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
南方的冬天总是这般，有一种冷到骨子缝的寒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种天气，任谁都舍不得离开自家温暖的被窝。
凌晨五点，多数人还在梦乡，忙碌了半辈子的姚翠花却早早的醒了。
没办法，死得早的老头子没啥能耐，只能在这半山坡上置办一亩三分地，要想不误了上工的时辰，少了工分，就得认命早起。
也亏得老头子没啥能耐，想想那些个被那群熊孩子批的富裕人家，姚翠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只一推开门，姚翠花就收回了自己迈向儿子和媳妇卧室方向的步伐。
天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这在姚家村可不多见，姚五方这个队长怎么也不会在这个天，敲响村口那口满是窟窿的破钟了罢！
姚翠花叹了一口气，掏出拴在自己裤腰上的钥匙，打开自家的柜子，舀了一碗米，想了想，又倒了一半回去。
这不年不节的，又不上工，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掺上红薯，也能混个饱。
他们家里三个壮劳力，大米、小麦、玉米、红薯也不过对半掺着，想想人家五保户的姚五爷，见天的也就红薯和玉米。
想到这里，姚翠花心安理得了。
家里还得存着粮食呢！
虽然媳妇吴梅结婚三年多了也没抱上一个，可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呢！
想起孩子这事儿，姚翠花叹了一口气，半碗大米又抖了三分之一回去。
虽然这事儿也不怨吴梅，可姚翠花就是不得劲儿。
紧紧吧！离分粮还早着呢！
这样想着，姚翠花又一次的心安理得了！
不过，毕竟不是苛刻儿子媳妇的人，姚翠花还是在饭里多放了两红薯。
等饭香飘进次卧，甄刚拍了拍吴梅**的后背，“娘早饭都做好了，咱们起吧！”
要说吴梅也不是个懒媳妇，这样擎等着吃的事儿，往日决计是做不出来的。可想想昨天甄刚说的话，吴梅的眼泪无声划过，湿润了枕头，“你先去吃吧！我不饿!”
甄刚挠挠头，叹了一口气，起身穿衣服，顺便给吴梅掖了掖被角。
泥人也有几分性子，一向绵软的吴梅使起了小性子，甄刚这样直肠子的汉子，真不知道说啥好！
看到甄刚一个人出来，姚翠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就你一人？梅子呢？咋了？”
面对姚翠花的关心，甄刚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梅子有点不舒服……”
知子莫若母，一看甄刚这样子，姚翠花就知道自家儿子对自己撒谎了。
舌头和牙齿关系那么好，还有咬着的时候呢！更何况两口子过日子了！
姚翠花也不追问，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顺便转移了话题，“今天破天荒的下雪了，怕是不会上工的，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我们家这屋顶倒是秋天才修葺了的，可你五爷爷哪破屋……这大雪天的，也不知道你五爷爷那怎么样了！”
甄刚皱了皱眉，“吃了饭，我就过去看看！牛棚哪破屋也不知道……”
姚翠花一把捂住了甄刚的嘴，“这也是你能说的？不过，牲口都在那边，你去看看也成，嘴巴闭紧了！”
甄刚点了点头，姚翠花这才松开手。
“不是娘……是这世道！想当年，要不是你娘我口风紧，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拿的不拿，你娘的坟头早就长草了！……”
人老了就爱念叨，甄刚听着他娘说那些过往旧事，半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
他爹死得早，孤儿寡母这些年，他娘把他拉扯大也不容易，甄刚是一丁点反驳他娘的意思都没有。
更何况，姚翠花的确是个有远见，讲道德的人，半辈子姚翠花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正确无比，除了……
一想到那件事，甄刚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个人驱逐出脑海。
甄刚三两口喝完红薯稀饭，扛起墙角边的锄头，就往姚家村走去。
姚翠花刚刚把碗洗干净，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姚翠花擦着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都多大的人了，还丢三落四的，忘带什么了？”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姚翠花已经打开了大门。
只是看到门口矗立的那个人，姚翠花毫不犹疑的双手一合，想要把门掩上。
一只白皙的纤纤细手撑住了已经脱漆的大门，柔柔的叫到，“娘~”
这一声叫唤，让姚翠花犹豫了，那只白皙的手掌顺势推开了大门，不顾地上的积雪，扑通一声跪在了姚翠花面前。
“娘，你救救我吧！”
姚翠花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儿，乌压压的黑发，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巴掌大的脸低垂着，有股子我见犹怜的味道，和她娘一模一样。
她姚翠花聪明伶俐，自恃有识人之明，唯一一次的失手，就是这个丫头片子！
这个叫她娘的丫头片子！
姚翠花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五味陈杂。
许久，姚翠花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冷冷一笑，“杏儿姑娘！哦！错了，爱红姑娘！爱红姑娘真是爱开玩笑！你一个唱唱歌就能拿着粮本领粮食的城里人，能耐人，我一个农村老太太，那有什么本事救得了你？”
地上跪着的，本名曹杏儿，现在叫曹爱红的姑娘，一听姚翠花这话，猛地一下子抬起头。那张白皙的脸上，带着点点泪痕，有一种梨花带雨的美。
若是旁的人看了，只怕会不忍心。可姚翠花看了，心里却是更冷了。
连哭都要在意自己美不美，必然不是真的伤心。
不愧是歌舞团的戏子，这戏演得真真叫好！
只是一眼，姚翠花也明白了曹杏儿为什么会求到她面前。
世人一提起三姑六婆，就想到那些不务正业的妇女。
姚翠花却不同，因为她就是这三姑六婆中的一种她是一个稳婆，就是专门给人接生的那种。
现在打击封建迷信，尼姑是佛教、道姑是道教、卦姑是占卦的这三姑大都转行了。牙婆、师婆、虔婆也都不敢开张了。可为人介绍姻缘的媒婆，买药的药婆，接生的稳婆倒是无碍的。
姚翠花就是凭着一手接生的好手艺，才能带着老公孩子回姚家村落户呢！
只一眼，姚翠花就知道，曹杏儿不但开了苞，还怀了孕！
第二章 人生如戏
曹杏儿和姚翠花四目相接只有那么一瞬间，曹杏儿顿时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立刻低下了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娘，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苦衷！在她面前提这两字？一听这话，姚翠花只想笑。
屋外曹杏儿一声娇滴滴的“娘”，惊呆了默默垂泪的吴梅。
顾不上其他，吴梅把鼻涕眼泪在枕头上一糊，找齐自己的衣裳穿好，透过木窗看着茫茫白雪上面跪着那个娇俏的人儿，心里一声冷哼。
果然不出甄刚所料，你这臭不要脸的女人居然还有回来这里的一天？
而这一声娘，你曹杏儿居然有脸叫的出口！
吴梅也不管咕咕叫着的肚子，倚着窗看着眼前这幕闹剧。她倒想看看，曹杏儿这戏怎么演下去。
曹杏儿抬脸的一瞬间，吴梅也把曹杏儿看了个真切。
怪不得姚家村那些长舌妇一提到曹杏儿三个字，就是那种心照不宣的表情，果真是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只是，这戏演得有些过了！
在幼年丧父，青年丧夫，儿子还多年无后的姚翠花面前提苦衷，真是有些不够看呢！
曹杏儿估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亡羊补牢似的说道，“娘，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刚哥……”
一听这话，吴梅整个人都僵住了。
姚翠花却险些跳了起来，“你还有脸说，刚子变成这样，都是为了谁？是谁嚷嚷着要吃鸟蛋的？……”
吴梅心里五味陈杂，她倒是不知道，甄刚和曹杏儿还有这一段过往，更不知道甄刚和她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居然是因为曹杏儿。
甄刚为什么不提？
是不是他还忘不掉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
吴梅狠狠地揉着衣角，嘴唇已经咬的失去了血色。
曹杏儿低着头，喃喃道，“我没有！那是我娘……她老人家就最后一点念想……”
听到曹杏儿提起他娘，姚翠花顿了顿。
那个救了她一命，和她一样命苦的女人，如果还在，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眼看着姚翠花软了下来，曹杏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提起她那个早逝的娘，甄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自己的要求。这大概是她那个倒霉娘唯一的一点用处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从外面推开了，甄刚顶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
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甄刚冷哼了一声，“杏儿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跪下了？该不会又拿我那可怜的干娘做筏子，提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求了吧！”
甄刚这样的尖酸刻薄，吴梅还是第一次看到。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吴梅倒是释然了不少。
姚翠花看着甄刚两手空空的回来，皱了皱眉，“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五爷爷呢？”
甄刚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淡淡的说道，“三大爷把五爷爷接走了！牛棚那边，压死了一头猪，队长说了，家家都能按人头分二两猪肉，过年就不另外杀猪了。”
姚翠花点了点头，对着屋子里面喊道，“梅子，拿个碗，去分肉吧！”
吴梅这才懒懒的应了一声，掀开草帘子，从次卧出来。
等到吴梅走到走廊，曹杏儿已经从地上起来了。
吴梅心中冷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从厨房拿了一个大碗，朝大门走去。
甄刚看了一眼姚翠花，再看了看吴梅。
只一瞬，姚翠花就知道今天一大早的小两口闹啥矛盾了！只怕甄刚昨天去镇上赶集就看到这个冤家了。
这小子居然在她面前瞒住了！
不过，这种糟心事，跟梅子提干啥？找不痛快嘛！
更没想到，这曹杏儿挺着个大肚子，居然一个人能走这么远的路。
看来，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罢！
姚翠花叹了一口气，对甄刚摆了摆手。
甄刚如蒙大赦，几步追上吴梅，分肉去了！
曹杏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末儿，看向姚翠花，“刚子哥和嫂子感情真好，就是不知道，刚子哥的事儿，嫂子知道得全乎不？”
姚翠花看着瑟不已的曹杏儿，冷冷一笑，“你又想干嘛？挑拨离间？你刚子哥和你嫂子散了，你就满意了？”
曹杏儿摇摇头，“娘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只是关心嫂子而已嘛！”
姚翠花盯着曹杏儿看了一眼，目光锐利如刀，“最好是这样！”
曹杏儿一怔，突然想起自家倒霉娘评价自己这个便宜娘那句话，“你娘啊！是个有远见，有决断的，你别把她惹急了！……”
她那个倒霉娘还说了什么？
曹杏儿突然有些记不得了，只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
“娘，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姚翠花瞥了一眼曹杏儿，冷笑道：“知道什么了？”
曹杏儿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姚翠花冷笑一声，“你说的是你肚子里面的……闺女？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曹杏儿一惊，跌坐在地上。
姚翠花冷冷一笑，“干了二十多年这一行，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就不用混了！”
曹杏儿回了回神，看向面色冷峻的姚翠花，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姚翠花看着曹杏儿手里面半颗古旧的盘扣，皱了皱眉，“曹杏儿，人情这种东西，一次两次好用。多了，也就不好用了！”
曹杏儿捏着那半颗盘扣，狠了狠心，递到姚翠花面前，“只要你帮我弄掉这个孽种，我们两家人的恩怨两清，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出现在你们甄家人面前。”
姚翠花摇了摇头，“我从来不造这种杀孽！你要做这种事情，还不如去找马家的药婆子。保管药到病除！”
曹杏儿瞥了一眼姚翠花，笑道：“药到病除不假，小月子一坐，就能和刘佳佳似的，做一个绝代佳人了？”
姚翠花冷冷一笑，“你既然知道落了孩子必然会有的结果，那还找我干嘛？”
曹杏儿挑了挑眉，“还有早产不是吗？”
姚翠花皱了皱眉头。
曹杏儿接着说道：“马家药婆子告诉我，整个木香地界，只有你，才能做这种事情而不伤大人身体。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毕竟，娘对我，太知根知底了！没了最后的筹码，我很是不安呢！”
姚翠花深深地看了一眼曹杏儿，从曹杏儿手里抠出那半颗盘扣，然后艰难的开了口，“现在还早了些，三个月后再来找我吧！”
曹杏儿志得意满的笑了！
看着曹杏儿的背影，姚翠花在大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第三章 意外的决定
等到甄刚和吴梅回来，姚翠花已经成了一个雪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甄刚赶紧把姚翠花抱到里屋，脱掉外衣，盖上厚厚的棉被。
吴梅也赶紧的放下碗，烧了一大锅热水，煮了一碗葱白姜汤，给姚翠花灌了下去。
姚翠花看着忙里忙外的佳儿佳妇，欣慰的笑了笑，示意甄刚把枕头垫在自己的后腰，坐了起来，对着甄刚和吴梅说道：“你们别忙活了！我有话跟你们说！”
甄刚一怔，他娘多久没有这么正式的跟他说过事儿了？
上一次，还是曹杏儿逃婚的时候吧！
吴梅也是一脸的茫然，看着一脸严肃的甄刚，默默地把碗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坐到了姚翠花的旁边。
姚翠花拉着吴梅的手，叹了一口气，“早上和刚子置气，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吧！”
姚翠花虽然没有点明，可屋子里三个人都知道，姚翠花嘴里那个孩子，说的是曹杏儿。
吴梅没有吭声，默认了！
姚翠花看向甄刚，“你昨天赶集，是看到她的，对吧！”
面对姚翠花，甄刚实在是说不出谎话来，只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姚翠花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都是我造的孽啊！”
甄刚摇摇头，“娘，不赖你！你看，我和梅子，现在过得多好！”
姚翠花盯着甄刚的眼睛，逼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
甄刚点点头，“娘，我从来没骗过你！我是真的觉得跟梅子在一起挺好！人家是金凤凰，那是我这种癞蛤蟆配得上的！”
姚翠花皱了皱眉头，“那你当年为什么？”
甄刚挠挠头，“干娘想吃蛋，咱们两家都没有，我就想去掏两鸟蛋……”
甄刚这话一出口，姚翠花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姚翠花抓起枕头对着甄刚扔了出去，“鸟蛋没有掏到，把自己的蛋舍了一个进去，你满意了？”
甄刚抓着枕头不说话了，吴梅看看甄刚，又看看姚翠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姚翠花忍不住踹了甄刚一脚，哭道：“娘都是什么命啊！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省心，还不如让你爹带我走得了！”
吴梅看了看姚翠花拉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甄刚生生受了姚翠花一脚，嘟囔道：“又不是不能生，怕啥！”
吴梅看向甄刚，甄刚挠挠头，笑道：“医生说了，子嗣上艰难了点，也没把话说绝不是？”
吴梅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甄刚搂过吴梅，拍着吴梅的肩膀，惊慌失措，“咋了！”
吴梅抽泣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当娘了~”
姚翠花瞪了一眼甄刚，“你都怎么跟你媳妇说的，看把你媳妇吓得！”
甄刚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姚翠花拉着吴梅的手，拍了拍，“别理他！咱么娘俩亲香，让他一个人待小黑屋去！”
吴梅闻言，低声笑了！
甄刚看着破涕而笑的吴梅，松了一口气，然后特别认真地看着姚翠花，“那个女人跟娘说了什么？娘就站在那儿……”
后面那半句甄刚这个听了半辈子姚翠花话的人，真就说不出口来。
姚翠花撇撇嘴，“人家可比你走运，有了个闺女。”
甄刚不敢置信的看向姚翠花，“那个女人就是为了这事儿，巴巴的跑来刺激你老人家的？”
姚翠花垂下眼眸，“人家不想要，想要弄个早产……”
吴梅不敢置信的看向姚翠花，“娘，你是说……”
谋杀这两字，太沉重；小产这词，吴梅也开不了口。
姚翠花点了点头，不让媳妇为难。
甄刚嗤笑一声，“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绝对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娘你不是不做这种事情？”
姚翠花点了点头，“所以，我让你们好好找找，给这个孩子找个好去处！”
娘有吩咐，甄刚那是上心的，十里八村的无儿无女的人家，甄刚几乎数了个遍。
吴梅坐在床上，呆愣愣的不知道想什么，一言不发。
过了半天，等甄刚一一数完，又一一否决了自己的提议，吴梅这才幽幽的开口，“娘，那用找！留在咱们家不好吗？”
甄刚一听这话，急红了眼，抓着吴梅的手，急忙说道：“梅子，咱们可不能说气话，孩子可不是猫猫狗狗，那是条命！”
吴梅摇摇头又点点头，“刚子，我不是在说气话，也不是在开玩笑。咱们家本来就是姚家村的外来户，也没几个人把咱们家看得起的。你那点子事儿，我早就在村子里面的长舌妇哪里听得七七八八。虽然咱们能有孩子，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儿，可别人不知道啊！谁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有孩子？咱们得让人笑话多少年？多少人盼着咱们家绝后，咱们不能让人看一辈子笑话不是？”
甄刚握着吴梅的手送了，皱起了眉头。
看着甄刚松动了，吴梅再加了一把火，“娘都说了，是个闺女。先开花后结果（先生儿子再生闺女）可是好兆头。再说了，闺女也不分家产，不就是一份嫁妆，咱们一起赚！”
甄刚看向吴梅，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认真的？”
吴梅点了点头！
姚翠花躺在床上，听着吴梅和甄刚的话，点了点头，“这事儿，我看成！明儿开始，梅子就在家修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刚子，帮我穿衣服。以后，你如果出门，要是有人问起梅子，就说，今天家里弄肉，梅子闻到味道犯恶心！其他的，有娘！”
既然姚翠花都发话了，甄刚那还有什么反对的余地？
只能帮着姚翠花找一身衣服，帮着姚翠花穿上。
姚翠花掀开被子，穿上衣服，给媳妇弄肉吃去了！
怀孕的女人，就是皇后。
就算做戏，也得做全套了！
身为正统的三姑六婆之一，大户人家做过小丫鬟的姚翠花，玩散播流言这一套，不要太拿手。
吴梅闭门不出，姚翠花心情大好且秘而不宣，甄刚呵呵傻笑外加那一句似是而非的‘家里弄肉，梅子闻了味道犯恶心’的话，让甄家媳妇怀孕了的消息不胫而走。
至于消息来源的真实性？
谁深究呢！
反正，又不是怀哪吒，孩子总有见天日的时候。
第四章 拿钱消灾
三个月后
二月初二，龙抬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姚家村上上下下的老少爷们都在这一天剃头。
那架势，可壮观了。
甄刚也不例外，去村口的姚四爷哪儿剃了个头，摸着自己的板寸，傻笑着回了家。
只一进家门，甄刚的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影儿。
只因为他在自家堂屋里面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
曹杏儿，这个女人居然又来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姚翠花的老熟人，马家的药婆子。
马家药婆子和姚翠花虽然认识了几十年，又都是三姑六婆，可还真不是一路人。
姚翠花只替人接生，收几个钱，家里面没钱，随便拎点啥也成，姚翠花从来不计较。
这马家药婆子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给刘佳佳之流药到病除，买点其他不入流的药，是马家药婆子的收入来源之一。
但马家药婆子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却并不是这个，而是给人伺候月子。
姚翠花看着这幅架势，皱了皱眉头，“你们这该不会是想在我们家生吧！”
马家药婆子呵呵一笑，“妹子，这可是你家干闺女，又不是外人，不妨事儿的！”
姚翠花斜了一眼马家药婆子，冷笑道：“这话说得轻巧。要不，我做见证，也让这丫头认你做个干娘，今儿在你家住下亲香亲香，明儿就在你家生得了！”
马家药婆子呵呵一笑，不说话了。
虽然现在这年头，破除封建迷信，可身为三姑六婆的一员，马家药婆子也不是不信邪的，生孩子见红这种事情，自然不愿意接手。
曹杏儿一见这架势，不由得皱眉头。
虽然吃城市粮让人羡慕，可城市粮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打卡上班那是必须的，假期有限，她可不能耽搁！
“两位都是我的娘，亲娘！你们给个准话，总不能让我大冷天的，跑到山上去吧！”
甄刚看了一眼着急不已的曹杏儿，冷冷一笑，“山上生也不是不可以。大青山上有以前猎户住的小屋，你们天黑去，住几天再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曹杏儿一听这话，不满的瞪了一眼甄刚。
姚翠花和马家药婆子一听这话，却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马家药婆子拉着曹杏儿的衣袖，苦苦劝道，“我的小姑奶奶，什么时候了，讲究这个？没有谁家里能藏你一个多月好好坐月子的。大青山隐蔽，离我家也近，我一天三餐的伺候你，神不知鬼不觉，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曹杏儿一听这话，有些意动，却还是说道：“月子没有坐好，可是会有月子病的！”
马家药婆子一听这话，立刻拍着胸脯的保证，绝对把曹杏儿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大家伙儿在甄家吃了两顿饭，乘着夜色把曹杏儿转移到了大青山。
而在曹杏儿看不到的地方，姚翠花偷偷摸摸的递给马家药婆子一个红包，马家药婆子手一接，一抖，红包落到衣兜里，两个老婆子心照不宣的笑了。
夜里，马家药婆子燃起了一堆火，一阵青烟袅袅之后，曹杏儿突然觉得四肢无力。
正想训斥几句的曹杏儿看到马家药婆子站了起来，迎进来了姚翠花，姚翠花在她的肚子上画圈圈的揉弄按压，一阵一阵的酸痛袭来，曹杏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马家药婆子看着晕过去的曹杏儿，再看看在曹杏儿肚子上用力的姚翠花，皱了皱眉头，“今天这事儿，不是你该做的！我这种人杀千刀就算了，你又何必呢！”
姚翠花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一口气，“七活八不活，这丫头不过是早产，能不能活，就看命吧！”
马家药婆子皱了皱眉头，“听说，你家媳妇也怀上了？该不是？”
姚翠花看了一眼马家药婆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马家药婆子叹了一口气，“成！我啥都没有看到！”
说完，当真闭上了眼睛。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深夜，马家药婆子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婴儿的下半身，确定是个女娃子，又闭上了眼睛。
女娃子不值钱，姚家妹子给的封口费够了，她又何必徒生事端。
当天夜里，姚翠花两手空空的来了，又匆匆的走了!
只是，二月十二花朝节那天，甄家多了一个闺女，大名叫甄珠！
听到这个消息，马家药婆子笑了笑。
一切不出所料，姚大妹子还是心软的很呢！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还得去大青山杀鸡，炖鸡汤来伺候那个小祖宗呢！
真是个心狠的人呢！从始至终，就没听过这个丫头提一句那孩子，只是不停地找她要止疼药。
也是这丫头不经事，她马药婆子的药，有效是有效，可是能随便吃的么？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让姚大妹子吃那么大的哑巴亏的？
也许，就是吃定了姚家大妹子心软？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早早地弄完这茬子事情，她还得去姚家村送贺礼呢！
毕竟，不管怎样，这也是甄家的头一胎啊！就算是个丫头片子，甄家小子也算是洗白了！
这么一想，姚家大妹子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啊！
看在姚家大妹子的红包的份上，还是把那个祖宗从大青山弄走吧！
毕竟，大青山离她家近，离姚家村也不远不是？
让那祖宗听到什么风声，那可就糟糕了！
她马药婆子也是有职业操守的！
就这样，曹杏儿姑娘没有反抗余地的被挪了窝，从大青山挪到了马药婆子家里。虽然不是自愿搬家，可马药婆子家里，青砖大瓦房的，环境比大青山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曹杏儿姑娘倒是没什么意见。
当然，马药婆子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不过是腾个空房间罢了，还能多收一份房租。而且，这房租姚翠花还掏得心甘情愿。
最麻烦不过是跟人解释一句，家里来了亲戚罢了！
一箭三雕！
她马药婆子做好事不留名，只要有钱拿就行！
第五章 只能帮你到这儿
甄珠小朋友顽强的活过了百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甄珠小朋友百日宴上，她娘吴梅女士，再一次的闻到了猪肉味，顺利的犯了恶心！
从来没有听说过闻到猪肉味犯恶心的众人，这一次总算长了见识。
是的！吴梅女士再一次怀孕了！
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自打甄珠小朋友百日宴后，吴梅女士基本上是一点油腥味儿都不能闻，一闻就犯恶心。
人家怀孕都长肉，只有吴梅，三个月里生生的瘦了四公斤。
看着瘦到脱相的吴梅，甄刚是真心疼了！不止一次的翻过大青山，去马家院子请马家二爷过来给吴梅看病。
开胃健脾的药也吃了，保胎安神的药也吃了，只是不见好！
这一次，吴梅是真的卧床静养了！起床上个厕所都不被允许的，更不要说下床走动了！
这一胎养到七个月，眼见着胎动越来越少，姚翠花亲自去请了马家药婆子，给吴梅做了催生。
孩子好歹是生出来了，只是，马家药婆子和姚翠花都清楚，吴梅在想要孩子，怕是不能了！
甄刚战战兢兢的抱着襁褓里面那个面带青紫，体重不到四斤的孩子，落下男儿泪，只喃喃道：“再不生了！咱们甄家有后了！梅子，咱们再也不生了！”
等吴梅幽幽的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鸡汤味儿。
吴梅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这鸡汤味儿好闻极了，一点都不犯恶心。
双手不自觉的摸上肚子，平坦的小腹空空如也，让吴梅险些跳了起来。
等看到旁边的襁褓，以及襁褓里面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吴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孩子还在！
甄刚掀开草帘子就看到吴梅看着孩子在发呆，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醒了？还犯恶心不？要不要喝碗鸡汤？老母鸡炖的，可香了！”
吴梅对着甄刚柔柔的笑着点了点头，甄刚就急急忙忙的去厨房端鸡汤去了！
吴梅摸着儿子的小脸，喃喃道：“娘多吃点，你也多吃点，咱们把小宝贝养的白白胖胖的！……”
襁褓里面的小孩子酣睡着，毫无所觉。倒是不远处，一个堆满稻草，垫着一件旧棉袄的箩筐里面，一个孩子睁开了眼，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了无邪的笑容。
活着，真好！
不是吗？
即使上天对人从来不算公平，有人天生就容易被人忽略，有人天生就能得到万般宠爱，也无妨。
她，甄珠，又回来了！
同样的俩孩子。被贱养的甄珠无病无灾，可那个小名叫石头，大名叫甄磊的男孩子，百天里面就两次半夜里面送到马家二爷家急救，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的渡过难关，可也够甄家人受的了。
同样跟姚翠花熟识的师婆王大娘偷偷告诉她，这孩子命里有劫，若不是有个姐姐挡着……
后半截王大娘没有细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姚翠花却表示自己懂了！
姚翠花给王大娘封了一个红包，并央求她悄悄地做了一场法事。
马家的的药婆子看着大青山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后面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分割线……………………………
大青山从来都是有趣的，春天的野菜，夏天的蝉鸣和蟋蟀，秋天的野果，冬天甚至可以远远地看着大人们打猎。
这样的大青山，呆多久都不会腻！
坐在皂荚树下，吃着紫红的桑葚，听着蛙叫鸣蝉的甄珠，眨眼间，都已经过了六岁生日了。
姐弟俩一个年头，一个年尾，没少被人笑话。
大人总觉得小孩子听不懂，却不知道，小孩子最是敏感。
更何况，甄珠还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一个十个月会说话，一岁会走路，记忆力惊人的好的小丫头，从里到外的清楚明白这些闲话的各种意思。
自打懂事儿以后，姐弟俩就不爱往山下走动。
只是，这一次，不下山也不成了！
六岁的孩子，该读书了！
甄珠捻着桑葚，任由紫红的汁液把自己的手指染得乌漆墨黑，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看得好笑。
姚翠花没好气的拍了拍甄珠的头，笑道，“让你读书，又不是让你去爬尖刀山！小小年纪，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
甄珠回过神，有些嫌弃的扔掉手上不成形的桑葚，拍了拍手，“他们都不喜欢我……”
姚翠花一怔，推了推甄珠的额头，“谁让你长得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碰一下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甄珠嘟起嘴嘟囔道，“我明明就没有，石头把我脚踩了，我都没有哭！”
姚翠花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姑娘是她一手带大的，是个什么样的，她最清楚。她太害怕这个小姑娘走他娘的老路，所以事事都往他娘反方面带。
只六岁的小姑娘，屋里屋外的事儿都能搭把手，还得带着石头，磕着碰着，都免不得被吴梅一顿吵。
就这样，还是多少人不喜欢她。
只因为她和她娘长了同样的一张脸。
她才六岁，就知道别人不喜欢她了！
姚翠花心里觉得酸酸的。
“他们不是和你不熟嘛！熟了就好了！”
甄珠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然后笑了笑。
只是，若有人认真看去，就会发现，这抹笑容并没有达到眼底最深的地方。
姚翠花是个大忙人，并没有时间仔细看，自然错过了。
等到姚翠花走远，甄珠看着自己被桑葚染红的指头，喃喃道：“什么都记得，也不是件好事儿呢！真伤脑筋。”
早慧，真是一把双刃剑啊！
尤其是，还在娘胎里面就有记忆什么的，真是太伤脑筋了！
她才六岁，还是个孩子，不是吗？
她不是该无忧无虑的吗？
不远处，响起了一串足音，打断了甄珠的思绪。
甄珠垂下眼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比自己瘦了不只一圈的甄磊拿着自己的小碗朝自己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嚷嚷道：“姐姐，我摘了好多好多桑葚，我们一起吃吧！”
看着这个怎么吃都不会胖的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姐姐的孩子，甄珠笑了起来，发自真心的笑了！
有人爱，真好！
“来啦！”
“这桑葚大吧！”
“是挺大的。洗过没？”
“还没呢！”
“你个小馋猫！洗了才能吃！”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
知道太多，并没有半分好处，不是吗？
还不如忘了她！
至少，她是甄磊的姐姐！至少她还有奶奶，爹，娘。
至少，比起姚家村那些重男轻女家庭里面的女孩子，她还有读书的机会，不是吗？
别的人喜欢不喜欢，开不开玩笑，又有什么关系！
第六章偶遇
姚家村并没有学校，木香这个地界，只有一所中学，七所小学，离甄家最近的，是七塘村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所只有三个老师五个班的村小，离姚家村的村口就一里路，而在村东头大青山山脚的甄家，就跟远了。
甄刚领着甄珠才走到山脚下，就被眼尖的陈二娘看到了。
“刚子，领着你们家甄珠去哪儿呢？”
甄刚呵呵一笑，“孩子都六岁了，带着她报名去！”
陈二娘不屑的撇撇嘴，“女孩子家家的，读什么书啊！早晚不都是要嫁人的么!你们家甄珠长得这么漂亮，不愁嫁不出去啦！何必浪费那个钱，一学期两块呢！”
甄珠内心深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有多严重啊！
女孩子读书就是浪费?
还好不是用你们家的钱。
甄刚勉强的笑了笑，说道，“送去读几年书，免得出门找不到路，算不成账，把自己给弄丢了!”
陈二娘一听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甄珠，说道，“路在嘴边，不认字也没关系，问问就知道了。倒是读书多了，走得远了，煮熟的鸭子才会飞呢！”
甄刚一怔，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甄珠。
甄珠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手指，有听没有懂的样子，让甄刚松了一口气。
甄刚不自然的对着陈二娘笑了笑，“二娘也忙，我还得带着这丫头报名呢！就先走了。”
说完，甄刚拉着甄珠，像背后有人追似的，走得飞快。
甄珠被甄刚拉了一个踉跄。
甄刚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对甄珠笑了笑，“你没事吧！”
甄珠摇了摇头，跟在甄刚后面，朝着七塘村小走去。
耳边传来了陈二娘和他们家邻居顾大嫂的话。
“女孩子家家的，读啥子书嘛！”
“就是。他们甄家就是穷大方。花了那么多钱供那个女人读那么多书，还不是便宜了别个!”
“你这么一说，你觉不觉得那个甄珠越长越像那个女的。”
“真的是也!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越看越觉得像!”
“你说，那个甄珠，该不会是……”
“不得哟！梅子怀石头的时候，大家都看到的，马二爷一个月跑几趟，那股子中药味……啧啧……”
“你看到吴梅怀石头请马二爷，那吴梅怀老大呢?那个看到的?一年抱两个，那么巧?”
“那吴梅，忍得了?”
“女人，不都是那样?难不成还能离了？”
……
陈二娘和顾大嫂越说越起劲，甄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甄珠心里五味杂陈，面上确一点都不显。
看着甄刚越来越沉重的步伐，甄珠心里酸酸的。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想到这里，走出姚家村的甄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对甄珠伸出了手。
“前面还远着呢!路也不好走。”
甄珠笑了笑，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了甄刚的大掌上。
这份父爱虽然不多，却依然厚重。
这年头，家家都不富裕，跟陈二娘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就算有心让孩子读书，凑不齐书本费的也不在少数。
离开学还有两天时间，给孩子报名的却寥寥无几。大夏天的，一路上也没有几个熟人。
没有人继续提那档子事儿，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再一次温馨和谐起来。
大手牵小手的走到七塘村小，大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了。
老校长陆先生正和一个老者下棋呢！
眼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也没有剩下几颗，甄刚便拉着甄珠，找了块大青石坐下。
观棋不语真君子，甄刚虽然读书不多，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甄珠也乖乖的坐着，一言不发。
两老头看着这对父女，笑了笑，继续手谈。
不一会儿，陆先生就被将军了。
陆先生把棋子一丢，笑道，“算你赢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咱们改天再下?”
对面那个穿着白衬衣的老者挑了挑眉，“不就是报名嘛！不就是收两块钱，开张条子的事儿，用的了几分钟?我等你!”
陆先生摇摇头，“你说的轻巧，这丫头一看就不到年纪……”
白衬衣撇撇嘴，“七岁才能读书?什么破规矩，你三岁开蒙，不也桃李满天下?看看你这破地方，一共才几个学生，有几个女孩儿?还惦记你这破规矩，等明年这姑娘家里人后悔了，你这就等于误了这小姑娘一辈子。”
面对白衬衣的强词夺理，陆先生居然无言以对。
甄刚把甄珠往陆先生哪里推了推，憨笑道，“这孩子够岁数了，就是早产，长得小了点!”
陆先生顿了顿，对甄珠笑道，“小姑娘，用你的左手摸摸你的右边耳朵!”
甄珠顺从的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边耳朵。
陆先生急了，“哎！不是这样，要像我这样……”
说着，把自己的左手跨过脑袋，放到了右耳上边。
甄珠有片刻的迟疑。
左手摸右耳基本上算是所有孩子入学的第一考，她在家也悄悄地试过，结果……
白衬衣也看出来了点什么，拉住陆先生的手，笑道，“你说了，人家小姑娘也照做了，人家没有做对，是你没有说清楚，可不赖人家，你可不能耍赖。”
陆先生看着棋瘾发作，胡搅蛮缠的好友，无奈极了。
“成!这一关算你过了!但还有两样你得做到了。”
甄珠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先生。
陆先生顿觉喉头发紧，头皮发麻，有一种自己在出尔反尔，无理取闹，被人抓到的窘迫感。
陆先生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的说道，“这样吧!你去那边捡根树枝，从一写到十，再写下你的名字，我就收下你，怎么样？”
甄珠点了点头。
甄刚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家闺女，然后，默默地去给闺女弄树枝去了。
想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聪慧的……
甄刚摇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个念头和那张脸从脑海里面摇出去。
七塘村小门口有一丛翠竹，那是陆先生的最爱。
甄刚从一根翠竹上面取了一节竹枝，弄得一点毛刺都没有了，这才递给甄珠。
从一到十，并不算难。
可当甄珠把阿拉伯数字，中文，大写，都一并写上，再配上整整齐齐的甄珠二字，还是让陆先生惊讶了一把。
“你跟谁学的?”
甄珠抬起头，笑了笑，“家里面有课本，我照着学的，不对吗?”
第七章过往
看着甄珠明亮的眼睛，陆先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默默地接过甄刚递过来的钱，掏出收据，大笔一挥，甄珠小朋友就成了七塘村小的准小学生。
这样的变故让甄刚不知道说什么好!
天晓得，他本来是打算让闺女读个学前班先的，怎么就变成一年级了？
有学问的人的世界，他不懂!
不过，能省下一年的学费，还是很不错的。
确定好九月一号正式报到，领书后，甄刚牵起甄珠的小手，再一次走上了七塘村小通往姚家村唯一的路。
等到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陆先生持着自己的黑子，疑惑的看向白衬衫，“老徐，你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今儿个可不大对劲。”
白衬衫，不，老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自然的笑了笑，“还是被你发现了!”
陆先生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徐，不说话。
徐志文也无心下棋，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当年，我在木香做地下工作，被白狗子撵进大青山的事儿，你也是知道的。”
陆先生挑了挑眉，把放好，抬头看着徐志文，静候下文。
徐志文破罐子破摔，干脆利落的说道，“当年把我从狼嘴里抢出来，背我出大青山的，就姓甄。这个姓，可不多。”
陆先生点点头。
举手之劳报君恩，这种事情，徐志文做得出来。
“高考也恢复了，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不回去为国效力?”
徐志文摇了摇头，“我就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作家，挺好的!”
陆先生瞥了瞥徐志文，“一言不合，就扯着寻找灵感做幌子，到处走?”
徐志文笑了笑，“闭关磨砺也不错啊！十年磨一剑，才能出好作品。”
陆先生无奈的摇摇头，对这个老友，彻底的服了。
甄刚和甄珠父女俩才走到村东头，就看到小路旁数蚂蚁的甄磊了!
看那样子，他们前脚刚走，这孩子就在这儿等着了吧！
甄珠挣脱了甄刚的手，跑到甄磊旁边蹲下，小声说道，“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甄磊呵呵一笑，“没多久?”
说完，就要起身。
没曾想，他蹲的太久，突然站起来，这眼前就是一黑，摇摇欲坠。
甄珠连忙扶住甄磊，甄刚也大步上前，抱住自家儿子。
“石头，咋了？别慌，咱们这就去马二爷那儿看看啊！”
甄磊摸着一旁的石头，缓缓坐下，摆了摆手，“爹，你别担心，我就是起来急了，没事儿的!”
甄珠看着这样的甄磊，想想上一辈子，跑向她，却在半路倒下的身影，甄珠的心，就像有一只大手捏着，生生的疼，疼的喘不过气儿来。
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前世今生，最爱我的弟弟?
这一刻，甄珠只觉得自己无用。她除了讨好那个女人所学的声乐，表演，几乎什么都不会?
早知有今日，她就该学医的。
或者，经商?
总之，不管学啥，都比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的强。
甄珠第一百零一次的嫌弃上辈子的自己。
甄珠默默地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块手绢，又从手绢里面掏出包的好好的一块儿冰糖，塞到甄磊的嘴里。
一股甜味儿在嘴里化开，甄磊猛的张开眼睛，看向甄珠。
甄珠赶紧的捂住甄磊的嘴，顺了顺甄磊的喉咙，让他把这块儿不大的冰糖给吞了进去。
甄磊气的直跳脚，“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甄珠收回手，叠好自己的手绢放到荷包里面，笑道，“没办法，谁让我是姐姐呢！”
甄磊无言以对，扭过头生闷气。
甄刚看着打打闹闹的一对小儿女，笑着直摇头。
土地下放了，家里有五个人的地，他们三个大人勤快点，也不是吃不起这一块儿冰糖。
但姐弟俩这谦让的精神，值得鼓励。
甄刚搂过甄磊，拉住还在做鬼脸的甄珠，笑道，“好了，回家去，不要闹了。等回去了，我让你奶奶一人再发一块儿冰糖。”
甄磊撇撇嘴，把头埋在父亲肩窝处，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不要，都给我姐!”
甄珠笑着点点头，“成!我给你捡着，那天想吃了，咱们再吃!”
甄磊一听这话，又不依了，在甄刚怀里扭成麻花。
甄刚给这姐弟俩一人一个脑瓜崩，然后抱起消停了的甄磊，拉着甄珠往家里走。
家里，姚翠花早就做好了饭。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鸡蛋羹的香味，甄珠知道，姚翠花今天的心情肯定很不错。
甄珠一推开门，大喊一声，“奶奶，娘，我们回来了!”
就看到姚翠花从厨房里面钻了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说道，“咋回来得这么晚?洗洗手，吃饭了!”
甄刚笑着把兜里的钱递给姚翠花。
姚翠花看着手里的钱皱了皱眉头，“报没报上名?咋会剩钱呢？”
甄刚挠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咱回事儿。本来咱们是去读学前班的，和陆先生一起下象棋那个先生一直敲边鼓，陆先生让甄珠写了十个数，就让她读一年级了!”
姚翠花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从学前班到一年级，那得少读一年，还能剩下好几块钱呢！
姚翠花大喜过望，对着厨房就喊道，“梅子，把鸡蛋羹给俩孩子端过来，让她们补补!”
吴梅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顿了顿，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
一个装着黄灿灿的小碗就摆在了饭桌上，放在甄珠的旁边。
看着专属于甄磊的鸡蛋羹摆在自己面前，甄珠一点都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有些心酸。
姚翠花再抠门，对孩子都是舍得的，可一碗鸡蛋羹都端不平，不是姚翠花的错。
甄磊身体真是太差了，而这个家庭也真的不够富裕。
鸡蛋，是这个家里面唯一的收入来源。
柴米油盐酱醋茶，大事小情，都得从里面算计，姚翠花这个当家人也不容易。
这碗鸡蛋羹，也不知道姚翠花和吴梅为甄磊算计了多久。
如今，却要分一半给她……
她，是该好好的考虑考虑了!
姐弟俩你推我让的吃完了一碗鸡蛋羹，收碗的时候，甄珠看着面色不愉的吴梅，低下了头。
到底，是她欠她的。
第八章欲求名师
吃完午饭，吴梅哄着甄磊睡午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甄珠，则是拿着自己房间里面的课本，认真的看着。
这种事儿，要是摆在以前，必然是会被吴梅呵斥的。
可今天，吴梅却一反常态，默认了。
大抵是金钱的诱惑罢!
毕竟，靠着十个数，甄珠可是剩下好几块钱呢！
甄刚瞄了一眼甄珠，从自己的房间里面翻出两支铅笔递给她，“读书了，就要写字。家里也不富裕，你好好爱惜着，不够了，再给我说。”
甄珠接过铅笔，笑了笑，没有搭话。
家里是姚翠花当家，跟甄刚说了，也不过是让他为难罢了!
就这两根铅笔，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
第一次，甄珠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
第一次，甄珠有一种迫切改变现状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甄磊动不动的生病，也许是因为那一碗鸡蛋羹，也许是因为这两根铅笔……
总之，有点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萌芽了。
甄刚却完全没有察觉到甄珠异样的情绪。把铅笔递给甄珠后，他拿起砍刀就去了后山。
大青山啥都有，毛竹自然也不少。
这年头，没有人舍得专门拿出几尺布给孩子弄一个专门的书包。甄家自然也不例外。
好在甄刚手巧，蔑活儿也做得精细，砍根毛竹，给甄珠编一个小背篓，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个带着盖儿的小背篓自然就成了甄珠的书包。
这看得甄磊眼热不已。
甄刚没办法，只能也给甄磊编了几个。
甄珠开学那一天，甄磊送出去了很远很远。一直送到了七塘村小门口。
看着委屈不已的甄磊，甄刚真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把甄磊也塞进了一年级的教室。
好在这年头，大家都是这样，带着弟弟妹妹来上学的不在少数。
虽然，甄磊是里面最大的一个‘家属’，可想着徐志文那番话，陆先生也什么都没有说。
村小一年级的水准大都良莠不齐，读过学前班的孩子还好，起码的规矩还是知道的。
更多的是没有读过学前班的。
虽然不至于穿着开裆裤满地跑，但对于课堂纪律，也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陆先生在讲台上点名，一片静默之后，说自己叫狗蛋、二毛、狗子、黑蛋之类的……不要太多，弄得陆先生哭笑不得。
整个班，三十多个人，家属和学生人数居然差不多。不就是报到，点名，领课本，就忙活了一上午，甄珠万分庆幸甄磊要死要活的要做小跟班。真跟这一群人待在一起，没什么分散注意力，她会无聊，郁闷死的。
况且，整个班级加她就仨女孩子……还是一看就玩不到一块儿的两姑娘。
甄珠顿觉自己很绝望。
和这群熊孩子玩这种家家酒，还不如给甄磊做小老师。
所以，陆先生在上面讲完，甄珠就拉着甄磊小声的解析。
不一会儿，甄磊就似模似样的了，比不少交了学费的孩子还做得好。
这倒是出乎陆先生预料。
三个老师教五个年纪，还有一个学前班，教学任务不能说不重。
领完书，说了规矩，陆先生摆了摆手，给一群熊孩子放了学。
姐弟俩背着自己的小背篓，慢悠悠的晃在队伍的最后面，回家吃饭去了。
从此以后，甄珠和甄磊开始了自己五年的小学生生涯。
哦！忘了说了!
甄磊小朋友旁听了一年课，每次考试居然和甄珠小朋友一样能拿双百分，善良的陆先生就直接找上甄刚，长谈了一次后，甄磊小朋友也跟着成了一个正式学生，不再是尴尬的家属身份了。
对此，不仅是姚家村，十里八乡的酸话都不少。
可惜，旁听也能那双百分的，确实也不多，酸话只能是酸话罢了。
面对这种事，最高兴的当属吴梅。
一来，甄磊这种行为让她扬眉吐气了，天上文曲星下凡，也不过她儿子这样吧！
二来，甄磊跳过学前班和一年级，可是为家里省了一大笔开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这份成就比甄珠高，能够对甄珠在家里的地位造成毁灭性打击。
看看，你不过没有上学前班就上个一年级罢了，得意了一年。现在我们家石头旁听也能得双百……
看着吴梅面对自己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甄珠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存在仿佛就成了吴梅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管什么，都要拿甄磊来和她比。
看着这样的吴梅，甄珠有些头疼。
姚翠花远远的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摇摇头，笑骂道，“甄珠，作业做完了吗？还不去看书去!”
早就完成作业的甄珠低着头，自顾自的回房间了。
不管课本看了几遍，能逃离吴梅身边，逃离那让人窒息的氛围，甄珠都能再重温一遍。
更何况，她屋子里那一箱的课本，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她要想看完，看懂，还得慢慢来呢!
这也许是她那个从没有认真看她一眼的亲娘留给她唯一的财富了。
甄珠刚刚拿起书，甄磊就钻了进来，看甄珠又在看书，撇了撇嘴，“姐，你天天看书，还看不腻么？”
甄珠掩上书本，对着甄磊笑了笑，“你又想我陪你干啥？先说好，不能去小河边，也不能去大青山深处!”
甄磊嘟囔道，“这也不能去，那也能不去，，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甄珠摇摇头，从箱子里面抽出一本书递给甄磊。
甄磊撇撇嘴，接了过来，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了起来。
甄珠只当他不存在，继续看着自己的书，时不时的写写画画。
不一会儿，窗边飞来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把甄磊勾走了。
甄珠摇摇头，把甄磊的书收回箱子，自己依旧写写画画。
不怪甄磊坐不住，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美好，除了自己这个伪小孩，没有几个人坐的住吧！
甄珠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课本。
小学课本尚好，基本上还是互相认识。初中课本也还勉强，至少联系前后，翻翻字典，也能克服。可这高中课本就……
不过，她才七岁，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呢!
最重要的是，她得给自己找一个名师。
要不然，她怕有人把她当妖怪给烧了。
一想到名师，甄珠脑海里面立刻浮现出报名那天，和陆先生对弈的白衬衣。
甄珠摇摇头，不妥啊！一面之缘，人家有没有真才实学都不知道，怎么就起了这么个荒谬的念头？
就算人家有学识，是个名士，你一个黄毛丫头，人家凭什么收你为徒？
第九章有点意思
就在甄珠想着白衬衣的时候，徐志文也在念叨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丫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作为一个作家，文人，眼缘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徐志文是真的看得很重。
他虽然和甄珠只有一面之缘，却一直记得那个丫头那一双眼睛。
明明该是清澈见底的，却总觉得最深处有什么，隐藏在这份清澈底下，涌动着。
好奇害死猫，徐志文比谁都懂。
但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徐志文也不例外。
也许是觉得一个小学生对自己够不成威胁？徐志文借着采风的由头，又一次来到了木香，来到了七塘。
陆先生家就在七塘村小边上，看到突然造访的徐志文，皱了皱眉头，“你丫的怎么又来了？”
徐志文挑了挑眉，“怎么，来找你下棋不好吗？再说了，我可是带了粮食衣服过来的，亏不了你!”
陆先生连忙摆手，“你可别误会。我倒不是怕你吃的这一口两口，就觉得你不是来找我下棋那么简单!”
徐志文笑了笑，“那你觉得我来干啥的？”
陆先生摇摇头，“猜不出来。可我怎么都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徐志文摇摇头，“我这一次，还真就是过来找你下棋的。随便，采采风。”
陆先生将信将疑的看着徐志文，徐志文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我可从不说谎!”
陆先生点点头，“你只是假话全部说，真话不全说罢了!哦!对了，有时候还会故意说半句让人想歪。”
徐志文笑了笑，“我是这种人吗？”
陆先生认真的点点头，“我确定你就是这种人!”
……
陆先生的夫人刚好回家。
一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说话的两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站在院子里干嘛？屋里坐着说话啊！”
陆先生接过夫人手里的包，笑道，“这小子说他来找我下棋，采风，你信吗？”
陆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志文，摇了摇头。
陆先生就哈哈大笑起来。
徐志文看着这志同道合的两口子，无奈的摇摇头。
老陆唯一比他强的，大概就只有选老婆这件事儿了吧！
“嫂夫人，你说我认个干闺女怎么样？”
陆夫人看了看徐志文，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想起这一出？”
徐志文笑了笑，“看着自家那个熊孩子，总羡慕你们这种有儿有女的。只是我不太擅长养孩子这种事，就想着认一个呗！”
陆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志文，“有目标了？”
徐志文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最终自暴自弃了。
玩心眼子，他是比老陆强，可在陆夫人面前，那就压根不够看了。
陆夫人的宗旨只有一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徐志文决定坦白，“去年找老陆报名那小丫头还有点意思……”
陆夫人挑了挑眉，“有意思的小丫头，我怎么没有听老陆提起？”
徐志文想起那天自己给老陆挖的坑，不由得笑了。
“大概，老陆不好意思了吧！”
陆夫人看着厨房忙碌的陆先生，挑了挑眉。
徐志文不由得为老陆同志默哀三秒钟。
陆夫人很快就收回目光，“有点意思的小姑娘姓啥，家住哪儿？”
徐志文揉了揉鼻子，“那姑娘姓甄，家住在大青山那块……”
一听这话，陆夫人默默地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问你等于白问。大青山，姓甄，对吧！改天替你打听打听……”
徐志文一听这话，喜出望外，“那就多谢你了喂！”
陆夫人摆摆手，自顾自的去厨房帮老陆的忙去了。
看着相亲相爱的两口子，再想想自己家里哪一位，徐志文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谁让自己当初没长眼呢！
老陆和陆夫人都是拿着粮本吃供应粮人，家里前后院子还能种点蔬菜，招待一个不甚讲究吃喝的徐志文，很快饭菜就上桌了。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还没有等陆夫人严刑逼供，老陆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徐志文坑他的过程一五一十的给媳妇交代了。
所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的陆家饭桌上，下饭菜还有一样，就是甄家姐弟的八卦。
听说甄珠上学还带家属，徐志文嘴角直抽抽。
再听说甄珠和甄磊姐弟俩期末都考了双百，徐志文皱了皱眉头。
“老甄家不是猎户出身吗？……”
难不成，找错了报恩的对象？要是这样，认干闺女这事儿，怕得缓缓。
徐志文的犹豫看在陆夫人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怎么了？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了？”
徐志文不自在的揉揉鼻子，“这事儿，我还没有跟我们家母老虎说的呢！无缘无故的认个干闺女……”
徐志文想想那个场面，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陆先生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这事儿是得缓缓。你们家那位的厉害，我们可是都知道的。三人成虎，谣言杀人，人家小姑娘啥都没有做，就得被你和你们家那位联手毁了。”
陆夫人踢了踢陆先生，“怎么说话来着？老徐不就认个干闺女，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
陆先生呵呵一笑，“其实我觉得甄珠这丫头，除了学习认真点，成绩好一点，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咋就看出她有点意思了？”
徐志文笑了笑，“我说这是眼缘，你信不?”
陆先生对此嗤之以鼻，“你们家那位合你眼缘不?”
徐志文被这话噎得，面红脖子粗，却无言以对。
陆夫人没好气的有给了陆先生一脚，“就你能，是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先生摇摇头，“我可没有，只是舍不得一个读书的好苗子罢了!”
陆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就爱人才吧！那学期的学费你收齐了的？你那点工资，还不够你垫学杂费的。改天，咱们家都要给你卖了换人才……”
陆先生一听这话，知道自己不小心戳到了媳妇痛脚，连忙陪笑道：“人家也不是故意拖欠，大家伙谁也没有赖账不是？你看咱们家的瓜果蔬菜，也没断过顿不是？”
陆夫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说话。
你垫的工资，够多少瓜果蔬菜了？你算过吗？
第十章西游记
陆先生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徐志文，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跟媳妇吵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志文揉了揉鼻子，心里暗道:你们两口子吵架，关我什么事啊！
陆先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着说道，“老徐反正有没有什么事儿，咱们开个假期补习班，你带带孩子，接触一下，也许你就觉得小丫头没你想象那么有意思？”
陆夫人一听这话，眼睛一亮，“我也挺想看看老徐觉得有意思的丫头长啥样!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家访？”
看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媳妇，陆先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前几天我才去了甄家，再去，怕是不合适吧！”
徐志文一拍桌子，“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给他们姐弟俩上课，还委屈他们了？”
陆先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一看陆先生头疼那样，连忙打圆场，“这事儿就咱们仨说说，人家甄家不一定乐意把孩子送过来呢！”
徐志文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僵着一张脸看向陆先生，“老陆，你可不能这么忽悠我!”
陆先生摇摇头，“成成成，明天我跑一趟甄家，给你探探口风。”
这天晚上，徐志文烦了陆先生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陆先生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去甄家探口风去了。
遇上这种朋友，还能怎样，只能认了呗！
陆先生到甄家的时候，甄家仨大人都出门干农活去了。
夏天的事儿多着呢!大清早的大家就出门摘绿豆荚，收大豆，油菜，再是打谷……
陆先生来得其实很不是时候。
甄珠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陆先生，唏哩呼噜的喝完自己碗里的稀饭，收好碗筷，跑到门边侯着。
“陆先生好!”
陆先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点了点头，“甄珠好!家里大人在吗？”
甄珠摇摇头，“都去地里了。我去叫他们？”
陆先生想了想，摇了摇头，“要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在这儿等他们就好！”
甄珠笑了笑，“那我去给陆先生倒茶!”
陆先生没有阻拦，看着甄珠沉稳的步伐，摇摇头。
他可真是没有看出来，这丫头哪里有意思。
农家的茶并不是什么好茶，不过是大青山的野茶树的叶子，摘上一把，洗干净放茶壶里面，加上满满的一大茶壶热水而成。
一大清早的泡好，够一家子喝上一天的。
木香这地儿，待客就这么一个规矩，陆先生不嫌弃，甄珠也没觉得这种茶待客有什么不好。
不过，为了显得慎重，甄珠又拿了家里一个盘子，装了一碟子晒干的南瓜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陆先生看了看一旁战战兢兢的甄磊，再看看熟练待客的甄珠，第一次觉得甄珠这丫头确实有点意思。
不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这么一丁点不同，徐志文也不会琢磨着收这丫头做干闺女吧！
他还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你们俩也别站着，该干嘛干嘛!要不，陪我聊聊天？”
甄磊如蒙大赦，呵呵一笑，“姐，你陪陆先生聊天，我去找虎子玩儿去!”
甄磊说的虎子，是甄磊唯一的朋友。也是原来住在牛棚里面的李教授的孙子。
高考恢复了，教育得到重视了，李教授也咸鱼翻身，身价倍涨。
只是，家里面的人都走了，只剩他和孙子俩，李教授干脆带着孙子在姚家村住下了。
只是虎子虽然才八岁多，却经历了太多，跟姚家村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有隔阂。
大约是同病相怜，虎子不待见姚家村的孩子，倒是和甄珠、甄磊这两个游离在姚家村边缘的孩子关系尚好。
李教授家里有一本西游记，甄磊的一颗心最近都扑在上头，甄珠也是知道的，一听这话，摆了摆手，放甄磊走了。
甄磊拿着昨日才央求甄刚替自己做的‘金箍棒’，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目送着甄磊进了李教授家，甄珠才挨着陆先生坐下。
“陆先生，咱们聊点啥？”
陆先生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有一个朋友，是个大文豪。你也知道，创作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他想写一本关于乡村教师的书，就想体验一把乡村教师的生活。可惜，现在放暑假了……”
甄珠一听这话，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穿白衬衣的身影。
陆先生说得明白，甄珠也不装傻，笑道，“陆先生是让我和甄磊回去再上几天课？”
陆先生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甄珠笑道，“我倒是没有关系，在哪儿看书做作业都一样，只是甄磊最近迷上了李教授家的西游记……”
陆先生笑了笑，“徐先生的讲课和我的不太一样，说不定，甄磊去了，就不迷西游记，改迷徐先生了。”
甄珠笑笑不说话，开始琢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徐先生，到底什么来头。
上一辈子，可没有遇到这么一个人呢！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机遇？
哦！对了!
还有拥有西游记的李教授……
名师出高徒，名师有了，怎么才能成为高徒，等她好好琢磨琢磨。
当然，现在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这事儿还得问问我奶奶和爹娘的意思。”
陆先生点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坐在这儿干啥？
陆先生拉着甄珠扯了一阵闲篇，又回答了几个甄珠关于课业的问题，眼看着快要到午饭的时间了，姚翠花火急火燎的回来了。
一看到陆先生，姚翠花愣了一下，扬手就给了甄珠一个脑瓜崩。
“陆先生来了，你怎么也不到地里叫我去？就让陆先生干等着？你长没长心眼儿。”
陆先生笑着拦住姚翠花，“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没必要让孩子去叫你们，我等等也无妨的。”
姚翠花的手不自在的擦了擦一头一脸的灰，笑道，“我去换一身衣服，这就去做饭，陆先生家里吃饭，啥事儿咱们边吃边聊。”
陆先生还想说什么，姚翠花已经钻进卧室了，陆先生只能怏怏的坐下。
甄珠乖巧的去厨房打了一盆水，放在卧室门口，等着姚翠花出来洗漱。
请人吃饭，总得收拾利索了，才不影响人家食欲。
甄家的规矩，一向是好的。
第十一章老夫聊发少年狂
搪瓷盆和地面触碰所发出的那一声脆响，姚翠花听得真真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养了这么多年，小丫头总算是能干活了!
换好了衣服，姚翠花蹲在地上洗了一把脸，又擦了擦手，把毛巾搭在架子上，洗脸水倒在小院里面那棵枇杷树下，放好洗脸盆，走进厨房。
甄珠已经生好火了，姚翠花看着锅里那半锅水笑了笑，破天荒的取了一块腊肉并两节香肠，用甄珠才烧好的热水洗干净了，准备待客。
甄珠看着灶台上的香肠腊肉瞠目结舌，姚翠花这一次真是难得的大方了咯!
等到姚翠花打了满满的一升米来做白米饭，甄珠总算是明白了陆先生在姚翠花心中的地位了。
要知道，姚翠花做饭，那可是从来没有剩的，连米汤和粘在锅上的锅巴都能弄成一碗锅巴稀饭打发自己的货色。
今儿可是难得的大方起来了。
大米下锅，腊肉香肠放进一旁的鼎锅煮上。
姚翠花火急火燎的拎着篮子去后院寻摸能吃的菜肴去了。
不一会儿，姚翠花就拎着满满一篮子菜回来了。
青翠的豆角、嫩绿的黄瓜、紫色的茄子，红色的辣椒，粉嫩带着红色的番茄……
这颜色看着爱人，却都是……素菜!
姚翠花皱了皱眉头，又去摸了两鸡蛋。
又去柜子里面抓了几把绿豆，就着腊肉香肠的汤，煮了一锅绿豆汤。
香肠切做一碟子，腊肉并辣椒蒜苗炒了，来个番茄炒鸡蛋，加上红烧茄子，干煸长豆角，凉拌黄瓜……!
这一桌子，待客也不难看，姚翠花才勉强露出一点笑意来。
姚翠花才把菜端上桌，甄磊就循着香味跑回了家。
“奶奶，好香啊!今天吃啥？”
刚说着，甄磊就看到了客厅里面端坐的陆先生，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乖乖的站好。
姚翠花看着这样的甄磊，忍不住笑了，“你这皮猴子也有老实的一天？总算有人能治住你了，真是阿弥陀佛!”
陆先生闻言，也笑了。
甄珠默默地后退半步，这种时候，她说啥都不合适。
正说着呢，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甄珠立刻给自己找到了事儿，又去打了一盆水，放上毛巾，放在了枇杷树旁边的青石上。
甄刚笑着拍了拍甄珠的脑袋，吴梅撇了撇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两口子洗了把脸，大家都坐到了饭桌前。
看到这一桌子菜，吴梅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甄刚陪着陆先生坐在了上席，甄刚正准备开点酒，却被陆先生拦住了。
甄刚也就算了。毕竟，这一桌子菜都是自家产的，可这酒不成，那可是得花钱的。
就家里那几个鸡蛋钱，看年看月姚翠花才打那么二两酒，还不够自己润喉咙，能省则省罢!
饭桌上，陆先生又把跟甄珠说的那番采风需要配合的话说了一遍。
姚翠花和甄刚顿时松了一口气，甄刚笑道，“放了暑假，这俩孩子也是到处疯玩儿，陆先生能帮着看着，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说完，转头看向甄珠和甄磊，“明天就背着书包去学校，好好的上课，听到了没？”
甄珠放下碗筷，认真的点了点头。
甄磊却不满的撇了撇嘴，嘟囔道，“人家的西游记还有一大半呢！”
陆先生笑了笑，说道，“你要是帮了我这个忙，包括西游记在内的四大名著，我都借给你看，你爱看多久看多久，成不？”
甄磊一听这话，那点小情绪一下子荡然无存，忙不迭的点头。
姚翠花拿着筷子头敲了一下甄磊，“怎么说话的呢！”
吴梅看着那筷子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甄珠。
甄珠从新抓起筷子，捧着碗，默默地吃饭。
心中那个小人在流着面条泪。
咱又躺着也中枪了！
为毛每一次都是我!
姚翠花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挑了挑眉，吴梅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和甄珠一样，默默的吃起了饭。
看着眼前这一幕，陆先生笑了笑。
怪不得这丫头这么懂看脸色呢！原来根子在这儿。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不能管，也管不了。
陆先生只能假装没有看见，又和甄刚说了几句收成如何之类的问题，气氛一下子无比和谐。
话儿就着饭，不一会儿，大家就都饱了。
甄珠认真的收拾着碗筷递给姚翠花清洗，然后又急着回来擦着桌子。
甄磊早就遛了出去，一定是记挂着他的西游记。
看着暗自打了好几个哈欠的吴梅，陆先生识趣的跟甄刚说着告辞的话。
甄刚并没有挽留，只是让甄珠出门送送。
甄珠把陆先生送到山脚，在小河边摘了两张荷叶，一张递给陆先生，一张倒扣在自己的头上。
看着荷叶下面那张笑吟吟的脸，陆先生童心大发，干脆利落的把荷叶扣在头上，并让甄珠给自己打掩护，偷了人家好几个莲蓬，拉着甄珠跑到桥下分食了。
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老一少似乎更亲密了。
陆先生把剩下的莲蓬毁尸灭迹，拍了拍手，对甄珠说道：“就送到这儿吧！我还没有老到不认识路!”
甄珠笑了笑，“我再不回家，奶奶该担心了!”
陆先生点点头，目送着甄珠一路小跑着往回走，想起徐志文的话，点了点头。
这个小姑娘，的确有点意思!
等陆先生走回家，看到徐志文惊讶莫名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头，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
老夫聊发少年狂。他又放飞自我了!
嗯！甄珠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个嘴严的，他的师道尊严应该还在。
额⊙?⊙！陆先生，你带着一个荷叶走了一路，你确定你的师道尊严还在？
大家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不过，你这幅尊容大家早有准备，大家还是尊敬你的，你就放心吧!
陆先生抓着荷叶尴尬的笑了笑，“荷叶熬水喝，清热下火!”
徐志文指了指陆先生的头，“你带过的拿来熬水喝？”
陆先生傲娇的一抬头，“那又怎样？别人还没有这种待遇呢!不知道洗洗就能用吗？”
徐志文发现陆先生说得好有道理，自己尽无言以对……
第十二章念慈忆尊
那荷叶水最终大家都还是喝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陆夫人一边喝着荷叶水，一边看向陆先生，“你怎么就没有摘两莲蓬？”
陆先生一时不查，秃噜了一句，“谁说没有……”
再想补救，看着陆夫人“你不用说，我什么都懂“的眼神，默默地闭上了嘴。
陆夫人笑了笑，“看来，你也觉得这丫头有点意思咯？我还真得会会那丫头了。”
陆先生笑了笑，“明天这丫头就要过来了，你总有机会看到的。”
陆夫人点了点头，看着徐志文，“老徐听到这句话，有何感想？”
徐志文揉了揉鼻子，“不知道咋的，突然觉得很紧张呢！”
陆先生和陆夫人一听这话，对视一眼，都笑了。
陆先生打趣道，“还能比和嫂夫人相亲那天更紧张？”
徐志文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觉得这紧张劲儿差不离？”
陆先生和陆夫人忍不住，又笑了。
半晌，陆夫人才正色道，“这事儿你真不和嫂夫人知会一声？”
徐志文摇摇头，“暂时没有这打算。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认个干闺女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反正她明天要来，我要觉得还不错，干脆收个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和干爹想来也差不多，还不用跟我们家母老虎解释，多好!”
老陆拍了拍徐志文的肩膀，“都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今天我是信了!”
徐志文没好气的推了一把陆先生，“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拐弯抹角的骂谁笨蛋呢!”
陆先生跳开一步，笑道，“我哪有拐弯抹角，我这是明摆着说你笨蛋呢！”
……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以为一句话吵了起来。
陆夫人看着打嘴仗的两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别斗嘴了，念慈和忆尊回来看到你们这样子……”
陆先生一听这话，掐指一算自家儿子和闺女的行程，果断闭嘴，恢复仙风道骨的高人范儿。
徐志文一看陆先生这样子，摇了摇头，“你一天天人前这么端着，累不累啊！”
陆先生瞥了一眼徐志文，“像你一样，天天端个流氓，愤青范儿，就不累？”
徐志文被这话呛得啊！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他不过写了一点反讽风格的小说，咋就成了端着流氓、愤青范儿了？
他冤不冤啊！
徐志文的冤屈还没有申述，大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清秀佳人探了一个头进来，嚷嚷道，“爹，娘，我回来了!”
徐志文默默地闭上嘴。
作为一个合格的女儿控，他现在说什么，老陆都听不进去的。
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他家千金。
陆念慈刚刚说完，就看到自家客厅里面还站着一个人呢，立刻笑道，“徐叔叔也在呢！什么时候到的？这一次多住几天吧!顺便帮我看看我那画儿留白那儿，该配什么诗词比较合适……”
陆徐两家的交情，往上可以数多少辈儿，陆念慈自小就和徐志文相熟，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儿。
可这对陆先生这个女儿控来说，可就扎心了。
陆先生右手虚虚的握成拳，低低的咳了两声。
陆夫人和徐志文都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先生，偏偏主角毫无所觉，还在继续说着。
陆先生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一个不小心，被口水呛住了，真的就剧烈的咳了起来。
陆念慈连忙跑过来，扶住陆先生，“爹，你咋了？大热天的，怎么还咳嗽起来了？昨天晚上打被子了？不应该啊！这天，就算打被子，也不应该感冒啊……”
一听自家闺女这话，陆先生再一次被扎心了。
“没事儿，就是被口水呛着了!”
陆念慈一听这话，鄙夷的看了一眼陆先生，拉着徐志文继续说起了留白和诗词的事儿。
陆先生可怜巴巴的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伸出纤纤玉指，戳了一下陆先生的脑门，嫣红的小嘴吐出两个字，“活该!”
陆先生顿时心碎了无痕。
他同时被自家夫人和闺女嫌弃了喂！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比妹妹晚一步回家的陆忆尊一踏进家门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得把眼神唯一有空且正常的陆夫人，用目光询问，“咋了？”
陆夫人淡淡的说道，“你妹回家还没好好跟你爹说一句话，就跟你徐叔叔讨论艺术去了……”
陆忆尊秒懂，放下手里的包袱，搂了一下陆夫人的肩膀，在陆夫人脸颊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女士，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陆夫人摇摇头，“先去洗漱吧！我的骑士!”
徐志文看着这一幕，嘴角直抽抽，“我说你们娘俩演这一出这么多年，不腻吗？”
陆夫人摇摇头，“这是我们家的日常戏码，希望你习惯!毕竟，你还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呢！”
说完，陆夫人站起身，拍了拍陆念慈的肩膀，“你确定要在你哥哥后面用浴室？”
有一个有小洁癖男生的妹妹，陆念慈的内心是很绝望的。
谁不掉头发啊！
可这丫的绝对不允许视线范围内有任何毛发。
在他后面洗澡，清洁浴室这活落到自己身上……
想想那画面，这么想都可怕！
陆念慈呻吟一声，然后大叫道，“哥，等等!我要先洗……”
让这个有洁癖的男人，自己去收拾浴室吧！
看着陆念慈冲进浴室，陆夫人无奈的摇摇头。
闺女十九了，还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她的内心也很绝望啊！
都是旁边这个男人，陆先生，绝对是闺女教育上面的一个巨大的绊脚石。
绊脚石先生毫无所觉，看着闺女的背影，喃喃道，“念慈还是这么有活力，真好!”
陆夫人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柳眉倒竖的看向陆先生，“麻烦你告诉我，陆念慈这样，那一点好？”
陆先生后退两步，呵呵一笑，“这么有活力，说明念慈身体健康，身体健康就是哪里都好啊！”
陆夫人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眼看就要喷发了。
眼看着世界大战即将爆发，陆忆尊连忙上前一步，拉住陆夫人，“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念慈这样，不也有很多傻小子愿意接盘吗？”
说着，陆忆尊看了看徐志文的方向。
陆夫人看了看徐志文，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儿子说得有道理，闺女再不济，还能嫁给徐志文家的徐伯之嘛！
第十三章免费的早餐
陆夫人挑了挑眉，看向陆忆尊，“你妹妹我不担心，我只是担心你!就你那洁癖，谁能忍得了你？”
陆忆尊没想到自己为亲爹解围，还把自己给坑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面对强势的母上大人，陆忆尊只能见招拆招，笑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锅一个盖，总有一个如来佛能降得住我这孙猴子，娘就不用担心了!”
陆夫人但笑不语，不再纠缠。
陆忆尊松了一口气，拉着陆先生去厨房，借着做饭之名，遁了。
半下午的，午饭太晚，晚饭太早，这爷俩找个借口都不走心。
陆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陆念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走了出来。
陆忆尊急忙拿起衣服，洗漱去了。
而陆先生则拿起毛巾，认命的给自家闺女擦拭起来。
陆夫人看不下去了，指着陆念慈的额头，笑骂道，“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怎么照顾自己，以后怎么嫁人？”
陆先生心疼闺女，接话道，“我的闺女嫁人可不是去给谁家做保姆的，要是嫁人就得照顾那谁谁谁，我还不如把闺女留在家里呢！我又不是养不起。”
陆夫人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干脆收拾个包袱，跟你闺女走，好了!”
陆先生眼睛一亮，对着陆念慈说道，“闺女，你娘这个主意怎么样？”
陆念慈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个主意糟糕极了!爹，你真没有听出来，我娘在嘲笑你？我娘给你个高帽子，你还真戴着走咯！”
陆先生摸了摸陆念慈干得差不多的头发，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听没听出来有什么要紧的，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是真的就好了!”
陆念慈闻言笑了。
陆夫人摇摇头，“你不是和你儿子做饭去了？饭呢？”
陆先生摇摇头，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忆尊，收拾厨房就能搞半天，要想吃饭，六点以后吧！”
陆夫人先是一怔，然后笑了。
遇到这样的老公，儿子，闺女，她能怎么办？
等到陆忆尊收拾好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再弄好晚饭，已经快七点了。
大家吃完了晚饭，陆忆尊有是一番收拾。
等到大家替陆念慈选好留白处的诗词，陆先生亲自操刀提上，已经快九点了。
大家洗洗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陆念慈就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
皱着眉头推开窗，陆念慈看着窗外手牵着手的两个小家伙，皱了皱眉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小朋友，你们不知道现在放假了？”
甄珠对着陆念慈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我们是受到陆先生邀请，过来陪一位徐先生体验教师生活的。”
体验教师生活，那是什么鬼？陆念慈压根不信，不过，还是对着徐志文的房间喊了声，“徐叔叔，你的学生来了!”
徐志文揉了揉自己的鸡窝头，打着呵欠走出门，一边走一边说，“我哪来的学生……”
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陆先生跟他对的口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差点忘了这茬了，你们先坐一会儿，我洗把脸就来。”
甄珠不客气的拉着甄磊在陆先生家的客厅坐下。
陆先生和陆夫人，以及陆忆尊都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陆夫人走出房门，看着两个糯米团子一般的孩子，想起陆忆尊和陆念慈兄妹俩的小时候，不自觉的笑了。
陆夫人坐到姐弟俩对面，笑道，“怎么来这么早，吃过早饭没？”
甄珠乖巧的点点头，甄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吃是吃了，不过还能再吃一点。”
甄珠一听甄磊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啊!一天就知道吃!”
甄磊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人家饿嘛！就一碗稀饭……”
然后在甄珠的眼神的谴责下，闭上了嘴巴。
陆夫人忍不住笑了，把陆先生刚刚烙好的饼往姐弟俩面前一推，“走了那么远的路，也该饿了，再吃一点吧！”
面对食物，身体比脑子快的甄磊立刻抓了一个在手里。
甄珠内心呻吟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甄磊看着自己手里的饼，再看看甄珠，不知道是该吃呢！还是该放回去。
陆念慈看着甄磊，笑道，“拿都拿了，你就吃吧！你要放回去了，有人该吃不下早饭了。”
说着，瞥了一眼陆忆尊。
陆忆尊一脸淡定，仿佛陆念慈说的不是自己。
从容的拿过一个碟子，用筷子夹了一个饼放在尴尬不已的甄珠面前，笑道，“来者是客，你也吃吧!”
甄磊看看陆忆尊手里的筷子，再看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甄珠摸了摸甄磊的头，默默地拿起一双筷子，安静的吃了起来。
陆忆尊看着安静的甄珠，挑了挑眉。
这姑娘，早熟到可怕。
陆夫人看了看盘子里面剩下的两饼，示意陆念慈拿去吃掉。
陆念慈对于某些人的洁癖无能为力，撇撇嘴，端着盘子吃了起来。
甄珠看着狼吞虎咽的陆念慈，顿觉这个直接的姑娘，比她那个腹黑又有洁癖的哥哥好多了。
“我们天天上学，却第一次看到姐姐，姐姐也在读书吗？”
甄珠这话明显是对着陆念慈说的，陆念慈看在这姑娘挺懂事的份上，也没有遮遮掩掩，点了点头，“对啊！我在省城上大学。”
甄珠笑道，“那姐姐学的什么专业？”
陆念慈笑了笑，“中文专业，毕业以后，有可能会回来当你们的老师哟！”
甄珠笑了笑，省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回七塘村小教小学，你愿意，国家也不会浪费人才吧！
陆忆尊看着但笑不语的甄珠，挑了挑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陆忆尊看向陆夫人，陆夫人指了指徐志文，意思是徐志文看上的人。
陆忆尊就淡定了。
只要这个早熟而腹黑的姑娘不呆在他爹面前，爱咋咋地，与他无关。
甄磊好不容易吃下那个平时香甜无比，今天却难以下咽的饼子，一脸好奇的看向陆念慈，“考大学很难吧！”
陆念慈看了看甄珠，在看了看甄磊，最终不忍心打击一个小孩子，只能斟酌着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第十四章师徒名分
甄珠明白陆念慈话里的意思，甄磊却不明白，握着油腻腻的小拳头，立下誓言，“我以后也要当一个大学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巧，陆先生端着饼进来，听到甄磊这话，笑道，“好小子，有志气。”
甄珠笑了笑，心里感激陆先生打圆场。
甄磊不知道，她却知道，一个寒门学子，要想考大学，有多难。
这年头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大学生满地走……
甄珠看了看甄磊，笑道，“我可是听到了啊！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甄磊一脸懵，“什么半途而废？”
甄珠挑了挑眉，“小学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你说要当大学生，得读十五年书，不能半途而废啊！”
甄磊一听这话，苦着脸，笑不出来了。
甄珠拉着甄磊，走到陆先生家的水井边，打了水给甄磊洗了手，开始恐吓甄磊，“食言而肥，说到做不到，可是会变成大胖子的。”
屋子里的五个大人听到这话，都笑了。
食言而肥是这个意思吗？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甄珠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话，让大家减少了怀疑。
不得不说，运气也是实力中的一部分。
甄磊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给自己挖了多么大的一个坑，不过，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毕竟，长成一个大胖子不是所有人都乐意的。毕竟，贪吃的如甄磊也是不乐意的。
甄珠总算是拿住了甄磊的一个把柄，就像拿到了能掉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一样。
这让甄珠心情大好。
所以，就算几个大人怎么逗弄，甄珠都能拿出十足的耐心来跟他们周旋。
虽然上一辈子只混成一个三流演员，可那点子演技用来忽悠几个单纯的大人，够用的。
一个早餐时间，甄珠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面的猴子。
虽然不知道是人在看猴戏，还是猴子在看世间百态，不过和被关在笼子里面的猴子一个待遇，还是让甄珠吃不消。
好在，早餐很快就结束了。
陆夫人率先拎着包上班去了，陆忆尊也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走了俩人，甄珠顿觉身上担子轻了不少。
既然陆先生用了那么一个借口把两个小家伙忽悠过来，又知会了徐志文，不教点什么徐志文也觉得过意不去。
作为一个作家，徐志文除了写作外，也擅长很多事情。例如，书法和国画，以及箫……。
根据甄磊的兴趣，徐志文决定先给俩小家伙讲西游记，然后，再布置课后作业。
课后作业的内容嘛！
自然也就变成和西游记有关的字画。
反正，写啥画啥都一样，小孩子总得用点手段才能笼络得住，才不至于让他们被枯燥乏味的练习给磨得失去了兴趣。
不得不说，徐志文因材施教的方法很成功。甄磊对西游记有兴趣，而甄珠更爱字画。
上一辈子的寒暑假，除了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和还珠格格，电视台也找不出其他剧目了似的。甄珠不想看，也看了百十来遍，早就腻味了。
可徐志文居然能用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师徒四人的形象，并且带着白龙马，那也是有几分功底的。
哦！那传统仕女图画法画出来的女儿国王，更是英气逼人，美过了扮演的那位。
姐弟俩虽然兴趣不同，但徐志文居然都照顾到了。
明天早上一起床，甄磊就迫不及待的往学校跑，比甄珠还积极，更让甄珠惊讶的是，甄磊学得居然还不错。
虽然甄磊只在意形态，而非神韵。可想想甄磊上一辈子那狗爬似的字，甄珠觉得很欣慰。
甄珠沉稳踏实，簪花小楷写得有模有样，进步神速，直追写字多年的陆念慈，只是毕竟年纪小，力道差了一些。
而甄磊却偏爱翩若惊龙的狂草。只是甄磊的阅历毕竟少了些，腕力也差，只有狂草的型，到底差了几分意境，只能忽悠一下外行人而已。
每每徐志文点评的时候，总是对甄珠大加赞赏，而对甄磊一笔带过。
对此，甄磊郁闷了很久。
为了哄甄磊，甄珠赔了自己不少字画，尤其是自己画的最好的一副小荷才露尖尖角，让甄珠肉痛了好久好久。
一个夏天，甄珠从小荷才露尖尖角，画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所有作品里面，大办都是荷。
画的最多，自然也画得最好。
有时候徐志文和陆先生下棋去了，陆念慈也会过来看看俩孩子，陆念慈也会惊叹，但就画荷，她不如甄珠。
有个爱才的爹，就有个爱才的闺女，因为甄珠在书画上面的天赋，陆念慈引为知己。
虽然甄珠的年纪还小，却因为很多书法绘画上的见解和陆念慈很一致。陆念慈就更喜欢这个丫头了。
有陆念慈保驾护航，甄珠顺利的成为了陆家的常客，座上宾。
眼看着暑假就快要结束了，陆念慈便开始怂恿着徐志文收下甄珠为徒，说这样才不浪费徐志文一身才学。
嗯！在陆念慈眼里，徐志文就是被写作耽误了的书画家……
这个提议甚合徐志文的心意。陆念慈不过略提了提，徐志文就假装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了。
徐志文亲自上面提起收甄珠为徒的事儿，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让甄家什么都不用交，笔墨纸砚人家直接包圆，甄家只用出人就成，日后一定把甄珠培养成书画大师。
免费捡一个师傅这样的好事儿，让姚翠花喜出望外，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替甄珠答应下来了。
这师徒关系，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擎等着办一场拜师礼罢了!
拜师这事儿可跟学校找个老师跟着念书不一样。
拜师学艺在这年头可是很慎重的事情。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名分可不是随随便便给的，那可是很慎重的事儿。
行师徒礼之前必须沐浴斋戒三天，端茶行礼。
师父喝了茶，就得负责传道受业解惑，徒弟则逢年过节礼数必须到，并在师父无儿女之时，承担奉养老人的义务。
这些年虽然世道不同往日，可大家都还是看重这一块儿的。
第十五章师父
既然陆先生的作家朋友都说了，一切费用他包，诚意十足，姚翠花自然也不能太小气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姚翠花咬了咬牙，拿出了自己的家底，掏出好几块钱，让甄刚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瓶酒，一封糕点，一包茶叶，一盒烟，给甄珠置办了一份像样的拜师礼。
徐志文对于这份拜师礼有些意外。
毕竟，姚家村重男轻女的风俗。不，是整个木香重男轻女的风俗，他都是有所耳闻的。
除了陆先生这种怪胎，大家都把儿子看得比闺女重。
自己只收甄珠，不收甄磊这种事情，甄家应该意见不小吧！
嗯！是不是该拜托老陆去甄家走一趟呢？
看着拜师礼，徐志文走了神。
不过，再怎么走神，徐志文还是在甄珠磕完头后，稳稳的端过了甄珠递过来的茶杯，并且轻啜了一口。
徐志文也是用心准备了赠礼的。
一套文房四宝，看着不起眼，价值却不菲。
徐志文把这套文房四宝搁到甄珠手边，笑道，“这是我幼时习字的时候，我父亲为我准备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好生爱惜。”
甄珠接过来，慎重的说道，“徒儿定当如眼珠子一般的爱惜它们。”
徐志文摇摇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把他们当奴才，他们就是工具，你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就是伙伴，你把他们当宝贝，他们就是主子，你就成了他们的奴隶。”
甄珠一怔，然后若有所思。
徐志文见状，笑了。
有悟性，是件好事儿。
趁着放暑假，甄珠还有空，徐志文带着甄珠拜访了几位老友。
甄珠这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师傅的来头还真不小。
不过，徐志文倒是说了：那都是祖辈们的努力，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
虽然是这样，可听听自家便宜师傅那几部大作，甄珠也对自家师傅刮目相看了一把。
徐志文带着甄珠去访友，还不如说是带着甄珠去敲、诈、勒、索呢！
每到一处，徐志文必定跟人介绍，“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甄珠……”
然后，就等着收见面礼咯!
甄珠觉得颇为尴尬，徐志文倒是老神在在。
若是主人家的见面礼略次一些，徐志文还要评头论足，嫌弃一番。
事后，徐志文对甄珠说道，“这些人，谁一年不收几个徒弟，谁不带到自己面前晃悠一圈?你师父我给出去的，自然徒弟你得去收回来。收他这么个玩意，真是便宜他了。”
甄珠闻言，只能翻白眼。
走了这么一圈，认了几个名人以后，甄珠和徐志文这师徒名分就算是定下了。
甄磊一个不凑巧，就成了陪太子读书了。
这件事儿彻底成了吴梅心底的刺，指桑骂槐的数落了甄磊好几天，弄得甄磊闷闷不乐了好久。
甄磊到真没觉得成为徐志文的徒弟有什么好。毕竟，西游记讲完了，甄磊的兴趣也就没有了，再让他写写画画，他也觉得枯燥乏味。
可比起吴梅的那些指桑骂槐，甄珠黯然的小眼神，甄磊真后悔自己没有再认真一些。
好在陆先生在开学前过来了一趟，如约送过来的四大名著来的时候，顺便的提了一番甄磊要做大学生的豪言壮语，又说了几句书画乃是小道，认真读书考大学才是正途之类的话，才顺利的堵住了吴梅的嘴，拯救了甄珠和甄磊俩姐弟。
甄珠再一次担起送客的大任，把陆先生送出去了很远。
陆先生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揉了揉甄珠的头，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记得。”
甄珠笑了笑，“我懂的。”
三个字，万般滋味都融在了里面，听得陆先生很不是滋味。
甄珠把陆先生送到小桥边，笑道，“家里还有不少事儿，我就不再送先生了。明儿开学，陆先生，咱们学校见!”
陆先生点点头，踏上小桥。
走了很远的陆先生，在拐弯的时候凑巧往回看了一眼，一个瘦小的身影依旧站在小桥边，垫着脚尖眺望着自己的方向。
陆先生看着这画面，心里暖暖的，突然觉得自家夫人的苦心没有白费，这姑娘值得温柔以待。自家闺女也没有看走眼，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
等到陆先生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甄珠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踏上回家的路。
陆先生这一趟，肯定不是为了送书那么简单，那番话也绝对是酝酿已久。
虽然不知道是谁说动了陆先生。但不外乎徐先生、陆夫人和陆念慈。
这份情，她甄珠记在心底。
吴梅这么对她，大家伙都觉得她委屈。可想想自己的身份，甄珠甚至觉得自己很幸运。
毕竟，要不是吴梅，她有没有命，都还说不准。
吴梅只是不高兴她盖过甄磊的风头，这颗拳拳爱子之心，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是父母造的孽，她来承担罢了。
想想自己上辈子，老觉得甄家夫妇对自己不好，心念念要去找亲生父母。
可结果呢？
甄珠想想当年的自己，只想摇头，为当年愚蠢的自己。
吴梅固然对自己不好，也不过是想养大了，一副嫁妆嫁出去。
而曹杏儿……
想起前一世的遭遇，甄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甄珠缓缓的往家里走，黄昏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甄珠觉得自己的脚步分外的沉重。
记忆太不堪，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转了两个弯，绕过村东头，甄珠一抬头就看到家门口立着的甄磊，甄珠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孩子，她又不是不认识路，难道还能走丢了？看那样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虽然这埋怨着，可甄珠有人爱的感觉真好！
这么想着，甄珠的脚步突然轻快了起来，一路小跑的往家里去了。
开学的时间又到了，陆家兄妹也要离开家了
陆忆尊一切照旧，而陆念慈更添了几分舍不得。
难得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突然又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甄珠再三保证会给陆念慈写信，陆念慈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