羲谣连连点着头说着是,宫南瑾在一边看的唇齿发冷,心想这个董其姝真是不出风头就浑身痒痒,哪次说话也少不了她,就几个破手串,显得别人都送不起似的,还要一个个吹嘘一番,当真这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说得一套一套的,专门背下来的么?跟个卖首饰的似的!
她不屑一顾的瞥了她们一眼,真是没出息样儿,要是她她就不戴,那么笨重老土的大珠子戴在手上,当真好看么?黄花梨木?戴上还不显得跟个老道姑似的?说到底这个董其姝就是草原来的粗鄙之人,根本就不懂得欣赏!原先董其姝说句话她还愿意驳上两句,现下在她来看话题简直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便一句话也懒的说了,顾自喝起汤来。
而这个时候,却是有人耐不住想要来说上两句了,那就是坐在隔壁桌上,刚刚才留意到羲谣的孟玉祥。
他正喝的酒过半旬,看见那个有趣的小妈和董娘娘握着手站在那里说话,瞬时就提起了兴致。
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身子摇摇晃晃了来到长辈的桌上,直冲着羲谣走了过去。
“小妈!来,儿子敬你一杯!”羲谣一见是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到底不是招摇的人,为什么今天这个晚宴,反倒成了个引人注目的?
她连忙硬着头皮挥挥手,孟玉祥哪里肯放过,不依不挠的非要跟她喝酒,还要跟她划酒令。
眼看他喝的晕晕乎乎,即将口不择言起来,羲谣顿时觉得无所适从,想着如果由着他再这么说下去,就要扯远了,她连忙打断他道:“我陪你喝!”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酒杯,自己用酒壶斟上酒,一口灌了下去。
“好!”孟玉祥痛喝一声,脑子有点断片儿的样子,跟着又叫了两声好,混沌着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羲谣见势忙说:“大贝子,您该敬王爷两杯了!”孟玉祥一听她劝他敬他老子喝酒,嗤嗤的笑出了声来,好像她说了一个笑话一样。这会儿想起来了,他干脆命人加了一个凳子坐到她身边,道:“对了!还有两杯!我共敬小妈三杯!”
只要不提划酒令的事,都还好。
羲谣硬着头皮又跟他喝了两杯。
这时候才感到微微有点上头了,她摆着手道:“真的不能再喝了。”
孟玉祥倒是说到做到,敬了三杯酒之后,起身去了她婉婉姐那里,对着一桌子人道:“玉祥给在座的母妃们提个酒,祝你们早生贵子!”孟看着他这个样子,冷下了脸,奈何又想给他个面子,便没有大发雷霆。
羲谣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现下又不得不再端起酒杯,她倒是本打算小抿两口,不想孟玉祥走到他身边,非要看着她都干了。
眼看就要喝第六杯酒,流沙在一旁急的也是不敢挡。
他触角往哪伸,孟瞧得一清二楚。
就在她酒杯将要触到唇边的时候,一把被人夺了过去!
孟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示意流沙再斟上。
孟玉祥眼前与孟面面相觑,他父君的眼睛里没有显现出多少怒意,就只是这么四平八稳的往他面前一站,就已经自带了满满的震慑力,他的眼睛不敢再看他,飘飘悠悠的环顾一下四周,识趣的拎着酒壶回去了自己的桌。
董其姝更惊的合不拢嘴,王爷替她挡酒?
就在这时,只听羲谣“哇”的一声,吐了孟和她自己一身,跟着眼睛一晕就要站不住,孟下意识的扶住了她,流沙要上前来将她搀回去,王爷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侍卫大叔!”羲谣朦朦胧胧看见他的脸,脑子里的画面飘到了簪花园,就这么虚弱的喊了他一声,便昏昏的倒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孟横抱起她,往他的正院走去。
第21章 宠溺(上)
次日,羲谣居住的西侧院挂起了红宫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红宫灯对于王府的命妇来说一生只挂一次,只在最初陪侍的次日清晨挂于门前,意为新妇祈愿所意。昨晚她被孟抱回了寝院,众目睽睽之下可都看着呢,这灯便是婉婉做了主,叫司房处的太监挂了上去。
羲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昨日的宿醉还未全然消散,现在还有点头晕,看到深褐色的帐幔,才猛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寝院。
这别院,是孟在府中的常居之地。
她下意识的抓紧被子,而后掀开一角,发现自己身着寝衣,慌得将被角拉到下巴颏上,紧紧地将自己裹起来,小心翼翼的歪头瞅瞅扇门外的动静。
夏日轻薄的夹纱几乎能看得清门外人衣服的颜色,五六个丫鬟正忙忙碌碌,有的端着器物,有的手执掸子,像是在清理晨灰。
“王爷!”几人齐齐转身屈膝行礼问安,门上由远而近映出一个笔直挺秀的身影,隔扇门吱呀一声响,她迅速转回身子向着里面,装作还未醒的样子。
一步、两步,这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是在刻意放轻怕是吵到她似的缓步踏来。
一个丫鬟紧随着孟进来,禀道:“侍子娘娘昨日喝的有点多,半夜又起来吐了一次,奴婢给用了醒酒汤,下半夜倒是睡得安稳了。”孟点点头,挥挥手示意丫鬟下去。
他怎么还不走?没有公务在身吗?羲谣裹着半个头,闷得不得了,他要是再不走,就闷死……正想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吓得她猛地坐了起来,孟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抱着被子蜷缩到床角“你你你,干什么?”
“我是看你被子裹着脸,想要帮你拉下来一点,还以为你没醒呢!”他露出无辜的神情。
不过反应这么强烈,看样子是早就醒了吧。
她又躺回去,眼下想要起床了,可他老在这里守着,她怎么换衣裳?
她斜着眼儿瞅了他一眼,用眼神下逐客令。
这小丫头还真是大胆,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本王!真把本王当侍卫大叔吗?不过,怎么就是气不起来呢?
“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他非但不走,反而靠近她轻声关切道。
“咳!”她被突然涌上来的一股胀气儿堵得咳了一声,他轻轻的在她颈下拍了拍。
“好多了,感觉头还是有点晕。”她随口答。
“好的,那你就好好养着,哪儿也别去了。”孟道。
哪儿也别去?他的意思是要她住在这里吗?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寝院!
正想着,丫鬟来报,说是董娘娘来了,来看看侍子娘娘。
她一阵心悸,这董娘娘阴魂不散,逃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呀。
“妹妹,昨天见你喝了那么多酒,姐姐甚是担心呢,今日清早叫她们熬了醒酒汤给你送来,快趁热喝了吧,能好些。”董其姝见孟守在她身边,心下涌上一股酸涩,又不敢表现在脸上,却还要装着关心她的样子。
松儿呈上一个陶瓷盖碗,道:“松儿来服侍娘娘用下吧。”
听见松儿说要喂她喝董其姝送的汤,她苦头八脑的一脸愁容唰的盖了一脸。
“慢着。”孟看到她的神情,伸手拦了拦松儿,道:“还未用餐,就喝这汤,不好吧?”随即他便唤来一个丫鬟将汤端下去,说等她起了床吃了饭再喝不迟。
他就这样替她解了围。
她顿时由一脸的抗拒变得轻松舒展了许多,对他报以一个万分感谢的眼神。
董其姝心里咚咚的打起了鼓。
不会是一见倾心吧?王爷对她?才一夜就这么宠?他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上心过?竟然还细心周到的说醒酒汤要餐后喝?此时又这么眉来眼去的?
眼下她感觉自己坐在这里像是空气一样里愈发显得多余,再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敷衍了几句好话便请辞离开了。
见董其姝走了,她不自觉的拍了拍胸口。
“你是不是很怕董娘娘?”他开口道。
“我怕?我为什么怕她?”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过每次看到她,那种压抑,那种紧张,到底算不算是怕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而言之,若是刚才侍卫大叔,不对,王爷不在身边替她解围,那醒酒汤她都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
醒酒汤……不知道又有什么……不过还好,正因她知道了她的阴谋,才能有所防备。
倒是……王爷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王爷……”她喊道。
“说!”他笑着看向她,坐在塌边的圆凳上。
“我……该起床了哦!”唉!真是的,这种话说出口,竟不知所以的扭捏。
“那你就起啊!”他接着转身叫候在门旁的丫鬟进来。
四个丫鬟齐齐端着衣装进来了,为首的大丫鬟道:“娘娘,这是您昨日的衣服,已经清洗烘干了,王爷还为特意嘱咐司衣处为您另备了三套,您若是想换一身,奴婢这就叫人呈上来供您选,若是您习惯穿昨日的衣服,奴婢这就伺候您穿上。”
这这这……早晨穿个衣服而已,王爷竟然想的这么周到?
“我……就穿我自己的就好。”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软化的心糯,说话的声音都都不自觉的轻声柔语起来。
接着一个丫鬟就上前来要替她掀被子,扶她起床。
这待遇,简直大虞国的陛下也没这样的吧?她忍不住有点津津自得,扶着丫鬟下了床。
突然想起眼下要换衣服了。
而孟站起身来,还是目光寸刻不离的看着她。
见她看向他,他竟然回了一个朝阳般的灿烂笑容。
眼下他的脸上又是回复了刚才的轻松自然,仍旧看着她。
他不打算走吗?她要换衣服!她在心里呼喊着。
“侍子娘娘,请您松一松手,奴婢要为您解扣子。”替她更衣的丫鬟为难的看着她死死抓住衣领的手,道。
“侍子娘娘?”见她仍是固若金汤的保持原有姿势不动,也不说话,丫鬟又提醒道。
孟恍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害羞了,所以才抓着领口不放手的,于是知趣的道:“哦,对了,本王还有点事,先去书房,一会回来一起用餐,你先更衣吧。”随后便带着黄靖出了寝院。
这是他的寝院,还是头一次,被人用眼神下了逐客令!
一起用餐?本来被分到了西侧院那个人鬼不着的地方,还以为会在这王府里偷着清净个一年半载,谁知王爷的关注竟然来的这么突然?
照这种节奏,她不就是要陪侍了吗?一起用餐,这是时时刻刻都想见她的节奏吗?
从姐夫到未曾谋面的夫君,侍卫大叔再到眼前的暖心王爷!
“殿下,这是验过之后的结果。”慧生将一张盖着仵作府书印的检验文书递给孟祯,又给了他装有手串的盒子,他将盒子打开,手串已经被拆成了一盒小木珠子,其中两颗被锯开的珠子竟是空心,中间散落出许多纯白色的粉末。
“抄一份文书,珠子取一半,给她送过去。”孟祯吩咐道。
“恐怕……这两日不方便。”慧生脸露出为难之色。
“为什么?”对于他的吩咐,慧生一般难为的时候。
“羲谣殿下被封了侍子娘娘……”
“这我知道。”
“昨日……她院里挂了灯,听说今日正被端王呵护在他院中,旁人近身不得呢。”
听到这里,他脸色大变,“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这和我有关系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吗?她高兴叫她去就好了!”
慧生被他突如其来的震怒搞的莫名其妙。
殿下说的这些……和送珠子有什么关系?
前世今生,有些事看似变了,奈何变汤不变药,她还是会爱上皇兄!她还是会心甘情愿付出青春给他!即使那些终究会成为泡影!
等等......不是早已决定不掺和旁人的事了吗?那么现在是生什么气?他抓起衣服往门外走去。
“殿下,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里?”慧生见孟祯披上锦袍去到院里解马缰,连忙追了上去。
第22章 宠溺(中)
这日,姜保微闲来无事,去了江楠院里说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听说昨日,羲谣妹妹院里挂了灯,还真是好呢。”姜保微道。
“是啊,府里今日都传遍了,说羲谣妹妹独得王爷宠幸,听说今日王爷还特意吩咐人去了司衣房,备了三套华服给妹妹挑选呢,这样看来,还真的是被王爷放在心上疼了呢。”江楠幽幽的说着,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是十分不平气儿,想来羲谣姿色不及她,气韵也比保微差了不止两条街去了,甚至整个人还时而散发着一股野丫头的气息,怎么就一下得了王爷的注目呢?
无心插柳柳成荫,羲谣凝眸看着眼前的孟,自己就这么得宠了?一切都来的好突然。
早先她总以为三十几岁的男人,得老成什么样啊。可眼前的孟脸上俨然看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身形依然保持的非常挺拔健硕,并且比常人更显的气韵沉稳,倒是个有魅力的大叔。
“愣什么呢,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若是吃不惯就说,想吃什么叫人给你做。”她见他不吃东西,时而盯着盘子,又时而抬头看着他,便问道。
“呃……没有,菜很好吃。”她的思绪被拉回了餐桌上。
想起姐姐跟她夸孟那些话,加之眼下他对自己这么好,外形嘛,好吧,也算有魅力。
现在看来,以往对孟的疏远和不知如何面对这些问题,好像也没那么明显了,此时轻松了许多的羲谣,不觉得胃口大开起来。可总不能撒开架子大吃吧,毕竟刘妈妈说过,吃东西也要注意姿态,若不其然的话就会被人看作不淑女。
可她本来也不是淑女啊,她摸摸开始咕咕叫起来的肚子,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孟看着她不拘小节吃饭的样子,怜惜的笑着摇摇头,给她添起了菜,“还合胃口吗?”
她点点头,“很好啊!”叫她自己列出她的十个优点的话,不挑食胃口好绝对是第一位,竟然问她合不合胃口,当然了!这桌子菜如此丰盛,怎会不合胃口。
汤足饭饱,刚落筷子,丫鬟就拿着打湿的帕子准备帮她擦嘴,她自己接过来道:“我自己来就好。”让人家给擦嘴,揉脚,喂药……诸如此类事,她总是别别扭扭的。
饭也吃完了,口也漱了,孟还没有走的意思,宁川打完了,大概王爷就此闲下来了吗?
隔壁王妃院里。
“……娘娘,这两日的情况就是这样,眼下谣主子还在王爷书房的寝院里呢。”若翎将王爷身边小丫鬟来报的信儿传达给董婉婉。
“说是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样上心过呢,还亲自给谣主子夹了菜。”
听若翎说到这儿,婉婉手中的画笔轻微抖了一下,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为她的小皇妹担忧。如今她也只能高兴,既然作为公主嫁到了余姚来,她们就像是变成了一座桥,连接着骆越士族跌宕起伏的命运。若是她们这边出了问题,整座桥就塌了。
她知道,王爷抬高董其姝,未见得就是对她迷恋,而是一种战利品的炫耀;对宫南瑾,就更不用说,要用得到她的父亲,自是要百般宠溺,事事顺从;而那几个小丫头对于他来说,更是无足入眼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太了解了。
他是那么轻易爱上一个人的吗?
他的这种行为,只会让她感到他很幼稚!
即使他在任何事情上杀伐决断,明谋善策。
却在感情上,仍像是个十足小孩子。
或许,他的心里就只有大业,只有天下,根本就不屑于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儿女情长吧?
他会疼人都是表面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更不知道该如何获得一个人的爱!
至少现在是的。
她接着刚才因为抖动而钝掉的一笔,继续勾勒下去,一只栩栩如生的蝶儿跃然纸上。几滴眼泪跌到那顿笔之处晕染开来,本来少了几分灵动的翅膀,反而仿佛晕了色般的盈透起来。
这眼泪里面有她对自己一生爱情的祭奠,还有对她小堂妹的愧疚。
若不是她及时就着孟璋甄选纳妃的事通报给叔叔,那小堂妹很可能就不必来。
也许,她当了葬送她本该幸福一生的刽子手。
而当年,谁又葬送了她的幸福?人生的路,谁又能说得准呢?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谁又能预料呢?
如今,除了在这府中站住脚之外,能让她找到活着的意义的,或许就是她魂牵梦萦的那片故土了,那片有肖靖哥哥,有人生最美好回忆的故土,她要用以整个生命保护维系的士族。
慧生没想到孟祯会在大晚上的去花枝阁吃花酒。
自然是吃酒耍乐这样的事情,他永远不会忘了带上大贝子。
府中当时刚好只剩一匹马被他牵走了,他就是想追都没有及时追上。
把所有他能够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最后来到这里。
现在已经是天近晌午了。
“我的爷!您在这里泡了一晚上!慧生差点急死了!”
本来打算来将他带走的,见他丝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他俩便出了门外守着。
孟祯独坐在廊脚的雅位上,隔湖听曲,廊中孟玉祥身边环绕着几个姿貌上佳的莺燕,孟祯呷了一口酒,嘴角的笑意叫人难以捉摸。
“侍子娘娘,王爷看您不想喝那醒酒汤,特意嘱咐了膳房做了清淡的蜂蜜柠花醒酒茶,您尝尝,味道是不是很好!”
她接过来闻了闻,一股柠花的清香,闻起来就有胃口,听是王爷送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便放心的喝到一点不剩。
“侍子娘娘,这是王爷吩咐给您送来的甜糕……”
“侍子娘娘,王爷吩咐中午十分若是您午休,就将冰盒搬得远一些,免得您着了寒气……”
“侍子娘娘……”
被宠上天了吗?她自问,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就有些疑惑了。
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丫鬟。
王爷究竟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莫不是有什么目的?
不过作为她来说,又有什么叫他有所图而费尽这样的心思呢?
她捶着脑仁,孟刚好回来,踏进房门。
“怎么了?头又晕了吗?醒酒茶没喝吗?”见她咚咚捶着脑袋,他不解的问道。
“哦,没,早就好了!就是头皮,头皮有些痒痒!”她笑着,连忙改成挠挠头发道。
这一挠,发型有点乱了。
孟祯伸出手,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整理好。
她感到王爷距离她近的连心跳声都听得见,她仿佛闻得到他身上洋溢着烽火沙场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婉婉姐姐先前跟她说的那些有关呢。
傍晚的最后一抹夕阳沿着城墙落下帷幕,虫声蛙鸣,微风阵阵。
“王爷,这是婉婉娘娘送来的安神汤,说是您和侍子娘娘昨日饮了酒,喝下去养养胃,也有助于睡眠。”丫鬟端进来一盘置着两个盖碗的汤羹进来。
他示意放在桌上,又叫打扇子的两个丫鬟退下,而后屏退左右侍者。
一屋子就剩下他们两人。
羲谣忍不住尴尬起来,抱着汤碗食无其味的喝着,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回西侧院去。
他喝了几口并未打算全部喝掉,因为他今晚不想安神。
是因为打扇子的人出去了,所以才这么燥热吗?“王爷……我……”她的声音像是猫一样绵软而失控,她想说她从未这样难受过,总觉得心痒难耐,四肢也开始发麻不受控制。
他俯下身来,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吻着她的耳畔,带着温热的风。
他干什么?他是不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他松松领子,看着她轻轻蠕动的小嘴,还来不及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先忍不住先吻了上去,他想用力的吻,然而她那么娇俏的身躯,那么柔嫩的嘴唇,怕是一用力,就会被揉碎了一样!他尽力克制住自己,缓慢的,轻柔的挑动她的舌尖。
即使如此,她已经感到有些要窒息了,心里呼喊着不要,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的迎合着他的轻抚。
第23章 宠溺(下)
“娘娘,汤已经送去了,只是听说王爷当时没有喝,不知是否顺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翎回道。
“我那汤也只是一剂助力的补药而已,要说作用,也是锦上添花罢了,成或不成,无需挂心了。”她虽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冲淡作为王妃用这样的小伎俩的刻意而已,事实上那汤羹真正的作用如何,她是知道的。
她事先已不止一次的在小堂妹面前夸赞孟,想是小堂妹对王爷的印象应该本已不会差了,之前的铺垫已经做足了。
现在地利人和,就差点人为了。
她得抓住这个上好的机会,让小堂妹早日承宠。
所以这羹汤么,也就添了些内容。
......
晨光透窗照进来,温暖的洒在她的脸上,她睁开眼,见孟早已起身,此时又是像昨日一样坐在塌边的圆凳上瞅着她。
昨晚那一幕幕如同过江之卿闪现她眼前。
此时非彼时,她羞得脸一阵红,心情也是说不上来的酸涩。
昨晚那叫个什么事呢!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一点思想准备也没,就这么晕晕乎乎的和他亲近了!
她抓起被子蒙起了头。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是喝了汤羹之后,就混混沌沌了呢!
“王爷你先走好不好!”她窝在床角喊到。
孟一收平日里的端肃,轻轻的扯下了她的被角,让她露出鼻子好呼吸,“你我夫妻,你害羞做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羲谣想着,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说的又确实不是没有道理,她也只能将不知因何情起的酸楚咽了肚子里,她知道此时抗拒的话什么的,都不可以说出口,他是她的夫君,早晚都要接受的,但是此时她还是忍不住死死地将自己闷在被子里。
还好昨日是混混沌沌的,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但越是这样想,记忆却越是拨开云雾见清明了。
这也太叫人难为情!
“好了不跟你开完笑了,问你个正经事。”他语气里一改前面的随和,带有几丝严肃的意说道。
她掀下来被子,只露出两只眼,“什么事?”她倒是很好奇他这么有谋略的大将军,堂堂代皇命镶黄旗大统领,会请教她一个小女子什么事儿。
他勾了勾手,示意她离他近些。
她不知所以,往塌边挪了挪。
“说真的,你夫君表现还可以么?”
“你!”一个枕头顺手抄进了手里,磨着牙瞪着眼狠狠的朝向他扔去,令她意外的倒是,对于她这瞬时激动怒火冲上脑门的行径,孟好像丝毫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抱着枕头从容的站起身往门外去了。
到了门口,他将枕头递给守门的大丫鬟,道:“晨食在侍子娘娘起床的时候备好。”便动身去了睿亲王府。
西侧院里,流沙对刘妈妈说道:“这几日殿下和王爷一起,也不知怎么样了,有点担心她呢!听说王爷倒是对殿下宠的很,可是这王公贵族的,有哪个是个长性的呢?真叫人捏把汗。”
刘妈妈听着流沙说话如今像是个历经风霜的老人似的,忍不住笑道:“小姑娘家家的,想的那么多干什么,不管什么事儿,咱们往好处想就是了!既然啊嫁到这府里来,早一天晚一天都是王爷的人,这得宠总比受冷落的好啊!”
流沙一听刘妈妈这样说,想来也是,便也放心了许多。
不过,自打离了丹丘,这路上、府里见到的经历的那几件事儿,多半事儿也真是叫人心惊。
她手执着绣盘,飞针走线,“唉!总之,现在看来,却是人在高处不胜寒!”叹了口气,
这些王宫贵子们,他们有他们的富贵荣华,却也是有着她们的无奈和辛酸,有时候看起来,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倒是如她这般无欲无求,无忧无挂,逍遥开心,也没什么不好的,流沙心想。
正想着,一个人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踏进了院里,她一看此人面熟,再细想是孟祯郡王身边的近身侍卫。
“流沙姑娘。”他一进门看到她,便直呼她的名字。
此人知道她的名字?他是怎么知道的?在尤溪驿馆的时候,他们是说过两句话,不过也是‘姑娘’,‘大人’这类相称,也算不得熟识了。流沙正纳闷着,慧生递过来一个盒子,道:“本以为你们院里的人都去了正院儿,今日才知道流沙姑娘在这里守院子,所以就赶快将这个送来了。”
流沙接过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慧生道:“这也正是我要叮嘱姑娘的,姑娘最好尽快抽时间将这个去送到你家主子手里,不要看也不要问里面是什么,记住一定要保密。”他说完,又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周边无人,便跟她嘱咐了几句话,之后就迅速告辞了。
流沙捧着盒子,也来不及多想,听慧生刚才那番话,她知道这东西不可小觑,她得赶紧去趟正院,把东西交给殿下。
孟祯这天下午哪也没去,余醉烧的胃有些疼,侍从熬了清心茶端来,用了之后准备躺下歇息片刻。
明明酒劲儿早已过了,宿醉也已经醒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用了清心茶,身体也应是舒服了许多,可是一躺下,空气顿时一安静,抓心的疼痒又来了。
前世肖想了她半辈子。
今世也没修来个什么良缘。
她还是他那命数多折的皇嫂!
今世重来一次,说好说好的,只为拿回自己的东西,不再管这些乌七八糟的儿女情长。
哪知绕着绕着又回来了。
真是令人失望焦躁加不安!
正想着,慧生回来禀报说信儿已经送过去了。
“你也回去歇息会吧,连采倪的事等以后再说不迟。”孟祯见慧生这几日辛苦,便道。
“此时恐怕也不能耽搁了,郡王,我看大贝子这两日在花枝阁,对采倪姑娘正在兴头上的时候,若是过了这个劲儿,怕是效果又要大打折扣,凭着大贝子的心性,这个热乎劲儿过了,回头再想起采倪姑娘来还不知要等上多久,倒不如尽快趁热打铁的好。”
“那你就去安排吧。”
“是,奴婢保准把这事儿办的妥妥的。“慧生很有信心的说道。
前世孟玉祥有贼心没贼胆,为了讨他父君欣赏从而谋得储君之位,生生地没有将这个出身于烟花青楼的女子带进宫,后来造孽生了皇子还被偷偷的抱进宫中,安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嫔妃身上,这个连采倪就是到死也不知道孟玉祥的真实身份,终生做了个混迹在烟花巷里守活寡的妃子。
如今连采倪已经怀有身孕,只差一个人向她透漏孟玉祥的真实身份,再加以点拨,相信她就该明白如何为自己挣一个衣食无忧的将来。
她就算不为了自己想,也会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
他这个四皇叔完全可以帮助孟玉祥在他父君那里隐瞒连采倪的真实身世。
只要连采倪带着身孕进了王府,名正言顺的封个位份。
她的身世就要在某一天被揭开,还有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贝子这丑事抖落开了,再想名正言顺的获得他父君的信任,获得储君之位,想来是不容易了。
不过,这个计划目前还只是个开始。
第24章 预备
过了午食之后,羲谣独自在院里闲逛着,这孟的别院景致甚好,东侧厢房的门前更是如田间园地一样种植着一些王府里面不常见到的小菜,宛若开辟了一片农家小菜园,这个时候菜正长得葱郁,正对着这一小片篱笆菜园的,便是他的书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书房里隐约传出了说话的声音,其中有个声音一听便是孟。
她坐在廊下,端着杯茶,看着小菜园的景致,甚是惬意。
“这两件事都确定无疑么?”孟的声音。
“是的王爷,尤其是圈地的事,这是证据确凿的,把这事拿出来,一说一个准。”
“不过……”孟迟疑了一阵儿,接着道:”圈地这件事必定会牵扯许多人,这些王宫亲贵、当朝重臣,他们中间圈过地的可不止半数,而且在他们里面,还大都是当年随着父君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的武将,若是用这件事拿出来说,不免得罪太多人哪!”
宫景逸知道他说这话的顾虑,眼下太祖孟璋退下来几年了,早已与前朝脱节,手底下的人大有人夸好事,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便都缄口不言了。这要是突然跟孟璋说孟圈地的事,孟璋定会雷霆震怒,到时候仅仅是怒他一人不打紧,若是下令查起来,揭出太多人,这就不好办了。
宫景逸点头道:“王爷分析的是,这当头上,打压睿亲王的势力是首要的,而收拢人心更为重要,这么看来此路不可行。”
“那你说,这第二种……”
“这第二种,虽然和王爷谋求大业看起来毫无瓜葛,操作起来,成效也不见得大,但这种事情,慢慢的发挥效力,却可以犹如春天的细雨,萧然无息的随风潜入夜,那说不定取得的效果,能令人惊奇呀!”
“是不是有点太阴损了?”他似有顾虑的说道。
“王爷,这不阴损哪,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就算是代娘娘对睿王爷不是咱们看的那样,但是这事她毕竟是做了的,这就是她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再说,这也不是咱们设坑去陷害人家,咱这顶多也就是抓住了他们的短尾巴,拎出来示示众而已呀!”
孟背着手,在厅里踱步两个来回。
“就这么定了,这事儿要针针见血,还要叫人坚信不疑,我看可以这样……”
羲谣开始还只是悠闲的坐在游廊下面喝茶,谁知越听越纳闷,他说的人她基本都不熟悉,不过倒是都见过,睿亲王,不就是那晚夜宴上,和王爷坐在一起的那个吗,是孟吧,那不是王爷的大哥吗?王爷说要杀杀他的势力?
还有代娘娘和太宗皇帝,下封召那天,她们去宫里觐见,接见她们的不就是太宗孟璋和代妃娘娘吗?听婉婉姐说,代妃娘娘是如今宫里最有地位的娘娘,虽然并未封后,可早已执掌了凤印,位同皇后了。
代娘娘看起来和孟璋皇帝十分默契恩爱的样子,听说也是孟璋皇帝最为宠爱的一个妃子。也难怪,她虽然年逾四十的样子,却依然是掩不住风韵的姿色,是个叫人看一眼就难忘的美人。他说睿亲王和代妃娘娘?这……她不敢往下想,可能是她听错了什么!
“殿下!”流沙的突然出现差点吓掉她半个魂儿,手中的茶杯一晃,茶水撒到了裙子上。
流沙赶忙扯下腋下的帕子帮她擦拭,左顾右盼、轻声轻语的道:“殿下您在这干什么呢?怎么吓得这副样子?莫不是有什么事不成?”这几天,流沙不见她,一直处于担心挂念的状态,今日慧生又神秘的送来盒子,她心里就更是七上八下没个底儿,又见他刚才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担忧,这下刚好是逮住她了,迫不及待的问道。
“没有,来!咱们不在这儿说!”她拉着流沙的袖子,一溜烟儿的把她拽到了偏房内,关上门,问道:“你怎么突然来啦?”
“殿下,今日郡王的人托我来将这个送给您,还神神秘秘的,不仅不能让别人看见,就是我,也没敢看,诺,就是这个盒子。”她将盒子伸手递给她。
羲谣早知道孟祯会将结果告诉他,但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送来,这东西就摆在面前,里面究竟有没有问题,马上就能知道!她还是紧张到眼睛瞪得老大,她接过盒子,这盒子仿佛烫手,她心神不宁,恐怕孟会说完话突然回来,便打算先收起来,等确定没人的时候再看,想到这里,旋即迅速的将它藏到屋角处的一个柜子的最里边,然后小声地问流沙:“可是悄悄的来送,没被别人看见?”
见流沙坚定的摇摇头,她也就放心了。
流沙知道这种时候,她也不便久留,便要走,临出门的时候,还是不放心,转过身来,拉起了她的手道:“殿下,在这个王府里,你还有王妃,还有我和刘妈妈,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如果心里闷了,有什么难事儿了,你可以跟我们说,再不然,流沙愚笨怕给您出不了什么好注意,您和刘妈妈说也是可以的,她见的事儿多,说不定也是能帮上忙的!”
羲谣被她的这番话说的一阵暖心,越是感动在心,却越是说不出什么了,她默默的凝视着流沙,道:“我们在这王府里面,都要好好的!”
孟祯这几夜几乎是彻夜不眠,还以为喝了酒,听了曲儿,就能好受不少,然而一切还是徒劳。
这日和羲谣在簪花园里见了一面,更是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子。
作为一个女孩子,羲谣是属于很记路那种,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长跑出去玩儿练出来了,她循着蜿蜒的小径往回走,这回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她边走着边想着孟祯的话
她不知道这场戏能不能演得好,但是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她不敢想象到那时会不会紧张到语无伦次,现在也只能如此。
这件事儿,打心底还是退缩的,甚至有的时候想,干脆惹不起就躲得起总是可以的吧?
与世无争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平淡生活,她倒宁愿如此。
可是,正如孟祯所说的,她现在正是被孟宠在心头的朱砂痣,正是一个揭穿董其姝的上好的机会,他要她不要害怕,他会把一切安排好。
这又给了她许多动力。
她也没闹太懂,孟祯这样帮他到底是不是仅仅为了在他皇兄面前邀功。
东院里,正在午睡的董其姝突然觉得有些热,喊着松儿看看是不是冰盒里的冰用完了,可是喊了好几次也没有人应声。
她自己起身看了看,确是化的差不多了。
这个松儿,跑去哪里了,这几日经常找不到人。
许是睡意的朦胧,许是半困的心情低落,又许是第六感。
她忽然觉得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转而空唠唠的,莫名的胡思乱想起来。
燥热的空气,却使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轻轻的踏出门去,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转身去了松儿的房间。
推开房门,松儿不在。
她素来忍受不了夏日的蝉鸣,早叫院里的粗使丫头日日粘蝉,东院附近百米内大概不会有活着的蝉。
所以这会儿院里实在安静,大概就连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日头又那么强烈。
松儿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轻轻的将自己房门打开,之所以这个时候出去,也是因为一般情况下,董其姝午睡的时间每日都是两个时辰,而且中间从未半途醒来。
“娘娘!”她一推门,看见冷着脸的董其姝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
如果说刚才的冷着脸还只是冷,现在董其姝的脸色开始说的上是凛冽的冰了。
她何其敏感的人。
松儿跟了她二十几年,她有什么异样,她还是体察得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就算这些天时有觉得她稍显反常,都是空穴来风,那么眼下,她回来看见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娘娘,您吓死松儿了!您想想,您一般都不来松儿的房间,松儿这房间里也一般只住着松儿一人,松儿一进门,见到您坐在那里,还不吓一跳呀!”松儿刻意装着放松,挤出几丝笑意道。
若未做什么亏心的事,为什么解释这么多?董其姝这样想着,也将疑惑写在了脸上。
松儿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怀疑。
第25章 控制
“……恪尔木,此次去丹丘乡下,万分火急,你一定片刻都不要耽搁,要尽快行事!”
“奴婢领命!”
黑漆漆的屋子里,董其姝与她的亲信侍卫正在密谈,这次行动好办,但是能不能成事,就看这最后一搏了!
三日后,过午时分,松泰院的厅里气氛凝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孟凝眉听着羲谣的叙述。
“……还以为是身子着了风寒,难受得紧,胡医生竟也查不出症结所在,谁知中午觉得闷热,想说用冷水净净脸,便将手珠拿下来,之后忘记戴上了,整个人反而神清气爽起来,流沙发现妾身将珠子遗忘在水架边上,拿来给臣妾戴上,臣妾一带上,竟然猛地涌上一股头晕呕吐的感觉,这才叫来胡医生,胡医生一闻,竟说这珠子有着浓重的恶药的味道,只是掺了麝香油,又用琥珀膏涂以其表,如同锁了一层油蜡则使气味缓慢释放。”说着,她叫流沙将锯开的珠子取来,自己接过手中去,呈上给孟。
“说起来妾身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手串……是董娘娘送的,”她说着,掉下串泪来,转身走向董其姝身边,道:“董娘娘,你能给妾身一个解释吗?”
说完这些,她暗暗松了口气,这两天,只要一有点时间就在心里默默的背这‘戏词’,可算是原封不动的‘唱’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背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会儿人都在眼前了,说的时候竟有些入戏太深,鼻子一酸,掉下眼泪来了。
董其姝见她说着说着声情并茂,声泪俱下的,心想当初真是小看这丫头了,这种时候,在场这么多人,说起话来竟然一丝也没有打怵,而且形容的逻辑清楚,条条是理,还真是一般人所不及呢。
小丫头,你还真会演戏啊,董其姝想起了昨日盘问松儿得到的一些消息,心中暗自嘀咕着。
“妹妹,这个……姐姐真的不知道啊!”她表现的一脸懵懂,受了好大委屈的样子。
“这么严重的问题,口说无凭,妹妹可有什么证据吗?”婉婉见董其姝当口否认,给羲谣提了个醒。
“自然是有,”她转身示意流沙,松儿缓慢的跟在流沙后面低着头走进来,“娘娘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全程都是叫松儿去做的,松儿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可以作证。”她转身向松儿道:“松儿,你将事情的经过说一说吧!”
前些段时间,慧生吩咐的探子日夜跟踪盯梢王妈,松儿去的那天恰好是最后一天,即将收网的晚上,被抓个正着。
松儿苦着脸,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之前被慧生威逼利诱,若是不按照他们吩咐的做,只她这暗离王府勾奸害命的罪名就足以丢了小命,然而若是揭发有功,便可以以功抵过,还可以给家人挣一个饱足的余生。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亦是这样做了,可是眼前董娘娘控制了她的家人,董娘娘若是狠下心,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比谁可都了解,现下家人的饱足和性命哪个重要,就不必说了,她不得不反口站回董其姝身边。
进退两难的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侍子娘娘,对不起!您放了我吧!董娘娘她……什么……都没有做!”
松儿居然翻供了!
羲谣登时懵了,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只能从松儿这里劝道:“松儿你别怕,你只管说出来实情就好,你是迫不得已受命而为,且眼下并未造成太重大的过错,你也揭发有功,王爷会给你做主的!”
“可是董娘娘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你们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吧!”松儿竟然突然情绪崩溃起来,眼泪就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一样灌下来。
婉婉一看事情不好,既然妹妹当场将她叫上来,定是有把握再先,知道松儿会作证才会当场将她交上来做证人,而现在松儿一口咬定董其姝什么都没做,她这样当场翻供,定是在这之前,董其姝知道了什么。
眼看松儿情绪激动难以平静,羲谣霎时间也没了主意,怔在原地愣了几刻,这时候该怎么办?她看着婉婉,脑子不停的轮转着,希望尽快想出个办法。
婉婉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时她才清楚的意识到,既然松儿执意翻了供,定是有什么把柄攥在了董其姝的手里,或是被胁迫了,不然不会一点迹象也没有,突然当堂翻供。
现场的气氛一下变得更凝重了。
孟脸色愈加严肃,他也在分析当前的状况。
毫无疑问现在不是董其姝真的做了这件事,就是羲谣愈加设计陷害,不论这两点哪一点是真的,都叫他感到沉重,这两个可能,没有一个是他愿意看到的。
然而事实已经在他面前铺开了阵势。
羲谣知道这种时候再去劝松儿是没有用了。
情势瞬间由松儿的反口变得被动。
“王爷!松儿在撒谎,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情!”羲谣只能随着脑中的第一想法为自己证明。
“妹妹,且不说你悄悄的派人把我府中的丫头叫去干什么,她的话现在已经摆明了你在无中生有!另外,你手上这珠子,和我送你的定不是一个吧?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去弄一个这样的东西,来强加于我!”她在松儿这里得了优势,说起话来字字坚盾,无懈可击,言下之意就是挑明了羲谣收买她身边的人,又在她送的东西上陷害她。
现场又是一片沉寂。
大家都在心里暗自揣测着两种可能性,哪个更趋近于事实。
这时候,见都不说话,董其姝又开口道:“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你我姐妹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定是有人指使你吧?”她说完,留意着孟的表情,见他听了之后又是眉头一蹙,得意的笑了笑。
王爷何其聪明,听不来她话里的意思么?但凡听了这话长点心,都会顺着想下去,羲谣才来王府几天,断不可能与她一个府中老人儿有什么恩怨瓜葛,若是要朝她做不义之事,也是完全没有动因的呀,除非……”她又将犀利的眼光投到婉婉身上,她要利用这事一石两鸟,让王爷怀疑到董婉婉,不论董婉婉的信任在孟那里磨掉几分,对她都是有利的,她倒了,她妹妹又何足挂齿!
孟冷着脸,从座位上走下来,走到堂下的羲谣身边。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她泪眼蒙蒙的看着孟,迟迟无话,就这样眉目相对了片刻,才终于吐出一句来:“没有。”
孟的心颤动了一下。
跟着脸上露出了迟疑。
但是这事儿由她所起,现在已经拿到了明面上来说,结果又没说出所以然来,反倒给她自己落了个嫌疑,他也一时难以分辨了。
如若真是像董其姝说的那样,她是在费尽心机陷害,那么这个小丫头也太可怕了。
不,准确的说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人,太可怕了。
他认真的思虑着。
“来人,将侍子娘娘还有松儿压到司刑处,董娘娘于院中禁足,带这件事查清楚再做定夺!”
这决定,摆明了优势的天平朝着董娘娘那边倒。
“皇兄且慢!”孟祯大踏步迈了进来,手中拎田鸡似的,将那个瘦小佝偻的王妈一把扔进了正堂。
适才他来的时候在隔帘后听了个大概,知道了前面松儿当庭否认的事。
“叫她来说吧!”
“这还真是好戏连台啊!”董其姝脸色发青,嗤笑了一声。
王妈被吓得浑身瘫软,跪坐在地上,只顾着抽泣,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前些段时日,我奉父皇之命前去接亲,不想在羲谣驿馆停顿的那两日,侍子娘娘被这个女官骗去一个废园子里,事先将那院子里的井抹了滑石粉投了药!使得侍子娘娘坠入深井,差点没了命!”
虽然董其姝早就料到孟祯会把王妈揪出来,但是眼下这么突然出现,还是惊了一吓,还好她事先叫恪尔木去了一趟丹丘,及时寻到了王妈的亲人也一并将其囚禁。
王爷娘娘都在呢!你这样哭成何体统!还不住嘴!慧生厉声对王妈道。
王妈被他这一声呵斥吓得一个抖擞,顿时停止了哭号,变成微声抽泣。
“你说说吧!”孟发话了,没见过这样重量级人物齐聚一堂场面的王妈,顿时没了主意,下意识的歪头瞅了一眼这些人中她唯一熟识的董其姝,这一看不打紧,她慌得神儿都要抽离出身体飞上九空去了。
董其姝轻咳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福锁链,拿在手中把玩着。
那福锁链是王妈的传家之物,现在已经在她的外孙身上了,如今被董其姝拿着,定是家人的命都在她手中了!替董其姝谋过不只一件阴损事儿的王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段!如今东窗事发,她就算是想要坦诚,现下她掌控者她的命根子,她就是死一百次,也要咬定青山不放松了!
“我……我不知道孟祯王爷在说什么!”她坚定的说道。
第26章 定论
此前王妈被带到郡王府的时候,早已清清楚楚的交代了董其姝指使她的事实,而到了正堂之上,却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孟祯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董其姝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她一定是先前从松儿那里听到了风声,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他见董其姝手中摆弄着福锁链,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没什么特别的,而在急于寻找原因的有心人看来,就瞧出了什么信号来。
他猜的不错,董其姝将这个东西拿出来,就是为了让刘妈妈看到,提醒她,她的女儿一家人的性命全在她手中,她很可能供也是死,不供也是死,但是若是供了,她的一家人就得和她一起陪葬。
她冷笑,这招还真是管用,果然至亲的人,就是每个人的软肋。
董其姝听得王妈表明了不说的态度,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下了大半,露出了胜利者的神色。
孟祯的脸上闪过几丝不屑的笑。
这时候,婉婉,羲谣,或是孟祯,明显的,这几人在董其姝眼里是一条战线上的,她们几人的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孟祯这么一笑,令她的心又悬了八斗。
难道,他还有什么法子不成?见了鬼了,他孟祯怎么和她们勾搭上的?这个羲谣一来,怎么好像许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松儿都能被他们控制,王妈也被他们挖了出来,现在孟祯又和羲谣相互对了一个不知所以的眼色,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董娘娘,松儿和王妈都是你嫡亲的家里人,对你忠心耿耿真是天地可涕,不过事情已经做了,她们就算再怎么替你掩饰,也抵不了事实啊!”他仍然用成竹在胸的语气说话,董其姝不明所以了,有些心虚的回到:“郡王爷说这话,嫂嫂就听不懂了,没有做过的事,又何来的掩盖之说呢?”
孟祯没有给她再加思考的机会,立即回道:“掩盖之说何来,恐怕还得他们告诉你吧?”
话落间,京旺绑着两个身着官袍的人进来了,两人一个三十几岁,一个四十有余的年纪,皆是挂着一脸愁苦。
待他们一进来站定了,孟祯便喝令二人跪下听候王爷问话。
“二位大人……”董其姝刚张嘴,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孟祯打住,道:“董娘娘莫急着问候老朋友,等王爷问完话再说不迟啊!”他就知道,她这话要是说出了口,说多了说少了,恐怕难免话里话外点播二人,眼下二人根本不知道松儿和王妈翻供的事,考虑到这里,孟祯示意慧生,堵住松儿和王妈的嘴。
董其姝看了看孟,孟也看了一眼她,明显是被孟祯的提醒生了几丝疑虑,她也便不再开口,却是心中翻起了汹涌澎湃的巨浪。
都是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她计算的何其精密,然而百密一疏,竟是忘了当初让表哥储良才找到了故交尤溪府尹范喜忠,将王妈安置在了尤溪驿馆这茬。
范喜忠到现在蒙在鼓里,还以为是储良才托他关系给老家的亲戚安排差事,一个酒局也就应了这事儿,没想到现在惹来这样的麻烦,正不知其所以然,闷闷不已。
储良才看得出大事不好,刚才姐姐要说话,被孟祯打断了,姐姐是要提醒什么吗?现在的事情从何而起又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还是统统不知的。如今被绑着来,总是事态不妙,还要见机行事,谅情而言吧!但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能轻易的说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垂死的飞蛾还能挣扎几下呢,更何况眼前还不一定是什么事儿。
他微微抬起头,用他的眯缝小眼瞅了眼孟,又埋下了头,直到孟问道:“为什么把王妈安排到驿馆?”
储良才忽然脑子来了个灵光,演戏一样的哭了起来,大喊自己有罪,不应该偷摸的去贿赂当朝官员,从老家往公局里安人,他捶胸顿足,信誓旦旦以后再也不做这样有悖纲常的事儿了。
孟也不是几句话就被人带偏了话题的人。
他揉着额头,被她们这团事儿搞的糟心不已。
思考着……
王妈,在羲谣来余姚的一个月前被安排到驿馆,储良才,这都是董其姝的本家亲戚。
“把那珠子呈上来!”他看着被锯开,中空的珠子,白色的粉末散在盒子里。
见孟想的出神,董其姝大声喝道:“羲谣!若是你早怀疑你坠井是我指使王妈陷害你,你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些告诉王妃、王爷,而要和郡王一起联合秘密查我?”她刻意把和郡王一起四个字说的着重刻意,让人感觉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似的。
“我当时还以为是我自己掉下去呢!我压根不知道此事!也没有和郡王串通!”董其姝这样说,不就是想把她往阴沟里带,偏离主题,阴人怀疑么!她才不会上她的当!
婉婉听见小堂妹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没想遇到事儿上,小堂妹还是看得清楚的,可谓是聪慧有余。
羲谣刚接完这话,孟祯也开口了:“为弟奉皇命保护皇嫂,做为使臣,就应当是恪尽职守,以皇嫂的安危至上,当时出了落井事件,我派人暗中查探是份内的事。再说,皇兄在外征战,有心无力,我这做皇弟的,若是皇嫂的身家性命这样的大事都置若罔闻,又怎么算是手足情深,又怎能叫皇兄、父君安心!”接着,他又补上一刀:“此事当时未查出结论,也不敢去叨扰病中的父君,不过,王妃是知道的。”
婉婉自然是紧接着就颔首表示此话当真。
跟着,随后又出现的一个驿馆小厮被带了进来,跪在地上叙述着那日,王妈嘱咐他在井边上抹滑石油和投药的事。
董其姝打算狡辩,孟祯道:“嫂嫂,那供药的,中途经办的,也已经收在了大牢里,您也想见见他们么?”
“……那日刚好这个女官将驿馆中的人都叫去做事,就连我身边的刘妈和丫鬟流沙也叫了去,只当是缺人手,谁知竟是有目的的……”羲谣接着孟的问话说起了那天的情形。
孟此时大概也已经理出了思路。
心中也已有了几分答案。
这不是衙门里断案,礼证论据,事事都要靠证据说话,谁的性格脾性,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旁人不清楚,孟心里还能没有一杆称么。更何况这些拼拼凑凑的句句段段,证据人言,拼合到一起,一个越来越清晰的脉络图就在他脑中铺开了。
他对董其姝道:“董娘,刚刚羲谣说,驿馆的人都被叫了走,这事本王若着手在尤溪驿馆细察起来,真的查不出蛛丝马迹么?”
董其姝被他这一问,问的一个激灵。
这不是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尤其不是平日里他对他说话的语气。这话里有话,好像是在问她,若是真查起来,她真的能狡辩的下去吗?
是啊,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里怎能包的住火?既然做了,哪能一点痕迹不留?过程都被晾在太阳光底下了,她又有什么回天之力去掩盖?她心中的那些侥幸开始渐渐崩塌。
知道很可能瞒不下去了,她的脸开始变得面无血色,整个人也颓了下来,现在只等着孟祯下令,孟一定会将他们分别囚禁,然后将这件事细查下去。
“王爷!你一定要相信我姐姐呀!她是被陷害的呀!”储良才此时又大声替她姐姐辩护起来。
“住嘴!”董其姝道。
她知道此时就算说什么也没用了,孟早已心有定论。
只是,在场的人皆惊讶孟居然下令让这些人都回去各司其职,各忙各的去,谁也不要再提起今天的事儿,若是在谁那里听见了,就治他的重罪。
众人皆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府里出了这样的丑事,这样恶劣的事件,既然他心里已有了答案,事情也完全可以水落石出,他为什么不下令追查治罪,而是不了了之了?
孟祯眯着眼,闪出了几丝会意的光,他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第27章 事后
“变了,一切都变了……”回到东院,董其姝一屁股瘫坐到凳子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一股天崩地塌的感觉闷头袭来,又好似浓浓的苦涩哽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出不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应是因为王爷对她的态度变了。
在松泰院里,他看她的眼神那么的疏远,似乎有种虽是近在眼前,越永远再触摸不到的遥不可及!他好像要把她拒之千里之外了!
最最让她感到五内俱焚的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活在自己为自己构筑的幻梦里!因为她好像突然觉察到,她好像从未走近过他,也从未了解过他!哪怕是他对她最好的时候,也不及今日他看向羲谣的眼神万分之一。
那种眼神里有一种怜爱和一种自然的亲近。
她却从未在他眼睛里看到过!
所以羲谣才敢在那样的场合下,气定神闲的将那些话说的条条是理。因为掌控全场的是孟,而孟全程都在很有耐心的听着她娓娓诉来。
从前,到底是她太过自信,还是,只是因为今天的事而磋磨了志气?
她不自觉的摇着头,只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似乎掉进了冰窖一样的寒冷。
她这个当事人也不明白,王爷究竟为什么憋着一股怒火却没有发作?以他的脾性,是断不会容忍的不是么?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真相被一层层的揭开,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跌到冰点却又峰回路转,究竟是事出何因?
她本是一个性子急躁容易动怒的人,此时却早已没了冲动的劲头。
罢了,不管今天的事是因为什么不了了之,总而言之对于她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眼下这样的情势,是妥妥的走入劣势了。都是董婉婉!想起她,她的嫉恨之心瞬间充斥着整个胸腔,可就算再是恨得牙痒痒,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必须要收敛锋芒。
松儿蹑手蹑脚的走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将茶端进了正堂,仔细留意董其姝,见她在那里呆滞的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从侧面看去,她的后背弯成一个弓形,显得疲沓不堪,听有人走过来,才警觉的直立坐起,见是松儿,脸色刷的一下蒙上阴云。
“娘娘,请用杯茶吧。”松儿试探的轻声问候,抬眼看她的刹那,不只是自己心虚作怪还是如何,竟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股杀气!
董其姝仍旧保持着她刚才的脸色,并未说话,也未看她一眼,那双眼睛里,似乎满满皆是憎恶。
“放在这儿,你出去吧。”董其姝冷冷地回答。
松儿头也不敢转,拖着僵硬的身躯,往后退着离开了正厅。
‘有怨必报’,这时她的脑子里唯一萦绕不断的念头便是这个,无需等得太久,她就会动手报复的!
就连婉婉王妃那么身份尊贵的人,她都不能放过,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呢!她虽服侍了她这么多年,也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奴婢而已!
更可况,她做了背叛她这样无可挽回的的事情,她又有什么理由会原谅她呢!
松儿回去了自己的房间,与董其姝并无二致的呆呆坐着,这间窄小的偏方本就光照不足,如今她却感到比往常清冷了许多,凳子,茶桌,烛台……一切都好像是覆了一层凄冷的冰霜一样,让人身在其中,不寒而栗。
看着这些东西,打量着屋子里所有熟悉的一切,闭上眼睛呼吸一口略带苦涩的空气。
她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若是能逃离这里,去哪里都行!她只想有一个赖以藏身的地方,此时她的心情只剩下逃避。
然而,却是走不了的。
抛开阿爹自小就将她签了卖身契,卖到了王府不说,即使放在平日里,生活维艰,一家人指着她每月的俸禄过日子,也是走不了的,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董娘娘更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她背离了董娘娘,又当堂对侍子娘娘翻了供,这样的她,该如何再在这王府立足?
她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像往常一样给董其姝烧了一壶热茶,端着茶盘,准备去呈给她,重要的是,看看她的反应。
松儿泪水涟涟,漆黑的夜即将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一样,将她笼罩。
王妃院里,羲谣没了拘谨,藏了一肚子的话,现在全都不吐不快的说了出来:“她做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王爷还要护着她?我要去单独找王爷问问到底是为什么!我要让王爷为我们做主,严惩她!”
婉婉面色红润,眼角带着微笑,眼睛里透漏着温婉,却难掩威严的气势。
今天她才真的算是松了一口气,董其姝的气焰,如今往再好了说,也是难在府里激起什么又用的浪花了。
若是没什么意外,自己到底是可以在王府里过段时间清闲的日子了。
但是小堂妹的愤懑不平还是令她略感担忧,小堂妹年纪轻轻,聪慧乖巧,却似乎还未学会掩饰自己。
当初得了孟璋的属意,获得册封大权的时候,之所以将她封为侍子,不仅仅是为了发扬风格,巩固自己在皇宫在王府的地位,更是隐含了一个别有良苦的用心。
谁都知道,箭指出头的鸟,凡事若不懂收敛,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要在这府中稳稳立住脚,要成事,不仅要得到王爷的宠爱,得到口碑与威望也很重要,故此她才会先将她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位份低不算什么,若是得孟的关注,你就是个丫鬟,也能被他抬到天上去。
更何况作为侍子这个身份,能够接近王爷的几率也是百分百的。
住的相对偏远又算什么,这才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勾起人的兴致。
她不要凭自己的力量送小堂妹走上高位。
她要王爷亲自去发现她,宠爱她,给她位份。
她要小堂妹千呼万唤始出来。
她要让她悄无声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扎下根基。
眼下妹妹非要去找孟钏理论。
她知道,这和这几天王爷对她的专宠,无形中给她长了些气性,不无关系。
“谣儿,你过来。”婉婉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呀,往后要沉住气……”她接着说道:“那你说,王爷到底是想查还是不想查呢”
“王爷都让咱们回来了,当然是不想查了……”羲谣脱口而出。
“那么他不想查,总要有原因的吧?”
对啊,什么原因呢?所以她才很想去问一问啊!她正在想着,婉婉开口道:“有些答案,是可以用问的,但是有些答案也是可以日后用眼睛去看,用脑子去想的,你觉得问的把握大一些,还是自己去看去想的把握大一些?”
去问,不一定问得出来,难不成他即使说出来,又不一定是真的……
“若是有心,这件事的答案用不了多久,就会浮现到水面上。”
婉婉的话激起了她浓重的好奇,她感到姐姐越来越像刘妈了,时而说出一句话来,就像是个算命先生一样,好像是会未卜先知似的,只是不知道姐姐说的会不会准呢?
回去的路上,羲谣回味着姐姐的话。
不是事事都会被捶破砂锅查到底的,寻找答案要多用眼和心。
夏夜凉爽的微风拂过面庞,吹得她的心似乎更加冷静平稳了许多。
第28章 多事
董其姝院里的侧房内,金葵擎着不住抖动、发烫的手,盯着松儿,泪珠子不听使唤的滚落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刚刚狠狠的抽了她一个耳光。
她被自己的这种举动惊呆了半晌,就连松儿也是错愕不已。
松儿捂着被她打的火热的脸,似乎也一下子冷静了许多,涌上一阵酸楚。
在东院里伺候的这几年,她两人一直同住在这间屋子里,直到前些天金葵被调去做四贝子的教养姑姑。
王府里的丫鬟下人们大都如此,自小被卖出来,分在一个院里一起长大的,多是彼此依靠,情同亲人。
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形同姐妹。
松儿知道,金葵不善言辞,人前人后都不怎么愿意说话,最多的时候也就是旁人问到她,她便实诚的答上两句,她老实巴交,又天性胆小,平日站在董其姝面前都会忍不住打哆嗦,有次上茶的时候,被董娘娘责怪茶水有些过烫,就紧张到没端住茶盘,整个茶壶都摔碎了去,因为这件事,还被罚了半个月的俸禄。
适才她一推门进来,看见她正往那白绫下面摆凳子,却是着急的像是自己出了事一般,紧忙的一个箭速上前去把她拉开,转而出乎意料的扬手就是给她一巴掌。
金葵看着松儿的眼睛,眼神里仿佛在向她控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该这样做!
松儿跌坐到凳子上,将闷在心里无处可诉的冤屈还有恐惧,这件事,一并说给了金葵。
金葵听罢转身就要到正厅去找董其姝,边走边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四贝子的教养姑姑,或许,娘娘会给我一个面子也说不定,我去找她跟她解释,为你求情!”
松儿忙着拉住她道:“不能去,去了也没有什么用的!”那些金葵不知道的,拿不到明面上的事儿,松儿心里清楚,董娘娘的心有多硬,她是比谁都了解的。
更何况本来董其姝就对金葵左右瞧不上眼,如今她去找她,保不准适得其反,反倒被连累。
金葵不明所以,但是见松儿这么死命的拉着她不让她去,也没有了办法。
金葵急得一头是汗,被松儿紧紧拽着手在不停的哆嗦着。
她将白绫扯下来,将凳子搬到一边去,又倒了杯热茶来,叫松儿喝下去稳稳神儿,问道:“既然姐姐说不能找董娘娘,那咱们去找侍子娘娘吧!”金葵的心思不深,只是听着松儿说的就是董娘娘和侍子娘娘之间的事,既然董娘娘不能指望了,那何不去找另一个人呢?“我去求侍子娘娘!她为人看起来还算和善,应该不会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松儿坚定的摇摇头道:“金葵,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都已经当堂使侍子娘娘那样难堪,叫她下不来台,如今又因为害她不成反被自己的主子坠弃,还有什么脸面去求她!要是放在我,我还巴不得等着看好戏呢!”
金葵上来一阵轴劲儿也是不信邪,松儿是迫不得已的,家人受到胁迫她能怎样?若是不将实情透漏给侍子娘娘,她又怎会知道其中内情!
不管这办法在别人看起来多么不值得一试,多么荒唐,但是眼下松儿姐姐都已经要寻死了,那这办法胜算再小,也值得去试一试!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呢!
“再不行,我们也可以去求王妃娘娘!总会有办法的!”金葵用充满期望的眼神望向她。
羲谣正带着流沙,从婉婉院里回到西侧院的路上,快到院门首的时候,隐约看见一个娇弱的身影在院墙边下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似是焦急不堪的样子,走进了才发现是有些面熟的东侧院的丫鬟,流沙认识,便告诉羲谣这是董其姝身边的丫鬟金葵,现在是四贝子的代教养姑姑。
“哦。”羲谣回应流沙,然后上前一步问金葵道:“这么晚了,你在我院门口这里转悠什么,有事吗?”
金葵直勾勾的看着羲谣,不停的搓着双手,吭吭哧哧的半天也说不清楚。
羲谣便转身对流沙道:“我先进去,你问问她吧,你们认识,说不定她还会放松些,若是有什么事的话,你把她带进来就是。”
流沙应承了一声,便看着羲谣进了院门,去问金葵。
果然是有事来找她啊,羲谣见流沙带着金葵进了屋里来,此时却多多少少生出了些抵触的心理,董其姝院里的丫鬟来找她干什么,大概不会有好事吧?这丫头局促不安的样子,难道是被董其姝给吓到了?
“娘娘,求您原谅松儿姐姐吧!”金葵埋着头,嘤嘤细语。
这丫鬟这么腼腆,自踏进门来也没敢看她一眼,也真是够老实的了,如今突然来找上门,却是直到现在还不敢抬头,她便温和的问道:“你这话又是从而说起呢?松儿怎么了?她不是很好吗?不是跟你家主子回去了吗?”羲谣说这话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嘲讽的意味,那个松儿,不就是孟祯安排的那个内线吗?这内线也太不称职了吧,说好的说好的,当堂就翻供,还能不能好好的一起合作了?如今活该报应的吧,先前就背叛了董其姝,现在骑虎难下,左右不是人了吧。
然而不想,本来还对松儿嗤之以鼻的她,听着金葵越往后说,便越不是那么个滋味了。
原来,金葵曾与松儿同住一屋,因最近金葵一直在贝子院里,便见得少了,回的也少了,这日恰好回去取东西,竟发现松儿吊上了三尺白绫,正搬着椅子想要自寻短见!她好一个问才知道是惧于对董其姝的背叛,又愧于对侍子娘娘的翻供,担心往后无法再在府里立足,这才一时想不开。
松儿竟然要去寻死?
就算是事情败露,谁还看不出来,松儿是在办事的时候,被孟祯的人抓了去而被迫为之的,这也情有可原啊,再说这件事的缘起不还是因为董其姝自己么?她去叫人家去替她跑腿做龌蹉的事,中间出了问题还到怪罪到别人头上了,这种人,真是不好叫她怎么形容了。
她未加多想,便告诉金葵道:“你回去告诉松儿,叫她不要胡思乱想了,眼前董娘娘不是还没怪罪他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自己先把小命丢了,算什么事呢?叫她好生的在东院里呆着吧,这事儿我会尽力帮她的!”
听见她这么说,金葵喜不自胜,连笑带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流下来。
金葵走后,刘妈端着杏仁茶,从隔帘后面走出来,竟没看到被脚底下一个小凹坑拌了一下,差点绊倒。
也难怪,正心慌着呢,见谣儿又想管人家的闲事,就更是沉不住气了,说起话来也是有些心绪不宁了:“你这样应承人家,又有什么能力帮她呢!”
事实上刘妈说的对,最近府上出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这么些事,懂得规避风头的总会明白此时该将自己置身在这些糟事之外的,恨不得撇的干干净净才利落,可她呢,如今刚刚得了小胜,正是该收敛锋芒低调行事的时候,反而又去接了人家一个闲事。
她若是有这能力也罢,以她的位份,即使现在王爷宠她又如何呢?
提到宠幸,她还不是因为今天这事,从王爷的别院,回到了西侧院,王爷也并未说留?
谣儿想着不让她们担心,反说正好也是老早就想她们,想西侧院了。
看似王爷面上是偏向她们这边,确是疑心董其姝了,但是眼下什么事有事说得准的呢?
莫不是万不得已,她东院里两个小丫鬟也不会向她求助吧?王妈妈的忧心,她不是听不进去,也不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但是无奈终究还是看不过去!
办法应该总比问题多!再说若是不答应,这可又是事关人命。
但如今,凭她的位份和能力,救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也还是没有办法。
若不然……孟祯?
算了算了!本来这件事前后他就帮了大忙,再去找人家,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再说她可是她的皇嫂,多少也不能搞的在他面前整天像个倒霉虫似的,事事都要向他求援的啊!
第29章 筹银
刘妈今天还是颇为忧心,“侍子娘娘果真决定要去帮她?”见她笑着点头,刘妈妈忧心道:“你就不怕万一董娘娘为了扳回一成,故意叫松儿这样做,然后利用你的心软,最后让王爷认为你与松儿有勾结?”
王妈说的这些,她也不是没有疑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眼睛酸涩,昨日因为一直在想这些到深夜才得入睡。
“刘妈妈,我若是不这样做,大概难以安心。”她迟疑片刻,接着道:“最坏也不过再被她摆一道,要不得命的,但若是我选择不相信,她的性命岂不堪忧……”
刘妈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劝了,惟在心祈愿此事顺利。
“她害你,你还要救她?”孟祯苦着脸,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她,仿佛眼前的人是个天外来客一样。
“她也是迫于威胁,身不由己。”
“那别人要是被迫把你卖了,你还得替人家数钱吗?”他嬉笑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坐视不管。”
“天底下没人管的人多了去了,你都得管是吧?要管你自己去管吧!”
羲谣托着腮,想着想着,恍的回了神儿,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去找他!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次他从她手里夺剑的事,也太让人难堪了!
可是,如此看来的话,找谁呢?
找王爷?王爷说一句话,松儿定是得救了。
可是王爷又怎么会管一个后房丫鬟的事儿呢。
除非……去找王爷说,自己院里想要添一个丫鬟用,但是先不说就是再被董其姝厌弃还是如何,她现在毕竟还是东院的大丫鬟,哪能是那么容易要来的。
再者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做过想要害她的事,这还是使她心底有些顾虑的,万一真的要来了,让她在自己身边,还不天天吓得睡不着觉。
她又想起去找婉姐姐,婉婉姐肯定不让她掺和她们院里事。
她开始左右为难了,难道当时一口就答应下来是个错误?不过现在犹疑倒不是因为别的,是怕万一帮不了她,最后结果不好……可怎么办?
“唉!”她叹着气,现在只剩下在风中凌乱了。
不过,董娘娘这两天才刚刚在松泰院失了利,应该是正收敛翅膀的时候,就算她想对松儿动手,也绝对不会选择现在吧,现在还是个敏感的时期,王爷又在府里,她三天两日的应是不会做什么动作。
那这事暂时也不急,急的倒是先稳住松儿不要想不开。
她叫来流沙,吩咐道:“你把这个送去东院,告诉松儿,这是保人平安的香囊,叫她日日带在身上,叫她不要着急,告诉她假以时日,抽王妃空闲下来,就去找她请命,将她调离东院去。”眼前还是这样稳住她比较妥,因为不管是松儿还是金葵,都一定觉得她若是救她,一定是会通过与王妃的关系的。
“侍子娘娘,刚才奴婢见到松儿了。”半个时辰后,流沙回来复命。
“怎么样,看起来还好么?”
“看起来像是有段时日食米不进的样子了,不过她说自金葵来过您这里之后,她才看到了希望,刚刚用了些餐食,不过还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比往常不知道憔悴了多少。”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这种可怜的状况的时候,羲谣并未生出多少怜意,想是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与董其姝还有王妈做得那些事吧,这些在她心底多多少少不会不留下印记吧。
只是这与救她的事可以两说罢了。
虽然她打心底认为她情有可原,但并不代表就能化敌为友了。
因为这好像……不现实。
刘妈说过的那句话,她越来越往心里记住了,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今日我救了你,明日你为了你自己,难保不会再去对我做出什么事。
松儿当初这样做,虽说不上是恶人,但是也绝说不上是仗义之人,所以若是能救她,也就只是救她而已吧,她并不打算再去和她们扯和上一点关系了。
婉婉姐姐一定也不希望她与她们沾上什么瓜葛的。
“可是把东西收下了?”她接着问流沙。
“已经收下了,不过……”流沙迟疑着。
“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和我还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呢?“
“流沙倒不是有什么难以跟您启齿的,倒是松儿她……这个时候侍子娘娘要救她,不管怎么说,她也应该就是老老实实的候着就是,谁知却还提出个要求来,让流沙觉得真是不知好歹。”
在护主这样的事上,流沙大概总是和刘妈妈不约而同,她不是不知道松儿半夜去驿馆会同王妈取恶药意欲加害于主子又被郡王的人抓住的事,想起来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如今主子大着胆子想要去救她,真是叫她替主子捏了一把汗。若不是亲眼见到松儿那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她真要先当头痛骂她两句才解气。
“她提了什么要求?”羲谣此时生出些愁绪来,她可不是向流沙一样嫌她事多,而是本就这件事她都还没个底,如今又有了新的要求,真是在难题上加了一个重码,她嘟着嘴,皱着眉。
“她说不想在这府里呆着了,也难怪她会有走的念头,当初你离董娘娘八竿子打不着连照面都没打过一个,她那魔手还不是一样伸过来,松儿如今知道的太多了,她这一肚子知道的事,定是董娘娘急迫的想要抹干净的,董娘娘暗地给她小鞋穿是小事,若是想一不做二不休,灭了她才是大事,难怪她说天天做梦,梦见董娘娘要索她的命。”
也是可怜的人,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但是将她调离院子,都是没把握的事情,要将她弄出王府谈何容易?
除非......她有钱给自己赎身。
对了,这应该是目前最为保险的办法了。
现在董其姝在院里低调的很,最近定是不会与玄凉士族的亲信联系,那么松儿离府悄然而去,安全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帮她赎身离府应是越快越好。
可是去哪弄钱呢?
赎身是要通过王爷和王妃的,难不成先问他们要了钱,再去找他们赎身?那不成了小孩子玩扮家家了么?
要让松儿谎称是家中远亲哥哥经商赚了钱,又为她找了婆家所以要为她赎身。
是个好办法。
她让流沙将箱底的值钱物品都翻一翻,打算看看能换出多少钱来。
“今天那么着急忙慌的问我要出府令牌做什么?又忍不住要去了街上乱逛了是吧?”婉婉笑着说着走进来。
“还是姐姐最了解我,我每日待在王府里都急的难受了,所以就打算和流沙一起去趟北市,买点贴己的东西。”打小就有溜出去玩的丰富经验,撒这种小谎倒是信手拈来,心不慌神不乱。
“我看哪,你这一个月两次的出府令用的是差不多了!怎么样,帮姐姐一个忙,多送你两次出去玩的机会?”婉婉不请自坐,笑着接过刘妈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说道。
羲谣纳闷,最近王爷要为太祖孟璋准备一个惊喜寿宴,所以府上忙的不可开交,姐姐也日日和王爷以及几个精于摆宴的大臣商议,今日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再说,她亲自登门这可还是头一回,姐姐这来意定是非同寻常!
第30章 协理
西侧院僻静,婉婉还是示意若翎去院门口守着,又叫刘妈关上房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羲谣听了婉婉的话,半晌没有吱声。
婉婉早有料到妹妹会如此反应。
“这事谣儿可以做,但是姐姐能不能答应妹妹一件事?”羲谣想了半晌问道。
还有什么比出府玩使她在意?婉婉好奇的望向她,道:“妹妹但说就是,姐姐能办到的,莫说一个,就是十个也能答应。”
“姐姐可以借一些钱给我吗?”
婉婉顿时觉得出乎意料,别的她倒是不敢说,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她这个妹妹,素来可是对红妆玉抹的没什么兴趣,如今突然开口向她借钱,不用多想,定是另有所用。
她柔声问道:“妹妹要钱可是有什么用吗?要多少啊?”
三百两银子她倒是拿得出来,但是妹妹只回答了要多少,却含含糊糊的没有说清楚到底做什么用。
“你若是不告诉姐姐做什么用,姐姐可是不能随便将钱给你的。”她说道。
到底该不该告诉她真相?若是告诉她了,一定不会给的吧!
这可不比平常,平日若是撒点小谎,姐姐其实是不在意去往深了想,才叫她次次得逞,可这样的事上,撒起谎来估计立马就会被她揭穿。
可是,昨天王妈不也是先反对,后来答应了吗?那么现在告诉姐姐实情,想必姐姐也会考虑考虑的。
干脆就实话实说吧!“我是想救松儿。”说完后,羲谣赶紧抬头看着婉婉的眼睛,希望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什么信息,但是好像这个信息并不容乐观。
婉婉瞪大了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她。
“松儿怎么了?你要救她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姐姐先别紧张,是这样的……”
“谣儿!这件事,你是不是都没打算告诉我!”还不等她说完,婉婉忍不住道。
“我当然是打算先告诉你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而已。”羲谣有点心虚的说道。
“怕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说吧?你一定是怕姐姐阻拦吧!”婉婉的表情由刚才的温婉和善,变得严肃了许多,她的威严厉色立时给羲谣带来一股压力,也使得她一股悔意涌上心头怎么就这么说了实话?
“谣儿,你听也罢,不听也罢,但是姐姐是绝对不会叫你去帮松儿的!”她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说道:“不是姐姐心狠,你想,这事保不准是董其姝耍的把戏,你好心姐姐知道,但是你更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往后都不是你自己,你的身后还有我们骆越士族成千上万的将士百姓的未来,你若是因为你自己的不慎而走出了差错,往后再收拾起来,可就晚了!”
“可是……”
“可是什么!“婉婉这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反转,“还有,实话告诉你吧,最近王爷好像是要封了董其姝的院子,叫她禁足,就连四贝子恐怕也难见上一面了,她若是正常一点,断不会对她的贴身大丫鬟怎么样,若不其然,她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这事除非她傻了才会对松儿下狠手,还用得着你去插手救人吗?”她走向门口,不由分说的回头,留下一句:“姐姐话说到此,你的西侧院近日我会找人封院,吃穿用度都会捡好的送来,你若是无事闲得难受,就好好想想姐姐叫你做的那件事吧!”说着,便离了去。
羲谣一脸懵懵然,刘妈和流沙却松了口气。
现在就是后悔到肠子发青都晚了,姐姐禁了她的足,莫说没有,就是有什么能耐,也使不出来了!
“流沙,你去将上次王爷叫人送来的蜀山金菊,泡点来,我觉得现在嗓子冒烟一样的燥疼,怕是有些着急冲火了。”
羲谣捧着茶碗,喝了两碗茶也是没降下来那团火急。
这可怎么办,帮不了人家不说,现在还把自己落得个禁足,要去东院传个话都没机会了。
松儿的事,也只能暂时被迫不了了之了。
事情过了两日,董其姝的气色看起来回转了许多。
她将松儿还有金葵叫来,顺道叫松儿去跟金葵捎个话,让把四贝子也叫到东院来用些刚供上来的岭南荔枝。
松儿见董其姝今天主动叫她去做事,心中升起一团希望,连忙的兴高采烈的去了贝子院,却锁着眉头极其失落的回来了。
这两日天气晴好,好像不似那天阴冷潮湿了。
可是如今因为去了贝子府回来得了金葵的信儿,天气似乎又没那么好了。
金葵说是王爷有令,自此后再也不准四贝子来往于东院。
这要是放在两天前,金葵定是不知何因。
王爷也并未多说,她也定是不敢多问的,也只是顺从的执行罢了。
但是现在松儿早就告诉她那日松泰院发生的事。
难以想象董娘娘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一直躲着在想着迟疑着,该如何去给她说。
今日刚好松儿来了。
松儿告诉金葵,前些天若不是她及时将她从失魂执念中救起,大概她早就没命了,这么为难的事情,就让她先去说吧,正好她也要去回话。
松儿这边安排好了贝子的午食,便也急匆匆的赶了去。
正午的烈光照进来,直射到董其姝的脸上,灼的生痛。
而真正让她感到灼热刺痛的,却不是这烈光,而是像是被尖刀剜了一下的心。
“王爷,你当真不让四贝子见我了吗……”她呐呐自语,半天就只重复这句话,重复了三遍,而后眼泪簌簌。
松儿和金葵都大气不敢出,松儿递上去一个干帕子,让她拭干眼泪。
沉寂了半晌,竟然没有像从前一样雷霆大怒。
她收起了眼泪,正了正神情,沉稳而又迟缓,字字清晰有力的说道:“现在,最后留下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们两个了。”
“松儿。”她扬起尚沾着眼泪的双眼叠眸,满是温善的看着她道:“即使现在王爷对我已经是充满怨念,又不让我见四贝子,那也只是他一时气愤罢了,到底我还是四贝子的生母,况且从前,我在王爷那里的地位,你也是知道的,今非昔比,却也不是再无希望了,你们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么?”
董其姝这一招,可远比从前骄傲狂躁强了不知多少去了,眼看着松儿和金葵哭着跪倒她的膝前,她才体会到,人哪,有的时候就该服软。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戾光,却是隐藏的极深及不易被发现的。
她心情几近跌入谷底,日日将经书修读一遍,悉心静气悟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董婉婉,羲谣,你们害的我一夜失去了所有,从现在起,我潜入你们手摸不到眼看不见的深处藏着,看你们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来!她狠狠的想着。
这经书,果然去了不同的人手中,悟出的,是各异的道。
七日后,阖府上下都在为太祖皇帝的寿宴准备着,忙的不亦乐乎。
羲谣被解了封足,还是因为孟的原因。
昨日他去到婉婉院里,嘱意她全权掌理寿宴的席桌、场面装设还有舞乐等一系列事宜,看在她忙,便叫宫南瑾作为辅理,另外还有一个,就是羲谣。
婉婉心下暗喜,这是孟心底在意妹妹,才会做此决定。说明他心下还是很惦念谣儿的。
他的话说:“这些琐事,羲谣也未经历过,叫她随着你和南瑾看看学学,总是要有个接触的过程的。”话里话外透漏着意欲培养的意思。
另外,他还考虑到她来得晚,要有资格协理,就特意长了她一个位份,封了侍仪。
王爷要提拔什么人,莫说后妃,那也是有**的,这样一来,王爷对待董其姝的态度已经失去了信任这点是得以确认了。婉婉长长吁了口气,她们骆越士族到了现在,也算是向上走的趋势了。
这日傍晚,夕阳抹过城墙,漫天橙霞,西侧院宁谧祥和。
“妹妹今日因为寿宴的事也是忙得很,这是我亲手做的黄金糕,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妹妹趁热尝尝。”羲谣听得甜糕类的东西想来拔不动腿,见是江楠特意送来也是高兴得很,不过见到江南,这才想起来许久没见姜保微了,便问道:“姐姐这几日可见到保微姐姐了么?”
江楠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一转道:“哎呀妹妹,这糕凉了可不好吃!”说着将提盒打开,用精致的银质筷子夹了一块送到她的嘴里,接着不经意般的说道:“她啊,许是学着宋绣,最近过于痴迷了,都想不着出门见我们了吧!”话落间,几声笑语便将这话题带了过去。
实则来之前,她是提着食盒经过了姜保微的院子,想说叫着她一同来的,但是姜保微一眼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又听她说不是给她送来,而是唤她一同前去西侧院的,便是掩不住的一个冷意浮现在了面儿上。
原以为姐姐是来找她说话呢,竟是提着东西要去送别人,这江楠原是这么考虑不周的人么?还是现在羲谣在府里越来越吃得开,她就眼里根本看不到她这个侍仪妹妹了?于是便随意说了个理由,打发江楠走了。
江楠心思细腻,怎会觉察不出来,想也是疏忽了,从前只想着几人关系走的近,并未考虑这一层,吃了冷眼才给自己深深地提了个醒,在这府上可别觉得面上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说不定哪时候说错句话,办错件事,那情谊多多少少也就变了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