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藏锋TXT下载藏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藏锋全文阅读

作者:他曾是少年     藏锋txt下载     藏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身世

    “从这里讲起?”徐寒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的看向白衣“徐寒”,他却是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为何能与眼前这些死去了上万年的半妖挂上干系。

    “鬼谷子们讲究因果之说,这趋吉避凶之法归根结底便是避恶因趋善果之法,我虽不喜鬼谷子一脉,但这因果之说确有几分独到之处。万世之前众生未生,但万世之前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关系到现在的众生,世事不可以尽用常理度之。你若真想弄明白事情的始末,就安静的听我将这个故事讲完,我保证,他一定会让你满意。”

    言尽于此,白衣“徐寒”竟是朝着徐寒眨了眨眼睛,但见徐寒沉默下来,他方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然后便再次言道。

    “鬼谷子们在重新拟定这个世界的秩序之后,便又一次离开了这方天地。但你看,其中有一点鬼谷子们便做得很奇怪。既然他们认为半妖难以被掌控,又选定了人族作为他们圈养的牛羊,那妖族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吗?他们赐予了人族足以斩杀妖君的凶剑,若是他们愿意,完全可以诱惑人族将妖族赶尽杀绝。可事实上呢?”

    “他们创立剑陵、龙隐寺、太阴宫以及青莲观,前者奉命将三把凶剑封印,并且看管着大渊山上的飞廉,而龙隐寺与太阴宫则分别正要着后卿与陆吾,至于青莲观更是奉命看守着十万大山中残余的妖族以及最后一位妖君勾陈。斩草不除根,这便留了祸端,显然不是鬼谷子那趋吉避凶应有的做派。”

    徐寒皱了皱眉头,他不喜白衣“徐寒”这有意卖关子的做派,他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听下去你就知道了。”白衣“徐寒”笑道。

    “鬼谷子认为半妖难以掌控故而将半妖不得出世的箴言刻入了这方天地的规则中,但半妖虽然难以掌控,但只是因为鬼谷子们无法长时间一直注视这方天地,毕竟在万域星空之中依然有着一些人还在试图挑战鬼谷子们的统治地位。而他们留下的妖族,只要在何时的时机,授予合适的法门,人族依然有办法造出半妖。”说到这里,那白衣“徐寒”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盯着徐寒一字一顿的再次言道:“譬如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徐寒闻言,心头一震,他自然隐隐猜到半妖之法的再次临世或多或少都有人在背后驱使,但他却未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天上之人的授意,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是是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听到了太多的匪夷所思又惊世骇俗的事情,徐寒脸上的神色并未有再因此而产生太多的起伏,可是哪怕一点细微的变化,却依然逃不过那白衣“徐寒”的眼睛,他在那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鬼谷子们远远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他们明白若是但但靠着人族这群牛羊,想要吃完这方天地的草,需要太久太久的时间,他们显然并不愿意这么等下去。于是,他们想了一个无比精妙,也无比狠毒的办法。”

    “而这个办法首先需要足够长的时间,当然这个时间相对于他们按照最原始的办法吞噬掉我的力量所需要花的时间比起来是要短得多的。而之前我便说过,他们并未有修复半妖们撕开的那道封印我的封印上留下的裂纹,这也就导致,这方天地间所充斥的灵气渐渐变得充裕,甚至到了临界点。”

    “按理来说随着天地间的灵气充裕,仙人的数量便应该不断的增加,可事实上,仙人的数量却在这万年的光景里,被控制在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数字。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见识过那位道祖登临真仙之境的过程,自然也应该明白,登临仙境最大的难关便是天劫,而恰恰,这天劫只要鬼谷子们愿意动用些许代价并非不能控制。你看,这就很简单了,他们可以随意挑选他们钟意的人抵达仙境,也可以随意让那些反抗他们的人死于天劫。”

    “这方天地便在这样的控制下平稳的前进来到了今日,他们度过了人妖混战的冬天,也穿过了半妖君临天下的春季,更走过了人族统治的漫长夏日,而现在,收获的季节终于来了。”

    徐寒在听闻这番后脸色不断的变化,饶是经历之前种种骇人听闻的消息,累积起了足够的承受力,但在这时,他依然免不了脸色发白,身子颤抖。

    他看向白衣“徐寒”,语调干涩的喃喃言道:“你是说...”

    白衣“徐寒”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点了点头,回应道:“没错,森罗殿即将造出的大批半妖,便是鬼谷子们等待万年后,迎来的秋收硕果。”

    白衣“徐寒”的语调极为平静,但这平静的声音响彻在徐寒的耳畔,却宛若惊雷一般让徐寒的身子在那时一震,竟是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胸中的惊骇,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

    幸好一旁的白衣“徐寒”伸出了手,扶住了徐寒的身子,这才免去了徐寒狼狈倒地的境遇。而后白衣“徐寒”又言道:“别惊讶,这还不到故事的**呢。”

    “当然,鬼谷子们的计划虽然很好,但这方天地就算只是为了囚禁我说造出的牢笼,但也并非鬼谷子们的私地,上有监视者看着,下有星空万域亿兆生灵注视着,他们不可能将这个事情做得太绝。而一旦他们这么做了,数以万计的神种降临,一旦他们都达到了那种足以被吞噬的程次的话,那股力量必定极为强大,同时这方天地的气运以注定会被这些神种所抽干。”

    “一个世界没有气运便等同于死亡,虽然这对于我来说,死亡并非一件坏事,但按照生灵们的逻辑来说,这就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你看,有时候生灵就是这么奇怪,他们能够容忍鬼谷子们将这方世界的生灵当做牛羊一般圈养,却不能容忍鬼谷子们将他们毁灭。而也是因为如此,鬼谷子们便需要一个由头来完成他们的计划。”

    “而这个由头,最好的选择自然便是我。试想一下,一个要摧毁整个星空万域的魔头即将出世,为了防止这样的悲剧发生,鬼谷子们只好忍痛毁灭这方世界,这样一来,于情于理对于星空万域的生灵来说都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但鬼谷子们也清楚,我不会配合他们的计划,毕竟虽然我并不恐惧死亡,但在未有为万域星空清理掉这些生灵之前,我暂时还并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

    “没有了我这个魔头,为了能让这一切顺利进行,鬼谷子们便...”

    白衣“徐寒”说到这里,忽的停了下来,他站在离徐寒不过数尺之遥的位置,以一种古怪至极的目光看向徐寒,而他的嘴里也在那时一字一顿的言道:“自己造出了一尊恶魔。”

    徐寒的瞳孔在那时陡然放大,故事讲到这里,他当然已经明白白衣“徐寒”口中那尊恶魔便是自己。

    但这其中依然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震惊之余,更多的涌向徐寒心头的却是不解与疑惑。

    “说起来鬼谷子的算计确实了得,连我也被他们蒙骗在了其中。他们造出了一尊恶魔,而这尊恶魔不需要拥有太强的实力,他只需要与我的本源之力拥有极高的契合度,单单这一点便够了。”

    “当然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你看曾经的那些修为通天的半妖,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最后还不是都失败了?化成了一滩血水,侵泡在这昆仑仙宫中千年万年。”

    说到这里的白衣“徐寒”语速忽的变得慢了起来,他注视着徐寒脸上神色的变化,享受着徐寒内心的某些煎熬。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怎么样才能造出一个完美的容器,以至于他一诞生便与被封印在世界深处的我的本源力量产生最完美的共鸣呢?甚至超越那曾经的半妖?”

    “这个问题困扰着鬼谷子们,他们想啊想,想啊想...”

    白衣“徐寒”将语调拉得极长,有意的戏弄着徐寒,而徐寒却是面色沉寂,死死的盯着对方。

    “对了。”白衣“徐寒”忽的话锋一转,甚至朝前凑了凑,他饶有兴趣的问道:“我听说你是一个孤儿,被一个老乞丐在雪中捡到,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谁?”

    徐寒大概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白衣“徐寒”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他在那时不可避免的一愣,但也就在那一刹那,他像是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瞳孔豁然放大,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

    “呵呵。”白衣“徐寒”很满意此刻徐寒的模样,他笑了起来,格外真切的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也在那时变得无比的阴冷,阴冷得就像那冥界归来的恶鬼,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喃喃自语。

    “既然寻常的半妖做不到,那就造一个最纯粹的半妖...”

    “譬如一个人族天才...”

    “和一位妖族的皇族...”

    “他们诞下的那个子嗣,不就是最纯粹的半妖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十八次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了吗?”昆仑之巅,站在那紧闭的仙宫宫门前叶红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出言问道。

    魏先生脸上的神情平静,与叶红笺此刻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点了点头:“嗯。”

    他们来到这宫门前已经有些时间内,在看到宫门前的嗷呜玄儿之后,叶红笺便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徐寒此刻已经去到了这昆仑仙宫之中,二人想尽了办法都未有能够打开这座仙宫的宫门。

    叶红笺的心思玲珑,在几番尝试无果之后,便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为何徐寒能打开这座仙宫的宫门,而他们却不得其法。这昆仑仙宫前有一道极为高深的法阵,以她与魏先生身子加上身为妖王的阿黄都无法破开,那么想来徐寒也绝非是通过蛮力打开的这个法阵。那也就是说徐寒找到了办法。

    而在询问了玄儿等“人”之后,那阿黄便一个劲在那门前比划,用自己的手按在那宫门前,然后抓耳挠腮的龇牙咧嘴,显然便是想要传达徐寒伸手便将宫门推开的意思。因此,叶红笺也才有了此问。

    但也就是这个问题,让叶红笺知道了一个她想也未曾想过的惊天秘密。

    那时的老人似乎有着什么心事,仰头看着那座巍峨的宫门,沉声回应道:“因为这宫门上的封印本就是他自己种下的,系铃之人,自然就得有解铃之法。”

    “小寒自己种下的?”这话顿时让叶红笺心头的疑惑更甚,她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看着老人,喃喃自语道。

    而自知失言的魏先生也在那时静默不语,但他越是如此叶红笺便越觉其中古怪,自然免不了继续追问:“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小寒不是第一次来昆仑吗?又怎会在这里给这仙宫种下封印,况且...这阵法如此高深,小寒似乎对于这阵法并没有太多的造诣,又如何能设下这样的封印。”

    听到这般追问的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应当听他说过吧,我们是在大夏边境的一座城池遇见的。”

    “嗯。”叶红笺点了点头,但却不明白老人这时忽的提起这事究竟是有何意,毕竟她是一时间无法想到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其实那次相遇算不得偶遇吧...”老人低着头喃喃言道:“我背上背着十万大山,那时十万大山中的妖王白凝便时常追问我,为何对徐寒青眼有加...”

    “我与他说过许多理由,我称徐寒是世界之恶,亦是往昔的英灵,这些都算不得有错,但我却知道真正的原因都不是这些,他是我与阿言的孩子...”

    ......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小寒呢?”叶红笺再次问道。

    魏先生在那时脸露苦笑,他仰头看着天际,喃喃自语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是为了他好。”

    叶红笺愈发的疑惑,她相信徐寒若是知道这些,能够与自己的父亲团聚他必然会很高兴,而魏长明在这件事情上的所作所为却着实让叶红笺不明所以。因此,她在那时皱着眉头再问道:“这是何意?”

    老人叹了口气,转头对上了叶红笺递来的目光:“因为,他是我与阿言的孩子,却也不是,准确的说,我们的孩子,是因他而死...”

    ......

    仙宫的大殿中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徐寒缓缓的坐到了地上,低着脑袋,沉着眉头。

    “所以...”过了良久之后,他苦涩的声音方才再次响起,他抬起头看向白衣“徐寒”问道:“我是魏先生的儿子?”

    白衣“徐寒”闻言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徐寒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言说着:“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本以为自己是恶魔的你转瞬却成了道祖与妖君的儿子,虽然背负着一些使命,但怎么看着也都是一个根正苗红的英雄之后对抗恶魔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通常都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惜...”

    说到这里的白衣“徐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神情却并无半点的惋惜之色,反倒写满了戏谑与些许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可惜我不是靠着酒客喝彩为生的说书人,你也不是那故事里光芒万丈的英雄。”

    “千年前,他们杀了魏长明的妻子,抢走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半妖神种乃是这方天地的天命之子,生来便可得到天地气运加持,这样的人只要放在这方天地,注定奇遇不断,注定成就会超出古往今来的任何人。若是他心智如常,待到他成长起来,那便是足以对鬼谷子们造成威胁的存在,而若是他真的被我所惑,坠入他们所谓的魔道,那更有可能造出另外一尊通天彻地的古魔。”

    “这二者都不是鬼谷子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做给外人看的傀儡,一个可能成为我的恶魔,但却又永远活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于是乎他们灭了那婴儿的生魂,将那具亘古未有的强大躯体放入了这世界深处,放到了那道半妖们曾经撕开的封印的边缘。”

    “那孩子的躯体本来就是最纯粹的半妖,与我的本源之力拥有极强的感应性,而在这被投放在封印中的千年光阴中,我们二者相互吸引,几乎融为了一体,而那已经失去了生魂的躯体也因此生出了新的灵智。”

    “而那道灵智,方才是现在的你。”

    这话说完,那白衣“徐寒”再次停下,沉眸看着徐寒,似乎还想要从他的脸上捕捉到某些足以让他兴奋起来的神色。可这一次却让他有些失望,徐寒抬起了头对上了白衣“徐寒”递来的目光,眸中光芒闪烁,却是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第一次,白衣“徐寒”在那时愣了愣,他脸上的神情起了细微的变化,虽然这样的变化并非徐寒可以捕捉到的。但事实上相比于他脸上的变化,此刻白衣“徐寒”的心底更是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千年种因,万年得果。这场说书的戏他已经演过了十八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未曾改变,每一次停顿,每一次打量看似恶趣,实则都是在揣摩徐寒,他想要确定,这一次的徐寒还是不是上一次的徐寒。

    鬼谷子们经不起变数,他更是如此。

    “所以呢?”徐寒在那时沉声问道。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语气,将白衣“徐寒”拉出了自己的思绪,也打消了方才他生出的些许疑虑。

    “就算如你所言,我的躯体是魏先生的儿子的躯体,我的灵魄是在你的力量滋养下生出的灵魄。可然后呢?你是觉得我听完这个故事,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我就会在你的面前俯首称臣吗?”徐寒如此问道,身子也随即站了起来。

    白衣“徐寒”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吗?你的灵智是由我而生,我们本就是一体,我如何需要自己对自己俯首称臣?”

    徐寒皱了皱眉头,他强压下了自己听闻这番话后内心升起的翻涌,他在那时直视着眼前这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语调笃定的说道:“我就是我!我和你不一样!”

    白衣“徐寒”却无心与徐寒争论这个问题,他言道:“事实如此,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都永远存在,自欺欺人是生灵才该有的劣根,我不希望你也如此。”

    徐寒却言道:“你的故事也讲完了,我想我们该结束这场谈话了。你放心,我不会给森罗殿获胜的机会,也不会给天上的鬼谷子们毁灭世界的借口,当然更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吞噬我。”

    白衣“徐寒”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他纠正道:“不是吞噬,是苏醒,你我本就是一个人。”

    “随你怎么说都好,我不会被你蛊惑,也不会给你苏醒的机会。”徐寒说罢,眸中目光坚定,显然已是克服了种种心境的变化,在短时间里冷静了下来。

    白衣“徐寒”对此却并不惊讶,他看着似乎已经有去意的徐寒,幽幽言道:“前十八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徐寒闻言,心头一震,他看向白衣“徐寒”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徐寒”神情悠闲,他瞟了一眼徐寒言道:“鬼谷子们何等聪明,他们虽不在此方天地,但天地万物的变化他们都推演了无数次,怎么会有算落的地方?你生来孤苦,如虎豹独行,但在有意的安排下,你遇见了那么多人,见过了那么多事,当有一天,那些人一个又一个在你面前死去时,你还能如此坚定自己此刻的想法吗?”

    白衣“徐寒”如此说着,他的脚步开始朝着徐寒迈开,一步又一步,嘴里又继续言道:“你会不想为他们复仇?你会不想将天上的人碎尸万段吗?那你会怎么做?你只有拥抱我,只有依仗我。但那时一切都晚了,这是你用足足十八次的失败与痛苦换来的教训,你还不懂吗?”

    徐哈听不到他话里的意思,可不知为何,每当白衣“徐寒”的嘴里吐出十八这样的字眼时,徐寒的身子便不由得一震,就像是脑海中有某些东西就快要从他的脑海里破茧而出了一般。

    “什么十八次?”他脸色苍白的看着白衣“徐寒”,语调干涩的问道。

    对方在那时眉头一挑,他将他的身子凑到了徐寒的跟前,眯着眼睛看着徐寒说道:“十八次的意思就是这个世界依旧重启了十八次,你活了十八次也死了十八次,这是你的十九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个世界已经无法再继续重启,他已经在这十八次耗尽了所有的力量,他到了破碎的边缘。”

    “这是鬼谷子们最后的丰收,也是他们决意毁掉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的开端。这是你,也是我最后的机会。”

    徐寒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若是之前他所听闻的一切已经能算作匪夷所思的话,那现在从那白衣“徐寒”口中说出的这番话便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了。他的身子在那时下意识的退去了一步,他喃喃言道:“这...这怎么可能...”

    白衣“徐寒”似乎早就料到徐寒的反应,他微笑的言道:“虽然我们已经失败了十八次,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一切都有了变化,只要我们联手,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力挽狂澜,跳出这个天地枷锁。”

    徐寒却还在退后,他想起了曾经做过的梦,梦里面他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自己的面前,但他却无能为力,那些梦如此的真实,曾经让徐寒险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而此刻白衣“徐寒”的这番话出口,顿时让徐寒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眸中的神色变得有些空洞,像是陷入了某中魔怔之中难以自拔。

    “虽然我并未有如生灵那般自欺欺人的劣根,但想来已经把自己当做生灵的你恐怕一时间不会相信我说的一切,但没有关系,你看见这摊血水了吗?那个远古之前的半妖虽然未有成功得到我的降临,但却从我这里抽走了足够多的力量,我是天外之物,这方世界的重启并不会搅乱我的记忆,每一次你来到这仙宫,我也同样将你的记忆抽出复制了一份,寄存在了这血水之中,现在,只要你跳进去,你就可以好好的平常这轮回中的十八次绝望。当然,与此同时这血水中曾经属于我的力量也会涌入你的体内,你与我将更加的密不可分,怎么样,你要看吗?”

    徐寒在这时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看了看那洞口中翻涌的血水,又看了看眼前的白衣“徐寒”,他咬了咬牙,用了好一会的光景方才言道:“我若真的走入其中,恐怕便也遂了你的心意吧?”

    白衣“徐寒”并没有半点阴谋被戳破后而应该生出的慌乱,他微微一笑,言道:“这是馈赠,有了这份力量,你便可以在需要我的时候召唤出我,这也是为了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人,不是吗?”

    徐寒不言,他沉默了好一会的光景,终于在那时走到了那洞口前。

    然后,他咬了咬牙,一只脚便在那时迈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代他而活

    都说山中无岁月,但此时此刻的每一息光景对于叶红笺来说都是这般难熬。

    她与魏先生已经在昆仑山巅等了足足四五个时辰,天色渐暗,昆仑的山上又下起的小雪。叶红笺的心情就犹如这昏暗的天空与这漫天的飞雪一般,忧心忡忡。她看了看眼前那座紧闭的宫门,又看了看身旁的魏先生,老人的身子忽暗忽明,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

    “先生....”叶红笺走到了魏长明的跟前,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老人。

    “没事,我应该还撑得住。”老人似乎知道叶红笺要说些什么,他朝着叶红笺抬起了头,脸上艰难的挤出了一抹笑意。

    魏先生的状态很奇怪,他既未有完全跳出这方天地,但又凭着监视者给的一颗星星斩断了与这方天地的因果,一旦这方天地真的被毁灭,他也并不会受到这方天地的牵连,可同时又因为这方天的规则所限,天外之人是难以以本体存在这方天地太久的。而魏先生能来到此处,全靠那颗已经给了叶红笺的星星的指引,而他也已经待得太久,天地对他的排斥也越来越大,他已经很难再支持自己这个躯体停留在这里。

    得到魏长明这样回答的叶红笺,并没有就此安心下来,毕竟魏先生此刻的状况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样的安慰之言着实缺乏说服力。

    魏先生显然也看出了此刻叶红笺几乎写在脸上的担忧,他又笑了笑,言道:“我给你说得话,你都记住了吗?”

    叶红笺强忍着自己心头的不郁,点了点头,她言道:“嗯。”

    “或许我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没帮上什么忙,很抱歉。”魏先生再次言道,而语气中的歉意也着实由衷,并非虚言。

    “但我的那番话,你得记住了,这很重要,若是我等不到他,你一定要将我的话转达给他。”

    叶红笺哪能拒绝老人的话,虽然她也知道老人的离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自此以后老人想要再从万域星空归来便绝非易事,能否再有相见之日也难以说清,她不免有些心乱如麻。

    “无碍。”魏先生好歹也活了千岁,自然看穿了此刻叶红笺的心思,他出言安慰道:“只要你们能带着这方天地的生灵度过此劫,天地虽广,但我们终有再见之日。”

    “再见?呸!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等到圣皇陛下君临天下之日,都会被圣皇陛下碎尸万段,相见那也只有等到你们去了九幽炼狱才有机会了!”可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了一阵极为刺耳的身影,却是那被放在地上,捆绑在一起的叶承台夫妇苏醒了过来,他们在第一时间便对着叶红笺二人破口大骂,用词极为粗鄙,似乎丝毫也不在意眼前之人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叶红笺皱了皱眉头,她倒也知道此刻的父母被那圣药迷了心智,所说之言言不由衷。她担忧的是若是自己父母始终都是这番模样,她又该如何是好。

    魏先生伸出了手,轻轻的摸了摸叶红笺的脑袋,那模样像极了慈祥父母在看着自己的后辈,他言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首先你要相信你们能够做到,然后你们才能真的做到。”

    叶红笺想得更多,思虑自然也更多,她苦涩的朝着魏先生笑了笑,也算作回应,而心底却对此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自家的父母着实太过聒噪,自从醒来之后吵吵嚷嚷个不停,这几日叶红笺为了赶路以防二人逃脱,数次将他们击晕,她也担忧如此下去,会对他们的身体留下隐患,因此便未有再行此法,而是将自己行囊中的一件衣衫找出,撕成两半,分别塞入了二人的嘴中,这才堵住了二人的喋喋不休。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转瞬便又是两个时辰。

    雪越下越大,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魏先生的身子愈发的虚弱,他甚至已经难以将自己的身子站起,只能坐在雪地上,玄儿与嗷呜对于这位早已熟识的老人也极为亲近,大抵也是看出了他的异状,两个小家伙凑到了他的跟前,匍匐在他的周围,似乎是想要以此为他取暖。

    当然,魏先生并非受寒,这样的做法也着实难以起到半点的功效,但魏先生却似乎很享受玄儿与嗷呜的做法,至少对于为天下苍生奔波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能得到这样简单回馈,便是一件足以慰藉平生的事情了。

    坐在一边的叶红笺也感受到了老人的状况,她再次朝着魏先生递去了自己的目光,而这时魏先生也恰好看向她。

    “我好像等不到了。”魏先生在那时率先说道,他的声音极为虚弱,就像是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叶红笺也就是在那时方才发现,此刻老人的身子已经完全虚化,几乎呈现出了半透明的状态,恐怕正如他言,他难以等到徐寒了。

    虽然与魏先生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叶红笺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老人对徐寒的关爱,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叶红笺此刻的心底也难免生出些许离愁,但她却并不愿意表露出来,徒惹伤悲。于是她肃然言道:“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寒...”

    轰!

    叶红笺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她背后那座巨大的宫门中便忽的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动,然后那巍峨的宫门竟然便在那时缓缓打开。

    叶红笺心头一惊赶忙站起了身子,看向那宫门,随着宫门打开,一道耀眼的白光自那时于宫门中射出,照耀在了叶红笺的眸中,那光芒着实太过刺眼,饶是叶红笺极力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形,却也只是让自己的眼睛被那光芒刺得发疼,却并未看到任何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不得眯起了眼睛,用手挡在了眼前,以此缓解那刺眼的光芒。

    “喵呜!”

    而也就在那时,蹲坐在魏先生怀中的玄儿忽的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唤,小家伙便在那时身子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朝着那宫门方向扑去。

    叶红笺似有所感,再次望向宫门。而那时,那宫门也渐渐合上,耀眼的白光随即被巨大的宫门遮挡,叶红笺也终于如愿看清了宫门前的情形。

    一位身着黑衣背负木匣的少年,在漫天风雪中立在巍峨的宫门前,低着头抚摸着怀中黑猫的脑袋,神情温柔,眸中目光平静。

    “小寒!”待到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叶红笺脸色一喜,也顾不得其他,亦在那时朝着少年快步走了上去。

    “你来了。”徐寒抬头看向叶红笺,似乎对于她的到来并未感到半点的诧异,当然更为表现出半点的惊喜。那看似和善的语气中,却带着一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沉浸在终于见到徐寒的喜悦中的叶红笺却并未察觉到徐寒这样的变化,她忙不迭的点头,嘴里却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在里面...”

    叶红笺的问题还未说完,一旁已经到了极限的魏先生却颤颤巍巍的艰难站起了身子,他缓步想要走向徐寒,双脚却像是被灌入了铅一般,行动艰难,那方才迈开的步子便被地上厚厚的积雪所阻拦,身子一个趔趄,眼看着便要跌坐在地。

    这时一旁的徐寒却瞥见了魏先生的境遇,他在那时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即将倒地的魏先生,而对于魏先生的到来,徐寒同样未有生出半分的诧异,他微笑看着身子虚弱的魏长明,轻声言道:“先生辛苦了。”

    魏长明似乎也未有料到徐寒的反应会是如此,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中的神色多了些许复杂。

    “你都知道了吗?”魏长明问道。

    徐寒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魏长明,反问道:“先生恨我吗?”

    魏长明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低着头思虑了许久,方才再次看向徐寒。

    而这一次,老人的目光变得慈祥了起来。

    “不恨。”他如此言道,一只手也在那时伸出,握住了徐寒的手,而这时徐寒也感受到了老人手上传来的阵阵寒意,他这才注意道老人的身子似乎处于某种虚化的边缘。

    “无碍,只是在这方世界待不了多久了而已。以后就得摆脱你了...”老人倒也看出了徐寒的担忧,在那时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言道。

    “先生...我...”徐寒闻言正要在说些什么。

    可这时魏先生的身子却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身子开始渐渐化作一道道光点朝着远方散去,显然,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终究撑到了能见你一面的时候,孩子...不要心怀愧疚,好好的活下去,活给所有人看,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老人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他却并未有露出半点的慌乱,反倒神色愈发平静的言道。

    徐寒的身子莫名的开始颤抖,他想要紧紧抓住老人的手,不想却抓了个空,他似乎陷入了某些魔怔,死命的想要留下眼前的老人,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却依然无法阻止老人渐渐散去的身子。

    终于老人的身子真的彻底散去,扑了个空的徐寒跌坐在了地上,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的说着:“你应该恨我的...”

    “你应该恨我的...”

    而就在这时,那已经再也寻不到半点魏先生踪迹的天地间却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我不恨你,反而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将我的孩子活成了这般勇敢的模样...”

    “请继续带着他,像徐寒那样活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个满意的结局

    无论你见过多少的美景,或云海西沉的暮阳,或雪中独立的长亭。

    无论你遇见过多少有趣的人儿,或提刀可当十万师的刀客,或仗剑直言的少年,又或者只是坐在酒肆前独饮长叹的醉汉。

    但你得记住,这条路上你注定孤苦无依。

    这是你的命。

    人就是如此,总得认一些命,才能改一些...命!

    ......

    “小寒!你怎么了?”徐寒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了身子,入目的第一眼便是叶红笺关切的眸子。

    “我...”徐寒有些茫然。他看了看四周,眼前是一片黑暗的虚无之地,自从千年前妖君飞廉以大神通搬走了此地的十万大山后,这里便化作了这般模样,他的身后是那座巍峨的昆仑仙山。

    徐寒这才记起,他已经与叶红笺一道走下了昆仑,在这山脚处小憩,可大概是因为这昆仑之行经历了太多事情,即使身为仙人之躯的徐寒也架不住身心上的疲惫,一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你方才额头上直冒冷汗,我以为你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故而将你唤醒。”叶红笺担忧的看着徐寒,嘴里如是言道。

    徐寒正要答话,可那时一旁却传来了一阵尖锐的怒骂。

    “圣皇陛下在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自然惶惶不安,岂能好眠?我看不用圣军亲自,你们便会在这样的惶恐中将自己活活吓死。”

    这自然是那叶承台夫妇,他们毕竟是叶红笺的父母,二人在昆仑山巅被叶红笺堵住了嘴,但在下山路上大抵是骂累了,又沉沉睡去,叶红笺便扯掉了堵着他们嘴的衣服,却不想此刻他们醒来之后又开始了故技重施。

    叶红笺有些无奈,她歉意的看了徐寒一眼,便又朝着自家父母言道:“你们就消停点吧。”

    用衣衫堵住二人的嘴虽然是可行之策,但叶红笺终究觉得有违孝道不愿如此,但这话出口,非但没有得到二人的认同,反倒招来了更恶毒的喝骂。

    “闭嘴,你这不孝女,为了一个外人不仅忘了家门,更是连圣皇陛下也敢忤逆,我叶承台当初就该将你掐死在襁褓里!”

    叶红笺闻言无奈,她知道自家父母此刻当真是油盐不进,这般想着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并未扔掉的衣衫便又要将二人的嘴给堵住。可这脚步方才迈出,徐寒的手却忽的伸了出来,将她拦住。

    “小寒?”叶红笺有些不解的看向徐寒。

    徐寒这时似乎也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那依然叫骂个不停的叶承台夫妇跟前,低着头打量了二人一番,这才言道:“他们也是吃了圣药吧?”

    “嗯。”听见询问的叶红笺也迈步走了上来,神情担忧的看着自家父母,皱着眉头言道:“已经这样好些日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魏先生看过之后都无可奈何。”

    徐寒对此不置可否,他随即在二人面前低下了身子,也不顾二人的挣扎分别将双手放到了二人的天灵盖上,而自己也在那时缓缓闭上了双眼。

    叶红笺见状虽然依然不明所以,但也看得出徐寒似乎想要做些什么,这便收声立在一旁,但神情却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可就在这时,一道晦暗的力量波动在徐寒的身上一闪而逝,感受到这一点的叶红笺脸色也微微一变,她觉得那气息与那些她在长安城内有过交手的圣候身上传来的波动极为相似,但还不待她去细细品味其中差别,那时,叶承台夫妇口中喝骂却忽的戛然而止。

    叶红笺一愣,却见徐寒站起了身子,两只手也随即缓缓离开了二人的头顶,紧接着两道微不可察的黑色气息被徐寒从二人体内拉扯而出,二人的脑袋一歪随即昏睡了过去,而那两道黑色的气息也在一阵游离之后迅速的遁入了徐寒的 体内,消失不见。

    “这是...”叶红笺自然未有料到还能生出这样的变故,她诧异的看着徐寒。

    徐寒当然知道叶红笺想要问些什么,他转头看向叶红笺,神情轻松的笑道:“他们无碍,只是被圣药占据了太久的身体,故而被抽走了那圣药之力后,便有些虚弱,休息一些时日后便无大碍。”

    叶红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徐寒,她虽然冰雪聪明,但却是如何也想不到,徐寒是怎样做到此事的。不过她也决计不会去怀疑徐寒在诓骗她,以此在短暂的惊骇后,叶红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

    她也赶忙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分别探查了一番自家父母的状况,在发现一切竟如徐寒所言时,她愈发的惊喜。但又很快想到了徐寒在做这些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以及那两道被徐寒吸入体内的黑色事物,她便有些疑惑,也有些莫名的担忧,故而看向徐寒问道:“小寒,方才你...”

    但徐寒却并不给她发问的机会,那少年在那时看向远方,言道:“咱们快些上路吧,距离三月之期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内,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说罢,他便在那时转过了身子,领着玄儿嗷呜阿黄便迈步前行。叶红笺无奈,她也知道徐寒这性子,他不愿说的事情就是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吐出半个字来,故此,叶红笺也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唤出了凤凰神鸟,带着自己的父母跟上徐寒的步伐。

    ......

    徐寒与叶红笺都是实打实的仙人,二人全力赶路那速度自然是不用言说,不出三日光景他们便穿越了十万大山的虚无之地,抵达了青州边境。

    这时,叶承台夫妇也正如徐寒所言恢复了正常,只是身子依然虚弱需得好生调养,这三日赶路的行程中清醒了几次,但也只是朝着徐寒与叶红笺表达了愧意,身子便挨不住了又昏睡了过去。

    “得快些找个城池,给他们弄些吃的。”立在青州边境,看着眼前的情形,叶红笺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

    本以为穿过了虚无之地,来到了青州多少会有些改观,毕竟算上来取的时日,她也才离开青州十日光景不到,但就是这短短的十日,青州却像是换了个地方一般。

    破败与荒凉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灰色的雪堆积在地上,厚厚一层,几乎已经盖住了原来的地貌,而在这雪地上四处可见饿死的白骨,以及各色走兽的尸骸。满目疮痍几乎寻不到任何的活物,甚至比起南荒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处向北走出三十里,便是上云城,你可去那里寻些食物给侯爷以及夫人,如今森罗殿忙着准备准备年末对大渊山的大战,这些边境小城并不会放置太多的兵力,以你仙人境的修为想来无人可以阻拦,但做完这些你就得快些去往陈国,这大周...绝非久留之地。”

    叶红笺闻言正要点头应是,可话未出口,便觉察到了不对,她诧异的看向徐寒问道:“小寒你不与我同行吗?”

    “嗯。”徐寒的神色平静,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叶红笺语调中的不舍,他言道:“时间紧迫。我还有些事情得赶在那事之前做了。”

    “什么事?”叶红笺下意识的问道,但这话出口便觉不对,显然徐寒这么做便是有意要抛开她,念及此处她便赶忙改口,又言道:“我要和你一起。”

    但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够强硬,她又在末尾加了一句:“我是你的妻子!”

    徐寒对于叶红笺的话表现得出乎预料的平静,他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坐在凤凰身上的叶承台夫妇,言道:“侯爷和夫人虽然逃离了圣药的控制,但身子骨还很虚弱,可经不起折腾。”

    叶红笺顿时脸色一变,徐寒这话直截了当的戳中了她的痛楚,她皱了皱眉头,再次看向徐寒,想要从徐寒的脸色看出些什么自从从仙宫出来之后,叶红笺便感觉到了徐寒的某些变化,但她无法将这样的变化说得清楚,却总感觉现在的徐寒比起以往似乎多出了些什么东西。

    徐寒却似乎并不在乎此刻叶红笺的心思,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然后看向身旁的阿黄言道:“阿黄,这些日子你就跟着红笺吧,帮我照看一番。”

    阿黄的性子顽劣,自然下意识的表示不愿,可在玄儿的眼睛一瞪之后,他便偃旗息鼓,灰溜溜的走到了叶红笺的身边,表明自己服从了这样的安排。

    徐寒见状也是微微一笑,他走到了叶红笺的跟前,言道:“做完这些就去陈国,不要担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赶在那之前回来的。”

    叶红笺知道徐寒此刻去意已决,说得再多也无用处,她只是仰头看着这个少年,过了好一会之后方才言道:“叶家的女人可没有改嫁的习俗,你今日不愿让我同行那便罢了,你也不用去陈国见我,我会在大渊山等你。到时候,赢了咱们一起活下去,你得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我过门,输了,咱们夫妻就一起死在那里,青山绿水为伴,谁也别想将我们分开。”

    徐寒同样也知道叶红笺的性子刚烈,她言出必行,徐寒自然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与她争论,他点了点头,笑道:“那便一言为定了。”

    叶红笺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终究不再坚持,她侧过了身子为徐寒留出了一道离去的路。

    徐寒点头迈步,玄儿与嗷呜跟在身后,他走出了一小段路,却忽的在那立在一旁的凤凰神鸟的身旁停下了脚步,他看向那凤凰神鸟,而对方也在那时看向了他,二者的目光相撞,徐寒又是一笑,然后用只有他二人能够听清的语调言道:“这一次,你也不一样了。”

    “那就保护好她,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局的。”

    凤凰神鸟的眸中闪过一道神光,然后它发出一声清鸣,竟像是听懂徐寒的话一般,正在回应。

    而徐寒得到答案之后,也终于放下心来,身子一顿便在那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赠书

    又是一日的修行结束。

    苏慕安与小十九并肩坐在了秦王府别院的台阶上,他们仰头看着夜色中不断降下的雪花,二人都沉默不语,不知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还是在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

    小十九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苏慕安一眼,双手无所适从的伸出,接住了天上掉下的雪花,她将之放到自己的眼前,沉眸看向那雪花。

    陈国的雪也一如大周一般自入冬以来便下个不停,这显然是一件极为怪异的事情,至少有史以来这方天地从未下过这样一场大雪。而最让小十九担忧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国的雪也开始不再如之前那般洁白,而是带着些许灰色,虽然还不至于如大周那般,但这样的变故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这说明继大周之后,陈国的龙气也开始渐渐被那亡龙吞噬,虽然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但若是大渊山那场大战,徐寒等人失败的话,那这速度必然会被提升数个台阶。

    想到这里的十九少见的叹了口气,她蹲坐了起来,双手的手肘放到了膝盖上,手掌撑着自己的脸蛋,在那时言道:“我以为人活着能有一日三餐,渴了有一碗水喝,冷了能有一件衣裳,就够了,却不想活着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事情需要烦恼。”

    十九虽然平日里都素来爱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架势,但做事说话却终究逃不出孩子模样,此刻这一番感叹却是苏慕安始料未及。他不免侧头多看了十九一眼,他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要多想,勤加修炼就好。”

    苏慕安其实也就比十九大出个五六岁的样子,又生性木楞,他的劝解之言自然难以起到成效。

    十九闻言转头看向苏慕安,问道:“修炼到什么地步才能没有烦恼呢?”

    这个问题当下便问住了苏慕安,小家伙皱起了眉头,他努力的思索着十九的问题,却着实想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毕竟在他的心中,徐寒已经是厉害得不能再厉害的人了,可他却还是每日被诸多事情所困。似乎生于这番天地,他们就是要经历磨难,经历一切让他们不开心的事情,却没人知道,经历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也要走了吗?”就在苏慕安皱着眉头思索着十九的问题时,十九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苏慕安一个激灵,本能的在那时摇头否认道:“走?走哪去?”

    只是虽然他的反应已经称得上是迅速,但他却又着实不善此道,这话出口的瞬间,他的脸色便因为心底的急切而变得绯红,而这同样也难以瞒得住小十九的眼睛。

    小十九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神情不郁的喃喃言道:“我也想要帮忙,但好像...我什么都帮不了。”

    苏慕安见十九如此,心头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再次安慰道:“没事,你这么聪明,你好生修行到时候也一定能够帮上忙的。”

    十九闻言摇了摇头,她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等我真的有了那本事,你们说不定早就...”

    十九说道这处,顿了顿,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得太过明白,或许是觉得本就不是什么有胜算的事情,若是自己再胡言,万一一语成谶...

    十九太聪明,而苏慕安却在某些方面太过耿直了些,二人的对话注定无疾而终。苏慕安只能在一阵尴尬得令他心头发颤的气氛中与十九约定好了明日修行的时间后,方才逃一般的离去。

    ......

    而在苏慕安回到住处之后,离他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却在一个时辰以后,忽的被人缓缓推开。

    周渊的头在那时从房门中鬼头鬼脑的窜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周围并无他人之后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朝着苏慕安归来的方向躬身小跑了过去。

    周渊在森罗殿森活了数十年,几乎在他成年之后,他便很少与外界接触,他每日只需要潜心研究半妖之法,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并不需要他来担心,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都有人专门负责照顾,因此很多时候周渊在对很多事情上面都表现得有些迟钝。

    但迟钝并不意味着无知,他还是察觉到了小十九的异样。

    她每日虽然都与苏慕安修行刀法,可回来的时间却比苏慕安要晚上数个时辰,一个小女孩一时贪玩自然可以理解,可日日如此便有些不对;更何况小十九时不时的还会提及周渊教她功夫之类的事情,起初周渊还以为十九只是童言无忌,随口胡诌。可渐渐的周渊却察觉到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他碰巧一日看见了十九在修炼剑法,剑招极为精妙,显然不是俗物。

    这被人教下功夫的事情可以瞎编,可这样玄妙的功法却不是一个十岁未到的小孩子可以编造出来的东西。周渊自然也就起了疑心,之后的每日更是暗中观察,发现十九的刀法精进速度极快,而剑法也同样如此。刀法有苏慕安教授能够不断精进自然也说得过去,可剑法显然就没那么简单。

    周渊心头的疑惑一日胜过一日,终于在今天他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他要弄明白明天晚上小十九在苏慕安离开之后都在何处做些什么,她的剑法又为何每日都能有如此精进。抱着这样的念头,来到了几日前早已向苏慕安打探好的十九的所在地,周渊的脚步开始放慢,他本能的觉得某些天大的秘密即将在他的眼前揭开面纱,为此他愈发的小心翼翼。

    而当他来到那处小十九所在的别院外时,一道道对话也在那时传到了周渊的耳中。

    “师父,这剑法我才练了半个月,方才有些起色,为什么就要换下一个呢了?”这是小十九的声音,周渊一下便听了出来,可十九口中的师父却让周渊有些疑惑。

    “我教你的剑法都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功夫,哪怕是以你的资质没有十年光阴也难以将其练至大成,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我只能先一一将这些剑法的精髓灌输给你,日后你有的是时间细细品味专研。”

    这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想来便是此刻十九口中的师父,而听那声音周渊竟暗觉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

    念及此处,周渊的心头顿时窜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大有一种爱徒被夺,鸠占鹊巢之感,却忘了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冒牌货。带着这样的心思,周渊便要走出那别院的墙头,去一看究竟到底是何人在蛊惑他的好徒儿,可是这脚步方才走出墙头,正要看去。

    可也就是在那时,他的后颈处却忽的传来一阵剧痛,他根本未有来得及看清那处的情形,便眼前一黑,身子栽倒在地。

    ......

    “可是师父怎么会没有时间呢?昨日白天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会跟他们一起去吗?”十九有些困惑的问道,但这个问题出口,却并未有得到答复,十九抬起头看去,却见方才还在自己身旁的老人此刻却不知所踪。

    “师父?”十九又朝着四周看了看,却还是没有发现自己师父的踪影,故而只能朝着四周大声的呼喊道。

    空荡荡夜色中并无任何人给她回应,十九正有些慌神,可眼前一花,身着黑衣的周渊却又再次出现在了十九的面前。

    小家伙顿时面色一喜,快步走到了周渊的面前,嘴里却埋怨道:“师父你怎么忽的不见了,吓死我了。”

    但周渊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十九一眼,并未回应十九的责怪,反倒言道:“我有要事,今夜的修行便到这里吧。”

    周渊说罢这话,根本不去理会十九的不解,身子一顿便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十九一愣,回过神来周渊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朝着夜色中喊了半晌,却不得回应,最后只能是既无奈又气鼓鼓的独自一人冒雪回到了住处。

    ......

    而在另一边,周渊也缓缓的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四顾,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己房门的书桌前。

    他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分明记得他要去抓住那个蛊惑自家徒儿的罪魁祸首,然后眼前一黑,便又回到此处。

    而就在他疑惑的档口,一个声音却忽的传来。

    “你醒了?”那声音如此言道。

    周渊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不知何时一道黑影竟然就站在自己的书桌前,低着头看着他。而那黑影的周身却像是包裹着某种力量,让周渊根本难以看清他的模样。

    周渊一个激灵,赶忙站起了身子,又惊又怕的问道:“你是谁?”

    “朋友。”那黑影回应道,语调低沉,像是有意在压低自己的声音。

    周渊不解,正要发问,可那黑影却在那时递出了一样事物,放到了周渊的书桌前,言道:“多看看,这东西你用得着。”

    说罢这话,那黑影便忽的一闪消失在了屋内。

    周渊哪里见过这番景象,他愣了许久,回过神来之后又四处看了半晌,这才确定那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周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而下一刻他便想起了黑影之言,在那时看向那书桌上的事物,却发现那是一本书页泛黄的古籍。

    他深吸一口气,坐到了书桌前,细细看去,却见那书的扉页上写着《异物志》三个古纂,也亏得周渊当年研究炼妖术,所看的古籍之中不乏这样的记载,方才能认出这三字,否则换了其他人来,拿着这书,也难以明了其中真谛。

    隐隐意识到此书不凡的周渊,强压下了之前心头的惶恐,静下心来翻开了书页。

    天地初生,秩序初立。

    昆仑仙山,仙宫天成。

    宫有三重,一曰瑶台、一曰明镜、一曰天穹。

    天穹之中,有一枯井,直抵世界之源,于此,岁月静止,凡人可命万载,凡躯可避轮回...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请诸君陪葬

    腊月初一,距离大渊山之战开始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不清楚徐寒为什么如此笃定森罗殿会在年末向大渊山进军,但出于本能的信任叶红笺也并未对此多做怀疑。她在确定自家父母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之后,便带着他们一路北上,来到陈国。

    而有一点,徐寒说得很对,此刻的森罗殿似乎的真的已经全力投入到对大渊山的进攻中去了,除开幽州与梁州,其余诸地大都防卫薄弱,并无太多的高端战力把守,这一路走来叶红笺也算得畅行无阻。

    但这并未让叶红笺高兴起来,这样的变故也从侧面上反应了森罗殿拿下大渊山的决心,因此,叶红笺在来到陈国之后,第一时间便想要去寻楚仇离一行人,可这寻了半天来到他们卧榻的秦王府时,却被告知一行人大抵都已离去,只有苏慕安尚且还在,出来迎接了他。

    “你是说子鱼嫁给了陈玄机?这事还是小寒从中斡旋的结果?”将自家父母安顿好后,叶红笺与尚且还在府中的苏慕安一起吃了顿饭,席间便听苏慕安说起了这事。

    “嗯。”说到这里,苏慕安也皱起了眉头,显然即使到了现在,对于徐寒之前的决定依然有些颇为不解。

    叶红笺在来到陈国之后,便时不时的听人提起陈国陛下新娶的皇后,是个宅心仁厚的女子,今年冬天陈国大雪不听,百姓们度日艰难,都是这位陈国皇后联系各方给灾民们送来了足以度日的粮食。叶红笺之前还暗暗疑惑,这陈玄机前些日子才为自己的妻子办了葬礼,怎么转眼就有另觅新欢?却不想原来百姓们口中那位皇后娘娘竟是她的故交方子鱼。

    而在与徐寒同行的路上并未听徐寒提及过此事,她也猜不透此刻徐寒的心思,但却也不回去怀疑徐寒真的会做出些什么加害方子鱼的事情。此刻也只能暂且放下心头的疑惑,思虑着之后若是有机会或可去陈国的皇宫中一探究竟。

    念及此处,叶红笺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又看向苏慕安问道:“楚大哥他们都去了大渊山?”

    “嗯。”苏慕安又点了点头,神情于那时多少有些复杂,他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喃喃低语:“府主大人倒是说了让我们都不要去趟这趟浑水,可楚大叔他们都去了。我...”

    “你也想去?”叶红笺凑到了苏慕安的跟前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低头的男孩,这小家伙显然已经将徐寒当做了金玉良言,不愿辜负,却又不忍见同伴浴血奋战,自己却独处家中。

    被叶红笺戳穿了自己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却欲盖弥彰的心思的苏慕安,脑袋低得更深了些,他甚至不敢回话,只能诺诺的点了点头。

    叶红笺笑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言道:“你想要成为你家府主大人那样的人吗?”

    苏慕安闻言顿时抬起了头,点头言道:“当然想。”

    “那就得有自己的主见,你得去做那些你觉得对的事情。”叶红笺笑道。

    苏慕安听得似懂非懂,他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又言道:“那红笺姐姐也要去吗?”

    “当然。”叶红笺回应道。“要不过几日咱们一同上路?”

    苏慕安的脸色一喜,正要应下,但很快却又露出了迟疑之色,他有些为难的言道:“还不行,我还得再用十余日将剩下的刀法教给十九。”

    叶红笺倒是未有想到苏慕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微微一愣,脸上却很快浮出了古怪的揶揄之色:“人小鬼大,不过小十九年纪是小了点,但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估摸着漂亮得紧,你这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倒是玲珑得很啊。”

    苏慕安虽然迟钝,但听到这话却也明白了叶红笺话里的暗示,他的脸色顿时绯红,于那时赶忙摆手辩解道:“不是姐姐想的那样的,我只是觉得此行凶多吉少,若真的出了什么纰漏,十九有点功法防身也好过任人宰割。”

    只是苏慕安却没有想过,他那点三脚猫的嘴上功夫如何是叶红笺的对手。

    叶红笺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不是说苏家刀法不外传吗?”

    这话出口,苏慕安顿时哑然,但叶红笺也知道小家伙的脸皮薄,自然懂得见好就收,她很快便转移开了话题,站起了身子言道:“好啦,你也好好歇息,晚上还要去教你家小十九功夫呢,我去看看可卿。”

    叶红笺说罢这话,便又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慕安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

    砰!

    长乐宫中,方子鱼气冲冲的将一道名贵的瓷器狠狠的摔在了宫门处,那瓷器顿时应声破碎。

    “来人!来人!”而后方大小姐朝着那宫门外大声的嚷嚷着。

    宫门外半晌无人回应,而许久之后方才传来一道低语:“娘娘不要再闹了,陛下吩咐了不能让娘娘出去,娘娘就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方子鱼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已经被关在这厚厚的宫门中一个多月了,除了陈玄机偶尔来了兴致拉着他在宫中转悠一小会外,大多数时间她都被囚禁在这宫闱之中,方大小姐的脾性如何受得了这般枯燥无味的生活?更何况前些日子她还听闻自己的父亲一行人大都离开了金陵去往了大渊山。方子鱼自然也想要随诸人同往,却奈何被囚禁于此。

    就在她憋不住又要一阵大呼小叫之时,宫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还有那太监独有尖锐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方子鱼心头一惊,但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宫门便在那时被人从外推开,一位身着皇袍,生得一头白发的俊朗男子迈步而入。

    方子鱼显然并不想见到眼前的男人,她皱了皱眉头,身子下意识的退到了房间角落,皱着眉头在那时言道:“你怎么来了?”

    陈玄机却对此毫不在意,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满地的狼藉,这才言道:“看样子你在这里待得并不开心。”

    方子鱼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陈玄机却随即迈步向前,走到了方子鱼的跟前,他毫不避讳的站在离她极近的地方眯着眼睛打量着方子鱼。方子鱼不免有些慌乱,她又下意识的退去数步,虽然极力想要让自己镇静下来,可自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却依然带着些许颤音:“你...你想做什么?”

    “做夫君能对妻子做什么呢?”陈玄机意味深长的言道。

    方子鱼顿时脸色一红,她怒目等着陈玄机,故作镇定的言道:“你休想!”

    “咱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又为什么不能想?”陈玄机不急不忙的反问道。

    方子鱼顿时语塞,而陈玄机却在那时忽的抽身退到了一旁,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他敲打着身旁的案台,言道:“前些日子我让你背的东西,你背下来了吗?”

    方子鱼一愣,这才想起陈玄机所言之物,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一个多月来,陈玄机每日都会自己活着派人送来一些东西,上面记录着许多陈国境内的事情,譬如某个官员为人如何,能力如何,背景又如何;又譬如哪处的雪灾严重,哪处的粮食困乏,又该从哪处调粮;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而且数量庞大,根本不是寻常人一个月能够记下的东西。

    以方子鱼的性子,加上对陈玄机的不满,她自然不会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

    “哼,我为什么要背那些东西。”方子鱼在那时亦理直气壮的反唇相讥道。

    陈玄机对此并不意外:“你还是这性子,总是不喜看书,更不喜那密密麻麻的文字。”

    方子鱼不喜陈玄机这很是了解她的口吻,她又皱了皱眉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可陈玄机却抢在她之前言道:“这样吧,我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将那些东西都记下。”

    方子鱼觉得有些可笑,她不屑的看了陈玄机一眼,问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陈玄机闻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纸递到了方子鱼的跟前,他言道:“叶红笺来金陵了,此刻正住在秦王府中,这是她托人送来的信,却不想落入了我的手中,你若是应了我的要求,这封信我可以给你看看,不仅如此,在她离开金陵之前,我也可允许你们在这金陵城中见上一面,何如啊?”

    这话显然戳中一心想要摆脱这暗无天日的皇宫的方子鱼的心思,她若是能见到叶红笺说不定此事便能有些变通,念及此处,她恶狠狠的瞪了陈玄机一眼,一把从他的手中抢过了那信封。

    陈玄机见状自然知道这是方子鱼答应了此事,他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这边起身带着仆从们离开了房间。而方子鱼则在其走后赶忙拿出了那信封,将之拆开,细细看去。

    信中所言却无非叶红笺的近况,亦表达了些许对于方子鱼新婚的祝贺,然后便说了说徐寒独自离去之事,除此之外便再无他言。

    这让方子鱼多少有些困惑,叶红笺花了这么些力气将信送入府中所谓的却不过是寒暄的话,未免有些大题小做,她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异状,要说唯一让她的在意的便是徐寒此刻去了何处。

    这大战在即,诸人都已集结到了大渊山上,为何这主角却消失不见...

    ......

    而与此同时远在大夏境内的赤霄门中,三劫仙人谢闵御正与门中长老讨论着如何帮助大楚对抗大夏与陈国的两面围剿,守住隆州之地。

    在座诸人说得兴起,对于此战信心满满,更是相信此战之后,赤霄门便抱紧了楚朝的大腿,待到楚朝一统天下,赤霄门的地位亦会水涨船高,届时落下国教之位,也未曾不无可能。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位弟子在那时急匆匆又冒失的推开了这议事大殿的房门。

    “掌门!不好了!”那弟子如此言道,神色惶恐,语调慌张。

    正在长篇大论的谢闵御顿时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头站起了身子,言道:“何事慌慌张张,如此轻率,岂不有失体统。”

    那弟子却是慌了手脚,在那时低着头言道:“有人强闯山门。”

    谢闵御当下脸色一变,此时正是敏感时期,大夏与陈国都在边境上厉兵秣马,莫不是那些朝廷的军队发动了奇袭,准备先灭了他们赤霄门?

    念及此处,在场诸人都是脸色一变,谢闵御更是神色凝重的看着那弟子追问道:“对方什么来头,带了多少兵马,又有多少高手助阵?”

    那弟子闻言,在那时不知为何竟是忽的发愣,半晌也未有回应谢闵御的问题。

    谢闵御心头焦急,暴喝道:“你倒是说啊。”

    那弟子在那时方才回过神来,言道:“只有...只有一人...带着一只黑猫和一条黑狗...”

    听到只是一人独闯山门时,谢闵御顿时送了口气,他没好气的言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一个不长眼的家伙,你去赤炎堂寻些弟子打发了便可,何须什么小事都惊扰我们。”

    赤霄门为了配合森罗殿在大渊山的行动,这些日子来不止一次的从周边的宗门城镇中掠走年纪符合的孩童,送往森罗殿,这样一来自然免不了激起一些民愤,时不时的也有些那些孩童亲人长辈前来要人,不过这些对于家大业大的赤霄门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而就在谢闵御说完这话之后,他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脸色在那时猛地一变,他再次看向那位弟子,瞪大了眼珠子问道:“你说那人带着什么?”

    那弟子不明白方才还教育着自己的掌教为何忽然自己乱了方寸,他正要回应,可也就在这时,山门外忽的传来一道清澈又响亮的声音。

    “故人徐寒,前来有请诸君,往黄泉一走,与甄?陪葬!”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拥抱黑暗

    谢闵御领着大批门徒来到山门前时,徐寒似乎已经在那处呆了许久的光景。

    他蹲坐在谢闵御花大价钱修筑的雄伟山门之上,神情悠闲,丝毫没有大战将至前的紧迫,甚至他那两只标志性的黑猫黑狗还颇有闲暇的在地上追逐。

    目睹了这番情形的谢闵御顿时皱起了眉头,前些日子他方才收到了线报,说徐寒去到了陈国,估摸着是在想办法对付大渊山即将爆发的大战,这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这徐寒竟又出现在了大夏的境内。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孽,谢闵御活了三百年自然不是愚笨之辈,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徐寒,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徐寒周身的气息凝练,一举一动皆牵动着天地气机,这分明就是仙人之相,谢闵御的心头惊骇,徐寒才多大的年纪,竟然这就修成了仙人,谢闵御可记得真切当初徐寒离开横皇城时也才堪堪大衍境,这才三个月不到的光景,他便越过了那无数人想要越过的那层屏障抵达了诸人梦寐以求之境,这着实让谢闵御惊骇万分。

    而谢闵御打量着徐寒,徐寒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徐寒在那时微微一笑,身子一跃便落在了那谢闵御等人的跟前,他饶有兴致的将目光在谢闵御身后的一行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方才将之停在谢闵御的身上。

    “谢掌教别来无恙。”徐寒在那时拱手言道,语调和煦,如老友寒暄。

    谢闵御心头暗暗警惕,这徐寒在大衍境时便可凭着手中那把诡异的神剑以及强悍的肉身与仙人搏杀,此刻登临了仙境,又自己寻上了门来,显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以对方的心性,决计不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虽然以谢闵御的心思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位方才登仙仙境的修士如何能有本事对抗拥有一位三劫仙人以及两位一劫仙人的赤霄门。

    但谢闵御深知这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以赴的道理,他沉眸在那时言道:“徐阁主好大的本事,一个人便可扬言要我赤霄门陪葬,古往今来谢某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狂妄之徒。”

    徐寒微笑着伸出了手,一把黑色的神剑便在那时浮现在了他的手中,而身旁的嗷呜与玄儿也在那时似有所感,纷纷仰天长唤,化出各自数丈大小的真身。

    剑意妖气在那一瞬间荡漾开来,笼罩了整个赤霄门的山头。

    谢闵御等人尚且可以抵御,但那些赤霄门的寻常弟子却是纷纷脸色一变,在那股气势下神色惶恐。谢闵御也洞察到了这一点,他一声冷哼,周身的气势也在那时荡开,而身旁乌铭秋、洛庭二位同样赤霄门的仙人也随即效仿自家掌门,荡开了周身的气势,这才勉强与徐寒的气势抗衡,也让那些陷入惶恐的弟子们从那样的惊慌中稍稍缓过了一口气来。

    徐寒见状一声冷哼,身子便在那时高高跃起,黑色的神剑随即隐没,徐寒暴喝一声:“大寒天!”

    赤霄门的山头上顿时寒意彻骨,一道道冰晶落下,穿过那些门徒的身子,血光乍现伴随着阵阵哭喊哀嚎之声,数百位门徒便在那时应声倒地。嗷呜也随即踏着漫天飞雪欺身而上,巨大的身躯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血肉横飞,而玄儿更是依仗着自己灵活的身手游走在嗷呜周围,宛如黑色闪电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同样飞快的收割着一个又一个性命。

    谢闵御未有想到徐寒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的招数,他的心头一震,便赶忙沉眸喝到:“起阵!”

    赤霄门最为天下闻名的不是他这个三劫仙人,也不是那曾经传承千年的金乌真火,而是这山门大阵朱雀五炎阵!

    门中弟子,无论修为高低,几乎都得学得此阵,于外对敌结出此阵,可有越级而战之力,而于内,有这先祖乌萧何亲自刻下的阵法,加上数万弟子加持,这道阵法能够显现出来威力极为骇人,曾经太阴宫中那位无上真人便曾言过,即使是他也不敢妄闯此阵,可见这朱雀五炎阵的威力当是如何了得。

    而随着谢闵御此言一落,周遭的弟子们更是应声而动,他们分快的散开,加上那些早已待命站在各个阵眼的弟子们也纷纷催动起自己周身的真元,那道闻名天下的朱雀五炎阵在那一瞬间顿时升起。因为徐寒的大寒天而生出的寒意在那一刻被尽数驱散,整个赤霄门的山门都在那时变得燥热了起来。

    但这些变化都并算不得什么,真正骇人的是,随着那气温的升高,一只巨大的朱雀神鸟也在那时自那谢闵御的脚下缓缓升腾而起。

    灼灼的气浪翻滚,饶是徐寒那仙人境的肉身在这股气浪之下也免不了有些燥热发疼。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淡漠无比,只见他的双手合十,结出手印,那些穿过赤霄门门徒肉身的冰晶在那时纷纷显出原形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剑影,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些剑影周身流转的金光之中却隐隐荡漾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黑色气息。

    徐寒的眸中也在那时闪过一道黑芒,他轻声言道:“起龙蛇。”

    于是一龙一蛇两道剑影化出,纷自立在徐寒的身侧,死死的盯着那头载着赤霄门三位仙人的巨大朱雀,三尊庞然大物分庭抗礼,虽然还未出手,但浩然的气势已经在半空中不断碰撞。

    徐寒眯着眼睛看着那头朱雀,身子还饶有兴致的对着那朱雀评头论足:“这便是你们赤霄门的护山神兽吧,虽然还未完全生出灵智,但千年宗门的气运加持,也算得一件神物。这以神魂镇守气运,再以气运加持神魂的办法倒是颇为绝妙,也难过赤霄门林立大夏千载而久盛不衰,若是当年玲珑阁的先祖也有这般想法,又何至今日?”

    而这样的言论落在那谢闵御的耳中却无异于一种羞辱,对方的脸色在那时一变,喝道:“满口胡言,亵渎我宗门神兽,我必诛你神魂,灭你灵魄,让你灰飞烟灭,以正我门威!”

    这话说罢,谢闵御便再无半点与徐寒多言的心思,他怒不可遏的与乌铭秋二人对视一眼,三人在那时便有了决断,纷自催动起周身的仙人之力,那朱雀神鸟顿时仰天长啸,巨大火翼一振,便直直的朝着徐寒杀了过来。

    ......

    面对那气势汹汹杀到的朱雀神鸟,徐寒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的双手朝着两侧伸出,分别放入那剑龙与剑蟒的体内,而也就是在那时,一股阴冷的气息自徐寒体内荡开,他的双眸变得漆黑无比,整个人在那时看上去都变得无比的诡异,两股黑色的气息随即自他的体内涌出,分别涌入了那剑龙与剑蟒的体内。

    顿时剑龙与剑蟒纷自仰天长啸,滚滚的黑炎自他们的体内浮现,然后二者的身子一顿,便猛然朝着那朱雀神鸟杀去。

    轰!

    一声巨响爆开,黑色与红色的火焰交织翻涌,滚滚的气浪爆开,将赤霄门山头的诸多建筑纷纷震碎,甚至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也在这股气浪下,身子一震,七窍流血暴毙当场。

    而谢闵御三人在这样的接触下,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那黑色火焰的古怪,他们有心催动着朱雀神鸟周身的灵炎驱散这古怪的事物。可那时却豁然发现那号称无坚不摧,可焚尽世间万物的朱雀灵焰,在那黑色火焰面前却宛如孩童一般可笑。那朱雀灵炎在那黑色火焰的侵蚀下节节败退,而朱雀神鸟的口中也随即响起了一阵阵哀鸣。

    谢闵御的心头一震,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苦战,却不想这场战斗只是刚刚开始,他们便已经落入了险地。

    剑龙与剑蟒盘旋在朱雀神鸟的四周不断的冲击着朱雀神鸟的躯体,他们嘶吼咆哮,每一次冲击都让朱雀神鸟险象环生,每一次冲击都让朱雀神鸟周身灼热的火焰黯淡几分。

    “不过如此。”徐寒轻声笑道,身子也在那时杀出,一把血红色的长剑浮现在他的手中,那是号称可斩妖君的上古凶剑刑天。

    漫天的血光浮现,徐寒的背后一道狰狞的血色修罗与徐寒化为一体,血色的长剑裹挟着漫天的血气以及滚滚的剑意,直取谢闵御的眉心。

    还未从朱雀神鸟落败的惊骇中恢复过来的谢闵御在那时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催动起周身的仙人之力硬撼徐寒的剑招。

    轰!

    又是一道巨响荡开,朱雀神鸟的身子一震摇晃,险些栽倒。

    徐寒在剑招杀到谢闵御跟前的瞬间,竟然变化了剑招,将手中的长剑直直的刺向了朱雀神鸟的右眼,本就在剑龙与剑蟒的夹击下艰难抵御的朱雀神鸟毫无防备,右眼就在那时被刑天剑刺穿,金色的鲜血喷洒而出。剑龙与剑蟒瞅准了机会,在那时再次发动了攻击,他们本就是毫无灵智之物,自然不会畏惧死亡。那一道冲杀根本不留退路,几乎就是以身躯撞向对方。

    在这样的搏杀中,剑龙与剑蟒的力量终于耗尽,身形散去,化作三千道金色剑影归于黑色神剑之中,而那朱雀神鸟也是身形摇晃,剩余的一只眸中光芒黯淡,再也支撑不住,身子重重栽倒在地。

    这赤霄门的护山神兽一旦被朱雀五炎阵唤出,便与结阵中的所有人的气机连成一片,而一大朱雀神鸟落败与之相应便是这些结阵之人同样无一幸免。

    只见那阵中的门徒,连同着谢闵御等人纷纷脸色一白,几乎在同一时间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谢闵御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徐寒,这召唤护山神兽的法门是一道双刃剑,便是将宗门所用的筹码都压在了朱雀神鸟的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做法并非谢闵御糊涂,而是就连无上真人也断言过此物的神奇,虽然不乏恭维成分,但以朱雀神鸟的本事,对抗五劫仙也理应有一战之力,谢闵御为以防万一方才召出此物。却不想这徐寒短短数月未见,修为却已然高到了这般地步,即使是朱雀神鸟都在他的手上走不过是个回合,这般修为,饶是谢闵御也难以想象究竟高到了何种地步。

    而徐寒也在那时迈步朝着谢闵御走了过来,玄儿与嗷呜也似乎是察觉到了胜券在握再次化为了寻常大小,随着徐寒一同迈步上前。

    谢闵御心头的惊骇,他强提起一口气,站起了身子,极力想要保持着自己作为仙人掌教的风度,但随着徐寒的靠近,那每一步看似轻巧的脚步声落在谢闵御的心头就宛如一道重锤敲击在谢闵御的心头,他的脸色一变再变,眸中的惊恐也愈发浓郁。

    终于,徐寒走到了他的跟前,少年的一只脚伸出,踩在了那朱雀神鸟的头顶,将朱雀神鸟方才抬起的脑袋生生的有按在了地上,陷入了土中。

    这时的徐寒出奇的没了平日里那斩草除根,闲言少语的性子,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谢闵御,眯着眼睛问道:“谢掌教现在绝对在下有没有让赤霄门陪葬的本事?”

    那语调之中的嘲弄与盛气凌人自是毫不遮掩。

    谢闵御顿时心头一震,他虽然还能催动起体内的力量与徐寒一战,但也知在徐寒这般可以轻易击溃朱雀神鸟的战力下,自己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决计难有半分的胜算。他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在那时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即抬眸看向徐寒言道:“成王败寇,谢某无话可说。但我赤霄门满门三万弟子,并非都有参与杀害阁下故人之事,谢某人愿意自刎当场,只求阁下网开一面,放过我这些徒子徒孙...”

    在场的赤霄门弟子们闻言纷纷脸色一变,这自然有为能保住性命而窃喜之人,亦有不甘掌门赴死独自苟活之人,当下那后者们便纷纷跪下,凄然言道:“掌门莫要如此,我等原为宗门死战!”

    乌铭秋与洛庭两位仙人也在那时站起了身子,朝着谢闵御高声言道:“掌教,我赤霄门千年传承何曾有过掌门赴死,弟子苟活的事情,请掌门三思啊!”

    那场面自然还算得上令人动容,谢闵御也是脸色一变,但还不待他给予回应,一旁的徐寒却眉头一皱,言道:“聒噪。”这话一落,他衣袖一挥,一道道金色的剑影便于他的袖口遁出,直直的飞向那些弟子,伴随着阵阵哀嚎,又是数百位弟子在那剑锋下倒地不起。

    “你!”谢闵御见状顿时脸色一寒,他怒不可遏的看向徐寒,指着对方便骂道:“我赤霄门算起来还与道祖有些渊源,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徐寒不语,只是袖口又是一挥,再次收割了数百条性命。

    谢闵御在那时当真是怒到了极致,他的双眸血红,大声吼道:“他们都是些寻常弟子,根本没有本事参与当初对你的追杀,更不提加害你的朋友,你要杀我,杀了便是,何苦一定要让这些无罪之人受到牵连。”

    谢闵御说得言之灼灼,却丝毫忘了当初徐寒也好,甄?等人也罢又何罪之有?

    徐寒在那时再次迈步,走到了谢闵御的跟前,他眯起了眼睛,在谢闵御的耳畔轻声言道:“生于此世,人人有罪,无一幸免。”

    而也就是在这话出口的瞬间,徐寒的双眸忽的再次变得漆黑无比,一道道微不可察的黑暗气息在那时涌入了谢闵御的体内。谢闵御的身子一震,脑海中顿时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

    “你看,赴死你的弟子们也得死,不若拼死一搏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拼死一搏?”谢闵御喃喃问道,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空洞。

    “是啊,记得你是如何度过第三次天劫的吗?无非便是牺牲一些弟子,可那又如何,只要你活着,赤霄门便活着,况且他们也说了愿意为赤霄门赴死,何乐而不为呢?”那声音再次言道。

    谢闵御的双眸愈发的空洞,他神情古怪的喃喃自语,双眸也在那时渐渐变得漆黑。

    “对啊...你说得很对,他们愿意死,而我也可以带着他们的意志保护宗门,何乐而不为呢?”

    谢闵御这般说罢,一道道磅礴的黑气在那时忽的自他的体内涌出,那些黑气化作一道道丝线奔涌,很快便纷自来到了那些弟子的身前,他们宛如毒蛇一般插入了那些弟子的体内,那些弟子的身躯一震,一个个的肉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的干瘪了下来。

    谢闵御的身子缓缓上升,他脸上的神色变得癫狂与狰狞,一股磅礴的气息开始自他的体内奔涌而出。

    而立在他身下的徐寒看着此刻的谢闵御,他的嘴角在那时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喃喃言道:“对,就是这样,拥抱黑暗,也拥抱最真实的自己。”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论佛

    与大多数依附于森罗殿而将门中势力搬到隆州诸多宗门不同,赤霄门的山中有一道极为优异的洞天福地,同时山中藏着一尊护山神兽,修为通天,赤霄门自然不愿意为了森罗殿而放弃这老祖宗传下的宝贵财富,加上对于自家实力足够的自信。因此谢闵御并未将宗门搬到隆州境内,依然将之安放在隆州与梁州交界处。

    而这样一来,赤霄门所在的云霄山所发生的一举一动大都瞒不过大夏一方所布下的眼线。

    这关乎到整个大夏存亡的大战在即,身为如今执剑阁阁主的南宫靖自然责无旁贷,也领着手下的执剑人以及整个极上门的弟子来到了前线,而负责监视赤霄门的任务也理所当然的落在本就负责大夏江湖事宜的执剑阁的手中。

    而就在昨日,前方的斥候便给南宫靖带来了线报,说是赤霄门似乎惹到了什么大人物,竟然是唤出了自家的护山神兽,但很快那护山神兽便散去,估摸着是击溃了来犯者,可饶是如此,能够将身为三劫仙人的谢闵御逼到这样的地步,也绝非寻常人可以做到。

    南宫靖拿着那份情报在脑海中思虑了许久,也无法想到究竟是大夏中的哪一号人物可以做到这般地步。本着失态紧急,理应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南宫靖领着十余位金袍执剑人亲自来到了云霄山外打探情况。

    她本想着蹲守几位出赤霄门的弟子或者杂役打探情况,可这足足在山外蹲守了一日的光景,赤霄门中竟无一人出入。

    “难道说那闯山之人还活着,故而谢闵御才关闭了山门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或者被同伴救走?”其中一位金袍执剑人在久等不得之后,终是失了耐心,在那时喃喃自语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宫靖闻言之后脸色微微一变,她想着若是那人真的活着,以他能够逼出赤霄门护山神兽的能力,能将之救出的话,必然可以大大增加大夏一方的实力。念及此处,南宫靖的脸色一阵变化,便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嘴里言道:“你们就在此处候着,我进去看看。”

    这话出口,周遭的诸人纷纷脸色一变,当下便有人诧异的看着南宫靖言道:“大人如此不可啊!此刻那赤霄门中情况不明,若是冒险入了其中,被谢闵御等人发现,岂不是...”

    很明显,修为方才抵达半步仙人境的南宫靖并不被诸人看好,也没有人会觉得去到了有三劫仙人存在的赤霄门中,南宫靖还能全身而退。

    但南宫靖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以为那闯山之人既然能逼出赤霄门的护山神兽,修为必然了得,谢闵御与之大战自然也不可能全身后退,此刻封锁山门未尝没有身负重伤,秘而不宣的可能。

    南宫靖心思细腻,也意识到若真是如此,知晓赤霄门此刻的真实情况自然也就尤为重要,且不论能不能救出那闯山之人,但是谢闵御身负重伤这样的消息便足以成为改变即将在隆州发生的大战的重要情报,事关家国大事,南宫靖觉得自然是值得以身犯险一探。

    她为人雷厉风行,既然决定了自然不会被旁人所左右,故而在那时厉声言道:“我意已决,你们在此等候即可,若是到了亥时我依然未归,便会阁中报信,请萧蚺出山,这么久了他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说罢,南宫靖便不管诸人究竟在作何反应,便独自一人朝着赤霄门所在的云霄山飞去,剩余的执剑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但如何自处,只能姑且听了南宫靖的命令。

    ......

    大渊山山巅,四季如春的平顶之上。

    楚仇离瞥了一眼身旁之人,有些好奇更有些无奈。

    那是一个和尚,一个闭眸盘膝,口诵佛号,模样生得俊美无比的和尚。

    “施主这百息光景已经看了贫僧足足七次,施主想说什么便说吧。”和尚在那时忽的睁开了眼睛,转眸看向楚仇离,目光平静的问道。

    楚仇离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那和尚,待到他的目光与那和尚的目光对视,楚仇离的身子竟是一震,整个人在那一一瞬间豁然呆住了。

    并非因为那和尚的眸中有多么的漂亮又或者与众不同,只是在那一瞬间,楚仇离竟觉得这双眸子与她竟是那般相像。

    楚仇离在那时赶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从这样古怪的感受中回过神来,心头却是一惊,暗暗言道:难道楚某人是一个人待得久了,怎么看一个和尚都觉得眉清目秀。

    一想到这里,楚仇离的浑身上下便冒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又摇了摇头,反复告诉自己并没有龙阳之好这样的恶癖之后,方才沉下了心来,下意识的朝着远离那和尚的方向挪开了身子,嘴里更是言道:“没撒想说的,没撒...”

    和尚的目光随着楚仇离的移动而移动,却依旧平静,一如他张开嘴,嘴里吐出的语调:“施主无话想说,但贫僧却又几句话想送给施主,不知施主愿不愿听。”

    楚仇离咽下一口唾沫,莫名的觉得眼前的和尚有些深不可测。

    他知道他的来历,只是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和尚当真就是当初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小的广林鬼。不过此事却有蒙梁衍千秋以及那位岳扶摇作证,也容不得楚仇离有太多的怀疑。

    这和尚的上藏着古怪,这一点楚仇离从见到他时便有了这样的感受,而这却不单单只是因为他,更是因为那位一直与广林鬼形影不离的女孩刘叮当。

    当初在龙隐寺为了救下刘叮当的性命,广林鬼那哀求徐寒的模样楚仇离尚且历历在目。但如今那个女孩却明显很是虚弱,她的身上会时不时的滴出水来,所过之处更满是水渍,就像是冬天雪地里的雪人迎来了春日的阳光,在那明媚的春光中,正渐渐融化一般。

    但广林鬼现在却对此不再关心,只是每日坐在这大渊山的山顶盘膝打坐,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干。

    刘笙宋月明一行人拉着蒙梁等人每日都忙着商议如何对抗那即将来到大渊山的军队,楚仇离参合着去了几次,但随即便觉得无趣,索性独自回到了大渊山的山顶,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而这样一来他便不可避免的需要与广林鬼独处。

    此刻他皱了皱眉头,虽然并不是十分乐意与广林鬼 交谈,但对方既然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楚仇离自然也不可能驳了对方的面子。故而他点了点头言道:“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和尚似乎并未感受到此刻楚仇离的不情愿,他微微一笑,言道:“施主心有执念,而执念过甚,终会害人害己。”

    楚仇离的心头一跳,随即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喜这和尚这番看似高深,实则于他看来并无任何用处的话,但他也不愿与对方争执,在那时点了点头随口敷衍道:“我知道了。”

    和尚当然也看出了楚仇离敷衍的态度,但他不以为意继续言道:“施主听不进贫僧的话,贫僧却还要多言一句。”

    “佛家所言之物,常人都觉太过虚妄,如富贾言何不食肉糜,夏虫言不知冬寒,施主心头所想贫僧大抵能猜到几分,但施主得记住了了,一念生,或置天堂,或抵地狱都在乎于心,有时候放下执念方才可得安宁。于你如是,于她如是。”

    听到这处的楚仇离心头一震,他过了好一会光景方才从和尚这段长篇大论中回过神来,但还不待他追问些什么,那和尚却已站起了身子,迈着小步,走向了平顶旁以枯枝衰草搭建起的茅屋,那里,刘叮当正睡在那处。

    和尚虽然几乎对于刘叮当不闻不问,但每日却都还是会抽出些时间去到刘叮当的身旁为她唱念半个时辰的佛号。当然,这样的做法在从来不信神佛的楚仇离眼中却是犹如自欺欺人一般好笑。

    若是放在平日,楚仇离对此也就是心头腹诽几句,并不会多做评断,但此刻或许是觉得方才被和尚那番话所唬住,故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在那时便朝着迈步离去的和尚大声的嚷嚷道:“整日颂佛,可你们蒙难之时,何曾有佛来救过你们。”

    和尚离去的步伐在那时停住,他静默了约莫三息左右的光景,然后回过了头,朝着楚仇离平静的言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佛,如何又会有佛来救我?”

    本是一时嘴快吐出的腹诽之言,楚仇离也如何没有想到会得来和尚这样的答复,他不免一愣,过了好一会方才有言道:“既然无佛,那你每日颂的又是谁?你们和尚信的又是什么?”

    和尚闻言,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地,这才言道:“天地生万物,万物争其命。何为争?以力,以兵,以杀。”

    “万物活于天地间,生来便须夺他人之命,如牛羊夺草木,人妖夺禽兽,君王夺众生,仙人夺天地。故天下众生生而为恶,无一良善。”

    “但如夜长终有日明,冬寒终有春融。”

    “众生为恶不假,但再恶之人,心头也有一抹明日,一丝春光。”

    “我信的便是那明日与春光,那万恶之中终有的一道善...”

    “此善不灭,众生终可超脱轮回,天地终有佛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孤独

    “所以,你就是以前的我。”血红色的世界中,徐寒看着眼前那位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自己,皱着眉头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面带微笑。

    “我不是你,我只是当初的我留下的一段记忆而已,我连我自己都不是,又如何是你?”

    “那曾经的我留下这段记忆是为了什么?告诉我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终究都会失败吗?”徐寒又问道。

    那人想了想,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言道:“我想与其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带着希望坠入,远比带着恐惧与绝望坠入要幸福得多,他这么做应当不是为了让你这最后一段光阴过得难堪...”

    徐寒听出了对方的话外之音,但他仔细的浏览那道曾经的自己留给他的记忆,但却始终无法从中寻到任何破局之法。天上的人拥有太强大的力量,凭借这方世界的能力完全无法与整个星空万域抗衡,而他唯一能够的借助的便是自己体内那尊名为帝君的魔神。可一旦借助了他的力量,成败暂且两论,可这个世界却也依然免不了随着帝君的降临而毁于一旦。

    所以,徐寒在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我是第十九个我,前面的十八个我都曾为后来的我留下这样一份记忆,既然我们都曾拥有一样的东西,如果真的有办法破局的话,那为什么前面的十八个都没有做到,而我又凭什么可以做到?”

    面前那个面带笑意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言道:“我当然很想给你答案,但遗憾的是,我只是一道十八份记忆汇集而成的灵体,我无法思考,也只能告诉你所有关于这十八分记忆中有的东西,除此之外的任何答案,你都只能自己去找。”

    徐寒有些失望,但很快便了然的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可就这时,那道灵体却忽的想起了某些极为重要的事情。

    他忽的言道:“等等。”

    “尚且还有一段话,是第十八份记忆的主人教我转达给你的。”

    徐寒离去的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那道灵体,问道:“什么话?”

    那灵体脸上的神色变得肃然了几分,他极为古怪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然后低沉着声线言道:“无论你见过多少的美景,或云海西沉的暮阳,或雪中独立的长亭。”

    “无论你遇见过多少有趣的人儿,或提刀可当十万师的刀客,或仗剑直言的少年,又或者只是坐在酒肆前独饮长叹的醉汉。”

    “但你得记住,这条路上你注定孤苦无依。”

    “这是你的命。”

    “人就是如此,总得认一些命,才能改一些...命!”

    ......

    “唉。”

    坐在军营的营帐中的南宫靖长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那个男人,神情有些幽怨,亦有些无奈。

    她想起了两日前去到赤霄门中所见的情形,不免心头再次有些波澜。

    赤霄门的山门上并无她想象中的那般严防死守,也没有她预料中的凶险万分。

    那里一片死寂,南宫靖从山脚一路走到山顶,甚至也去到了赤霄门议事的大殿,可毫无例外的是,这座本该生活着数万门徒的赤霄门中竟无半点人迹,足足三万赤霄门弟子连同着以谢闵御在内的三位仙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心头的疑惑的南宫靖也有曾想过是否是因为那闯山之人的实力着实太过强大,故而方才逼得赤霄门全宗上下不得不迁移,放弃了这道他们固守了千年的山门。但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单凭少数几个人的实力便想对抗拥有朱雀神鸟的赤霄门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况且若真是如此,那想来这山门前也应该发生过一场大战,但除了些许损毁的建筑,南宫靖走遍了整个云霄山也并未看见哪怕一处的尸骸。

    当然除开这些,还有一点也甚是可疑。为了监视赤霄门的动向,在赤霄门的山门外,南宫靖早就派出了斥候日夜盯防,若是只是少数人也就罢了,但赤霄门中足足三万弟子,怎么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那时的南宫靖想着这些,心头的疑惑愈发的浓重,但这样的疑惑却又在十余息的光景后被她尽数抛诸脑后。

    她寻觅了半晌无果之后,便来到了那离山门不愿之处,想要看一看这打斗痕迹最为严重之处有没有什么线索,可当她翻开一道又一道碎瓦之后,那瓦砾之中却出现了一张南宫靖想要忘记,却并未有来得及忘记的脸。

    “唉。”

    坐在营帐中的南宫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寒名义上还算做大夏派去大周的使臣,同时在促使陈国出兵的事情上也做出了不少的贡献,将昏迷中的徐寒带回兵营医治自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任任何人都挑不出南宫靖此举的毛病,但南宫靖却似乎并不开心。

    她很清楚的记得徐寒当初离开大夏时与她说过的话,那话斩断了南宫靖对于徐寒最后一丝念想,之后的日子接管了执剑阁的南宫靖一边清理这大夏江湖上的敌对势力,一边忙于布置收复隆州的战事,以至于让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起徐寒,甚至连她自己也以为她已经放了这段来得突然去得有些突然的相遇。

    可当她扒开层层瓦砾,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后,在最初的诧异之后,那些曾经的悸动又再次涌上了南宫靖的心头。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体验,南宫靖能帮着萧蚺执掌执剑阁这么多年,除了极上门门主之女的身份与自己本就天赋卓绝的修为外,靠得更多的是在面对任何事情时都足够的冷静与理智。

    而徐寒的到来恰恰打破了这份她多年引以为傲的冷静与理智,以至于当看见徐寒昏迷时她慌了手脚,不管不顾抱着徐寒飞速的奔回了军营所在之地,而那些蹲守在山门外的执剑人们却是不明所以,足足待到了半夜,直到南宫靖在确定徐寒并无大碍之后方才想起此事,派人通知他们回营。

    那些执剑人自然不会因此而怪罪南宫靖,只是南宫靖却察觉到了自己因为徐寒的出现而产生的反常,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知道如今大战在即,她亦不该被这儿女私情所困扰,但她越是如此告诉自己,心底便越是如一团乱麻。

    她又看了看徐寒,想着之前徐寒离开时与她说过的话,心底的无奈在那时竟变成了几分怨恨。

    既然已经说过你我断无可能,又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若既然你我无缘,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样的念头忽然涌现在了南宫靖的脑海,她的眸中泛起了阵阵诡异的血光,一把剑便在那时浮现在了她的手中。她的脑海里也不断的重复着方才的话,她缓缓站起了身子,迈着步子走到了徐寒的跟前。

    她手中的剑在那时举起,她眸中的杀机开始凝聚,一息胜过一息,就在那杀机几乎要凝成实质,而她也要在那脑海中忽然涌出的杀机的指引下将手中的剑朝着徐寒的身上斩去时...

    “咳!咳!”

    已经昏迷了一天的徐寒却忽的发出一阵咳嗽声,看模样是终于要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

    南宫靖的身子一震,在那时终于回过了神来,她惊诧于自己脑海中方才浮现的荒唐念头,更惊恐于在那样的念头的驱使下,她竟然险些真的对徐寒动手。

    就在她为此愣神的瞬间,徐寒紧闭的双眼也在那时缓缓睁开。

    他看向南宫靖,此时的南宫靖依然保持着手中长剑高举正要朝着他落下的姿势。按理来说无论是此刻出现在面前的南宫靖,还是南宫靖这般模样,都足以让一个从昏迷中苏醒的人感到诧异,甚至惊恐。

    但徐寒只是微微一愣,眸中的神色便恢复了平静。

    他似乎丝毫都未有意识到南宫靖手中的长剑随时可能落在他的身上,他自顾自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子,嘴里又发出几声干涸的咳嗽声。然后他再次望向南宫靖问道:“是你将我带回来的吗?”

    大概是因为徐寒的苏醒太过突然,加上自己方才那忽的变化的心思,让此刻南宫靖有些无地自容。她有心想要解释此刻的情形,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够解释的。毕竟就是她自己让自己举起了手中的剑,也让自己险些将这剑落在徐寒的身上。

    她的脸色泛白,赶忙收回了手中的剑,在那时有些木楞的回应道:“嗯,我在赤霄门中发现了你,你当时正在昏迷,故而就将你带了回来。”

    说罢这话,她的心头不免有些紧张,她害怕徐寒追问之前那番情形究竟是由何而生,更觉脸上无颜,在那时低下了头,怯懦的连看也不敢去看徐寒一眼。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徐寒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方才她的那番举动,他在得到南宫靖的答复之后便点了点头,言了声:“谢谢”然后,徐寒便从床榻上站起了身子,看样子就要走出这军营。

    南宫靖大概如何也没有想到醒来之后的徐寒会是这般反应,她心头一惊赶忙看向迈步而出的徐寒,大声唤道:“你这就要走了吗?”

    “时间紧迫,不走留着做什么。”徐寒头也不回的回答道,脚步不停,这时已经走出了营帐。

    此处正是大夏囤积在隆州与燕州交接处的大军扎营之地,营帐外随处可见往来的忙碌军事,而这道营帐众所周知乃是执剑阁阁主南宫靖的营帐,这忽然窜出了一位男人,正在巡防的甲士们见状都纷纷一愣,大都下意识的看向此刻的徐寒,窃窃私语。

    而南宫靖紧随其后走出了营帐,她自然感受到了此刻诸人递来的怪异目光,她不免有些难堪,但为了挽留即将离去的徐寒,她却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再次看向徐寒,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挽留徐寒的立场,正让南宫靖的心头不免生出了几分惆怅。

    但她还是在数息之后,问出一个问题:“赤霄门的人呢?为什么我去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剩下,他们去了哪里?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徐寒抬起头看着天际,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南宫靖的问题,而是在那样看了天际好一会之后,便朝着天际吹了一道响亮的口哨,然后方才转头看向南宫靖,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了两个字眼:“死了。”

    “死了?”南宫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答案,但仅凭一个徐寒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吗?她可是很清楚在离开横皇城之前徐寒是什么修为,虽然从李末鼎父子来的密信中是有提及过徐寒徐寒登临仙境之事,但这也不过两三个月前的事情,怎么想徐寒也不可能在这短短两三个月的光景中从一个方才登临仙境的仙人成长到足以对抗三劫仙人的地步,况且那赤霄门中可是有慢慢三万门徒,更有强大无匹的护山神兽。

    但不管南宫靖此刻的心底有多少疑惑,可徐寒却丝毫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徐寒在说完这番话后,便又一直抬头看着天际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等了半晌未有得到答复的南宫靖有些奇怪,更有些说不出五味陈杂。

    她正要鼓着勇气再次发问,可就在那时...

    “喵呜!”

    “嗷呜!”

    天际上却忽的传来两道高亢的声音,只见化作豹子大小的玄儿与嗷呜从天际遁来,玄儿的背上还背着那方徐寒一直背着的木匣。

    两个家伙落在了徐寒的跟前,嗷呜亲昵的围着徐寒打转,玄儿更是变作了平常模样,跳上了徐寒的肩头,一个劲的蹭着徐寒。

    徐寒安抚了一番两个小家伙,然后再次将那木匣放在了自己的背上,随后转头又看向南宫靖,言道:“此番相助,徐寒铭记于心,但要事在身不敢耽搁,他日有缘再来言谢。”

    徐寒说罢这话,周身便有剑意涌动,看模样是真的不打算再做歇息,此刻便要离去。

    南宫靖的心头在这时也生出不舍,她下意识的便说道:“你的身体还未恢复,不若...再休息几日,也...”

    她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也明白大渊山的战事关乎到天下存亡,可就是在这时不忍看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徐寒就这么离去。

    徐寒闻言,侧头看了南宫靖一眼,嘴里再次平静的言道:“我是为了你好。”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莫名的刺痛了南宫靖。

    她的脸色一变,方才那困扰着她的荒诞念头再次浮现在了南宫靖的脑海:我待你真心实意,你却不曾理会我的真心,为了你我守在病榻上一整日的时间,可你却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半刻。这样的负心之人,留之何用,不若杀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南宫靖便再也无法遏制,她的眉宇间杀机蓦然涌向,周身的真元也在那时开始翻滚。

    但也就是这时,徐寒却再次转头看向南宫靖,他似乎并未发现此刻南宫靖的异状,反倒神色平静的言道:“我是恶魔,一个可以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变成同样恶魔的恶魔。”

    说着徐寒的手忽的朝着南宫靖生出,一道黑色的气息在那时忽的自南宫靖的体内被抽出,遁入了徐寒的掌心。而随着那力量被抽出,南宫靖周身的杀机也在那时随即散去。

    她的脸上露出茫然与错愕之色,她为自己方才的念头而感到害怕,更不解这一系列的变化究竟由何而起。

    “你呆在我身边太久了,一日的时间足以让它找到你的弱点,而只要存在这样的弱点,任何人都会变成恶魔。我已经将那东西从你体内抽出,但记得,不要再来靠近我。”

    徐寒说完这话,也不理会南宫靖究竟能否将这些东西完全消化,身子一顿便在那时朝着天际飞去,他身旁的嗷呜与玄儿见状也赶忙化作两道黑芒跟上了徐寒的步伐。

    而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的南宫靖看向那在天际之中飞速远离的身影,她没有多少离愁别绪,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那道背影...

    有些孤独。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治国之道

    人生是一场奇妙的旅行,你见过很多人,但注定你们都得分离,或早或晚。

    而你的只是来得早了一些。

    你说对吗?

    徐寒从雪地里坐起了身子,灰色雪不断的从天际降下,将整个鹿角原都掩盖在了大雪之下。

    “喵?”玄儿凑到了徐寒的跟前,琥珀色的眸子中写满了担忧。

    一旁的嗷呜也在那时站起了身子,它抖落了周身的雪花,摇着尾巴也凑了过来。

    徐寒的脸色有些发白,眸子中一抹浓郁的黑气忽隐忽现,他抚摸着玄儿身上的毛发,过了好一会光景方才压下了自己体内的变化,将那抹萦绕在他眸中的黑气彻底镇压下去。

    他笑着看向玄儿与嗷呜,言道:“没事了,我只是累了,歇息一会。”

    玄儿与嗷呜盯着徐寒看了一会,眸中写满了疑惑,似乎并不认同徐寒的说辞。而事实上,徐寒并非因为累了,而是在行径到这鹿角原时,他毫无征兆的忽的倒下,这一趟便又是真正一夜的光景,直到此刻方才苏醒。

    徐寒自然也知道自己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与自己朝夕相伴的玄儿与嗷呜。

    他也索性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眯着眼睛坐在雪地中沉默了一小会,似乎在计算着些什么,随后他又是一笑,看向玄儿:“时间还来得及,咱们去把你从那里救出来吧。”

    玄儿愣了愣,它歪着脑袋看着徐寒,过了好会光景方才反应过来。

    他发出一声长唤,目光却有些兴奋的转向了另一侧,看向那远处的山巅。

    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却通体流转着诡诞的黑色,高山中处理着一座同样巍峨的宫殿,那里曾是无数儒生向往的圣地,如今却是埋葬不知几多英雄豪杰的坟墓。

    徐寒拍了拍玄儿的脑袋,说道:“走吧。”

    ......

    “我让你记的东西,你都记下了吗?”陈玄机坐在长乐宫的侧殿中,神情悠哉的看着一旁的方子鱼,嘴里笑盈盈的问道。

    方子鱼皱了皱眉头,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陈玄机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曾经那个风姿卓绝的大师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有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不再有表里如一的言行。他已经完全融入了一个帝王的角色,城府深不可测,一言一行似乎都暗藏算计。

    方子鱼大抵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但这样的陈玄机却依然让方子鱼难以接受。

    但她还是在数息的沉默之后决定回答陈玄机的问题,她点了点头言道:“背下了。”

    “那我问你几处,你答对了,这事便也就过了,今日晚上我便可依你去到秦王府与叶红笺他们道别。”陈玄机很满意方子鱼这样的答案,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始抽问方子鱼关于那些让她背诵的东西中的内容。

    “陈国北方,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民风彪悍,每逢灾年必有粮食短缺,若如此,当何解?”

    本已胸有成竹的方子鱼听闻此问不仅眉头一皱,她说背诵的东西大抵都是陈国各地风土人情,各处的现状,以及一些官员的日常事宜,却是没有陈玄机此问的答案。

    故而她在那时愤恨的看向陈玄机,显然已经将陈玄机的此问当做了有意的为难,她故而言道:“你若是想要反悔,那便直说,何苦如此!”

    陈玄机闻言脸上的神情依然悠哉,他轻轻敲打着身旁的案台,盈盈笑道:“这世上能背书的人数不胜数,但能活学活用之人又少之又少,我让你背书,你便死记硬背,如何当得起我大陈皇后之位?”

    方子鱼跺了跺脚,怒道:“我担不起,你便换个人担不就好了!”

    陈玄机却并不了会方子鱼此言,而是转而言道:“好好想想,答案就在那些书里,记住了,答出来了今日你便可去与你的故友们见上最后一面,毕竟大渊山可不是去了就能回来的地方。可若是答不上,帝王无戏言,我虽然很是遗憾,却也只能让你继续在这宫中待下去了。”

    方子鱼的脸色一变,她此刻恨不得便提剑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可奈何修为不济,远不是他的对手,她只能低着头咬着牙苦思冥想那陈玄机口中的解题之法。

    好在她虽然平日里喜欢偷懒,但脑袋却聪明得很,在一番思索之后,便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答案。

    她清了清嗓子,在那时说道:“北地缺粮,但陈国南边的西罗县、虎头堡、向平城都是产粮的大户,朝廷在那里有大批的粮仓,可从那处调粮。但从此处去往北地,地势艰险,其中的白日峡更是匪盗横行,需要以重兵监管,以防不测。”

    陈玄机闻言尚且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又该派何人运粮?”

    “老将息于久经沙场,为人持重,可堪此任。”

    “那又该派何人发粮?”

    “西境置寰城太守罗宁清正廉洁,素有爱民之心,他去自可无忧。”

    似乎是开了窍,方子鱼一时间对于陈玄机的问题可谓对答如流,在说完这话之后,她还一脸得意的看了看陈玄机,似乎是笃定自己这样的答案,陈玄机也应该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可谁知陈玄机在听闻这话之后,却摇了摇头,他言道:“其他都对,唯独最后一环错了。”

    方子鱼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她自认为自己给出的答案足够完美,虽然不见得除了这位罗宁便没了其他人选,但以她所见过的情报你,罗宁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陈玄机却笑呵呵的言道:“罗宁自然不错,但现在的清廉不代表以后也会清廉,尤其是当一个太守有了数十万的钱粮后,这些东西他只要稍稍扣押下一点点,便足以让他的后半生衣食无忧。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你应该很清楚...人是会变的。”

    方子鱼听出了对方的话中所指,她顿时脸色一变,神情也古怪了起来。

    但陈玄机却依然对此犹若未觉一般,他言道:“所以,除了罗宁你还得再派出一个人,二人相互牵制,权力分摊方才能确保将此事办妥。”

    “好了,这个问题你虽然没有答对,但也算不错了,下一个问题...”

    “若是北境起了民变,闹事的缘由不明,此刻你又当如何解决此事?”

    ......

    陈玄机的问题源源不绝,从清晨一直闻到了夜幕将至,方子鱼回答得口干舌燥,虽然一开始也会有些错误之处,但陈玄机也一一指出,方子鱼脑子聪明,很快便学会了举一反三,之后的问题便对答如流,而错误之处更是少之又少,陈玄机也终于是彻底满意了方子鱼状况。

    他在暮色完全落下之前,点了点头,终于站起了身子:“好了,算你过关了,去吧,我估摸着此刻红笺他们也应该正在等你呢,但可别想着逃跑,我会一直监视着你的。”

    陈玄机说罢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方子鱼一眼,这才站起了身子,转身走出了这侧殿。

    这侧殿之中在这时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方子鱼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喜,她有些古怪的看着陈玄机离开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又一时间难以说清自己的心思,只能暂且将之压下,在一番洗漱之后,方子鱼终于是在成婚以后第一次迈步走出了这华丽却又清冷无比的长乐宫。

    而当她来到秦王府时,也确如陈玄机所言,叶红笺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她多时了。

    见她到来,十九与苏慕安便在第一时间围了上去,很是关心的看着方子鱼,目光更是一个劲的上下打量,似乎是害怕她在那长乐宫中受到了陈玄机的虐待。感受到两个小家伙那发自内心的关怀后,方子鱼亦是心情好了不少。

    待到诸人入席,一番寒暄之后,也终于进入了正题。

    方子鱼一脸担忧的看向叶红笺问道:“师叔也要去往大渊山吗?”

    叶红笺曾经是司空白的弟子,辈分上比起叶红笺高出一辈,那时起方子鱼便一直唤叶红笺为师叔,此刻虽然玲珑阁已经做了云烟,但这样的习惯方子鱼却从未更改。

    叶红笺点了点头,并不否认此事,反倒言道:“自然要去。”

    方子鱼有些不忍,此行的凶险自然是不言而喻,可她着实寻不到任何挽留诸人的理由,更何况若是她自己尚且是个自由身,她恐怕也得义无反顾的前去,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子鱼自然也就压下了这样的心思,转而叹了口气,有些自怨自艾的言道:“唉,若是我也能去那就好了。”

    “哼!”可这时那一旁的小十九闻言,却不满的嘀咕道。“有什么好去,去了也是死不去说不得还能多活上几天不好吗?”

    小十九毕竟是个孩子,此番言论倒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对于诸人将之抛下的事情耿耿于怀,故而说出的赌气之言罢了。

    诸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而与大家再次相见的方子鱼也是心情大好,在那时笑眯眯的看着十九,打趣道:“怎么?舍不得你家的小慕安去大渊山吗?”

    十九的脸皮可薄得很,听闻这话,当下便跺了跺脚,两颊通红的支支吾吾的言道:“哪有...我才懒得去管他的死活呢!”

    苏慕安见状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朝着方子鱼言道:“子鱼姐姐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十九不是那个意思。”

    可谁知他这话出口非但没有缓解十九窘迫的处境,反倒是让方子鱼寻到了突破口。她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在那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嘴里更是语气夸张的言道:“不得了啊,这么小就知道护短了?现在的小孩子啊,可真是了不得。”

    十九哪受得了这样的场面,在那时又跺了跺脚,嘴里大声说着:“你们都坏蛋!”然后便红着脸颊逃一般的冲出了这秦王府的大院,不知又躲到何处去了。

    见此状的苏慕安有些无奈,可方子鱼与叶红笺却在那时对视一眼,随即放声大笑。不过在这样的笑声过后,这大殿中迎来的却是一段更为长久的沉默。

    饶是有些木楞的苏慕安也知道她们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分离以及那场凶多吉少的大战而担忧,但出奇的是除了一开始聊了些许,大家都极为默契的对此不愿多提。苏慕安有心缓解这般沉默的现场,他绞尽了自己并不灵光的脑汁,想了半晌方才看向方子鱼问道:“子鱼姐姐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如何?那陈玄机有没有欺负姐姐?”

    方子鱼却似乎很享受这久未的与诸人调笑的日子,她在那时再次打趣的问道:“这么关心我,当初为什么不来抢亲啊?”

    这本是方子鱼玩笑话,毕竟当初她嫁给陈玄机完全是为了救出蒙梁的无奈之举。但听闻此问的苏慕安却极为愧疚,他低下了脑袋有些气短的言道:“我们本来是打算来救子鱼姐姐的,可府主大人却拦住了我们...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就连宁大叔都被他说动,同意了府主大人的话。”

    这件事情倒还是方子鱼第一次听说,她不免一愣,倒不是怪罪徐寒,只是奇怪他为何如此,这样的做派可不想那素来护短的徐寒能够做出的事情,再一联想陈玄机那古怪的要求,方子鱼的心头顿时疑窦丛生。她皱起了眉头,于那时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苏慕安见状还以为方子鱼正在为这事迁怒徐寒,从来将徐寒视为人生目标的苏慕安赶忙替徐寒辩解道:“子鱼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府主大人的气,他这么做或许也只是为了让子鱼姐姐不去参合到大渊山的事情...”

    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方子鱼在那时身子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神情古怪的看向一旁的叶红笺,问出了一个比她此刻脸上的神情还要古怪几分的问题:“师叔,你说一个人真的会在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吗?”

    叶红笺虽然不解她为何发出此问,但也知道方子鱼此刻话中所指的应当便是陈玄机,但她却给不出答案,只能皱着眉头言道:“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想要的答案只能自己去看,我帮不了你。”

    方子鱼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苦涩的笑了笑,不再提及此事,她问道:“对了,怎么没见可卿呢?”

    “可卿妹妹这些日子似乎身子有恙,大多数时候都将自己关在屋中,今日我本去寻过她,可她说她很是不适,便不来见你了。”叶红笺回答道。

    一旁的苏慕安闻言,也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嘴里嘟囔道:“最近大家似乎都有心事,小十九那个师父也是,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抱着一本书一个劲的看来看去,连饭每天都要人亲自送去。”

    几人闻言在那时互望一眼,都有些无奈,而随即也都在这样的无奈中再次沉默了下来。

    ......

    夜近亥时,方子鱼结束了与诸人难得相聚,依依不舍的在随行的仆从的催促下离开了秦王府。

    她回到了陈玄机在长乐宫中为她安排的住所,那里依然冷清,说起来她与陈玄机已经成亲有些日子了,陈玄机虽然限制了他的自由,可却从未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她有时候也会暗自奇怪,陈玄机将自己娶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让自己不快,让蒙梁不快?

    带着这些疑惑,方子鱼推开了住所的大门,房间依然没有其他任何人,但放在书桌前那一沓厚厚的信纸、书本却显得尤为扎眼。

    方子鱼有些困惑,她不记得她的房间中有这样的东西。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位仆从却似乎看出了方子鱼的心思,他低着头在方子鱼耳边轻声言道:“这些是陛下为皇后娘娘准备的东西,陛下说她给皇后娘娘二十天的时间,将这些看完。”

    方子鱼闻言顿时心头又冒气了一阵火气,她放在在心底升起的疑惑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坦白的说,她甚至还一度以为陈玄机做这些事情或许有他的苦衷,可在看见这些书籍时她顿时又觉得陈玄机做了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报复她而已,否则对方整日让她被这些无趣又不知有何用处的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她跺了跺脚,冷哼道:“哼。他以为他是谁?我又凭什么要听他的?”

    这样说着怒气冲冲的方子鱼便迈开脚步,走到了那木桌前,一把将那厚厚的书本抬起,作势就要将之扔出。跟在她身后的仆从见状赶忙言道:“娘娘不要动怒,陛下还说了,若是二十天后娘娘能够如约完成此事,他便放娘娘自由,从此以后绝不再有半分为难。”

    听闻这话的方子鱼不由得一愣,她举起不定的在原地呆立半晌,终究是挨不过那自由的诱惑,虽然这可能也只是陈玄机戏弄她的把戏,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方子鱼也想要将之抓住。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方向了手中的书本,随意的从中拿出一本,定睛看去。

    却见那扉页之上写着《大楚通鉴》四个大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诚意

    小十九迈步走出了府门,她满脸通红,嘴里气鼓鼓的不断的嘟囔着:“坏蛋,都是坏蛋。”

    她走着走着,已经窜出院门,天色渐晚,夹带着些许灰色的雪又开始在金陵城的夜色中纷然落下。

    走出一小段距离的十九心头的怒气渐渐散去,然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生气并非因为诸人的调笑,而是对于诸人的离去无可奈何,心头生出的怨气与无奈。而这样的无奈与怨气也随着苏慕安等人离去的时间的临近而不断的放大。

    想着这些,她又走到了每日晚上都会待着等师父到来教她功夫的别院,然后小家伙有些颓然的在那处坐下,低着脑袋佝着身子,伸出手指无意识在地上画着圈。

    就这样过去了好一会的光景。

    “怎么?今天不修行了?”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忽的从身后传来。

    蹲坐在地上有些出神的十九顿时回过了神来,她站起了身子,转头看向身后,却见那一袭黑衣的周渊此刻正站在那处,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师父!”十九的脸上浮出了惊喜之色,但很快这抹惊喜之色又忽的散去,再次变得落寞了起来。

    周渊见状倒也并未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他平静的走到了十九的身侧,看着这蹲坐在地上的女孩,似乎是洞穿了对方的心思,周渊在那时轻声言道:“说吧,又是谁惹我家小仙女?”

    十九闻言抬起了头,也知道自己那一脸不高兴等着被人安慰的模样想来是如何也骗不过自己师父的,她皱着么头问道:“师父,你说苏慕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不是说那里很危险吗?咱们大家寻个地方躲起来不就好了?”

    周渊想了想,然后伸手摸了摸十九的脑袋:“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

    小十九并未去想为何周渊会去思索这个问题,她下意识的便追问道:“那结果呢?”

    周渊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他看了十九一眼,这才言道:“没有结果,我也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十九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周渊,问道:“还有师父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在十九的眼中,自己的师父就是无所不知之人,事实上在大多数时候眼前这个黑衣周渊确实便是这样一个人,十九的任何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以至于给了十九这样的错觉。

    “世界那么大,哪有人全知全能,又哪有人真的什么都知道。”周渊的语气在那时也变得萧瑟了几分,饶是十九也听出了自家师父此刻似乎也藏着某些心事。

    她不禁有些好奇,在那时凑到了自家师父的面前,眨着眼睛问道:“师父你也有什么烦恼吗?”

    周渊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烦恼,我最大的烦恼就是你呀快些将我教你的功夫学会,那我就放心了。”

    以往对于修行有着极大热情的十九闻言,却在那时低下了脑袋,喃喃言道:“师父...十九今日没有心思去练功夫了。”

    周渊并未因为十九的这番话而生出半分的不悦,反倒是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不想做那天下第一了?”

    十九苦恼的喃喃言道:“以往我以为成为天下第一,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我,可现在我才发现,这世上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修为高低可以改变的。而且...想要修到那般的境界,我不知道还要花去多久的时间,那时候,说不定他们都...”

    “如果是那样的话,修到了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样呢?”

    周渊听闻这话,脸上的神色忽的变了变,他再次言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足以对抗那些人的修为。”

    “嗯?”十九一愣,她以往想要快些修行,早一日达到与徐寒等人比肩的地步,可她师父却总是劝她说修行之道,在乎一步一行,来不得半点急功近利,怎么这日却忽的换了性子?不过十九虽然心头疑惑,但还是在那时转眸问道:“什么办法?能赶在大渊山之战前吗?”

    虽然嘴里不说,但十九确实也想要能够帮到徐寒等人一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小事,能做些什么她方才能够心安啊。

    可周渊却摇了摇头,言道:“这办法虽快,但怎么也得等到大渊山之战结束后...”

    十九心头方才升起的喜色在听闻此言之后便尽数散去,她再次变得沉闷了起来:“那有什么意义?他们要是都死了,我修的天下第一给谁看呢?”

    “当然有意义。”可周渊的声音却紧随着十九的话响起,他的语调在那时变得低沉了几分,就像是某种野兽在无边的黑色里的低语。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自己师父此刻的异状,十九抬起了头,看向周渊,问道:“什么意义?”

    那一刻,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自家师父的脸上,那张脸虽然还是原来那十九熟悉的模样,可却又多了许多十九很是陌生的东西。她说不清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那张脸,在那夜色下忽暗忽明,阴沉得好似一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正以一种极度狂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而这时,周渊也给出了他的答案。

    短短两个字眼,却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十九稚嫩的胸膛。

    他说。

    “复仇。”

    ......

    “缘分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啊,你看从青州上云城,到如今的牙奇山太阴宫,兜兜转转,徐兄最后还是得与我相遇,你说是吗?”牙奇山的山脚,一袭青衫的元修成站在徐寒的跟前,笑眯眯的看着徐寒。

    徐寒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从他卖身入森罗殿开始,他的命运便由那时发生了转折,其间他遇见过许多人,他或多或少都能知道他们所求何物,也知道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可唯独眼前这个男人,徐寒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背后似乎都有他的影子,可他却始终都看不透他。

    这一点,哪怕已经得到了前十八次自己的记忆,太阴宫中的一切对于徐寒来说依然是一个谜。

    但即使如此徐寒也没有再多了解太阴宫亦或者元修成的心思,他很忙,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故而他在那时皱起了眉头,嘴里寒声言道:“让开,或者死。”

    可这样杀机涌动的话语落在元修成的耳中,对方却像是犹若未觉一般,他依旧满脸笑意的看着徐寒。嘴里继续言道:“太阴宫可是好地方,相传只要有人能登上这牙奇山,推开那太阴宫的宫门,住在凤来阁中的仙人便会为来者解惑,虽然每个人都只能提一个问题,但下至金钱财富,上至无上通天之道,那宫中的仙人都可为其一一解答。”

    “所以古往今来不知有几多仙人,几多帝王费尽心思登上这牙奇山,询问长生之道又或者如何让自己的江山永固。”

    “徐兄弟既然走到了这里,难道就不想上去做一做,让宫主大人为你解惑?”

    说道这处,元修成脸上的笑意更甚,语调中也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但徐寒岂会被他的言行所左右,在与元修成认识以来,徐寒便对其抱有十足的戒心,更何况他所遇到的诸多事情背后亦有着太阴宫作梗,徐寒对其毫无好感可言,自然也没有登山的性子。而他此行前来只是为了夺回玄儿的真身,而这便勿需登山那么麻烦,只需要将这牙奇山从中斩断便可。

    故此,徐寒冷笑一声言道:“先是天策府,再是森罗殿,再到如今的宫主大人,元兄这三姓家奴做得可逍遥快活?”

    “谈不上逍遥快活,只是志同道合罢了。”元修成对于徐寒话中的嘲弄犹若未觉一般,他自顾自的言道:“我一路前行,身怀理想与抱负。我见过的人遇到的事越多,我便越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但真相往往令人绝望。”

    “可笑的是,这世上的人大多看不清真相。沧海流、穆玉山、元修成、墨尘子,哪一个不是当世人杰,可他们的眼里却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看不清这世界本质。他们的眼界太小,都容不下我,所以我只能一再更换门楣。”

    “而我也一直相信徐兄与我是一路人,迟早我们会站在一起,去实现你我心中所想。”

    徐寒对于元修成那莫名其妙的自信,不置可否,他眯着的眼缝中杀机奔涌,再次重复起了之前的话:“我没有心思听你的长篇大论,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或者死!”

    这一次,不同于之前,徐寒周身的气势也随着这话的吐出而开始奔涌,裹挟着些许淡淡的黑气的金色剑意笼盖这方天地,遮天蔽日,如乌云压城。

    元修成青色的长衫在这忽然而起的剑意下扬起,徐寒虽还未动手,但他的衣角却在这阵阵锋利的剑意下被割裂,衣角绽开。可饶是如此,他的脸上依然是那样亘古不变的云淡风轻。他同样眯起了眼睛看着徐寒,目光在那剑意之上游荡,最后敏锐的发现了那剑意之中裹挟的淡淡黑气。

    素来冷静的元修成在瞥见此物时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了变化,他的眸子中浮出了一抹浓郁的喜色,但又转瞬即逝。他喃喃自语道:“这一次,你走得比上一次要快很多。”

    徐寒周身的剑意翻涌带着滚滚的惊雷之音,以至于他并未听清那元修成的低语。他只是渐渐失了耐心,眸中的杀机更甚,他不惧怕元修成,但不到万不得已却不想与之交手,毕竟他摸不透元修成的虚实,而为了应付某些即将到来的东西,他并不愿意再生出太多的变故。当然,这一切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出手,只是想要尽可能的避免罢了。

    而现在,他的耐性渐渐缺失,留给元修成的时间也随着这样耐性的减少,而随之减少。

    “看样子,元兄今日是定要与我一战了。”徐寒绝非畏首畏尾之人,在给了元修成足够的时间之后,徐寒终于决定动手。

    那一刻那裹挟在他周身的力量忽的愈发剧烈的翻涌,他脚步朝前迈出一步,浩瀚的气势直捣黄龙,尽数倾泻在元修成的身上。

    在那样的气势下元修成的身形一顿,脸色竟有些发白。

    他却是没了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在那时赶忙朝着徐寒连连摆手,嘴里更是言道:“徐兄莫急,且听在下最后一言。”

    徐寒闻言,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不信元修成真的被他的气势所骇,毕竟以元修成的心性,若是没有那全身而退的把握,想来也决计不会孤身一人前来此地见他。而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十之**只是掩人耳目罢了,故而徐寒面色一沉,暂且收下了那磅礴的气势,问道:“何言?”

    那气势一散元修成便恢复了那寻常模样,再次保持起他那自以为翩翩若仙的风度。

    他言道:“徐兄想要的不过是这陆吾妖君的真身,太阴宫镇守妖君这么多年,自然有办法将妖君的真身取出,何苦大动干戈将这好端端的牙奇山斩断呢?”

    元修成这话倒是大大的出乎了徐寒的预料,但他却不会如此轻易的相信元修成,在那时沉眸问道:“你的主子神无双会这么好心,将一位妖君的真身送出?”

    “这可不是好心。”元修成笑道:“只是一份送给徐兄,表达我们与徐兄合作的诚意的见面礼而已。”

    说道这处,元修成有意的顿了顿,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徐寒的身上似乎想要从此刻徐寒脸上的神色看出对方的些许变化,但徐寒的脸上除了浓重的狐疑之色便再无他物。

    故而元修成又在其后言道:“当然,既然是诚意,我们也希望徐兄能给我们一些相应的诚意。”

    徐寒顿时脸色稍缓,不得不承认元修成此举正好打消了徐寒心头的疑惑,若是他们真的将此物白送给徐寒,徐寒断不敢轻易要下,毕竟太阴宫中的神无双也好,此刻他眼前的元修成也罢,都是精于算计之人,徐寒可不会相信他们真的会向他展示什么诚意。

    “诚意?徐某人可从不觉得我会与你们同流合污。”但徐寒嘴里却在那时如此言道。

    元修成不以为意,说道:“这世上可没有永远的敌人,况且我们所要的诚意并非徐兄想的那些东西,徐兄给不给,不若听完我的话再做决定,也不迟嘛。”

    徐寒的脸色依然阴沉,但嘴里却在微微思索之后言道:“那就说说吧,你们想要的诚意是什么?”

    “赤霄门一夜之间尽数人间蒸发,三万弟子,三位仙人以及那只护山神兽都不见踪影,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无法联系到他们,我们想要的诚意便是想问问徐兄可否告知他们的去处?”元修成眯着眼睛问道,眉宇间闪烁着徐寒看不透彻的诡异光彩。

    “你们倒是消息灵通。”徐寒未有想到元修成口中诚意却是此问,他冷笑一声,嘴里便在那时吐出了当初与南宫靖所言的两个字眼:“死了。”

    这样的答案南宫靖尚且不信,又如何能敷衍住元修成呢?

    青衣男子理了理自己方才在徐寒的气势下被吹得凌乱不堪的衣衫,然后再次看向徐寒,加重语气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徐兄弟可得记着,我们要的是诚意二字。你我坦诚相待,方才可免去不必要的兵戈,你说对吗?”

    徐寒自然听懂了元修成的弦外之音,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嘴里却还是如出一辙的言道:“他们确实死了。”

    “死了?”元修成眯着眼睛看向徐寒,寒光在他的眼缝中流转,他再次言道:“我可是真心以待徐兄,徐兄若还是这样的话,那...”

    他的话这一次并未说完,便被徐寒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

    “活你要见人,死你要见尸。但很不巧,人我没有,尸我也没有,但我想这东西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嗯?”元修成闻言一愣,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徐寒,显然并不明白徐寒此言何意。

    但当他目光投射向徐寒时,心头那一份诧异,转眼便化为了宛如江涛海浪一般汹涌的惊骇。

    那时的徐寒低头沉眸,双目之中漆黑之色蔓延,很快便侵染他整个眼球,磅礴又阴暗无比的气势于他的体内升腾而起,他的一头长发在这样的气势下胡乱扬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极为诡诞。

    而就在这时,徐寒抬起了头,朝着元修成淡淡一笑。

    那诡诞的笑容,让元修成的心头一跳,在那一瞬间好似如坠寒冰炼狱。

    可徐寒却也在这一瞬间,将一只手伸出,整个身子豁然蹲下,那只手随即重重拍打在他脚下的地面上。无数黑色的事物宛如毒蛇一般自他的掌心涌出,蔓延向四面八方,以徐寒的身子为中心,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黑色阵法。

    元修成的瞳孔在那时剧烈的放大,他茫然又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宇间的震惊已然笔墨难书。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一道巨大的事物正从那道法阵中升腾而起。

    那是一只巨大的朱雀...

    一只浑身染着漆黑色火焰,仿佛要吞噬天地的朱雀。

第一百二十章 陈国往事(上)

    夜里,一连下了数日的雪终于停了下来。

    但方子鱼知道,这雪只是暂时停下,为的却是酝酿一场更大也更寒冷的暴雪。

    它会一直下下去,直到这个冬天结束,当然前提是这个冬天真的能有一个终点。

    夜已经很深了,但方子鱼却并无睡意,她不想睡,也似乎睡不着。房间中点着红烛,这上好的红烛却照不亮华丽宫殿中那幽深的黑暗,方子鱼看了看窗外,她想着再过几日便是叶红笺他们离去的日子,她去不了,这让她很是无奈,又很是愧疚。

    念及此处,她不免叹了口气,随即再次将目光放在了案前的书本上。

    陈玄机给了她二十天的时间,让她将这书本上的东西一一记住,虽然她不明白这样对于陈玄机来说有何意义,但她却想着若是自己能够快一天将这些无用的东西记下,那陈玄机便会早一日给她自由,若是她足够快,或许还能赶上大渊山的决战。

    生也好,死也好,她想要与那群人一起。似乎只要他们在一起,任何事情对于方子鱼来说便都不再那么可怕。

    方子鱼一想到这里,顿时有了干劲,她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嘴里喃喃自语道:“方子鱼,你可以的。”

    “你一定可以的。”

    只是沉浸在那些无聊书籍上的方子鱼却未有察觉到,一道红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矗立在窗外看着她好一会的光景,方才又毫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

    而那道红色身影穿行在长乐宫中,她的速度并不快,但无论是宫中夜里巡视的太监,还是宫外来回踱步的甲士都并无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她就像是一只鬼魅,游荡在长乐宫内,除了她自己便再无她人能够洞察到她的存在。

    很快她穿过重重宫闱,终于在一处院门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

    “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

    “素面常嫌粉?穑?醋辈煌蚀胶臁!?/p>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而那院门之中却在那时传来一道男人的低吟浅唱,那红色身影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院门方向,只见那院门个挂着一道牌匾,上书枇杷园三字。

    红色身影暗暗想了想,她若是记得无错,这处应当是那位已故的陈国皇后,阎燕燕身前的居所。只是听闻此处早已因为阎家叛逆之事而被封存,这道命令可是陈玄机亲自下的,按理来说里面应当已是无人居住,为何此刻内里却会传来阵阵歌声?

    这当然是一件有些古怪的事情,但这样的疑惑还未完全在那人的心头漫开,院门内便在那时传来一道声音。

    “红笺师叔既然来了,那何不进来坐坐。”

    身着一袭红衣的叶红笺在那时一愣,随即便又明白了过来,她伸出手缓缓的推开了那对外人来说已经尘封许久的院门,院门上堆积的灰尘随着她这样的推动而?的落下,但在触及到叶红笺的衣衫前便又被一道道忽然自叶红笺体内升腾而起的烈阳灼烧,化为缕缕青烟散去。

    叶红笺对此犹若未觉,她沉着眉头看向那院内。

    虽然在听见那声音之后,便已然猜到了这院中究竟是谁,可当她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她依然免不了心头微微一震。

    庭中有一棵大树,冬季树叶早已落光,枝丫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像是要将整棵大树都彻底压弯一般。

    而那树下堆积厚厚的白雪,雪地上老树旁身着白衣头生白发的俊美男人,一只手提着一壶酒,一只手轻轻的放在雪地上,此刻正坐在那老树旁,醉眼朦胧的看着叶红笺浅笑。

    玲珑阁覆灭之后,这世上还能唤叶红笺一声师叔的人可并不多了,一位方子鱼,剩下的一位便是眼前这个男人陈国的皇帝陈玄机!

    陈玄机似乎很是开怀于叶红笺的到来,他双颊有些潮红,可拿着酒瓶的手却朝着叶红笺高高扬起,他摇晃着酒瓶言道:“师叔来得正好,咱们来喝上一壶可好?”

    叶红笺沉默以对,并不回应陈玄机的邀请,但身子还是在那时缓缓朝着陈玄机走去,在离他约莫半丈远处停下,然后就这样盘膝坐在了那处。

    陈玄机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将那酒壶递到了叶红笺的面前。

    可叶红笺却在那时伸出手推开了酒壶,摇了摇头,却并不言语。

    陈玄机不免一愣,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嘴里说道:“师叔师叔的叫着,都快忘了,师叔也是一个女人,还是徐兄的女人。”

    说罢这话,陈玄机的另一只手忽的伸出,朝着虚空一握,那院中的房屋内便在那时响起一阵轻响,一道事物便在那时飞出落入了他的手中,却是一道尚且未有开封的酒瓶,看着架势陈玄机似乎在此处准备许多这样的酒水。

    这一次面对他递上前来的酒壶,叶红笺没有再拒绝。

    她接过了那事物,将之上面的封子起开,随即便仰头饮下一口,动作豪迈,毫无寻常女子的矫揉造作之态。

    “师叔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陈玄机见状顿时开怀大笑。

    “酒也喝了。”但叶红笺却丝毫没有与陈玄机调笑的心思,她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正色看向陈玄机言道:“说说正事吧。”

    可陈玄机对于此言却是置若罔闻,他依然一脸朦胧笑意的言道:“说起来我与师叔虽然都是同门弟子,但似乎还从未有与师叔对饮的机会,今日你我...”

    这话说道一半,陈玄机便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他不知如何言说,而是叶红笺眉宇间在那时忽的涌动起阵阵煞气,陈玄机知道在这么顾左右而言他,恐怕这场相聚就得不欢而散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陈玄机确实需要一个人说些什么,以解这来到陈国之后心头的苦闷。

    “子鱼说你让她背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其中大抵都是些风土人情,又或者陈国官员的轶事,今日我去看了看,这方天地上前数千年的史料也被堆积在了她的桌前,说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小寒又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甚至还在其中帮你斡旋?”叶红笺见陈玄机收了声,便在那时出言问道。

    陈玄机闻言,在那时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雪又下了起来,白雪落在他白发与白衣上,几乎与他融为了一体,他围着那棵古树来回踱步,那画面美得就像是故事里才有的场景白衣仙人绕古藤,满城尽是梨花雨。

    “这是朕上一位皇后的寝宫。”

    而他也在那时开始了自己的喃喃细语。

    “她叫阎燕燕,他们阎家是陈国的大族,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其商行几乎偏布陈国的各处,所涉及的领域也几乎笼盖了能够涉及的各行各业。”

    “那时,朕方才登基,蒙克,也就是朕的舅舅,却把持了朝政,我虽名为陈国皇帝,但手中却并无多少权柄。哪怕登基之后,巡游金陵城,百姓也只知秦王蒙克,不知朕是何物。”

    “我本无心这帝王家事,我在玲珑阁待得挺好,有视我如己出的师长,有待我如兄弟的同门,更有...更有子鱼...”

    “是他们非要将我拉回来,做着什么陈国皇帝,可做上之后呢?没多久便遇见了大夏出兵长武关,蒙克却称病不出,逼得我调出族叔陈平前往长武关,于是长武关一战,族叔连同着手中的十余万大军尽数战死。蒙克这才出手击退了崔庭。而我陈国于此,除了他蒙克手中的虎狼骑便再无可用之兵,这时起,陈国别人看来姓陈,但实际上他已经姓了蒙。”

    “陈庭柱,也就是我的父亲。我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年就是他亲手杀了我的母亲,可当我看见躺在病榻上憋住了最后一口气只为与我说完最后一段话后,我还是会忍不住心颤,再多的仇恨在那时也散去了不少。更何况,在这个位置上坐得越久,我便越明白他当初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帝王家中无幸事啊。”

    不知是否是喝得太多的缘故,陈玄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片,最后自己再感叹了一句,可叶红笺却听不出其中就里,更不明白他话里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为此,叶红笺不免皱起了眉头,但陈玄机却似乎完全沉寂在了自己的回忆中,依然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我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为了自保也好,为了帝王之位也好,我终究不能放任蒙克如此下去。我不愿意做,他便逼着我去做。于是我找到了阎家,将阎燕燕娶入了宫中,给她坐稳了这陈国皇后的位置,而作为回报阎家彻底站在了我这一边,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他们都鼎力相助。那位阎家家主更是在短短一个月的光景中给我变出了足足二十万精锐大军。”

    “一切在这时似乎有好的发展,我手握军权,陈国也不再是蒙克一家独大。”

    “但蒙克的城府着实太深了一些,我的所作所为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逼我,一步又一步的逼我。待到崔庭再犯,我本想如他当初害死族叔那般将他孤立在长武关前,待到他人困马乏之时,将之一举歼灭,可不想他竟早已修成了仙人,不仅守下了长武关,班师回朝之时第一件事情便是朝我兴师问罪。我没有办法,只能将这所有的一切退到了阎家的身上,燕燕...也是在那时死的...被我亲手杀死的。”

    叶红笺只是听说过关于陈国第一任皇后谋反之事,虽然清楚这里面肯定夹杂着一些皇权之争,但却是从未想过这会是陈玄机亲自动手所做的。

    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叶红笺投来的目光中的惊骇与不解,陈玄机脸上的笑容在那时也变得苦涩了几分。

    他伸出手指了指院中那处还算得话里的房门,嘴里再次言道:“这里便是当初燕燕的寝宫,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我真的不喜欢她。娶她过门也无非是为了借得阎家的势力罢了。但她,却似乎真的挺喜欢我的。”

    “那天我一个人想了很久,想要如何摆平蒙克的责问,想要如何用最小的损失平息这场波澜。燕燕的话提醒了我,她时常安慰我,说只要我活着,便有机会。我很年轻,但蒙克已经老了,嗯,那时蒙克还未露出他的真容,我们也尚且不知他已经修成了仙人。燕燕让我安心的等,总有一日我会等到那个机会,只要我还活着,而她也说过愿意帮我,愿意不顾一切的帮我。”

    “所以我想了一晚上,便想到这个办法。当我下定了决心来到这处时,燕燕和往常一样笑容满面的迎接我,还关切询问我想到了办法没有。我很认真的告诉她我想到了,她就问我是什么办法...”

    说道这处的陈玄机停顿了一小会,不知是否是错觉,叶红笺觉得此刻的陈玄机的身子似乎在颤抖,一种轻微担忧难以遏制的颤抖。

    陈玄机伸出了双手,在虚空中一握,他的手中并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他指节却有些发白,露出的雪白的手臂上亦浮出一道道因为用力过度而暴起的青筋。

    陈玄机双眸泛红,眸中的神色癫狂又扭曲。

    他的嘴里也在那时吐出了一道宛如恶鬼低语的声音:“我就这样,用力将她掐住,在她恐惧与不解的目光中将她杀了。”

    叶红笺的心头一阵愕然,她也曾处于过某些两难的境遇,当时的她并未有做出令自己满意的决定,她多少能理解一些此刻陈玄机心中痛苦,当然,这样的理解却并不代表她赞同陈玄机这般近乎无情的做法。

    她沉默的看着陈玄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任何话在这时都显得那般不合时宜。

    直到良久之后,陈玄机又颓然跌坐在地。

    他再次提起了一旁的酒壶,仰头一饮,他喝得很快,又很急,以至于酒渍顺着他的嘴唇不断的下涌,浸透了他的衣衫,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浇灭此刻在他心头翻涌的困惑与不安。

    待到酒壶中的酒被他饮尽,他这才再次言道。

    但无论是语调还是他脸上的神色都在这一刻变得暗淡了几分。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燕燕没有多少修为,她在我的面前自然没有太多的反抗余地。但难的是...”

    “阎家既然被冠上了构陷蒙克的谋逆大罪,一个阎燕燕自然不足以平息事端。所以整个阎家都得为她陪葬,我派人抄了阎家,一来可以让那些不该出现在蒙克眼中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中,这二来嘛,我也可以尽可能接手一些阎家的势力,这样多少可以挽回这舍车保帅的损失。于是乎大批关于阎家与他处通信的密函被送到了宫中,我一一翻看,这才发现,阎家远不是我想象中那般简单。”

    “其实细想一番也确实如此,十多年前我被迫逃亡大周时,那时的阎家还不过是金陵城中诸多不起眼的宗族之一,没有朝堂的扶持,一个小小的宗族如何能在十余年间成长到这般地步。它的背后藏着秘密,也有着一个比起陈国、大周甚至大夏更可怕的庞然大物。”

    叶红笺听到这处,她盯着那神色癫狂的陈玄机,心头一震,在那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你是说森罗殿?”

    陈玄机闻言一笑,他大声赞扬道:“师叔冰雪聪明,果真什么都瞒不了师叔。”

    这样的夸赞多少有虚伪之嫌,毕竟如今的世上能够比上夏周陈三国的势力也就独此森罗殿一家罢了,陈玄机说道这个地步任任何人大抵都能猜到其中一二。

    “阎家是森罗殿侵蚀入陈国的势力,他们暗中发展,短短十余年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但师叔也应该知道,无论是根植在大周或是大夏的森罗殿都是盘根错节,莫说消灭他们,就是大多数人都还是在它自己浮出水面之后方才了解到它的强大。陈国境内的势力为何如此薄弱与不堪一击呢?”

    “撇开数量巨大的修罗不说,就是一方势力的巨头,大抵也都会派出一位十殿阎罗之一前来监管,这阎罗的本事师叔也应该清楚,怎么也得是个半步仙人境的高手,那时的我才堪堪大衍境,如何能够轻易的将森罗殿从陈国拔出...”

    陈玄机此问,让叶红笺不由得心头又是一愣,这确实是个问题,以森罗殿素来的行事风格来说,以那时陈玄机的修为以及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想要做到此事的确不可思议。

    “森罗殿在陈国经营了十余年,堆积的财力物力暂且不表,单单这修罗便有二十万之巨,但可惜这二十万他们给了我,真正的给了我,那二十万修罗只听命于我,森罗殿从那时起在陈国就只剩下各个商队以及盘根错节的情报网。因此,这森罗殿在他国势力强大,在陈国却是看似盘根错节,实则毫无战力可言。”

    “可是,森罗殿怎么会那么放心的将这二十万大军交到你的手上?”叶红笺听到这处,不免有些疑惑,以森罗殿的行事风格,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陈玄机似乎早已料到叶红笺会有此问,他淡淡一笑,伸手轻轻抚摸了一番那身旁的枯树,目光温柔,嘴里喃喃言道:“因为负责陈国的那位半步仙人境的阎罗...”

    “叫做阎燕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陈国往事(下)

    金陵城的雪还在下。

    而这场弟子与师叔的对话也还在继续。

    身怀凤凰灵炎的叶红笺体质特殊,即使将她放在这世上最寒冷的居所她也不会感受到半点的寒意,可偏偏在听闻陈玄机这话之后,叶红笺不知为何,却在那时打了一个寒颤。

    陈玄机确实是天资卓绝之辈,能在大周的玲珑阁中成为远超同辈人的翘楚,单单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他的优秀。但再优秀的妖孽也需要时间来成长,那时的他才堪堪大衍境,如何能够那般轻松的将一位半步仙人境的强者掐死?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难,但却又很简单。

    那就是那位半步仙人境的强者心甘情愿的让他掐死。

    这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却又让人悲从中来的故事。

    叶红笺的目光变得复杂,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同情眼前的男人,还是唾弃他。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残忍,我刚刚习惯了帝王家中的冰冷,但偏偏有人却给了我温暖,而我对此却不自知,还亲手将之扼杀。”陈玄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脸上的神色也在那时恢复了平静。但叶红笺却知道,在那样的平静下隐藏得是足以摧城压寨的滔天巨浪。

    叶红笺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压下了心头的翻涌,问道:“可这些与子鱼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

    “师叔也觉得我将子鱼放到这处是为了报复什么吗?陈玄机在你们眼中真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听闻此问的陈玄机眯着眼睛问道,他的眼缝中似乎带着笑意,但那抹笑意的深处似乎又藏着苦涩。

    叶红笺哑然,在她的内心深处,一个人既然能亲手杀了他的妻子,那这世上便理应再无他做不出来的事情。但她终究没有将这样的想法宣诸于口,倒并非顾忌陈玄机的感受,她想只是要将这场谈话继续下去,她隐约觉得这背后或许还藏着些什么秘密。

    不过虽然叶红笺嘴里不说,但她的目光闪烁的事物却还是将内心的一览无遗的暴露在陈玄机的面前。

    那位白衣白发的年轻帝王自嘲似的笑了笑:“的确,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而越是不堪的人,便越是喜欢将一切的过错归咎于别人的身上。燕燕的死让我下定要与蒙克决一死战的决心,在我看来,这一切悲剧与不幸的发生都是因为蒙克!我本来不应该在这里的,也不用经历这么多不该由我来经历的事情的。”

    “仇恨足以让人迸发出超越一切的潜质,我日思夜想,终于寻到了机会,趁着那十万虎狼骑被调往边疆之时,诱蒙克进宫,在损失数十位宫中高手之后,我终于将蒙克擒下...但很奇怪,就在我要将之手刃的时候,我却犹豫了。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诺大的陈国除了眼前的蒙克我竟没有了任何一个亲人朋友...”

    “所以我改了主意,我让蒙克自费修为,遣散虎狼骑便愿意放他一条生路。可你知道这世上比起知晓燕燕的身份更让人觉得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蒙克,是我的舅舅在那时求着我杀了他,我不愿意做他便强迫我做,也就是在这时,我第一次知晓了他仙人境的身份,他告诉我,我必须杀了他,这么做是为了我好。”

    “多么可笑,我恨的人倒头来都是对我好的人,我想杀的人到头来又都是爱我的人。”

    “他给我讲了一个秘密,他说在数年前他再次重新执掌陈国大权时他便发现了阎家的异常,他们的背后藏着巨大秘密。于是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调查着阎家,所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但却发现了他背后存在的森罗殿。而同样安插在夏周二国的碟子们也传来消息,说森罗殿同样在夏周二国铺开了阵势。”

    “那时起便意识到这其中不寻常的蒙克,便开始着手想要铲除这颗深植陈国中的毒瘤。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直到他调查到了燕燕的身上,他方才寻到事情的突破口。他知道了许多年前,我曾救过阎父女,而燕燕也将这事始终放在心上,甚至还暗中派人找过当年那位行踪不明的皇子。蒙克沉浮官场这么多年,他深谙人心。”

    “他在陈庭柱濒死之时寻到了我,将我推上了这帝王宝座,然后一步步逼着我向阎家靠拢,又逼着我亲自动手了解了阎家,多么完美的计划,多么好的一位为国为民的秦王大人!”

    “说起来你们还要好生的感谢我那位舅舅,若不是他除去陈国的森罗殿,那这天地间恐怕连这最后一抹净土也会不复存在。”

    陈玄机说道了这里,忽的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这大雪纷飞的小院中,久久不息。

    “你觉得是蒙克让你变成了这番模样?”叶红笺看着陈玄机好一会光景,这才出言试探性的问道。

    陈玄机闻言,渐渐收了笑声,但他的眼睛中依然带着那么一抹尚且未有散去的笑意,他看向叶红笺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叶红笺哑然,她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蒙克的逼迫自然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叶红笺觉得若是徐寒做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事实上,陈玄机的手里始终有选择的权利,只是相比于别人的命,他将自己的命看得更重而已。当然,这同样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叶红笺没有任何立场去谴责他。

    “所以你将子鱼关在这宫中,就是为了让她与蒙梁分开,以此报复蒙家对吗?”叶红笺没有办法不去恶意的揣测眼前的男人。

    陈玄机闻言一笑,竟是未有否认,但同样也未有承认。

    他伸出手再次抚摸着眼前的古树,目光深邃又悲凉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言道:“我喜欢从前的陈玄机,但我已经做不回曾经我了。”

    “或许只有看着她在我的身旁,我才能偶尔回忆起那时的自己。”

    听闻这话,叶红笺的眉头再次皱起,倒不是对于陈玄机此举有什么不满,事实上若能以此困住方子鱼让她不去参合大渊山的大战,对于方子鱼来说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若真是如此,徐寒如何能够应允下此事?

    她心头疑惑,嘴里便如实问道:“那小寒为什么帮你?”

    陈玄机闻言又是一笑:“在师叔的眼中,陈玄机做事目的就是龌蹉不堪,而徐兄无论做什么都是事出有因,如此不免有失公允吧?”

    叶红笺却并不理会这陈玄机语气中的有意嘲弄,她继续言道:“因为人是不一样,此番大渊山之战关乎的是天下的生死存亡,若是我们失败了,你以为你这陈国皇帝又能再做多久?所以,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陈玄机却在那时摇了摇头,他笑道:“既然是徐兄帮的我,那他为什么帮我你得去问他,而不是我。酒也喝了,故事我也给师叔一五一十的讲完了,师叔若是无事便请离去吧。”

    大概是未有想到方才主动邀约的陈玄机会在这时突然变脸,下了逐客令,叶红笺也不免一愣。她站起了身子,目光最后一次在陈玄机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不知为何她心头始终有种预感,陈玄机的身上还藏着些什么秘密。但对方既然不愿意言说,叶红笺自然也没有办法强迫,故而她也只能在那时朝着陈玄机拱了拱手,便要离去。

    可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要迈出那院门时,身后却再次传来了陈玄机的声音。

    “师叔。”陈玄机如此唤道,语调之中多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愁然。

    叶红笺离去的身子微微一顿,侧头看向身后,只见那位白衣白发的帝王竟第一次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他立在漫天飞雪中双手伸出合于胸前,然后在那时竟然朝着叶红笺恭恭敬敬的一拜:“谢过师叔今日与我对饮。”

    他这般说着,脸上挂起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也不知为何,叶红笺竟在那时生出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此时此刻,那个玲珑阁中风姿卓绝的大师兄又回来了一般。

    而这样的错觉转瞬即逝,叶红笺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她知道正如陈玄机自己所言,他已经做不回曾经的自己了。但或许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触,让叶红笺的心头多少升起了些许对于他的同情,她又呆立了数息的光景,嘴里言道:“你好自为之吧。”

    而说罢这话之后,叶红笺方才再次迈开步子,朝着院门外走去。

    ......

    雪越下越大。

    叶红笺走出了院门,那枇杷园的大门便在她迈步而出的瞬间自动合上。

    门中与门外仿若两个世界,门外住着陈国的皇帝陈玄机,门里住着的却是玲珑阁的那位大师兄。

    陈玄机立在风雪中,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心情忽然好了些,那些被他藏在心头的心事被他倾吐而出,就像是堆积在堤坝上的洪水,再不倾泻便随时可能决堤。但也就如同那涌出的洪水,一旦奔涌,不倾泻到底便很难停下。

    这个故事他并未讲完,虽然唯一的听众已经走了,但心头那股诉说的**却愈演愈烈,并无消停之相。

    所以呆立在原地的陈玄机想了想,他决定将他说完。说给天听,说给地听,说给自己,也说个面前这棵古树听。

    “在那些我从阎家抄来的卷宗里,除了关于阎家与森罗殿总部的往来书信外,还有许多记载了森罗殿秘密的东西。譬如他们如何唤出的那头亡龙之相,又是如何吞噬的天下气运。譬如半妖的制炼法门,又譬如如何控制那些半妖。”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想要造出他们想要的半妖,他得吞掉这天地间所有的龙气,方才可能做到。”

    “虽然我不喜欢这皇帝的位置,但他们却想要我做好这个的皇帝。我哪能不做?哪敢不做?从一开始所有人都将我逼到了绝路,我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做完这个皇帝。这样,死后我或许方才有些脸面去见他们...”

    说完这话,陈玄机站起的身子在那时莫名的一软,他再次跌坐在地,靠在了那颗古树旁。他伸出手一次又一次的抚摸着那古树身上斑驳的纹路,动作极轻,就像是在抚摸着恋人的身躯。

    他眸中的目光迷醉,嘴里喃喃言道:“到头来,只有你...只有你一直相信我始终是我...到头来相负最深之人,才是最爱我之人啊...”

    或许是喝得太多的缘故,一股醉意在那时涌上了陈玄机的心头,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用头靠在了那古树旁,闭上了眼睛缓缓睡去。

    而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喃喃自语道:“我有些想你了...”

    “燕燕。”

    ......

    那一年,方才初为人妇的女孩一脸好奇的看着宫中的一切。

    她对于这皇宫的所有东西都是那般的喜爱,这是她儿时的梦想,想要嫁给当年那个在她父女窘迫时出手相救的少年。她做到了,于是这世上对她来说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夜里她靠在男人的怀中,春风乍起,院门前那颗有些年岁的梨树上花落如雨,就像一场雪在夜风中摇曳。那场景很美,美得女孩看得有些发呆。

    她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陛下。”

    “嗯?”将她抱在怀中的男人低头看向她。

    “若是有一天臣妾死在了陛下之前,陛下能答应臣妾一件事情吗?”

    “什么?”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但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的女孩并未察觉。她伸出手指了指院中的古树,俏生生的言道:“陛下要把我葬在这可梨树下。”

    “为什么?”男人不解。

    那时,那女孩抬眸对上了男人的目光。她的眸中,她的脸上,她的嘴角,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洋溢着微笑。

    她说:“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在这宫中陪着陛下。”

    “好吗?”

    男人愕然,但还是在迟疑之后点了点头。

    春风又起,梨花倾落。

    就像这个夜里,落在那个烂醉如泥的男人身上的雪一般。

    那么美,又那么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衣美人

    长武关内,大雪封城。

    街道上的百姓稀稀落落,但巡逻的军士却往来不绝。这些军队囤积于此,为的便是与大夏配合夹击隆州之地,为大夏收回落入森罗殿中的疆域。

    李末鼎父子意气风发,一心想要等着大夏方面一声令下他们便领着大军一路西进,夺回大夏的失地。只是这一战的胜负之数却无任何人敢于言说。

    此刻的长武关内虽然人烟稀少,但终究还是有些许百姓居住其中,而在这样的光景下,对于这些寻常百姓来说最好的消遣便是坐在酒肆之中喝些小酒,彼此吹嘘一番最近的见闻,最好还能有个说书的先生在台上讲些稀奇有趣的故事。

    而每当说书先生来此时,这长武关中唯一一间名为观月居的酒肆便会格外热闹。

    具体能够热闹到什么程度,大抵只有用座无虚席这样的辞藻方才可以形容。

    今日,观月居中便是这样的座无虚席。

    但却没有他们熟悉的那位说书先生老头的年纪大了,并不能每日都出来此处,隔三差五总得歇息一两日。可饶是没有那说书先生在,今日观月居中的酒客们比起往日却依然算得上座无虚席,甚至就连酒肆的门口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夜幕还未降下之时,这城中的百姓们便奔走相告,说是观月居来了大美人,具体有多美,这些酒客们形容不出,只是所比起那皇后娘娘还有美出百倍千倍,哪怕只是待在远处看上一眼,便抵得上在这人间活上十年八年。

    这样的说法于大多人看来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的意味在里面,不过长武关素来没有什么新鲜事,哪怕明明心头觉得这话并不可信,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大多人还是在那时选择了前来一看。毕竟能被传到这般模样,想来那女子也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世上大多数的男人大概都会有这样一个共同的爱好,只是有些人羞于启齿,有些人却堂而皇之。

    于是长武关内的男人都在那时冒着风雪,兴致勃勃的来到了这酒肆。

    有道是眼看为实,耳听为虚,来到这处的男人们在看清那酒肆中的那位女子后心底大都不约而同的升出这样的念头。

    不是因为这女人与他们想象中美貌相差甚远,而是他们觉得看见了这样的美人莫说少活个十年八年,就是现在让他们死,他们也心甘情愿。

    “真美啊...”

    “让开让我看看!”

    “挤什么挤,后面排队去!”

    未有来得及走入这酒肆的百姓们只能站在这就是门口相互推攘,各自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也只为能看上那美人一眼。

    而那位传言中美妙女子,对此却犹若未觉。

    她穿着一袭黑衣,同样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却带着一股说不出又令人神往的美感。她低着头坐在酒肆的一张但木桌旁,拿着筷子正在吃些什么东西,她的动作多少有些笨拙,似乎并不习惯使用此物。

    围在木桌旁的酒客小心翼翼的靠前了一步,想要看清女子的那张脸蛋于此之前,这坐在这酒肆中的幸运儿们已经看过几次那女子的容貌,但这样漂亮的人儿看一眼怎么能够满足?他们自然还想再多看一些,但他们却似乎有些畏惧,也不知是害怕惊扰到女子,还是在忌惮着些什么。

    因此他们的脚步很轻,却又很坚定的缓缓围了上来。

    可就在他们的脚跨过距离女子一丈远处,那脚还悬在半空中,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的从女子身旁的木坐下窜出。

    “嗷呜!!!”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恶犬,它朝着诸人大声的犬吠,森白的牙齿闪烁着锋芒。男人们心头惊骇,赶忙又把那伸出却未有来得及落下的脚给收了回来。

    那黑狗见状,这才狠狠的扫视了诸人一眼,然后又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回到了女子的身旁,温顺的在女子脚下趴了下来,那模样与面对诸人时的凶神恶煞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乖。”女子轻声言道,伸出皆白如玉的手摸了摸黑狗的脑袋,黑狗顿时吐着舌头脸上露出了享受之色。

    男人们见此情景顿时眸中露出了嫉妒之色,恨不得此时此刻自己变作那只黑狗。

    而女子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却始终犹若未觉一般,她一刻不停的吃着碗里的食物,时不时还分给脚下的黑狗一些。

    “这姑娘肯定是饿极了,我家还有去年剩下的腊肉,我这就取过来给她。”

    这时人群中的一个男人忽的说道,这话出口顿时提醒了周围的诸人,他们纷纷在那时言道。

    “对对,我家还有一只老母鸡,我去宰了给她!”

    “我家还有牛!”

    “我家...”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罢,然后互看一眼,便从对方过得眼中看到深深的敌意,于是乎人群在那时再次你推我挤了起来,想要在第一时间回到家中将他们能够带来的最好的食物给这女子送来,却又害怕被别人抢先一步。这般你来我往的推攘最后竟演变成了争吵,眼看着这场面即将不可控制。

    可就在这时,酒肆外却忽的常来一道清澈的声音。

    “玄儿,嗷呜!吃完了没?”

    那声音并不大,几乎被这酒肆中的争吵声完全掩盖。

    可就是这声音传来的刹那,那一只低着头的女子猛然站起了身子。

    “喵呜。”她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但又很快觉察到不对,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模样却是看得周遭的诸人一阵目瞪口呆,心头几乎被女子这般可爱的神情给彻底融化。

    “吃完了,主人。”女子随即又朝着酒肆外脆生生的回了句。

    然后那脚下的黑犬猛地一蹿,人群不自觉的分开,而女子也在那时一路小跑来到了酒肆外。那里站在一个黑衣少年,人群正疑惑与惊讶间,那黑衣女子却满脸笑意的窜入了少年的怀中,在诸人嫉妒得几乎扭曲的目光下,她抱着少年一个劲的蹭着少年的脸蛋。

    而少年却只是脸露苦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跟她一样

    陈国距离金陵尚且还有千里之遥的一处白雪覆盖的枯树林中,徐寒一脸正色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真的是玄儿?”

    “是的,喵!”女子琥珀色的眸子中荡出一抹笑意,她俏生生的朝着徐寒点了点头,双手一伸看架势便又要扑入徐寒的怀中。

    徐寒见状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赶忙朝着一片躲开,但扑了个空的美丽女子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徐寒内心的抗拒,她不依不饶的再次朝前靠了靠身子,又要扑入徐寒的怀中。

    徐寒有些头大,赶忙伸手拦下女子,他正色言道:“玄儿,你等等...我问你几件事情。”

    “嗯?”女子眨了眨自己琥珀色的眼睛,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可爱至极,饶是徐寒也不免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女子却在短暂的疑惑之后,极为乖巧的坐直了身子,露出了自己那可爱的虎牙,言道:“好的,喵。”

    徐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深吸一口气这才平复自己内心的无奈。

    他看向女子,再次在自己的脸上堆起了足够严肃的神情,然后问道:“你究竟是玄儿还是陆吾?”

    那一日他在牙奇山前,召出了在赤霄门炼出的黑朱雀之后,元修成并未食言,他之后便从那牙奇山中取出了被镇压在牙奇山下被镇压了数万年的陆吾真身。

    那时一团闪烁着黑色气息的光团,徐寒对元修成的为人抱有迟疑,自然不敢妄全相信他的话,可玄儿对于那黑色的光球却表现出异于往常的狂热与兴奋。

    徐寒本想着探查一番那黑色事物之中是否藏着些什么古怪,可还不待他这么去做,玄儿便猛地跃起从他的手上夺过了此物,将之一口吞入了腹中。但在这之后,玄儿并非表现出任何的反常,更没有半点徐寒想象中的变化。

    在徐寒得到的前十八次记忆他并未有去做过此事,当然也无法凭着记忆去确认这事物对于玄儿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只是在此事过后,徐寒领着玄儿与嗷呜再次开始赶路,其间在那鹿角原上歇息了一晚,而待到醒来时,玄儿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便是这位同样生得一双琥珀色眸子的黑衣少女。

    但奇怪的是,这黑衣女子虽然生得极为漂亮,这一点徐寒也无法否认,但不知为何,她似乎对于那些寻常的凡人有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这才每过一处都不免招来各种混乱,徐寒自问玄儿化作的女子容貌着实美丽,但也远不至于让那些人痴迷那般忘乎所以的地步。

    “玄儿就是陆吾,陆吾就是玄儿啊。”而这时,听闻徐寒此问的玄儿歪起了脑袋,一脸困惑的看着徐寒,似乎很是不解徐寒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古怪至极的问题。

    徐寒头大不已,他扶额叹了口气,然后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光景之后,又才再次发声问道:“我的意识是说,现在你的身体里究竟是陆吾的意识,还是玄儿的意识。”

    这个问题好像难住眼前的黑衣女子,他歪着脑袋嘟着嘴唇想了想,这才言道:“主人说的陆吾是那个妖君陆吾吗?”

    见二人的对话终于有向正轨发展的趋势,徐寒赶忙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陆吾。”

    “他死了。”玄儿下一刻便紧接着徐寒的话,漫不经心的自嘴里吐出了三个字眼。

    徐寒一愣,顿时不解:“他死了?那你?”

    “我是她化出的分身,但我与她并非同一个人,虽然我们的灵魂来自同一个根源,但从她将我化出那一刻起我与她便早已分开,而她也是因为这样方才死去的。”玄儿平静的回应着徐寒的问题,丝毫听不出半点的愤怒或者悲伤,甚至她看向徐寒的目光还带着那抹与以往一般的淡淡笑意。

    徐寒有些不适应玄儿在这件事情上面的冷漠,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玄儿却似乎洞察了他的心思,她展颜一笑,如满树桃花乍放。

    “主人觉得玄儿太无情了吗?”

    “其实我们虽非同一个人,但灵魂却是源自同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那妖君陆吾其实也也算是同一个人。她牺牲自己造出了我,为的就是让我能够代替她走出牢笼,只要我活着,她也就不算死了。而她想要的东西我也帮她做到了,所以这本来就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不是吗?”玄儿说到这里,她歪着脑袋,瞪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眸子笑盈盈的看着徐寒,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等着自家长辈对自己的认同一般。

    徐寒被玄儿这一大通逻辑绕得有些发蒙,不过在确定了玄儿还是他那个玄儿之后,徐寒那颗悬着心也终于放下,他挨不住玄儿那期许的目光,终是点了点头,言道:“嗯...是这个道理。”

    得到认可的玄儿脸上笑意愈发的灿烂,嘴里更是言道:“说起来还得多谢主人,要不是主人帮我取回了真身,我也不可能完全清醒。”

    听着玄儿的感谢之言,徐寒的心底却涌出些许愧疚,在他那前十八次的记忆里,为了赶赴大渊山的战事,此事他虽记挂在心却未有去替玄儿做到,只是到了如今方才第一次为玄儿取回真身。

    但一脸兴奋的玄儿却并未感受到此刻徐寒心中所想,她在说完那话之后,身子一跃,又扑入了徐寒的怀中。可如今的玄儿早已不是以往那般大小,这猝不及防的一扑让徐寒始料未及,他的身子便在那时被玄儿推倒在地。

    可玄儿却依然没有意识到此刻她与以往的不同,还一如既往的用脸蛋一个劲的蹭着徐寒的侧脸,脸上更是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迷醉之色。

    嗷呜摇着尾巴蹲坐在一旁,很是困惑的看着二人,似乎不解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徐寒招架不住玄儿这般的“热情”,毕竟此刻她已化作人生,再将她当做一只猫来对待,即使玄儿不介意,徐寒也过不了心底这一关。

    他在那时赶忙伸出手将黏在他身上的玄儿推开,自己也随即站起了身子,脸上再次堆起了肃然之色,沉声言道:“玄儿,你现在...嗯...长大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被推开的玄儿有些委屈的看着徐寒,满心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喵?”

    “咳咳。”徐寒一阵干咳,脑子里却一阵思虑,想着这么与她讲述其中就里,但最后也只能极为老套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

    但这话说完,徐寒又觉有些不对,再次看向玄儿补充道:“男女授受不亲,这话的意思你懂吧?”

    毕竟玄儿于此之前只是一只猫,很多人类世界的话或者比喻徐寒以为它不见得都能理会,故而方才有了这个追问。

    可玄儿却在那时果决的点了点头,瞪大了眼珠子理所当然的回应道:“当然知道,男人跟女人不能走得太近,有伤风化嘛,还容易被人说闲话对吧?”

    徐寒这才想起得到了陆吾真身之后的玄儿不仅修为大增,同时也继承了那妖君千万年累积的无穷智慧,这样的话她自然也能理解。念及此处,徐寒暗暗松了口气,想着那也就不必在担心玄儿无法适应这新的身份,到时候闹出些设么祸端。

    “既然你明白,那...”徐寒在那时正要对这次对话进行一个总结,可这话方才出口却被玄儿再次打断。

    她俏生生的看着徐寒,问道:“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女人,我是猫啊!”

    徐寒方才放下的心,在那时又被提了起来,他一脸苦涩的言道:“可你现在是人啊。”

    “可那是我化出的模样,我依然还是猫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玄儿又在那时反驳道。

    徐寒的脸色苦色更浓了几分,他正思虑着如何与玄儿讲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就在那时他的心头忽然一动,玄儿既然继承了妖君的智慧,自然也就应该知道徐寒的顾虑,但她却故意装作不解,甚至有插科打诨的嫌疑。

    念及此处的徐寒抬起头看向玄儿,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玄儿下意识的缩了缩了脑袋,嘴里吐出的声音也在那时小几分:“主人...这么看我做什么,玄儿有说错什么话吗?”

    这几日被化作人形的玄儿捉弄得有些头大,这家伙不仅喜欢没事往徐寒身上乱蹭,晚上更是嚷嚷着要跟徐寒睡在一起,把徐寒折腾得好一顿难堪。此刻明白了就里,徐寒怎可饶过玄儿,他眸中的神采变得严厉了起来,就像是准备教育自家不懂事的孩子的父亲,他沉着声音问道:“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到了这时玄儿还想要蒙混过关,在那时一脸无辜的反问道。

    但她虽然化为了人形,可那一脸被人揭穿的心虚模样又如何瞒得过徐寒,在听闻此言之后,徐寒的目光愈发的凌冽。而在这样的目光下,玄儿自知无所遁形,只能低着头,小声的承认道:“恩。”

    徐寒顿时火冒三丈,训斥道:“玄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种玩笑是能随便乱开的吗?”

    可谁知这话出口,玄儿却又抬起了头,直视着徐寒大声言道:“我没有开玩笑!”

    “嗯?”徐寒一愣,正不解间玄儿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只见玄儿满脸通红,但目光却坚定的无比的说道:“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像那个红衣女人一样的跟你在一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047/ 第一时间欣赏藏锋最新章节! 作者:他曾是少年所写的《藏锋》为转载作品,藏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藏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藏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藏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藏锋介绍:
太子弑父,天降灾祸饿殍遍野。乞儿命苦,数九寒冬家破人亡。是谁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谁说善恶有报因果轮回?尽是荒唐!弱肉强食,何来道义!物竞天择,何来公平!倒不如杀他个天昏地暗!倒不如杀他个天下太平!【书友群:346162676欢迎大家加入】藏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藏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藏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