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夺储
现在的局势是表面上一派祥和，毕竟主君还在呢，其实暗地里早就已经风起云涌，羲谣在前面的探子来报，最近朝臣没有什么明显的大动作，倒是出现了一个与皇子继位不同的声音，那就是好像有一股强硬的势力在支持硕亲王，理由是皇子年幼，硕亲王战功赫赫，当年又是先帝最为重视的皇子，于情于理都有资格继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不合祖制，历来都是皇子继位，从前余姚九黎士族时候就一直这样沿习了多少代，怎能随意更改？这样一来不就将祖制的遗训不当回事了？一旦如此便会从此卡开始埋下一个王宫之间的储位相争的种子，每逢君主年号更迭之时，难免会引起遭乱，甚而掀起不必要的血雨腥风，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羲谣道。
“娘娘，礼亲王他不会是这样的人吧？他怎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那些传言是捕风捉影也说不定啊？”流沙紧张的说道。
羲谣又何尝不念及孟祯屡次对自己有恩，她也知道现在流沙这样紧张，也是因为担心慧生，若是放在旁人也便罢了，面对董其姝，她早已放弃了手软，但是面对这个本不应该站在对立面的孟祯，她就为难了。
“我知道，一切都还不能确定，所以你也不必紧张，再等等看吧。”羲谣道。
“刘兰青，明天你去请一个人来。”羲谣将自己关在梢间书房内一整天，根据现在掌握得现有消息，分析局势，已经在心中摆好了几步棋，当然这盘棋也还只是雏形，后面该怎么下也还是未知数，而现在再不动手就怕到时为时已晚，只能瞅准八成把握的旗开路。
次日，羲谣让人备上了上好的茶点，早已经候在暖阁中，等着孟宪来。
孟宪不管来不来，都应该不是一步败棋，试想他得知要与她单独会见的时候，就应该会猜到是为何事而来，来就说明此事成事一半，不来就说明无心与她联手，但是即使这样，羲谣至少也未与他透漏心迹，这样一来也不生枝节。
不过他若是聪明，就铁定会来，而他本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所以羲谣断定他一定会来，于是一早便已经准备好了候在东厅等他。在此之前，她也是做了许多的斗争。
在这样的时候，她不能走孟祯这步棋，原因很简单，首先她和孟祯的朋友情谊，在继位大事上，她还没有把握他会让她，另外，孟祯的势力已经太大，他根本没有必要与她联手，甚至很有可能让他知道她想要扶持玉祁的时候，就是他们针锋相对的时刻，她没有办法使自己将这一种场面提前推到浪尖，但是她也知道，这种局面很可能无法避免。
为了玉祁，为了丹丘，还有主君，她必须得胜，至于孟，到那时她自会给他尽可能高的荣耀，再去赎回他多年来的相助之恩。若是事不如愿，她就退而求其次，即便让孟祯接位，也不能使得董其姝得逞。
“娘娘，礼亲王来了。”刘兰青来报。
“快请。”羲谣退下侍从，待寒暄两句之后，开门见山的道：“礼亲王应该知道本宫单独诏你来所为何意。”
孟宪故作闪烁道：“臣下愚钝，上恕不知，还望娘娘明言。”
“早在大皇子还未被废的时候，主君就已经明明白白布排了孟璨还有孟祯、孟哲他们作为顾命亲王，巴图、徐公茂等朝中六位大臣作为顾命大臣，这中间数得你位份尊重，又为朝廷建下赫赫功勋，却独独少了你的名字，旁人自觉的没什么大碍，也无人上书为你鸣不平，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主君立他们的时候，怕是糊涂了，把你遗漏了，奈何我身在后宫，又不能为你请命，只能暗自叹惋，要知道……大皇子时期，你都不被重用，可见是主君中箭重伤之时，你自作主张带了姐姐去大帐那件事引得主君生疑以来，便再没有得到主君的信任了，我却知道，你何尝不是向着我们姐妹，生怕姐姐见不到主君最后一面留下惋惜呢！你的好意别人误解生疑，我却是感佩在心的。”羲谣婉婉道来，这一番话，句句直中孟宪的心底要害，句句说的他十分受用。
“我只听得他们说皇嫂名言善解，处理后宫事务杀伐决断公正不阿，将王宫诸事料理的井井有条，一派繁花似锦，今日听得皇嫂一番话，才算是真正领教了皇嫂的仁心仁德，臣弟…..如今能够得皇嫂这般挂怀，还有什么遗憾呢？臣弟拳拳赤心，怕的就是没有人赏识，现在得皇嫂如此信任，实在是臣弟之幸！皇嫂但凡有什么叫臣弟效力的，只管说就是，以后，唯皇嫂是瞻！”孟宪来之前就已经猜测到几种羲谣会向他阐明的立场，早就是有备而来，自然是看形势给出反应了。
羲谣起身将跪着的他扶起来，连连点头道：“皇弟先不要这么客气，话虽这样说，主君现在的病情还是令我伤心呐！……”说着，羲谣用纱绢揩起了眼泪来，孟宪自是看得出来，她这举动一半是真，一半是向他传达现在主君的病情果真是不久于世的事实是真，于是安慰皇嫂节哀，又问道现在有何安排。
羲谣顿了一会儿，道：“前朝的时候，久未曾有过主君临终前留有遗诏的事，也倒不知道主君是否有过安排，但你知道，主君现在头脑已经不甚清楚，他在这种时候立下的遗诏，也不是全然可以采取的，所以这段时间，我正在叫奴婢们探听着主君那边的动向，若是没有遗诏和遗训……”
孟宪道：“这留或者不留，到时候准备完全，那还不都是一张白纸几个黑字的事情么，不足以畏惧。”
“主君想来疼爱玉祁，他便是留有诏训，也跑不出去会是玉祁，只是怕是有人从中祸乱也说不定，这事到可以先抛开不谈，只要是礼亲王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候玉祁继位，他年纪尚小，要说护国理政的大事，恐怕就要指靠他皇叔你了。”其实这话说不说，孟宪也心知肚明，他这个皇嫂平日做事为人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反而是令人生敬的那种人，对与她合作，他还是充满信心的。
现在把孟宪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再后面的就是八大掌旗亲王了，因为历来商议接位的人选都是由掌旗亲王共同决定的，孟宪手中有一旗，姐姐作为王后，在主君殡天之后，可以接任他的两黄旗，这样一来三旗到手，羲谣便开始打起了剩下几个旗主的主意。
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小细节，说主君已经秘密立了诏书，放在金漆盒里。
另外有人报说紫萱前一天她曾抱着一个盒子大小的方形物件去了西宫，那东西盖着一层布，看不到是什么，想必定是个匣子，还很有可能是主君的继位诏书，董其姝是想在继位诏书上下功夫，她真是太天真了。
莫说羲谣心中有把握十有**主君会将传位诏书立玉祁为继位人的可能性十分大，她都不敢指望那薄薄一张纸，平静盛世来说，遗诏可能会发挥到可用的效力，但是现在的大争乱世，前朝的暗流涌动，有的是虎视眈眈的觑位者，他们各个都势力强大，到那时候，有一万个办法可以将那张遗诏变为废纸，那张纸的震慑力实在是不值一提。
到时候她铺排好当朝王宫和掌旗都统议政大臣，董其姝抱着一个做了手脚的诏书，无疑以卵击石，不过现在事情进展顺利，她还尚有时间理一理董其姝那边的猫腻。
第136章 替换
得知紫萱被别人替换，董其姝自然不满羲谣坏她好事，一反常态怒气冲冲的带着人找上了门来，羲谣见她来势汹汹，倒是没有料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贵妃娘娘的铁腕，这些年在后院，我也早有耳闻，不过做事总要讲出个道理，紫萱在主君面前伺候的好好的，她也没有犯什么错，就这么突然地把她从主君身边替走，不能说服人心，我来也不是存心要和你作对，实在是这丫头回来哭得伤心，叫我来施个老脸，像你求情来了。”董其姝刚刚复位回来，羲谣没想到，她不仅是位份回来了，那当年的脾气和劲头仿佛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她这一番相当于质问的‘求情’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想不到，但是没有依据，她又如何会轻易动手？
羲谣不紧不忙的引她入座，道：“姐姐何必生气，姐姐虽然位居西宫，在我之下，不过，不论抡起当年进王府的时间还是资历，你在我心里可都是个值得尊重的姐姐。”羲谣还不是个一点不记仇的圣人君子，想到自己浑身的根疾都是落她所赐，并现在就算是过去了，她这不依不挠的样子也不免使人生厌，遂即跟上一句道：“当年姐姐做出那些等不得大雅之堂的腌事的时候，我都不曾记恨于你，现在又怎么会不尊重你，高高的将你奉为上座，叫你声姐姐呢？”
羲谣前面话还说的客气，见她根本听不出来，跟上的几句则直截了当打了她脸两巴掌，即使没有动手，董其姝现在也觉得脸上火热热的，奈何她的罪则是当年主君亲自定下的，现在即使是被她明朝暗讽，又没得理由反驳，也只能闷不吭声了。
羲谣这才回到她的来意上，没得商量的余地，道：“你要让紫萱再回去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将她调到我宫里来，因为这丫头梳头好看心又细，我看这喜欢，还没来得及问她是否愿意呢。”
“娘娘就因为这个把她从主君身边弄走？你就没想想主君会怎么想？你若是还执迷非要这样做，我们自会去找主君理论。”董其姝自打知道紫萱被替，根本无法按耐得住对羲谣的愤恨，现在已经是尽力克制，可还是态度强硬，
“哦？”要打小报告威胁？羲谣拂拂衣袖道：“前两日有人来报，说紫萱常常旷岗神出鬼没，常常在后院墙处，趁着夜色悄悄的爬出去，不知道是见谁呢？”
董其姝只知道要她抽着晚些时候没人看见的时候来见她，还未曾细致到问她从何处溜出来，此时转脸看向紫萱，她那一脸的心虚就叫她明白羲谣说的不是空穴来风，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说她爬墙，证据在哪里？还说经常爬墙，谁看见了？再说，你为何不在当时发现的时候就制止？现在才说，即使是真的，逻辑上哪能说得通？若是真如你所说，你也免不了包庇的嫌疑！”董其姝自认为她不可能有证据，力争言辞。
“看样子姐姐是要把这事死磕到底了，那我也就不跟你遮三隐四的了，我只怕是面上说着看中了紫萱想要给她留一个好名声，叫她好好的再服侍几年出宫去，既然这么不领情，我也是没有办法与你直说吧。姐姐说得好，我自然在她从前翻墙出来的事不知道，不然又怎么会置之不理呢？我是刚刚才知道，于是即把她调离了主君身边，这样一个行事诡秘的女子，怎么还能侍奉主君？这就是真实要替掉她的原因。”羲谣道。
“既然你是刚知道，你就没有证据，你就不能这样做，恕我们没有办法领你的情，因为那都是多此一举。”董其姝扭头不睬。
“我是没有证据，但是紫萱姑娘经常爬的那墙，已经走的墙下不生杂草，墙头落下了痕迹，这还需要证据做什么？要不要把主君宫上的人都召集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到底是谁爬上了那堵墙？恐怕结果还是跑不出去紫萱姑娘吧？”董其姝一惊，立时失了不少气势，羲谣跟着走到紫萱面前，问道：“紫萱姑娘，你说说我把你替来我身边，是不是在保护你呢？你领不领这个情，自己想吧。”
紫萱哪里有董其姝那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定力，早已经崩了防线，下跪大哭起来。
至此之后，主君的身边就换成了羲谣身边的贴身丫鬟昕儿。
“怎么紫萱换了？”羲谣这天来看孟，孟顺便问了问。
羲谣不敢跟她说紫萱暗自里做的那些事，怕又惹得他生气，也早已叮嘱了后面的人，谁都不允许在主君面前胡言乱语，若有差池，定会治罪，倒是保证了孟这段时间里耳根清净，耳根清净，心情自然顺畅了许多，现在脸色看起来比前些日还要好得多。
羲谣回答道：“她犯了个错，被人告到我这里，还打碎了些东西，我见她做事不仔细，就不敢叫她留在你身边。”
“那丫头平日里还算小心，王妃不必这么紧张。”孟感念她对他的事上心，却又念着紫萱侍奉他辛苦，于是便要替她说说情，看到羲谣脸色笃定，早已经下了令，也就没再继续说，毕竟谁侍奉都是一样，何况这个眼熟的婢女，记得曾经是跟着羲谣的，是除了流沙之外最近身的婢女，看样子她是生怕出什么岔子，将她自己最信任的人都放在他的身边，她这样用心，他又怎么好不领情。
羲谣道：“主君仁厚，但是妾身就不能不小心，侍奉主君的人，来不得一点差池，不然我是不放心的。”这一句话也就将换掉紫萱的事带了过去，再没人提起了。
且说羲谣在此之前早就已经叮嘱过昕儿，来了主君身边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毛手毛脚，发现什么有什么异常的人在他身边，都要及时据实传报，并叮嘱千万不要向紫萱那样做出翻墙出去这样的拙事，大大方方的出来就是，没得坏心，还怕谁看见？翻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即使心里没鬼，这样做了还能替自己洗白怕是没有人会信。
第137章 华发
“娘娘，今日司衣房差人送来了一些时新的料子，都是江南织造供奉来的，您看早膳后是不是抽点时间去选选？”流沙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些料子你去选一选，捡着鲜亮的颜色赏赐给后院的侍仪她们吧，姑娘们年纪轻轻，也对这些上心，我现在早就已经没这个喜好了，穿什么样的，还不都是在宫里晃来晃去的，舒适就好。”流沙猜她就会这样说，前几次见她忙里不出闲实在没心情选，她也不多话，但是今日没什么人来回事儿，难得清幽，于是也实在忍不住了，道：“娘娘从什么时候就说自己老，我看娘娘正值大好的盛龄呢，你看看这脸上，一根细细的褶子都瞧不出来，干嘛总是这样说！你看太妃们，那个不是穿戴讲究，华锦着身的，你可倒好，阖宫就你跟个管家婆似的就知道忙……”
羲谣早已经习惯了流沙在她面前口无遮拦有一说一，不过这次倒真的有些点醒她，是啊，自己也不过是才过了而立之年，怎么心境怎会如同一个耄耋老人？她知道这与主君有关系，自从看出了主君唯一真心对待的，为之一生追求的只是姐姐的时候，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她就死了心了，于是便老了吧，人未老，心老了。流沙只是看到了她不爱再去精心装扮的表面，又何曾了解她内心？那个曾经以为的最为宠爱她的夫君，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是爱，而是替代，锦衣华裳，蛾眉淡扫，朱唇绛点，又给谁看呢？没意思。
她往前弓了弓腰，尽量的往镜子跟前靠，扯下两根华发，道：“还说不老，这都生了白发。”
流沙道：“你整日操那么多心，生几根白发，也是因为这些琐事催的，和年纪又有何关系，娘娘不知道有一个秀才因为落了榜，一夜之间全部白头呢，可见你这两根白发根本不值一提，只能说明你累了，需要多休息了。”
羲谣笑笑，流沙总是不论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让她不操心，多休息上，可是现在姐姐走了，主君身子又不好，这正是因此，朝前已经开始露出动乱的苗头，一切都似乎蓄势待发，怎能掉以轻心？
“好了，不说头发的事了，衣料这次还是你去选一些赏她们，我也答应你，下次我会去选。”虽然还是没有达到效果，但是看自己话多少奏效了，流沙也算满意，道：“奴婢一会便去办。”
“对了，说到衣料，前两天叫人送去慈安堂的东西，姐姐可收了？”
流沙摇摇头，羲谣就知道会是如此，已经先后三次给婉婉送去一些日常用的炭火衣料等用品，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她婉拒了，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看样子以后的结果也不出其外，也没有必要再送了。
“王后每次皆是一个回答，就是她既然已经身在慈安堂，就是那里的僧尼，他们清茶布衣，她又怎能锦衣玉食？她是去给主君祈福的，只有万事皆合礼数，才能求得善果，所以坚决不受，并且娘娘住的房间也不再是从前住的那所别院，听说娘娘特地向住持要了一间和她们一样的房间，住持极力坚持，她才肯一个人住一个单间，不然可能会与她们十几个小僧尼同住了。”流沙道。
“哦？那老住持用的什么法子说服姐姐的？”
“她是说，王后自是心诚，但是作为国母，为国祈福也是她们的善福，所以保证王后的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小僧尼们一同住惯了，她们非但不感到清苦，而且也相互有照应，但是王后毕竟从前所居环境不同，既是诚心，有心便好，也不能为了显示诚心而执拗而为，到后来伤了身子反而会使得住持为难，所以王后才妥协了，但是和若翎同住一屋。”流沙道。
羲谣点点头，“佛家僧人看事待物就是与常人俗世不同，这个老住持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要说能说得动姐姐的人，还真的是少见，但是她能够一番话就将她说通，也是不简单……”说着，羲谣若有所思起来。
流沙看了出来，问道：“娘娘，您在想什么？怎么说了一半不说了？”
“我在想，这个主持既然三言两语就能说动姐姐，自然是经历不凡的高僧明尼，若是让她劝劝主君，让主君能够免于生姐姐的气，至少在有生之年，他们不会留下遗憾……”
“那您还犹疑什么呢？”
“我犹疑，是因为觉得这法子或许管用，却又不妥，姐姐的性子我们是知道的，一旦她认定了的，就难以改变，这么长一辈子都快过去了，她竟然能恨了主君这么多年，又岂是一番话能够化解的，还有主君，他对姐姐用情至深，却从未换得姐姐的回报，那种失意和伤怀，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掩埋呢？”其实羲谣后面还想说，正是因为姐姐的若即若离，心却始终将主君拒之门外，使得主君彻底心殇，才会将她，将小满作为姐姐的化身，这种话，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还是算了，一切皆有因缘，惟今之时，也只能让世间和天意化解这一切。”羲谣黯然叹息道。
“娘娘。”流沙上前，半跪在她面前，道：“有些话娘娘不说，旁人或许不知，但是流沙瞧得真切，你总是替主君还有王后想，但是你自己心里的苦，又向谁倾诉呢，流沙知道，你一直对主君一心一意的，流沙也相信，主君不可能对你无心，男人嘛，得不到的总是分外挂怀，然而到手的又不知道珍惜，说不定回过头来，他会发现那个最好的就是未曾珍惜的呢？”
是啊，照流沙所劝慰的想来，她、婉婉还有小满姐姐，她们三人中，只有她成宠数年，虽然失去也实在朝夕之间，但是终究还是拥有过那么久，又有什么好自怨自艾呢？可是为什么即便如此，在小满姐姐来了之后，将主君所有的关注和目光吸引到她那里去的时候，为什么她还是会感到黯然神伤？痛的几乎不能自已？那才是真正的眷恋吧？原来一旦爱上一个人，他所有的时间都给你，也是不嫌多的，而一旦离开，你算是曾经拥有过他的全世界，也会在他走的时候感到天崩地裂，那种时候，任何人都是自私的。
她于是更能体会到为什么姐姐会在肖靖死了之后那样心如死灰，为什么宫南瑾用尽毕生的力气也要和她们相斗，为什么董其姝总是无中挑起事端，除了她们本身的性子因素使然，还有一个不能或缺的缘由，那就是爱得深，就陷的深了。
有人在爱中如她自己，将所有事情都抛诸脑后，就只为了自己还背负的责任而忙碌的活，有的人则步步沦陷，迷失了自己，甚至弃了安宁，甚至丢了性命。
第138章 登门
梳洗用餐之后，流沙按照吩咐去将衣料的差事办下，羲谣难得半日闲空，在暖阁中隔窗绣起了花，这苏式绣法格外纷繁，才学会的她正在喜好的当头上，现下正穿针引线一丝不苟，细致非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娘娘，礼亲王求见。”没过一会儿，刘兰青来报。
“他来的正是时候，请吧，上一壶好茶。”羲谣说着放下手中的绣盘，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装，端坐等他进来，要说这礼亲王做事很有分寸，若是没有事，他是绝对不会唐突前来，如今既是来了，羲谣心中暗道一个好字，全因她早就已经打算在暗中与这孟宪来一个长长的拉锯战。
要说为何是拉锯战，这上次联手的事已然确定，但是再行商议大事之时，谁先走出第一步，尚不能忽视。
羲谣想着若是她召见孟宪，这就显得她太过操切，孟宪何等聪明，若是叫他看出来自己是格外重要的一张王牌，反而不好办，一是不能叫他觉得自己是拿他当作救命稻草一样失了份儿，二是更不能叫他从她这里还未出手便叫他看出来自己行事没底对她失了信心，所以与他合伙，这既得走心，又得等，虽不是必须要天长日久的一直等下去，那也得从长计议，最好是等到他主动前来，事情就好说的多了。
如今他自己先耐不住找上门来，就说明第一回合先发制胜，于往后的大局来说，都是有利的，羲谣怎会不欢迎他来，不高兴相迎呢。
“这是稀客，也是贵客，小青子我吩咐你把年初新供上来的好茶沏上，可是遵照我的嘱咐办了?”刘兰青机灵，主子往常从来不会因为泡什么茶还说出这么大长一句话，看样子这礼亲王来的不一般，那正如主子所说是贵客，一边往茶杯里面倒着香茗，一边道：“娘娘特意嘱咐好的，奴婢岂能忘了，这用的水都是今早心采的晨露水。”跟着一一端上，到了孟宪这边，又道：“王爷您尝尝，这茶甚好。”
一来就得了很热情的待遇，明显羲谣将他高看一等，孟宪也很高兴，毕竟在他哥哥那里，自从大帐之事往后就不再怎么受待见，这就像是一堵墙挡住了他的晋升之路，当时非但没能谋得主君之位不说，就连为官之路也一并戛然而止，要说他心里怎能没有怀才不遇的苦闷，怎能没有被误解的怨念？他也只不过是提前打好皇兄不能魂归的打算，并没有打算篡位谋权，却又奈何命运开了一个玩笑，这些都不能再想，想起来都是不济。
“皇嫂这般客气，道叫臣弟惶恐。”孟宪小嘬了一口茶，盖上茶碗，不失分寸的将茶碗放置到旁边的桌上，道。
“皇弟不必客气，你我叔嫂意同志和，让我们做一个自古亲人相敬相帮的表率。”这话里已经明显的流露拉拢之意，却又丝毫没有下作的意味，又是给孟宪吃了一个定心丸，使得孟宪连连点头。
羲谣问道：“最近前朝可有什么动静吗？”
孟宪道：“自从主君的病情越来越多的被人所知之后，前朝已经开始可以闻听到不同的声音。”
“不同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羲谣忍不住好奇道。
“是的，目前来说，起初有一众人是拥护睿亲王（大皇兄孟）的，但是大皇兄现在许是因为早已到了不争之年，昨日，他已经明确表态，不争皇储，但是又表态要拥立皇子继位。”孟宪道。
大皇兄无心掺杂此事，羲谣已经有了预测，因为当年主君中箭重伤躺着的时候，借以此事装病躺了几天试探这些兄弟有无造反之心之时，孟都是毫无动静的，这个当年婉婉姐姐可是告诉过她的。另外他的那两个儿子孟朝和孟阳，已经被主君封了极高的禄位，更是极力主张他们的父亲效忠主君，孟应该没有什么威胁，他主张立皇子，他手中握有正红旗和镶红旗两大旗，是为八旗议政大臣之首，要想让玉祁继位，没有他点头是不行的，看样子就要想办法将他也拉到自己的战壕中才行。
“然后呢？”羲谣问。
“顺亲王（孟哲）现在好像是又活跃起来了，他可是个难题呀。”孟宪叹气道。
“礼亲王何出此言？”
“他执掌正蓝旗，可是我的门人探听到，他早就已经私下里和我七皇叔家的孟昀还有孟洛两个叔弟以及叔妹孟兰琪等一些远亲王公，私下暗自结交，反心毕现，正在那里跃跃欲试呢。”
羲谣皱起了眉头，道：“主君为了余姚受苦受难的百姓，这些年来一直在浴血奋战，只为了成就大业，就百姓于水火，同时也是为了九黎孟氏打下大好河山，留下万年基业而出生入死，他孟哲非但没有能够竭力相助，反而私下里作出这等伤主君之事，他就是有十个头，都不能够砍得。”羲谣又想起孟危急之时，孟哲带着人马冲入大帐，早就行过图谋不轨之事，便又道：“这也不意外，早在那时候主君中箭重伤之时，他就听到风声一路驰骋马不停蹄的冲到主君跟前，那时候他就已经要反，若是不是主君早已又防备，他早就得逞了，主君待他仁厚，根本没有治他的罪，他却直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孟宪道：“五哥性子急躁。”
“她何止急躁，他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能一剑斩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这不是忤逆悖伦是什么？主君不重用他，必是由此看出他不仁不义，而正是此举反而激恼了他，但是试问有谁会对一个杀生母的人为之重用呢？其他的我是不知，但是他自拔剑挥向他的母妃的时候，这个人就已经尽失人心了，还会有什么人会支持他呢？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唯独他无一人推举，他就不曾想过么，还不一心的辅佐君主，倒是被你的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叔弟蛊惑，现在看来，他不仅仅是忤逆，更是昏聩！”
孟宪对于羲谣的这番点评深以为意，这些话说的刚毅果敢，当着他的面，不仅丝毫没有问及他的看法，更没有给他五哥留一点什么情面，遇见不忿立即就当头劈来，看得出她这皇嫂不仅仅是有着后宫女子所缺少的眼界，更是敢说敢做，并且事事据理，让人难挑其短。
第139章 玉镯
对于如何应对孟哲，孟宪心里是有打算的，不过他还没打算说出来，只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态等着，想要先看看羲谣想怎么做，孟宪肃了肃眉，道：“皇嫂说的有道理，自古都是礼孝治天下，五哥从前做得是太过分了，不知皇嫂有何应对？”
羲谣本也没有把孟哲放在合作的名单上，孟宪就是不问，她也会直接表达立场，这适才被问起了，遂当机立断的道：“我们先不说他了，我现在担心的倒是硕亲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孟宪自然之道羲谣缘何出此言，估计硕亲王在前朝的位高权重也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非但如此，这两年来，硕亲王的军队所向披靡，跟着主君的时候便屡立奇功，现在主君身子有恙，他也早已经能够单独带军作战，前方捷报频传。
唯独提起孟祯，羲谣欲言又止，这种犹疑也是她自己不安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这个恩人之间的利益关系，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已经容不得她不去想对策，“礼亲王拥兵权重，现在又刚刚拿下了宁远，如今以休战整顿军务为由，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班师回京，谁都看得出来，锦州一战紧接着为好，但是他选在这种时候回来，恐怕也不只是歇兵吧。”
孟宪道：“四哥手下掌管八旗人数最为众多，并且作战最为神武的正白旗、镶白旗两旗，在朝中威望无人能及。”
“所以，若是他真有什么想法，没有人能阻拦得住是吗？”羲谣眼睛转向窗外的海棠树，心不在焉的问了句，孟宪也没有直接回答。
羲谣深吸一口气，回转身来，立了立身子，道：“硕亲王，我们也先暂且不提吧。”
孟宪这就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五皇兄还有四皇兄都暂且不提，是她觉得他们还不足以构成威胁，还是打算捂着耳朵偷铃，得过且过？这第二种可是万万使不得的，除非她还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在筹划一件多么凶险的事情，虽然他们的联手，筹谋继位的事，不算是篡位夺储，上不负于主君，下不会影响民生国计，也不会违背人伦道义，但是毕竟这件事，不论是后宫西宫董贵妃，还是作为两旗都统的议政大臣之一的四哥，或是磨牙擦掌枕戈待旦的五皇兄，哪个对手都不是好对付的，一旦得胜则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一旦败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知道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娘娘这个也不提，那也也不说，可是胸有成竹？”孟宪有些着急，不禁面有忧色，道。
羲谣揉了揉额头，道：“急又有什么用呢，急很多事情也不能顺着你的意思行进，我的意思是，孟哲就是纠结了再大的势力，我们也不能与他同流，一旦与他掺上了关系，那么这样一来，咱们的德行就与他合为一谈了，那样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我自己，另外即使胜了又会如何？他这样的人能够善待他的臣民吗？他现在与孟昀、孟洛他们酒肉同聚，难舍难分，那都是有所图谋，他们若真的是事成了还会这么好么，我看倒是难说。至于硕亲王，他则恰好相反，他是个难得的忠臣良将，又手握重兵，当年先帝也是有意将皇位传给他，只是碍于他年幼不经事，后来的事我也不再细述，总而言之，他是真的很有胜算，所以我们就能不能轻易下决策，现今之计，只有先看看大皇兄的意思了。”
“对啊！”叫羲谣这么一番分析，孟宪排了一下腿，恍然开通道：“实不相瞒，前两日面对这么复杂的局势，臣弟也是一头凌乱，不知如何应对，皇嫂此话叫我茅塞顿开，大皇兄如今正在观望的态势，他也未曾说过要支持哪位皇子，他是不是就等着娘娘你，或是西宫娘娘谁的，主动去向他投好呢？”
“你说的不无道理，大皇兄是什么人，他说一句话，就连主君也得听上三分，所以他既然早就说明了要拥立皇子，那就说明咱们就有机会，更何况大皇兄早在玉祁六岁庆生的时候，就送他一个缅甸的玉如意，将如此贵重的礼物送给玉祁，足以看得出来他对玉祁的喜爱，更何况，姐姐当年备受先帝信任的时候，也常常与大皇兄共商计议，这份交情他又岂会忘怀。”羲谣说完，却又话锋一转，表示起了担忧，道：“只是，我却还有一个顾虑。”
“什么顾虑？”孟宪立即问道。
“当年，早就风传大皇兄与代妃娘娘的事，若是此事当真，他又会不会站在硕亲王那边呢？”
“四哥是代妃娘娘所出，也是代妃娘娘最为喜爱的皇子，若是大皇兄真的曾经与代娘娘有私情，那么他自然就会看在她的面子，帮助四哥。”
“但要真是这样，大皇兄为何又早早的放出话来说拥立皇子呢？”羲谣凝神思虑着，“莫非……”
“莫非如何？”
“莫非大皇兄的‘皇子’二字不仅仅指的是当朝皇子，连同先帝的皇子也包含在内？”
孟宪道：“这些都还只是猜测，若想知道实情，我看只有是会同大哥探问一番了，不然，你我在此也论不出真假来。”
羲谣幽幽的道是，但是却另想着，大皇兄即使是当年与代娘娘有情，但是他也不会置现在的偌大家业不顾，他不仅仅考虑自己，也会为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孙子着想，所以在现实面前，他不得不权益一番。
所以，羲谣反复斟酌起了他的‘拥立皇子’这四个字，若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拥立孟祯，又何必说出‘皇子’这样大概念的字眼来，让人第一联想到的就是当朝皇子呢？看那样子他还是没有决定的，只是给自己一个更宽泛的选择。
另外……“礼亲王，现在主君尚还安好，我不好去见大皇兄，只是还要拜托你给我转送上一件东西去往睿亲王府。”说着，羲谣亲自转身进去，取出了一个什么捧在手中，是用蜀锦绣金牡丹的锦帕包着，她轻轻的打开，只见一只熠熠闪着灵透光晕的天灵玉镯闪现眼前。
“这个一看就是稀世珍宝，好玉呀！”孟宪道。
“这当然是稀世珍宝，这是我母妃临去的时候亲自戴在我手上的玉镯，已经在我家穿了三代。你将这镯子转送于睿亲王手中，告诉他，我这玉镯，三代闺女戴在手上，皆是嫁于一国主君，彩头好，可以保命护身的，他的孙女即将摆周岁礼，这是我送她的礼物。”羲谣知道这个镯子他一定会收，因为他曾经送给玉祁的礼物贵重，她回一个重礼也是情理之中，她说的这话也不算过分，即使孟没有将他的孙女嫁于王室的念头，但是这镯子一送，这话一说，又何尝不是给了他一个权势的承诺？孟祯能够给他的权势，永远不会超过玉祁，因为玉祁毕竟年幼，只要玉祁继位，孟就能作为皇伯父摄政，这一点就是一个杀手锏，由不得他不心动啊。
第140章 天命
孟宪接到了羲谣的玉镯，次日便去了睿亲王府，并于当天下午就书信一封转至东宫，向她详述了孟接到礼物时的喜悦之情，看来这一步走的甚为顺畅，羲谣就明白了大皇兄其实对于她的主动示好还是颇为重视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宫中听惯了前朝的风云涌动，羲谣早就熟知了他们为事的暗路，先送玉镯探路，要比冒冒失失前去袒露心迹好得多，一是对孟的态度有所察觉，再就是不至于在主君还好端端的时候，就开始过早的筹谋继位的事，给人留以不忠不贤的口舌。
然而她知道，这事儿就得提早，若是真的等到主君龙驭归天，那就已经晚了。
”回禀贵妃娘娘，主君今个儿不在宫里，他出去了。“侍卫对前来送点心的羲谣说道。
“主君出去了？他最近身子不好，怎么能出去呢，若是累着或是叫风吹着，你们该当何罪？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羲谣一听主君出宫去了，难掩怒色，训斥了几句。
“娘娘恕罪，主君说是走不远，并且非要去，我们拦也拦不住啊！不过小的看着主君今日神清气爽，分外健朗呢！”一个嘴巴灵巧的侍卫连忙道。
“你们说的倒是好听，若是真的有什么差池，看不把你们一个个都挨板子，以后他要是非得出去，你们就去一个人赶忙的通报我，可记得了？”羲谣道。
侍卫们连连点头称是，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忘了问，羲谣想起来便道：“没说去哪里吗？”见侍卫都连连摇头，她也就没再多问，叫人把食盒拎进去，嘱咐他们等着主君回来之后用上一些，便带着流沙回去了。
孟只带着两个御林侍卫，还有黄靖策马去了慈安堂，一开始孟也未告诉黄靖是要去哪里，也是行了三四分路程的时候，黄靖就瞧出来了，这不是去慈安堂的山上那条道吗？知道主君这又是念王后娘娘了，心中不免的涌上一阵酸楚，只是这次也不知道会不会只是在院门外候一阵儿就走呢？
到了山脚前，孟这次先将马寄在山脚下，带着几人爬山而行，半山腰上就已经歇息了三五次，他坐在大石头上，呼呼地喘着气，道：“黄靖，你别看我这次爬山得歇息这么两回，那是因为我最近身子有恙，从前的时候，莫说这一座小小的山峦，就是那大虞的东华山，以险峻高耸入云而著称，本君可是一口气儿爬上去不在话下，就在前些时候，你也看见的，带着大军一路驰闯数千里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事。只是现在啊……”孟扭转脸去，看着远处的丛林树海，山间云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黄靖上前去给他拍抚着后背，道：“主君万岁金安，定会福泽万年。”
“哪有人会万岁，哪有福泽能享受万年呢？你们整日里这么说的本君心花怒放，但是本君又何尝不知道，那也只是一种期许罢了！”孟说着，站起身道：“走吧！”
黄靖连忙跟上，劝着：“主君请要紧慢着点，咱们今日时间充足，就是慢着走过了午也就上去了，可不能累着呀！”但孟早就已经习惯了从前的步伐，即使是重病在身又怎会听他的劝告？还是一步两个台阶的迈着矫捷的步子上山，终于还是耐不住体弱，猛咳嗽了几声，居然咳出了血。
黄靖见到血吓得肝胆俱焚，连忙冒死阻止他再往前走，孟怒斥道：“都已经来了，你总不能不让我上山去，半山腰回了算什么？”
“可是主君现在已经吐血了，你要是再往前走，就在奴婢身上踩着过去吧！或是一剑吧奴婢杀了，您提着奴婢的头上去！”黄靖死活不依，就是不肯他再往前走，因为白太医早就千万叮咛，对于他的病情，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今又咳出了血，他怎敢再叫他执意耗费体力？黄靖此时是哭的涕泪交加，死死地挡在他的身前。
“唉！”孟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深远的远远望向慈安堂的位置，只好停住了脚步，他缓缓的道：“从前近在眼前，远在万里之遥，从未想到就连近在眼前都是一件万难的事了，黄靖，你说这是不是都是命数所定？”
黄靖不敢让他再伤神劳力的，连忙道：“主君何曾与王后娘娘远在万里之遥？主句与王后娘娘伉俪情深，王后娘娘如今在这里祈福正是为了主君您！”他说的话至情至理，孟也无话，片刻后，他点头道：“是啊，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换了她片刻的原谅，这次她终于是为了我而去的。”
回去的路上，黄靖一路提醒着主君慢些，好在南国山间的景致好，马蹄踢踏，缓缓前行。
一个当朝的至尊，作为万人朝拜的主君，竟然也会如此无奈，求一个心念的人毕生不可得，黄靖忍不住心下唏嘘。孟问道：“黄靖，你是不是在想，本君有着三宫六院那么多的妃妾，怎么还会如此孤独？”
黄靖对于这个问题不敢作答，只得擦着花边球道：“主君身边有众多用户您的忠臣良将还有许多与您通脉相亲的王公亲族，更是百姓所景仰爱戴，主君应是万人所感，人人都想亲近的，您又哪里会孤独呢？”不过说完这话后，黄靖也觉得说的有点不实在，遂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主君如今觉得孤独，可能是因为想念王后娘娘，毕竟王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您的正妻，您对她自是与旁人不同。”
孟道：“你兜兜转转不跟我说心中真实所想，正如本君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敢跟本君表露真实的心迹，她则不同，她历来恨则恨，爱则爱，从不刻意遮掩，不会轻易为利诱折腰，她所想的永远都是她真视的人，她样样都不同，正是因为她的不同，本君很早就被她的个性所折服。”黄靖不知道该如何接应，正在惶恐之时，孟却顾自叹道：“今日没能登上山去，没能去了慈安堂却是彻底了断了我的执念了，这何尝不是上天又再给我的一个警示：你是孤家寡人哪！孤家寡人！这是天命所定，都是天命，不可违的。”
第141章 虚弱
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津黄昏之时了，羲谣远远的候在中宫院内，看见孟终于回来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急忙迎上去，道：“主君去哪儿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用过午膳了吗？”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孟对于她的问话始终都只是一个腔调，不是“嗯，”就是“哦”这样的语气词，根本没有认真回答她的意思，照好了说这可能是不拘小节，但是羲谣总隐隐约约觉得他是不想理会自己，或许是他太累了？本来也有些小自尊的羲谣就没打算再问，见他没有心情说，便吩咐人好生照应着，自己带着流沙回了东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半道上流沙也纳闷的问道：“主子，主君今天怎么感觉好像是怪怪的，他为什么对你说的话至若不顾呢？总不是因为什么事儿惹得他不高兴了？”
羲谣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羲谣躺在床上，还无法入睡的间隙，瞅着顶账发呆，想着今天孟对她的态度，也难怪流沙都看出了与从前不同，然而更奇怪的事，看到他生气，应该是提心吊胆的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了她暗中筹谋继位之事的事，可是她也没有担心，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种沉静是哪里来的勇气，亦或是潜意识里知道他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那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时候同样有一个人睡不着，西宫还未熄灯，董其姝习惯了和着灯光入睡，已经是多少年的习惯，所以此时松儿正守在一旁，准备等着她睡着了再把灯剪灭。
见她躺下了还睁着眼，松儿忍着困顿也不敢说，只能默不发声的守着，生怕出点动静搅得她更发了精神睡不着，那她就不知道得再守多久。然而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她仍然是睁着眼睛，像是着了魔障一般，连眨也不眨一下，常年侍奉她的松儿暗觉怪异，蹑手蹑脚的上前去，趴在她跟前，正在这时，还在想事情想的全神贯注的董其姝一下子看见了突然冒出来在她眼前的松儿，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却又和松儿碰了个正正好，她捂着头唉声怨气的道：“你这丫头在干什么？冷不丁的跑过来趴在我的脸上是要吓死我吗？”
松儿不知道她是在发呆，还以为怎么了，见她没事，虽然被碰了一下生疼，好歹没什么可担心的，也捂着头道：“娘娘都睁着眼睛半个时辰了，松儿还以为娘娘……”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松儿惶恐万分，接下来说什么呢？说还以为她着了魔障？还不被打死！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怎么回应，怵怵的顿在了那里，董其姝气不过的吼道：“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吗？我还没那么短命呢！”
松儿急忙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娘娘千岁，奴婢没有那样想！奴婢也是担心娘娘，所以才会过去看您！”
董其姝正在想诏书的事，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也就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连眼珠子都不曾翻一翻，就难怪松儿疑惑了。
她想着紫萱虽然已经将诏书偷偷调换，但是现在她毕竟落在了羲谣手里，她既然已经将她弄了去，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像她说的那样是为了免除紫萱偷偷翻墙趁夜私自外出的罪责，她这是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不过，紫萱这个丫头早就已经被她调教多年，暗中不仅仅是给了她不少好处，更是有两个王牌在她手里以至于紫萱不可能出卖她，这样一来，羲谣就不容易从她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要说董其姝用的是什么王牌，自然是多年之前就惯用的伎俩，那就是早就差人控制住了紫萱的家人，现在尤其是她的弟弟，她们一家人的香火命脉就在她的手上，还有一个则是早就与她私定了终身的相好的，如今都在她手上，晾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不过羲谣这个人，总是出其不意的使出些奇门怪招，又难免使她担心。
话说回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至少凭她的推断来说，羲谣目前根本还不知道她在诏书上下了手脚的事，因为若是她已经逼得紫萱招了供的话，这边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所以董其姝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换的了心安，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和紫萱取得联系最好是把她弄回到她的身边来，再就是等着，等着主君哪天龙驭归天了，她就可以坐等诏书颁布，将她的儿子玉恒送上皇位了。
“老天爷，吓死了，可是睡下了，娘娘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总觉得她在谋划什么，为什么却好像是瞒着我一样呢？”松儿关上门，提着灯出来，越想越觉得不解，从前很多事，她都是叫她去做的，现在总觉得有些事好像是自己不知道的。
松儿想的没有错，董其姝这次之所以没有让她去办，也不敢让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事知道的人多一个，就增了一分危险，最重要的是松儿毕竟办砸过大事，通过平日的了解来说，她也似乎是个聪明有余，但是若遇上这种细致入微的活计，她便是显得有些粗糙了，所以她便选了性格沉闷不多语，又细致小心的紫萱来替她卖命，不知道松儿知道之后是该叹息呢，还是该谢天谢地呢，总而言之，在结果未出来之前，一切都还不好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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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主君高烧不退，晕厥多时了！？”次日一早，中宫的人便急急慌慌来报，说是昨日回来之后，半夜便开始说梦话，跟着就是盗汗高烧，白太医守了半夜用了药还是不见好转，听得羲谣心惊胆战。
“那你们怎么现在才来通报？”羲谣迅速的披上件斗篷，也没有顾得及头发没有梳起来，简单的拢了一下便夺门而出。
“主君！主君你好点了没？能看见我吗？我是谣儿！”羲谣一边握着孟的手，一边在他的耳边唤着，只见他不时地微微呻吟，仿佛是在说话，但却听不清楚他是要说什么，羲谣望着他躺在床上病入微肓的样子，再想到他十年之前临带兵出征的时候，身着戎装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的让她心生荒凉，一阵烧心般的疼痛，那个披荆斩棘的将军不再同往日一般骁勇，待他这样无助的躺在病榻上的时候，众人却只惦记着如何取他人而代之，接替他的位置。
白太医上前来禀报说可能是昨天身心忧虑的缘故，今日突发症疾，倒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以后更要小心注意着了。
羲谣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想了想，又道：“传令，今后我亲自在中宫侍奉主君，没有我的令，谁也不准私自放主君出宫，违令者比重究其责。”本来今天羲谣是打算从紫萱的口中套出来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但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了，她该做的就是守在她的夫君跟前，让她在为时不多的时日里安心愉悦的度过每一天。
羲谣守在孟身边，眸子闪烁着泪光，很想张嘴说，却又咽了回去，只能看着他，在心中暗暗的倾诉道：“当你对小满姐姐好而忽略了我的时候，我曾经恨过你见异思迁，当知道你将我当作姐姐的时候，我也怨过你对我无情无义，但是现在，当你真的快要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发现我最关注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和他们一样，想着怎么把你的王位抢到手，我才发现原来从前我对你的那种依恋、爱慕、喜欢甚至怨念，全都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只是一种习惯罢了。我恨你对我不真，我又何尝对你全心呢？”说完，眼泪簌簌滚落。
第142章 私问
高高的院墙将东宫围得气势威严，重重把守的院门，很少有人能够随意的出入，更何况自从羲谣掌管宫中正馈以来，早叫人加强了守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金葵沿着院墙小步走了好几个来回，不时地摩挲着双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若再这样兜转于东宫苑墙之外，恐怕没事儿也要被人怀疑了，她只得鼓了鼓勇气，走上前去，将董其姝事先分好了给她装好的银子包，悄悄的塞给两个守卫，道：“是领俸禄的日子，我来叫着紫萱姐姐一同前去，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侍卫打眼瞧去银袋子不小，打手一掂，还算实周，想着主子去了中宫照顾主君好些时日没回来了，现下正是松快的时候，就给开了后门。
二人却没敢叫她进去，差了一个小的进去叫了紫萱出来，紫萱见是金葵正在院门外左右晃着脑袋眼巴巴的瞅着她出来，此时正不断的朝她使眼神儿，也心神意会的快步朝她走去，两人并肩牵着手，去了东宫后面的小花园。
金葵左右瞧着无人，拍了拍胸口，做放松状，这才道：“现在是领俸禄的时候，你出来也不会被怀疑，董娘娘便叫我这时候打点了叫你出来，她担心你现在境遇，千万的叮咛我问你进来可好，贵妃娘娘可有难为你？”这话面上是关心，实则是探听羲谣有没有什么新动作，紫萱是个聪明却又爽直的性子，只顾着感念涕零，道：“多谢娘娘记挂，现在一切都好，来了之后贵妃娘娘就让我做些杂活，还没曾为难过我，你告诉娘娘，最近贵妃好像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医治主君的病，帮他养好身子上，没有顾及其他。”
金葵认真的听着她的每一句话，生怕忘了一个字似的，听她一股脑儿说了这么多，需要些时间记一记，想了想又赶紧将董其姝嘱咐了两遍，又让她背诵了两遍，叮嘱她万不能忘了的问题，又搬出一个来问道：“娘娘问你，贵妃宫里最近可有人来往？都是谁？”
紫萱摇头道：“今日宫中没有人来，即便是有，我也是不知道的，因为我是被安排在后进院儿里洒扫，一般不需上前面去的，所以也大概是我不知道。”
金葵又在努力的记着她的回话，哪里能从她的回话里面听得出来，羲谣是把她安排到了后面，是相当于隔绝了起来，什么也不让她接触，自然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金葵又问道：“贵妃平日都在做些什么？可有出去？贵妃的……”想不起来了，金葵暗自叫苦，这些问题细细碎碎的，又得记着这个，又得想着她的回话，真是要把脑子都累死了。
“哦哦对了，贵妃的气色最近如何？看起来有没有疲累？”好不容易想了起来，就问道。
紫萱虽然不常常去到前院，但也是偶尔能见到羲谣几面的，但是印象中她的神色倒是风轻云淡的，看起来也是面色红润，不像是疲累的样子，就告诉了金葵，“至于她平时都做些什么，听宫上其她的婢女说起来，好像大都是去照顾主君，或是在暖阁里面绣花，我所知的也就这些了。”她又道。
“好好!那我知道了！姐姐在那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也是董娘娘叫我向你转达的。”金葵终于该问的也问完了，该记得也记住了，生怕时间久了再忘了，便也急匆匆的将话说完转身便要走，刚走了两步，这才又想起什么，转回身喊住了紫萱，从袖子中掏出银袋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又才离去了。
紫萱接到了银袋子，怔怔的愣了一会儿方才从感动中回来，想着出来不少时间了，得尽快回去，俸禄等着下个月份再去领，也可以累积发放的，决定之后，就沿着墙角往回走去。
这边金葵回来了，董其姝早就已经等得焦灼，连忙将门关上，问她道：“怎么样，见到紫萱了吗？”
金葵点点头，笑着露出灿烂的小虎牙，董其姝这才放了心，叫她坐下细说，金葵不敢座，弓腰站立着对她悉数阐述了她和紫萱的对话。
董其姝听后大喜，“看来那日主君起意出宫，回来伤了身子，却给我带来了好运气，羲谣本就对主君惜热问冷的，他这个样子，羲谣肯定把眼睛都放他身上了，紫萱的事，她便肯定忘在脑后了。”说罢，返回来想想，又有些担忧，别再是羲谣遮她耳目的手段？别再是以照顾主君的由头，实则是去那里探听或是寻找诏书的线索？董其姝从紫萱处得了东宫的些许动静，时而放心时而担忧，就这么起起伏伏喜忧参半的猜测着，等候着，等着下一次探听机会的来临，等候着诏书的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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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好些了吗？”羲谣难掩喜色，向着白太医问道。
白太医答说：“现在好过预料中太多了，基本上太躺一晚上，便能康复了，这与娘娘的悉心照料不无关系啊。”
她将手中的帕子放回到盆中，拭干了自己的手，再摸摸孟的额头，果然温度不冷不烫了，“真的好了，流沙，真的好了！”她笑里带泪，流沙扶着她的肩头，劝道：“主君现在是好了，您也该去歇歇了，主君从那日回来之后，病情就起伏不定的，您隔三差五的不合眼了，照这样下去，身子也会吃不消的。”
“禀娘娘，硕亲王来了。”宫人来报。
孟祯？他这时候来是为何事？难不成是来看望主君，早不早晚不晚的，未免没有诚意，此前睿亲王孟还有孟宪他们都已经来过，就连那个不同人气儿的孟哲，不屑朝事的大皇子都来了，他若是他真的担心他哥哥，早在前几天就该来的，这么姗姗来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143章 抬级
一眼看见了羲谣，孟祯讶然，他像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瞳色温柔，在她身上短暂逗留之后，才转向躺在床上的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皇兄还未醒来？”他的声音略显冷淡。
黄靖躬身回答是，又简单说了说孟的病情。
孟祯此次没有待太久，就连局外人恐都看得出来，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让人看到他来过了便是，多少显得敷衍。
羲谣还能看不出来？看样子孟祯夺位之心不是空穴来风。
夺位，若是主君逝去了，他要当主君，算不算是夺位？从前没有先例，她也不敢妄自加罪于人。
他一个做弟弟的，哥哥已经重病如此，拖到现在才过来探望，说重了是忤逆不道也是绝对不冤枉的，长兄如父，虽然孟是排行第二不是长兄，但是他毕竟继承了皇权，位同君父，他也不能敢这样造次啊，除了他有心忤逆，再没有第二个答案可以解释他这样的行为。
难道是他见他皇兄现在力不能及了，便根本就连掩饰也懒得？
他这么做不仅绝不是没有原因的，更不是无端为之。
他对孟不屑的表现，只表现出一二，前朝那些敏锐的耳目便能瞬时做出感应和判断。
这也可能是他的一种信号？
大皇子如今还未听见任何动静，看样子他那里是真的垮了。
就看看这件事之后，前面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动吧。
孟祯转身走的时候，又留给她一个难以理解的复杂眼神。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眼神，但是却始终猜不出那里面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除了前世之说，解梦之说，除了他三番五次的像是先知一样在她危难的时候立即出现解了她的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然而现在都还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东宫的好多事都积攒着呢，好在主君明日便能醒了，昕儿，流沙，你们两个都留下，记住，再也不要轻易的让主君出宫，起居饮食都万分注意着点，有什么事立即去回报我。”因为这次孟祯的前来，将羲谣藏匿心底的那些糟粕琐事都勾了出来，使她再也不得不不去面对那些事，毕竟时间开始紧迫起来，形势也貌似更加严峻了。
这几日时常有人来报说孟哲蠢蠢欲动，就连西北的封边候也开始闻风而动。
看来一国之主是一点微恙也由不得。
主君才病了这些天，众人就开始不安分了。
黄靖道：“娘娘圣明，将流沙姑娘还有昕儿姑娘留在这里，主君看见她们，也就像是您随时都在身边似的，有些事儿奴婢拦不住，流沙姑娘怎么得也能够代替娘娘您劝劝主君，主君的身子才能更快的好起来呀！”说着又两行老泪纵横。
羲谣看着黄靖的样子，想起来那年簪花园的时候，见到他跟在主君的身旁，那时候虽不能说是青青年少，但也算是身姿郎建，一看也就是二十郎当的年纪，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主君的病情，猛然间也是憔悴了不少，瞧着比真实的年龄老了不知几岁，那稍许蓬松的发髻，偶有两缕不顺整的凌乱，他昼夜服侍主君，羲谣本就睡的不多，但是一睁眼，他总是醒着、守着的。
“黄公公太累了，这边有流沙照应着，你去歇歇吧。”羲谣忍不住道。
“奴婢想去歇，但是又怎能歇的下呢，一躺下就是担心呐，娘娘您不必担忧老奴，老奴只要能守在主君跟前，那就比什么都满足了，您先回吧，倒是您也要照顾着自个儿的身子！”黄靖执意不肯，羲谣便罢，带着剩下的婢女和侍卫回了东宫。
后进院管事的嬷嬷来问说紫萱怎么安排，羲谣这才想起，当时叫流沙先安排她去后面帮着洒扫，也没有特意给她分派，于是道：“正好流沙还有昕儿这些天都不在，我这里倒是缺个贴身服侍的，就叫她来吧。”
嬷嬷早就听说那丫头是犯了错来的，从始至终没拿正眼瞧过紫萱，更是私下里少给不了冷眼，这冷不丁的贵妃要把她招到身边来，心下不免的忐忑，怕她在娘娘跟前说小话，随即道：“娘娘，可不敢，抛出去这丫头本来是董妃娘娘跟前不中用退下来的不说，她也是个手脚不干不净爬墙钻洞的主儿，要是把这么个粗拉丫头放在您这里，奴婢真是担心呐，流沙姑娘虽是不在，这屋里头还有十几个机灵的丫头呢，我跟刘麽商量着给您提上两个中用的来岂不更好？”
羲谣一听她为了个丫头跟她说这么多话，眼睛就生出了疑色，嬷嬷见了惶惶然，连连磕头道：“奴婢不该多嘴，奴婢也就是为了娘娘您着想。”见了刘妈妈颤颤巍巍的拄着一个雕牡丹纹紫檀手杖进来了，连忙说给她听是不是这个理，希望刘妈妈替她讲话。
原来这个嬷嬷是才接替了退役回乡的老婢女的差事才不到半年，从来了东宫便一直在后进院里管事，这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平日本来在后院为差的时候被捧着，这乍一来了主宫，又是位及尊贵的东宫当差，就有了落差，管理的那些个婢女各个都是在这东宫有来头或是有年岁的，上下都吃罪不起，哪像是以往在后院，都是主君不常关照的妃妾，这忽高忽低的变化，使得她整日心情也不见得多好，管理起手下的人来也不甚顺手，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欺负的，便将紫萱从上到下修理个遍，没少了调教折磨。
刘妈妈对这些人都好，后院嬷嬷又不常上前面来说话，这时候提出这个请求来，她便明镜似的知道这嬷嬷定是拿着那丫头不知道怎么踹打来着，想来那丫头虽然话不多，看似也老实，不像是个气性大的，想是嬷嬷多虑了，不过她又岂能不知道羲谣的意思，她自管是把那紫萱弄到自个儿跟前，定不是没有缘由的，于是只好左右和了和稀泥，既让嬷嬷放心，又消除了羲谣对她的疑惑，最后紫萱还是提了一个品级，进了东宫正院，做了二品婢女，可以近身伺候贵妃。
第144章 暗藏
紫萱端着茶壶进来，刘妈上前伸手在茶壶上一模，又打开壶盖看了一眼，道：“泡的是竹青，这个温度太烫，这个季节，烧开的烫水，放置刻把钟，入口偏热，不烫口的温度最为适宜，你去换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羲谣对吃食、衣着鲜少要求，但就是茶这一点，要不得半点马虎，刘妈和流沙早就对她的喜好十分了解，但是紫萱还不了解。
刘妈来到羲谣的身边，见她正在写字，道：“小时候不喜欢做的事，这几年倒是耐下心了。”羲谣摇摇头，笑着道：“哪有什么耐心，只是小时候好像时间不够用，每日总有变着花样的玩法等着，哪有心思习读写字？现在时间多了，反而不知道干些什么，习读也变成最能打发时间的事儿罢了。”
刘妈无奈的笑笑接着道：“我看紫萱丫头办事手生，也不了解娘娘的习惯喜好，倒不如把昕儿叫回来，或是琳儿那丫头也在你跟前伺候过，换她也不是不可以的，何必非要叫她呢？”
羲谣放下了手中的笔，把刘妈妈掺到软榻上坐下，为她揉着肩背，道：“这个我也是想了一阵儿才下的决定，刘妈您想，董其姝在后院的这些年，元若兰早于我交好，还有那木璃自然也不会与她同伙，这两个人在那里，旁人总会就着我与她之前的嫌隙，对她有所规避，所以她要能够拉拢个人是不简单的，既然她叫紫萱这姑娘去主君身边做贴身丫头，应该举足轻重，甚至要比松儿还更为亲信的人，如此一来，把她看在眼皮下面也是稳妥的法子了。”
话刚说完，紫萱端着茶壶进来了，正见到刘妈妈在微微的点了点头，她颔首敬上茶杯，道：“娘娘，茶的温度刚好，您趁着温热喝吧。”
羲谣打手一摸，也很满意，道：“是谁教你的？”
紫萱分别冲着她们二人做了个揖道：“幸好刘妈妈及时提醒，这才没有办错事，奴婢愚钝，还请娘娘见谅。”
“你刚刚来，什么都还不熟悉，做错事是理所当然的，那又有什么呢，你只管放心的去做，但是你要记得，凡事心无旁骛，一心做事方能保住自己的平安，记住了么？”羲谣说道‘心无旁骛’的时候，格外加重语气，紫萱惊恐万状，连忙跪下道：“娘娘饶命，以前奴婢不懂事坏了规矩，以后绝对不敢了，奴婢再有什么小动作，就是有九颗脑袋也不够掉的！奴婢真的知错了！”
羲谣道：“你能这样说我就很满意，希望你心里也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也不必跟我急于证明自己，我若不信你，也不会将你放在身边对不对？”羲谣用洞悉人心的眼光凌厉的看向她的眼睛，紫萱刚好抬头迎上她的眼神，不禁的打了个冷颤，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她的眼睛中看到这样锋利的刀芒，上次是一种众人之前的威严，容不得她狡辩的威严，这次则是暗含着一种信号，仿佛是在说，她做了什么事，她早已经知道，最好不要耍花样，不然死的很难看。
紫萱连忙移开眼睛，又趴下直磕头，道：“谨遵娘娘教诲！”
羲谣这才恢复了温和的样子，想了想，柔声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只明着告诉你，你若是好好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你，我身边的人如今都是什么样子你也是看得见的，我待忠诚之人，必回以双倍的信任。”又放了一句关键的话在最后，道：“相反，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万不要动歪念想，直接来找我说明真相，我也会尽全力保你周全，保你亲人周全。”若说前面的话，紫萱早有料想到，但是后面这句，就让人不得不细细品味，仔细捉摸一番了。
莫不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所有的事？董娘娘挟持了她的家人，明着说是照顾，实则是软禁要挟，恩威并济的要她替她卖命的事，贵妃娘娘都知道了？莫不是如此，她刚刚为何说‘保你亲人周全’这样的话？
羲谣面色轻松，脸带笑意的看着她，貌似不经意的喝着茶，实则是仔细留意着她的反应，看着她时而思索时而走神又时而惶惑的样子，就猜到自己料想的不错，董其姝所能使得办法真的前年不带一变的，除了那种阴损又容易漏出马脚的陷害人落井之事，就是提前拿下了人家的家人当作盾牌，以家人性命要挟旁人替她办事，眼前这个紫萱看起来还算忠厚老实，也不像是个争强好胜的样子，要说三番五次的爬墙出宫送信暗中与宫南瑾见面，还不是被她哄的晕了头。
羲谣之所以这样告诉她，是想让她知道，除了宫南瑾，她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并且她这条路，远比董其姝那条要宽阔的多，她这棵大树，也远比董其姝要牢靠。
只是目前毕竟还有很多内情不知道，她也不敢妄加断定，只能试一试罢了，起码断了她在她跟前动手脚的念头。
刚才刘妈妈也侧面的问过她，就不怕这丫头在她的吃食里面做手脚么，其实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第二感觉告诉她，这样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要在她的吃食里面做手脚的话，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就算她不放紫萱在跟前，也是有机会的，她不这样做，是说明她自从多年前那件事之后，就再也不能输第二次了，上次是主君饶了她，还给了她天大的面子隐瞒了下来，谁在宫中私自口语交传，必被重惩，才保住了她，她能幸运一次，但不会再有第二次，她也是清楚得很吧。
羲谣笃定紫萱会在东宫老老实实的，至少这段时间来说，是这样的。
她也知道董其姝不敢放开手脚，也是因为主君尚在，她若失了势，往后她会怎么做，可就难保了。
“好了，都不必紧张了，也不必过于着急，什么总是要慢慢来的，你去忙吧。”羲谣对着仍跪着的紫萱道。
紫萱惶惶的出来，皆因为心里面被重重的担子压得喘不上气儿来，羲谣最后说什么都要慢慢来，这些话，她听得心累，又似懂非懂，这话里面不可能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作为一个位及尊贵的东宫贵妃，何必和一个二等，哦不，即使这二等丫头，也还是她亲自提上来的级位，说这么多的话？这于情于理，于贵妃平日的行事都是不符合的，贵妃娘娘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她根本无从知晓，她前几天打着领俸禄的名头和金葵见面她知道吗？还是不知道？……还有，她摸摸胸口，缝进了襟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布袋，布袋里面又一个纸包，纸包里是神仙断魂散，董娘娘说，人服下了这药，一个时辰之后，就连仵作也查不出来药迹，只要做的时候注意，将那纸包展开铺上水，蒙在她的脸上，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香消玉殒。叫她魂断宫闱，只需要这稳稳妥妥的两步即可。
第145章 办宴
羲谣还真的没想到董其姝会真的再下血赌，所以笃定的认为紫萱不可能做出太过出格的事，只是她就忘了，自己是以正常人的思维考虑的，而董其姝俨然已经不再是正常人思考问题的走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主君还病着，前朝后殿暗潮初现，宫内一大堆的事务还需要料理，眼下还有三五日就到了舒太妃的生辰，生辰在余姚是十分重要的日子，不论百姓还是王公盛族，都要在家庭成员诞生的日子这一天好好庆祝，宫里大部分娘娘的外戚家的殷勤很可能都牵涉众多朝臣权贵，若是忽略了谁，后果就可能难以收拾，羲谣揉着额头，本来花费了大把时间，好不容易养好了的身子，自打主君病了之后，身体就又开始一落再落，似乎感觉再不可能像是刚刚养好时候的样子了。
元若兰和那木璃来了，有可能是为了淑太妃的生辰来的，这几年，但凡宫中哪个妃子或是太妃过生辰，或是哪宫的公主联了姻订了亲要外嫁之类的大事，这二人几乎要想到她的前面去，总是会提前来帮帮忙或是提醒一番，所以与其说羲谣越来越欣赏元若兰，倒不如说越来越安于拥有这样一个既忠诚又能干的助手。
果然，还未等坐下，元若兰就开口了：“我们姐妹俩二人今天来，就是来领差事的，姐姐最近累得很，淑太妃的生辰，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姐姐吩咐就是，不必见外！”话落的间隙，元若兰如同往常一样从婢女手中结果茶壶，自己倒着，这样的小细节，很能体现她与羲谣这个顶头娘娘相处的独特之道，她既要表现出与她亲近，不与她客气，但是又不能没有礼法乱了规矩，像这样抢过婢女该做的差事，免了她倒茶，既是对婢女的尊重，颇有点“礼贤下士”的滋味儿，又不动声色的向羲谣显示她是从来没有把她当外人。
那木璃还是一如既往的话不多，跟着元若兰坐在她的身边，元若兰说完话，她就笑着跟着点点头。
羲谣看见她们二人要好的样子，不禁升起了无限感慨，想起初进王府的时候，她和宫南瑾、董其姝一起，互赠礼物，互认姐妹，又何尝不是这样亲昵的？只是到了后来，一切就都变了。眼前她们二人年纪也都开始往不惑之年上面靠了，关系还是能这样好，这在王宫里面是很难得的。
其实羲谣平日里很少有时间顾及到细枝末节的事，对于元若兰与那木璃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了解不甚精细，早在入宫那几年，这两人也疏远了好一段时日。当时元若兰初来乍到，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这中间不仅仅包括那木璃，还有一些婆子婢女，也是足足的尝尽了冷脸，听遍了冷语，从小被呵护备至，条件良好，从前从母亲、姨娘那里听到的七姑八婆的事，也只是听说，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没有亲身经历过，以至于信口开河的说那木璃生在那样的环境里，会被后母姐妹欺负之类的浑话，早时候不以为然，后来在宫里经过了一些事情，长了些经验之后，再回想自己不经脑子就说出来的那些话，也怨不得人家那木璃不愿意理她。
想那那木璃的环境可是比她前有狼后有虎的，也才知道她“不善言辞”并不是真的，“行事分寸”才是真的，人家没有用的话从来不说，但是心里往往是打着算盘，利害关系捋的清清楚楚，能在后院那样的地方被大部分人尊敬喜欢，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想清楚领悟到这一点之后，元若兰才算是痛改了前非，主动登门向她求好，后来也实在那木璃的影响下，两人投靠了羲谣这座坚不可摧的大树，至少目前来说，二人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
“你们来的刚好是时候，我正在想着这件事怎么操办呢。”羲谣道。
“娘娘，现在主君正病着呢，咱们是不是也不能大办？”元若兰想的周到，提出来道。
羲谣想了想，道：“你这说法是不错，想到了细微处，不过接着淑太妃这次的生辰，给主君冲冲喜也不错，更何况宫里已经太长时间出于紧张疲累的状态了，现在有这个机会，宫里的姐妹们聚一聚，外戚们也可以借此机会来团圆一下，也不是不好的。”
元若兰被勾起了思乡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虽然南疆距离京都也不远，但是要说为了淑太妃的生辰，家人是不可能舟车劳顿的千里迢迢赶来参加一个宴会，不过自己的哥哥元天望，倒是在京中当差，可以来，宫里的外戚在朝中为官的甚多，还有很多是王宫亲贵，到时候权倾朝野的相爷将军来的也不会少，哥哥还可以与他们交流交流感情，为自己的仕途增光添彩，铺路垫土，何乐而不为？想到这里，她连连的点头道：“还是娘娘想的周到，这样一来，主君心情一好，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这病好不好的，羲谣心里比谁都清楚，也不过是图个吉祥罢了，她脸色微恙，元若兰看出来，转移话题道：“那么寿宴还有寿礼的事儿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羲谣点头，道：“前两年主君搭的“听音阁”，倒是现成的，时间关系，场地也就在听音阁广场就是了，地方大，也办过不少宴会，那里的奴婢嬷嬷也都是现成的，她们也有经验，只需要调几个掌事的厨子就好，要说戏班子，就找京城的御班“德裕班”吧。”
“妹妹不才，大事儿办不了，我看这召集厨子还有后面菜品的安排诸事，就交给我来做好了。”元若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年初的正旦晚宴上，羲谣就叫她负责了这两项活计，一是已经有了经验，也在办这事儿的过程中与“听音阁”的管事嬷嬷们熟了，办起事儿来更顺当，羲谣安排事情，定然是会根据她的能力来分配的，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那样安排，如今自己主动请缨，既是表现了她对羲谣处事的赞同，又表示自己做这些活儿是能够胜任的，并且，要说这菜品，采办中间还能得些灰色收入，她还是乐得其为的。
羲谣本也是这个意思，便就点头允了，叫她们取了令牌来交给她，道：“你们姐妹二人就一起好了。”元若兰能干精明，那木璃做事细致认真，她们两个人一起也是极为互补的，想是能将事情办的妥帖。安排下了这里，开始琢磨起了寿礼的事。
第146章 准备
流沙回来取些东西，先去了羲谣那里问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主君今日可还好？”羲谣随口问起。
“娘娘放心，我和昕儿日夜照顾在主君身边，定会看紧了他。”流沙笑着道。
流沙的语气轻松，看样子状况是有所好转，羲谣便又道：“只是不知道再过一日，太妃的寿辰他还能不能去。”
流沙脸上露出愠色，道：“这件事奴婢也迟疑着呢，要说宫里举办这样的盛宴，主君在，是必须要去才是的，但是如今主君的病情，怕是撑不住啊，若不行就露一个面，然后提前回宫就是了。”
羲谣道：“这样也不妥，毕竟那天来的人多，都叫他们看着主君憔悴的样子，势必造成人言惑乱，更何况，主君那么要强的性子，怕是他会强打精神，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要累着？”
但是话虽这样说，她不是不知道，若是那天孟不露面，恐怕也会引得众人猜测，真是左右为难。
刘妈颤巍巍的道：“老奴……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呢。”
羲谣眼睛发亮，连忙请说。
“既然病情是既定的，隐瞒恐怕也是掩耳盗铃罢了啊。”刘妈妈因为年事已大了，说起话来语速也比较慢，声音又小，羲谣和流沙摒耳静听，只听她稍事平了口气息，接着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主君去折腾这么一趟呢。”接着又道：“为今之计，是尽量的保重主君的身体为重，至于前面，无论他们怎么猜、怎么说，都不必理会，他们就算是说破了天去，主君还在呢，这局面就乱不起来呀。”
刘妈妈说的有道理，上次主君也不过就是悄悄的瞒着她去了一次慈安堂而已，结果还未登上山去，就已经不能支撑了，现在再让他去主持寿宴，难免动心劳神，白太医已经吩咐的好好的，要静养，那天再叫他去，指不定又会旁生出些什么意外事件，即便不是如她所担忧的，那大皇子他们怎会不劝酒？他但凡问道酒的味道都不行，更别说喝了，想到这里，羲谣当机立断，道：“那就这样，到时候就叫黄靖去宣个祝词就好了，就说主君要休养身子，不便出面。”想了想，又道：“为了避免太妃多想，借此机会也一并宣告了，从今后宫中的礼仪诸事，主君一概不再参与，擢命……”羲谣一时顿住了，因为她还没有想到事先安排这个人选。
是得有个人代替主君正常面主理才是，可是这个人选谁合适呢？
刘妈妈知道她话说了一半就是在想这这人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道：“您看睿亲王合适吗？”
羲谣大喜，道：“睿亲王现在根本就没有夺位之心，他的两个儿子孟朝和孟阳也都忠心耿耿，早已经用行动证实了他们效忠主君，辅佐政务的决心，是为忠臣良将，而且孟哥哥甚为先帝的皇长子，主君的大哥，有谁比他出面更有效力！”羲谣上次托孟宪送了如意去，本就打算抽个日子亲自前去拜访拉拢一番的，如今刚好有这个机会，好上加好，更是一个送人情的好机会。
她道：“传令，请礼亲王、睿亲王进宫，我要面见两位亲王。”
羲谣为了孟养病心情舒畅，早就差人将从前的松竹苑修葺了一番，又叫人从前朝国君在金陵建造的御苑中移了大量的太湖石来，在院中精心造了一处风景别致的园林，以供孟在此处静养。早在半月前，这座院子打造一新，孟便自那时起搬到了这座幽静雅致的宫苑内。
流沙取了东西回了松竹苑，见到孟正在水榭中临水抚琴。
原来主君也会弹琴，她还以为带兵打仗的人，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呢，也有些好奇，见他只身着一件便袍，便紧走几步回去放下东西，取了件外褂来，给他披上，道：“水边冷气足，主君要来，定要记得披上件衣服。”
孟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的道：“你退下吧。”
流沙吃了一惊，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话说错了，但是自进来院子道现在，自己只不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做了一件事而已，到底也没什么疏漏，于是壮了壮胆道：“奴婢不退下，奴婢还要在这里侍奉您，万一您要是有什么需要……”
孟起身，迎着流沙步步往前走，流沙被他逼的步步往后退，直到水榭远水边的柱子处，再也不能往后退了，孟贴近流沙的鼻子，呼吸的长短都能听得清楚，流沙终于窘促的道：“主君，您……您有什么不高兴的，流沙改就是，您别生气！”
孟笑了笑，道：“我没生气，你不是说我有什么需要就找你要么？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需要？”流沙整个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朵根，这是要干什么？“主君的身子现在需要静养！主君您可要……”
“哈哈！”孟大笑一番，笑的流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孟回去琴边，拨了两下琴弦，道：“不知道我需要一杯茶水喝喝，还需要什么体力呢？”
流沙捂着脸，扔下一句：“主君没得没有规矩，说些没边没际的玩笑话拿奴婢逗趣！”就跑走了，正巧遇上一个嬷嬷端着茶水来了，这样更好，免得她再去求别人来送茶水。
嬷嬷看着也不打声招呼，硬着头皮只顾跑的流沙，自言自语道：“今日这昕儿姑娘还有流沙姑娘怎么都怪怪的。”跟着怕耽误了正事，也没有多想，将茶送上了孟身边的茶案上去。
孟道：“退下吧。”
嬷嬷道：“是。”
孟长吁了口气：这个贵妃，拿他也不要太紧张了，弄两个贴身丫头都派来自己身边，整日虎视眈眈的四只眼睛盯着他，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做，简直拘束的要命，连个喘气的空间也没有，这下好了，终于被他唬跑了。
孟自顾笑着，为他的机智自我满足着，但不过一会儿，在稍显的忧闷的琴音中，他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是时日不多了，现在不论怎样，也就是在这里等着生命尽头到来的那一天而已，大局还未平定，他此生的愿景还未达到，却苦于再没有机会去完成了，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后代，希望他的皇子长大后能够继续完成几代的基业，也不枉余姚这几代人的浴血奋战吧。
第147章 争执
“听音阁”是坐落在宫中最大的花园中的三层戏楼，中间一层可以用来表演，每一层都建有伸展在外的檐台，偌大的楼间供戏伶们换衣妆扮，存放道具，三层为福台，二层为寿台，底层为禄台，名字中无不彰显着富贵福寿的涵义，所以每逢喜事尤其是寿宴等大型活动，多在此举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戏伶们已经开始陆续入场扮上了，也开始不断的有客人前来。
元若兰在前面照应着，穿梭奔忙好不忙碌，羲谣则在正殿更好衣装等候着。
过了不多会儿，天色刚刚蒙上一层鱼肚灰，各个王府的福晋们还有诰命夫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元若兰抽了个空子，叫人前来通禀说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前面先按照安排好的坐席就坐，我随后就到。”羲谣面色显得微微有些焦虑，已经过了开始的时辰了，她早就已经在正殿候着睿亲王，怎么还不来？并且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怎么连同孟宪他们也都没有露面呢？
正想着，院外传来了孟宪爽朗笑声，羲谣半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道：“快备好茶。”
孟在孟宪、孟哲、孟祯一种亲王郡王的陪同下来了中宫正殿，羲谣见她们同来，连忙起身前去迎接，还未开口，孟就说笑起来：“我这一把老骨头，在家养老都惹人嫌，想不到还被人惦记着！”
羲谣道：“您德高望重，都盼着见您呢。”
孟宪道：“总是喊着老胳膊老腿了，你看这精神百倍的，还谦虚什么，叫我往他府中跑了不下两次才应承下来！”
众人也都跟着附和，只是孟哲的脸色看着不好，孟祯像是别有想法。
羲谣也来不及顾及所有人，一一的行过礼之后，叫他们小坐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请了他们到前面去
这时候元若兰已经将前面招呼的井井有条，羲谣挨着孟坐下，戏才开场，场下一片热闹景象。
孟感叹着，“最初的时候，也是在宴席上，那时候二弟还生龙活虎的，这才几年的光景，他这身子就不行了！”
羲谣也记起了当年王府的时候，头一回见孟就是在宴席上，那场宴席真是令她记忆犹新，倒不是与孟的说话令她难忘，只是那时候董其姝抓着她的手腕，问她手串的事还令她感到惊心动魄，就像是昨天一样，“那是几年，没得有好几十年了呀！”羲谣拍着孟的手，道。
孟连连点头：“贵妃娘娘说的是，你看我这快要老糊涂了，可不是也快二十年了。”说着微微仰头眯眼，由着灯光照在脸上。
羲谣不知道孟为什么明明身子骨硬朗得很，却时常要让人觉得自己老不中用的样子，或许只有这样，遇事也好推脱，那时候主君在前线受重伤的时候，孟哲他们不就找过他那时候不是充老，而是装病，现在有着现成一把年纪摆在那里，自然是要顺手拿来用一用的。
主君一辈子就没想过像他们这般清福，不是带兵打仗就是累于朝政，这些皇亲贵胄们坐享荣华富贵与世态的安宁，却还时不时的垂涎这王位，他们又有谁想，得了王位之后呢？到时候他们还会担忧北方饥不果腹连年遭受重负还有灾患，时不时的还要被西域乱军搅扰不堪的苦民百姓吗？他们还会惦记着祖上尚未完成的宏愿吗？至少像孟玉祥那样的人是不会的。
正想着，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毕竟是晚上，即使灯火照的通明，人又多，羲谣看不清楚是哪里生了冲突，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孟哲还有孟璨打起来了，羲谣连忙道：“还不拉住他们？”跟着急忙循着人堆过去，刚好见几个侍卫分别将两人拉开控制着，孟哲还是时不时的不平气儿，一个劲儿的往前挣脱，大喊着：“左右不过是打了两回仗而已，爷爷我带兵的时候，你们弟兄俩还在抹着鼻涕甩泥巴玩呢！”孟璨一听他这样叫嚣，指的不就是他和他哥弟兄两个吗？气又噌噌的往上冒，横眉吼道：“你我之间的事，干嘛掺和上我哥！？你看老子今天不劈了你！”
“住嘴！”羲谣听不下去了，大声喝止了他们，“你们把两位王爷扶到后面去，喝杯茶醒醒酒，他们大概是醉了，已经分不清楚对方是谁了，才会说出这样胡话。”
跟着两人七手八脚的被搀着下去了，与其说是掺，还不如说是拖拽，好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羲谣跟着去了后面的阁房，没有好气的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懂事，都已经是有家有业的人了，说出话来还这么不叫人笑话？今日场上可不仅仅是咱们的家人，还有多少王公大臣还有亲眷们都看着呢，你们就这样演戏？什么老子爷爷的什么话都骂得出口，若是你们父君还在，看不没人赏你们个嘴巴子，真是不知好歹，喝了点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孟璨倒还听得进去，孟哲就有有些不服气，挺着脖颈刚要站起来怼他皇嫂，见她皇嫂的眼光十分严厉，也被镇住了几分锐气，又愠愠的坐下，自言自语的冷哼表示不服。
见二人喝了杯茶水，酒也醒了大半，羲谣也没有再多说，只各自劝慰了几句。
孟祯被前朝几个大臣叫去说话，这会儿才刚刚知道孟璨惹了麻烦，如今便来带他。
孟祯倚着床边的太师椅，盯着摇曳的烛光，手中拿着一把半开半合的折扇，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孟哲和孟璨发生了冲突，连他都知道是因为什么，羲谣不可能看不出来，她今日请来孟以主理的身份参与寿宴，近日又与孟宪联系频繁，如今孟哲看不出来皇嫂的动静，只知道与他和孟璨争强斗胜，以为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他，其实他继位潜在的最大威胁不是孟哲，而是玉祁，准确的说是皇嫂，最不想看的局面，如今还是出露端倪了。
第148章 大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情面也没给孟哲留，羲谣并非冲动为之，首先孟哲这日说话也实在太不讲究，动则差了辈的激动严辞也能说得出口，她作为皇嫂，说他几句也是说的着的，另外她若是放任不管，倒是让主君这几个各个不是省油的灯的弟弟，还以为他们的哥哥病了之后，后宫就此乱作一团，没有规矩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回去后，孟璨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也十分后悔，因为去之前，孟祯也没少了叮嘱他，凡事能忍则忍，已经是关键时候，就不要随便惹出乱子来。
听的时候满心不耐烦，觉得在弟弟面前一点面子也没有，自己这个哥哥反而当得窝囊，总是要被弟弟提醒，甚而觉得弟弟是故意在他面前拿大，有事没事也得多两句嘴，无奈又不敢多说，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气的他，到了酒桌上，看不得孟哲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好像数的他最有能耐似的，几句话还没说完，两人就互相呛了起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动了手。
孟祯本不想再说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好在羲谣和大皇兄孟他们及时上前制止了，左右也没有造成多坏的影响，只是这一吵不要紧，有心的人肯定从他们吵嘴的话中听得出来双方有夺位的苗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不能捂住别人的耳朵或是堵住别人的嘴，既然已经如此，就按照既定的事态发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于是到了路口的时候，孟祯便道：“哥哥早日回去歇息吧，明日不要再喝酒了。”说完将轿帘子放下，吩咐回府。
谁知道颠颠簸簸了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王府门口，孟祯下来轿子，竟然见到哥哥的轿辇还是跟了上来。
孟祯不知所以，上前再细看看，横竖是哥哥的阵仗不错，这时孟璨也刚好从里面出来。
“哥哥你怎么跟来了？”孟祯不解的问道。
“今日发生的事，你就没有什么话要给为兄说？”孟璨愤愤不平的低声吼道。
孟祯语塞，还有什么要说的呢？便道：“没有，哥哥喝多了，今日回去喝些温水补养补养，这就是为弟要说的，别的真的没有什么。”便要吩咐孟璨的随从，赶紧开道送哥哥回去。
谁知他越是当作没事儿一样，越是什么也不说，孟璨却来了更大的火气，这不是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他这个哥哥就当的这么被他无奈么？他是不是认定了这个哥哥今天做的事就一定是酒喝高了冲了脑门胡作非为的呢？他抬高了两个声调道：“我今日之所以和他动起手来，是因为他先挑衅的！”
后面的随从连声跟着附和道：“对对！肃亲王今日好好的和主位皇爷们喝酒说话呢，是顺亲王，他先信口开河，说孟和孟洛两位郡王身为太宗皇帝的叔弟，跟着主君南北征战，归来却从未受过重用，还说像是您和肃亲王这样的比起他们来说都得靠后站，眼前要与他们在朝中比威望，那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的档次呢！”
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孟祯不信，但是从孟哲口中说出来，倒是十分有可能，也不难理解他为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他定是认为这样多散播些对他们有利的口风，自然对于他们在朝中赢得声望有利，不过在场的人那个不是千年的狐狸，他在那里无的放矢，又有几个人会受他的忽悠？
历来要想获得拥护，无非名利二字，除非如此，便是诚心的拥护，但是他孟哲想要挣得诚心的拥护，恐怕比登天还难，他这几句忽悠人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更何况，要想成为一国主君，只是能带兵打仗就可以的么？当然不行，他口口声声炫耀的还都是那陈谷子烂芝麻的往日风光，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哥哥却如此沉不住气。
如今还特意跟到他硕亲王府门口解释一番。
“好，为弟知道了，哥哥其实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声望，我都知道。”说着转身又要走。
孟璨上前拉住他，眉毛几乎要挑到天上去。
“哥哥，你究竟好要怎样！？”孟祯不耐烦了，今日在京畿大营巡查，琐事乱事一堆，刚刚处理完，还要处理给太妃的寿礼之事，整日不消停，这才又在寿礼上因为哥哥的事小动了一番脑筋，现在终于可以回家歇歇了，却又被哥哥缠住不放。”慧生见状也跟上去道：“肃亲王，王爷这两天就没好好睡个囫囵觉，兵部的好多事还要等着处理，刑部的两个案子还牵扯着兵部的两个官员，也等着爷去查问呢，您这样，就不怕他累着嘛！”
“我是怕他累着，可他也得听我说清楚不是，我都不远路程跟到门口了！”孟璨不依不饶。
孟祯本有的一点倦意，如今也消除了大半。
孟璨拉着弟弟的手臂，走到大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的台级上，索性抄起了袍角坐下。
孟祯无奈，随着坐下道：“哥哥说吧。”
慧生连忙膝地而至道：“王爷使不得！既然要说，就回去府中说，这大晚上的地上冰气儿重……”
孟祯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我们兄弟二人就在这里说说话。”
圆月当空，照的高翘的檐角棱角分明，眼前的照壁在月夜中朦朦胧胧，给威严的气势增添了一抹温柔。
“弟弟可还记得，小的时候，在宫中，咱们弟兄俩练习骑射武功，瞅着师父不在得空儿，就偷偷跑到抬级上坐着吃母妃差人悄悄送来的茶点？可是现在，母亲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孟祯很想告诉他母亲就在京都，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知道哥哥想要说什么，六皇弟的性子，我岂能不知道？他的野心，我又怎会看不出来？不过他今日能在那里嚣张的说出来，沉不住气的是他……”孟祯本想再提醒哥哥，往后他在说什么，哥哥万不要理会便是了，却没有这样说，想了想，道：“若是换成我，也会忍不住与他动起手来的。”
孟璨听他如此理解自己，大喜道：“我就说吧！他目无尊长胡作非为，还妄想夺得皇位，只要我在一天，他就休想！四弟，这事三哥我非拥护你莫属，咱们一母同胞不说，就说这贤能智勇之才，你也是当之无愧的！”
孟祯点点头，还是不忘了话锋一转，道：“虽然如此，但是我们以后为了大业能成，才不可以轻易的和他公然敌对，叫人看出了端倪，反而容易落人把柄。”
第149章 回宫
随着孟哲还有孟璨表演的一场大戏，太妃的寿宴“热闹”的落幕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羲谣眉间微蹙，手指在桌面上轻弹。
“想什么呢？小心要皱成川字眉了。”流沙点上灯，小心翼翼的捧着，将灯放在羲谣附近的供桌上。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自从流沙去了松竹苑，这里都是紫萱在伺候着，羲谣好奇的问道。
没想到流沙嘟着嘴道：“奴婢伺候您伺候惯了，才知道到了别处去是个不惹人待见的，主君这几天有事儿没事儿就想吧奴婢支开，真是用尽了各路招数，奴婢想着左右在那里惹得主君烦，就回来了。”
羲谣觉得纳闷，主君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听流沙这么说，既然有了心情和她们斗法，看样子应是好些了才是，不然又有什么心思想法子支开她们，遂问道：“那昕儿呢？不会也回来了吧？”
流沙欲言还休，接着说道：“她……她在那里。”
羲谣一听笑了，她就知道流沙这个丫头，这么多年在她身边被宠的惯了，她一直是待她如自己的亲妹妹一般，除了不得主君待见的那段时日里，过了段难为日子，其余时间哪有受过什么委屈？日久养出些傲娇也是难免，凭她这机灵劲儿，定是哄昕儿在那里替班，自己耍性子使小聪明，许是借口回来取东西什么的就回来了。
她也未戳穿她，就问：“那你明天还打算留下吗？”
流沙见她问话的样子，本来洋溢着笑意的脸，现在显得正经严肃，揪着手指头，不情愿的摇摇头：“明天就回松竹苑了。”
羲谣叹口气，道：“不是我说你，你作为一个当姐姐的，昕儿她们都是学着你的样子处事，你抛下她先回来了，她这丫头又胆小心细，没得今晚上睡不好个囫囵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流沙觉得有些惭愧，“要不今儿晚上我就会去。”
“那倒不必了，若是这样，岂不是行事也太独特？回来又回去？更不是令昕儿想不透，保不准还要引得后院有些有心人的注意了，还以为咱们要进行什么活动了。今儿晚上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睡一夜，明天回去。”想了想，这才问道：“说说吧，主君怎么想法支开你们了。”
流沙不回答，脸一阵红一阵白。
羲谣注视了她一会儿，摇摇头道：“好了，咱们不说了，明日我跟你一同回去。”而后，又认真的问起来：“说实话，你是不是这几年来，私下里与硕亲王府的慧生，一直有联系？”
流沙开始后悔今儿晚上回来了，更后悔回来就回来，没事一心先想着来娘娘身旁晃悠一趟，这不被逮着问这些难讲的事儿。她不自然的掂了掂脚，那手指头搅动的更频繁。
“问就说，照实说，与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扭捏做什么？”羲谣今日之所以问，也是猜到主君许是使了点儿小坏，随便寻了她一个开心，使得她不好意思再待在他的身边。想来这两个姑娘素来对她的指示言听恪行，主君大概是觉得受了拘束。他一辈子管别人，很少被人管，上次去慈安堂，不也是没人能拦得住他？现在看来，仅仅将两个贴身丫鬟放在那里，自己做了甩手掌柜，也是不行的，她还是得尝尝去看看才行。话说回来正题，再者，流沙跟了她半辈子，到现在也未曾考虑过她的婚嫁问题，总不能一辈子都把她留在身边，起初对那慧生不了解，但从他至今未娶的迹象来讲，看似是个专情的。
如今趁着还有些说哈的权利，把流沙的事尽早安排了，又了了一桩大心事。
“我……”说扭捏，流沙更加扭捏了起来。
“你你你，你都结巴成这样了，平日伶牙俐齿的，问起他来就成这样了？看样子我猜的没错。”见流沙不反对，羲谣也便心知肚明了，道：“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孟祯还未找过我说，咱们更不能上赶着问他，你说是不是？”
流沙见今天这话题说了起来，也便屈了一个礼，道：“既然娘娘问起了，流沙也就不瞒娘娘了。”
羲谣叫她坐下慢慢说。
流沙便从董小满的玉荣皇子去世那时候说起：“当日慧生奉硕亲王的命前来，自从前对抗董其姝娘娘取证的那段时间，在王府和王宫之间传信的时候，就已经与他颇为熟识了，因为每次接应的都是他，所以查探皇子死因那段时间，与他接触的时候，便就已经多了许多亲切，也忘了什么时候，就……”
“就什么？莫不是做了越矩的事？”
“娘娘，您想到哪里去了？流沙怎会如此不知分寸。”
“既然如此就再好不过。”大概是那段时间因为小满姐姐的事，还有皇子的去世诸多伤神劳心还有查案子的琐事堆满了，所以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流沙和慧生之间交往的事。她又问道：“既然如此，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不说呢？”
“娘娘，其实慧生多次向我提起过，想去求王爷，成全我们二人。”
“那你答应了吗？”
流沙摇头道：“流沙没答应，也没打算答应。”说罢，眼睛里溢满了一种说不上哀婉，也不算是幽怨的神色，总而言之，显得沉重。
“那为什么？”羲谣问道。
“娘娘不知道，在来余姚国之前，老主子，也就是您的父君殿下，事先将你摆脱给了我还有刘妈妈，主君将我和刘妈妈的家人安排妥善，又认了我的家人做义族。”羲谣惊讶，虽然母国是小国，但也是历经十几代，她还从未听说过有皇族的人和奴族的人，相认义族。父君何其明智的人，他知道不管出身如何，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是她最重要的人，他事先为她做好了最周全最妥善的安排。事实证明父君的做法是对的，她们虽然出身奴族，但是仁心忠义，是最值得珍惜的人。
“所以你为了报答父君，答应了他一辈子不嫁，永远陪在我的身边照顾我是吗？”羲谣问道。
流沙微微的点点头，道：“这就是我始终不能答应他的原因，作为硕亲王的门下，慧生该寻一个好亲事。”停了半晌，她的声音里掩不住有些哽咽，道：“自那以后，我就没有再与他见面了。”
“怪我大意，现在问起，都嫌太晚！”羲谣脱口叹息，听流沙这么说，慧生未娶，与她定不可能没有关系。流沙不见她不理他，他又如何再去向孟祯说明？
又是一个不知何因，迟迟难以睡着的晚上。
想着流沙说起慧生的事，想到孟祯……他们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奇怪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