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多出来的一个人
第二日一早徐寒便与诸人一道来到了十九口中所言的牛头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扒开了最山顶处的墓碑前的杂草,看着那墓碑上破损不堪的字迹,嘴里如是问道:“就是这里?”
小十九有些心不在焉的低着头,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徐寒的问题。而一旁的周渊可不敢怠慢徐寒,见十九不言他便赶忙一脸陪笑的言道:“我们那日来此寻了个遍,也问了许多周围的百姓都言从未听说过这附近哪有一处牛头村。后来还是遇见了一位猎户,方才寻到这里。”
“而且据他所言,在几个月前他曾见过一位小姑娘与一位小和尚来过此处,听他的描述外貌似乎与徐阁主想找的人极为相似,而且出现的时间也是吻合的。”
“嗯。”徐寒闻言点了点头,却也不置可否。
随即他又伸出手将那墓碑上的尘土擦净,这才看清了那墓碑上的字迹:大楚靖缘公主,爱妻方倾清之墓愚夫李东君立。
“李东君!?”见着那最后几字,徐寒不免身子一震。
“就是你想的那个李东君。”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徐寒的耳畔响起,徐寒回眸看去,却见叶红笺正提着一本厚厚的古书,沉眸看着他。
叶红笺的神色平静,似乎并无半点异常,但事实上她越是如此平静,徐寒便越觉不安。
但叶红笺却似乎并未感受到这一点一般,她迈步走到了徐寒身侧,手中的古籍在那时被她塞到了徐寒怀里,然后她便转眸打量起眼前的墓碑,嘴里言道:“昨日听十九说过这事后,我便去了一趟衍下城,在太守的衙门中寻到了这份城志。”
说着叶红笺还伸手从那墓碑上轻轻的捏下了些许边缘风化掉的石屑,放在掌心上细细打量。
徐寒又是一愣,他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书本,却见那有些泛黄的扉页上写着《衍下城志》几个大字。
他赶忙打开那城志,便将其中有一页的书页被有心的在页脚折起,徐寒心头一暖,也猜到了这必是叶红笺所谓,他大抵可以想象昨日夜里,在听闻这事之后,叶红笺一人去往衍下城取得此物,又熬夜寻找线索的模样。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自己心头的那份悸动,沉眸看向那书页上的文字。
这城志显然已经有了些许年份,书页泛黄,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徐寒废了好大的功夫方才将上面所述之事看得明白。
大周历三年,亡楚余孽盘踞于牛头山中,上将军刘庄奉命剿敌。
三千悍卒围牛头山六十七日,绝其升天之路,断其遁地之门,贼军胆寒,于第六十七日傍晚尽数自决于牛头山上。
徐寒看完这处,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还不待他发问,低头打量着手中石屑的叶红笺头也不抬的再次言道:“再往后看。”
徐寒一愣,这才发现这书中还有一页的页脚同样被叶红笺折起。
他不疑有他,又赶忙低头翻看。
大周余孽伏诛,数百死尸堆积如山,无人安葬。附近百姓常言此地夜里常有女子哀嚎之声,似是亡魂不散,时任太守碍于余孽身份不敢妄自安葬。
同年七月,一高僧云游归于此地,于这尸骨前做法百日,终是消减了亡魂业力,将其安葬,牛头村也由此改名牛头墓。
看完此文,徐寒方才再次抬起头,看向叶红笺问道:“可这城志上也并未言说那高僧的身份...”
叶红笺在这时也似乎打量完了手中的石屑,她的玉手轻轻一扬,手中的石屑便在那时在寒风下被吹起,化作尘沙散去。
“这墓碑有两百年的年岁,时间也能对上。”叶红笺显然有意与徐寒为难,她根本不曾回头看徐寒一眼,便在那时自顾自的言道:“根据大夏的记载,楚后五年,也就是大周历的第四年春,李东君西行归来,自那时起,龙隐寺便一改之前中立的态度,全力支持大夏太祖李翰兵。也就是因为如此当时的李翰兵方才能后发制人用短短三年的时间统一了北境内割据的诸侯,建立了能与大周分庭抗礼的大夏王朝。”
这段历史也算不得什么辛密,李东君能被大夏王庭尊为国师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当年正是由于他的从中搭桥,方才让龙隐寺倒向了大夏一脉。
只是徐寒依然不解,嘴里故而问道:“但饶是如此,也不能确定这个李东君便是那个李东君。”
虽然关于李东君的生死,甚至善恶徐寒都抱有极大的怀疑态度,但对方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圣僧,如此 有悖于佛家之道的事情,徐寒却是不敢妄加揣测。
听闻遮掩的叶红笺在那时终是忍不住侧头狠狠的白了徐寒一眼,但又似乎觉得此举不妥,很快便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不经意间流出的风情万种,那忽然醒悟后的谨小慎微。二者交织在一起,落于那素来骄傲的女孩身上,却是让人不由得格外心疼。
“龙隐寺的藏经阁中有大片的文献记录李东君的平生,其中固然真假掺杂,但大多数记录他前半生的事情时都曾提到过一位女子,有人言这女子是大楚公主,也有人说是上将之后,更有人言是仙人嫡孙,虽然说辞不同,但无一例外此女子的身份想来都是无比高贵。”
“书中曾言,李东君方才在龙隐寺中学成后,曾到当时大楚国都长安开坛传授佛法,但当时已是大楚末年,楚帝迷信半妖之法几近不能自拔,对于佛法不屑一顾,甚至颇为仇视。”
“故而在听闻李东君在自己眼皮底下开坛传法之后极为愤怒,曾命大军捉拿李东君,也是这位女子出手方才保下李东君无恙。但以当时大楚的情形来看,似乎只有公主的千金之躯方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事后更有传言李东君归去龙隐寺后,那女子因仰慕李东君,曾一路赶赴龙隐寺,在龙隐寺求取佛法。甚至当年李东君决定西去昆仑瞻仰先贤们的大乘佛法时,那女子也曾出现在相送的队伍中...”
“而大楚灭亡之后,有记载的嫡系大楚皇室中便有一脉皇族之女在大楚灭亡后带着残部试图对抗四起得诸侯,只是在数次兵败后,对于那只残部的去向的记载便变得模糊了起来,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楚后二年的青州附近,而那皇族之女当时的封号便是这靖缘二字!”
叶红笺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在场诸人一阵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的光景,他们方才反应了过来。
“可这...和我们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周渊见气氛沉默,故而在一阵迟疑之后忽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红笺阿姨,你说这些干嘛,咱们要找的不是那个叫广林鬼的小和尚吗?跟李东君有什么干系?”一旁的十九也从昨日未有寻到自家师父,今日旁敲侧击周渊又不予回应的失落中回过了神来,然后一脸奇怪的看向叶红笺,脸上的神情颇为不解。
今年方才过了双十年华的叶红笺被人称做阿姨,自然是件极为不爽的事情,她俏丽的脸上太阳穴周围隐隐有青筋鼓起。
她又看似漫不经心的瞟了一旁的徐寒一眼,然后幽幽言道:“只是感叹,人活一世,不过数十载,生老病死转瞬即逝,我想当李东君立下这样一块墓碑时,心底也必然是追悔莫及。所以...”
说道这处,她又有意无意的看了那徐寒一眼,又才意味深长的言道:“所以饶是圣人,也有这般苦恼,前车之鉴犹在,我们更不应...辜负这韶华光阴。”
这话十九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徐寒与秦可卿却是在那时纷纷脸色一变,神情莫名。
不过还不待徐寒等人消化掉叶红笺这忽然而来的感叹,叶红笺很快便再次言道:“当然除开感叹,这李东君的身份于我们来说也确有极大的干系。”
说道这处,叶红笺脸上的神情顿时肃穆了起来。
她言道:“广林鬼曾说过他来自大夏一处偏僻的庙宇,但那庙宇叫什么名字,具体在于何地他都说不明白,甚至那自他记事开始便一直与他朝夕相伴的老和尚的名讳他也是一概不知。”
“这其中的诡异之处咱们暂且不论,但说那次刘叮当失控,强闯龙隐寺后,曾有一道自称李东君的僧人投影自广林鬼的体内涌出,由此可见这小和尚与失踪的李东君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
“再言那位森罗殿自称地藏王的殿主,似乎对于此事也是知晓的,那日他见着李东君的出现并未露出太多的异色,而从他当时的话语中也不难看出他似乎对李东君极为了解。”
徐寒听叶红笺说了这些,在微微沉吟之后,也接过了话茬。
“从玲珑阁第一次见到广林鬼后我便觉察到这个小和尚的不同寻常,缺如红笺...红笺姑娘所言...”徐寒说道这处微微有所停滞,似乎并不太能习惯这称呼上的转变。不过似乎除了叶红笺,其余几位专心想要弄明白这牛头村为何凭空消失的诸人并未注意到徐寒这短暂的停顿。
“广林鬼与大夏国师李东君的关系存在极大的疑点,但最为奇怪的是...若是牛头村真的不存在,那广林鬼在玲珑阁大战之后,究竟去到了何处?”
“会不会是哪个广林鬼骗了大叔?”本着以己度人的原则,十九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应当不会...”徐寒皱着眉头言道,他观广林鬼为了那个刘叮当可谓奋不顾身,当时刘叮当身陷险境,几乎被体内暴走的半妖之力吞噬理智,幸得徐寒出手相救,方才以帝君精血救下了刘叮当的性命。
广林鬼就算不对徐寒感恩戴德,但刘叮当的状况却极为不稳定,想来就是为了刘叮当,广林鬼也应当不会在这个事情上面欺瞒徐寒。
“况且你们不是说过之前亦有位猎户曾见过广林鬼与刘叮当回到此地吗?若是他们真的想要诓骗于我就不应当自己再回到此处,因为若是我们来寻他,必然便会由此发现他们的踪迹。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或许他们在他们自己的心底也是如此认为牛头村是存在的...”
这样的推论不可说毫无道理,但其中却还是存在着一些匪夷所思,甚至无法解释的细节。
周渊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言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人制造出了一个幻境,或者用某种神通改变了你们口中那二人的认知,而且据说那广林鬼与刘叮当在牛头村被灭门之后,刘叮当便生了怪病,随后那地藏王便出现,而刘叮当也是由此被改造成了半妖...也就是说这一切很可能都是地藏王有意为之。可...”
周渊的话还未说完,听闻这番话的徐寒却忽的身子一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只手忽的伸出挡下了周渊的下文,皱着眉头嘴里言道:“你方才说什么?”
周渊一愣,却是不敢忤逆徐寒,他害怕自己是否是说错了什么话触怒到了徐寒,故而小心翼翼的言道:“我说这一切是否与地藏王有所联...”
“不对。”可这一次他的话也同样未有机会说完便被徐寒再次打断。“再上面一句...”
周遭的诸人大抵也都疑惑于徐寒此刻古怪的态度,故而纷纷朝着徐寒递来的目光。
周渊却是愈发的心惊胆战,他小心的打量着徐寒的脸色,如履薄冰的再次试探性的说道:“是广林鬼与刘叮当在牛头村被灭门...”
“对!”徐寒有些神经质的在那时一拍脑门,随即他沉着目光在诸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然后低下了脑袋,抬起了眼眸,以一种古怪至极又阴沉至极的语调,幽幽问道。
“若是牛头村从一开始便不存在的话...”
“那一直跟在广林鬼身边的刘叮当又是谁?”
第八十章 君心如火
“那刘叮当是谁?”
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一股寒意纷自从诸人周身涌来,笼罩诸人的全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浑身的汗毛竖起,更有人不自觉的在那时打了一个激灵。一时间这萧瑟的牛头墓上,似乎又阴冷几分。
“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了广林鬼,方才能解开疑点。”叶红笺到底心思细腻,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一语道出了事情的跟脚。
徐寒亦暗暗点头,此事所关系的已经远不止是广林鬼,更干系到李东君甚至还有那位森罗殿的殿主。他想到这里,正要说些什么。
扑!
扑!
可这时,不远处的天际却忽的传来阵阵振翅之音,徐寒抬头望去,却见一只黑色的乌鸦正从那处飞来。随着大周的龙气被亡龙之相所吞噬,大周境内的土地与植被大片的坏死,鸟兽要么饿死在了此地,要么便成片成片的迁移。
在这如此荒凉之地,出现一只乌鸦,多少有些诡诞。
而那乌鸦却丝毫没有理会诸人心头所想的意思,扑腾着翅膀,在十余息的光景之后落在了徐寒的肩头。
“呱!”
“呱!”
它的嘴里在那时发出一声声渗人的鸣叫,猩红色的眸子却宛若拥有灵性一般,直直的盯着徐寒。
徐寒愣了一会,忽的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乌鸦的脚踝处似乎绑着些什么东西,他心头一动,便在那时伸出手,将那事物取下,却是一道信纸。
他皱了皱眉头,松开了乌鸦,那乌鸦便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再次振翅,伴随着“呱”“呱”的凄厉长鸣,朝着天际遁去。
“这是什么?”十九在那时凑了上来,好奇的踮着脚想要看清徐寒手里的东西。
徐寒摇了摇头,言道:“不知道。”
然后他的手在那时伸出,缓缓的将那裹成一团的信纸展开,却见那信纸上用端正的字体写着:
徐兄亲启,见字如面。
“景秀关外一别,已有一月之景。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元某心中甚是想念,故寄以书信,以致徐兄。”
“剑陵一战,徐兄再入仙人境,世间豪杰鲜有敌手,此信其一便是恭贺徐兄。”
“其二,在下今日得到消息,森罗殿虽在剑陵折戟沉沙,但殿中人才济济,此刻已寻到了击杀妖君之法门,不出三月大军必然兵临大渊山。此举若成,天下危矣,元某素知徐兄心怀天下,故寄此信以告徐兄。”
“言尽于此,望君珍重。”
“元修成敬上。”
徐寒读罢上面所言的字迹,眉头越皱越深。
这元修成究竟要做什么对于徐寒来说依然是个谜,但似乎他对什么事情都了若指掌,而这一点却又着实让徐寒心头发寒。他想着这些便将手里的书信递了出去,给诸人传阅,待到他们都将这信中的字句读完,徐寒方才苦笑言道:“看样子咱们的计划得有些变化了。”
......
夜里,十九带着阿黄兴高采烈的回到了西棉村。
衍下城派来的军队尽数送命,城头那边见军队久出未归必然起疑,届时免不了再派人手前来查看,徐寒等人亦无法久居于此,故而徐寒便让十九带着阿黄去到大山深处开出了一道山洞,再将这些百姓送到那处,那些粮食足以这些百姓吃上一年的光景,若是一年之后大乱平息他们自然能走出深山,安度晚年。
而若是...这才祸乱无法平息,莫说他们,整个世界的生灵恐怕都得一同灰飞烟灭,那他们的退路便无足了轻重。
吃过了简单的米粥,诸人睡下。
十九再次如以往一般悄悄起床,徐寒坐起身子,想了想,却收起再跟上的意思。
每个人都有秘密,徐寒不再有一一探究的心思,由她去了便是。想着这些,他抱起了睡在一旁的玄儿,将他放在了自己的枕边,正要再次睡下。
吱呀!
一声轻响,他房间的房门却在那时忽的被人从外推开。
而那立在门口之人,竟赫然是叶红笺。
她的一袭红衣如旧,手中握着长剑,肩上挎着行囊,看模样是要远行。
“送我。”她朝着徐寒吐出了两个字眼,随即便转过了身子,根本不给徐寒应允或者拒绝的机会。
徐寒愣了愣,直到叶红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徐寒方才回过了神来。
......
二人并肩走到了西棉村的村外,徐寒终是言道:“你要回长安吗?”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猜的事情,毕竟叶红笺的父母尚且还在长安,若是不将他们带出来,叶红笺想来也不会心安。
“嗯。”叶红笺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的言道:“我会想办法将他们带出长安,到时候自会来寻你,你勿需担心。”
徐寒又是一愣,他倒是真的有些担心叶红笺义气用事,做出些什么不智之举,听闻此言才觉得自己着实自作多情了一些。
他正要颔首应是,但话未出口,叶红笺却在那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徐寒。
她直视着徐寒,神情冰冷,以一种平静的语调言道:“夫子爷爷已经不在了,但宁掌教当初却是知道你我之事,等到我带着爹娘来了陈国,届时父母之命尚在,媒妁之言亦存,你若是还想抵赖,我便...”
说到这里,徐寒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目瞪口呆了起来,显然未有想到叶红笺会在这时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徐寒的这般模样似乎正中了叶红笺的下怀。
只见那叶红笺的眸子渐渐弯起,眸中的寒意消融,竟然隐约间扬起了一抹笑意,她的红唇张开,身子微微前倾,在徐寒的身前呵气如兰,如此言道:“我便断了你的男 根。”
徐寒一个激灵,暗觉某处要害寒意奔涌。
叶红笺见他如此,嘴角笑意更甚,她的语调也在那时变得温柔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剑陵经历了什么,但有些东西你早就写在了脸上,嘴里怎么说是你的事,但听不听是我的事,我只相信我看见的东西。”
“等我做完此间的事情,到时候...”
“你若是从了我,自然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你若是不从,就是绑,我叶红笺也要将你绑入洞房!”
说罢这话,叶红笺又朝着徐寒甜甜一笑,随即便转过了身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远处走去。
徐寒欲言又止,终究无言。
他只是在那时看着那女子的背影,那红色的身影宛如火焰一般燃在他的瞳孔,燃进他的心头...
第八十一章 君临
长安,曾经的天策府中,那些一心研究先贤之道的红袍公卿们早已如不复踪影,那些身着白甲的府军们也人去楼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策府中,有的只是阴沉沉的气息与阳光照不进的黑暗。似乎除了那些楼台还一如往昔,这座府邸便再也寻不到当年的模样,就连那座在这府邸上悬挂了数百年的牌匾也被人换了下来,此刻它的新名字唤作圣王府。
这府邸的建立便是为了为大楚造出超越圣候的东西圣王。
“咳咳!”
“咳咳咳!”
此刻,那府邸中不断的传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久久的回荡在曾经的天策府外。
一道身影于那时忽然出现在圣王府的门口,府门两侧护卫的甲士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中的刀剑,想要喝退那忽然到来之人,但在下一刻,他们看清来者的模样时,两位甲士却脸色一变,赶忙收回了手中的刀剑,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殿主回来了?”但还不待他们彻底跪下,一道冰冷的女声便在那时自那人嘴里吐出。
两位甲士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但目光在触及到那人紫色的眸子时,便又是身子一震,赶忙又低下了脑袋,嘴里惶恐言道:“禀陛下,昨日殿主便回来了。只是殿主此行似乎并不算了,恐陛下担忧,便让小的们瞒下了此事,请陛下赎罪。”
“上命下效何罪之有?”那人淡淡言道,脚步又随即迈出,二人见状却是不敢有半分的阻拦,赶忙退开,任由那人迈步走入其中。
......
“咳咳!”
“咳咳咳!”
走入那圣王府后,虽然未有带上仆从,但一路上但凡见着了鬼菩提之人都会及时的跪下,高呼万岁。而那府中响彻的咳嗽声却也一刻不停,回荡于府门之中。
在诸人的跪伏中,神色冰冷的广林鬼终于走到了那咳嗽声的源头前原天策府的阁主楼。
一位身材干瘦的修士与身高九尺开外的阿蛮分立那门口的两侧,二人见着了鬼菩提皆在同一时间便要跪下,但鬼菩提却伸出手止住了二人:“好了,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了。”
鬼菩提的话让二人有些迟疑,但在鬼菩提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二人还是只能微微颔首,随即退下。
鬼菩提这时方才推开了那房门。
诺大的房间中尚且还是当年夫子在时的陈设,这一点无论是徐寒还是鹿先生亦或者现在的那咳嗽声的主人,都未曾改变过。
见房门推开,躺在病态上的和尚坐起了身子,他的面色苍白,但还是在那时强挤出了一抹笑意,看着鬼菩提言道:“你来了。”
说着那和尚似乎还想下床为鬼菩提行礼。
但鬼菩提见状之后,赶忙伸出了手,一道紫色的力量便于她的手中涌出,阻止了和尚的行动。
和尚微微挣扎无果,终究还是妥协的坐了回去。
鬼菩提走到了和尚的跟前,她伫立在原地,上下打量着和尚,良久之后,放在张开了嘴,说出了来到此处的第一句话:“你快要死了。”
她声音平静的陈述着这么一道不争事实,就像是太阳会东升西落,就像春去之后,会有秋来。
和尚不会去怀疑这样的定论,因为他同样很清楚这样的事实。他艰难的在脸上挤出一道笑容,言道:“世间有因便有果,万灵有生便有死,这并不奇怪。”
“所以你觉得我不必因此而有半分的不舍,对吗?”鬼菩提问道,紫色的眸子犹如古井,波澜不惊。
“既然生死都是注定的事,那自然不用不舍,亦勿需难过。”和尚说罢这话,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故而又言道:“但你放心,这次虽然出了变故未有夺得凶剑,可黑山已经找到了法门,即使没有凶剑我们也有办法将妖君击败,这最后一件事我一定会为你做妥。”
鬼菩提闻言却对此不置可否,她伸出手不露痕迹的抚摸了自己胸前带着的挂饰,那是一枚精细的寸剑,然后方才言道:“既然万物有因便有果,有生便有死,那为何死掉的龙还会从墓穴中爬出?”
鬼菩提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好似一把利剑刺入了和尚的胸膛。
和尚瞳孔陡然放大,血丝密布了他的眼眶,就连惨白的脸色也在那一瞬变得潮红。
他的身后无数道狰狞的人脸浮现,他们用尖锐的声音与那和尚一起吼道:“这不一样!这是他们欠她的!!!”
伴随着这无数道声音组成的怒吼响起,一股可怖的气息也在那时如潮水一般朝着鬼菩提涌来。
她的衣衫飘动,她的长发扬起,但她的身子却纹丝不动,眸子中紫色的光芒依然犹如一潭死水,不曾动容。
她盯着和尚,直到他背后的恶灵们散去,他的脸色恢复常态后,她方才问道:“他接触到了事情的真相,你下在他身上的封印正在减弱,这就是你濒死的根本?”
和尚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就像是你永远无法举起你自己,同样,你也无法杀死你自己,这一点无人可以改变。”
鬼菩提当然很清楚和尚所谓的杀不死,并非真正的杀不死,而是一旦杀了那人,他同样也会死,于他现在的处境并不会带来任何的改观。
“你好好养伤吧,大渊山的事情我亲自去做,你放心,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鬼菩提握住了自己胸前的寸剑,她的手似乎有那么一些轻微的颤抖。
“不用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最后一点路就让我自己来走完吧。”和尚摇头言道,虽然气息依然孱弱,但再说道最后的时候,他眸子却开始发亮。
鬼菩提却在那时伸出了手,按在了和尚的胸口,一道紫色的妖力在那时奔入和尚的体内,然后她言道:“不,你的路才刚刚开始...我以大楚第十六任皇帝的名义命令你,不能死!”
鬼菩提的目光变得凌冽了起来,她一字一顿的言道:“我会找到办法让你活下去的,这是我...也是大楚欠你的。”
说到这里,鬼菩提那只握着寸剑的手忽的一扯,那寸剑便在那时被她拉扯了下来。
她的手用力的握紧,那道寸剑便在那时化作了粉剂。
然后,她深深的看了那和尚一眼,便决然转身,迈步而去。
屋中卧于病榻上的和尚看着地上那摊粉粒,目光变化。
他知道那是寸剑碎开的粉粒,也是过去鬼菩提的尸骸...
那是一位女孩的死去,也是一位君王的临世!
第八十二章 苍生为挟
十月十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周剑龙关外,鹿角原上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黑压压的大军如潮水一般立在剑龙关外,灰色的雪,落在他们的甲胄上,像是遇见了灼热的烈火,转瞬消融。十九握着剑双手颤抖的看着杀到的大军,稚嫩的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大叔!怎么办?”她回头看向身后,大声的问道。
而身后,嗷呜化作的巨狼身上,徐寒惬意的躺在那处,玄儿卧在他的怀里小憩,秦可卿安静的蹲坐在他的身旁,为他支起了一把雨伞,而更远处,嗷呜的头顶上,周渊正抱着一大堆古书在苦思冥想,一旁的阿黄龇牙咧嘴,满心不忿的为糟老头同样打着一把油纸伞。
听闻十九的求救,徐寒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眼缝,他懒洋洋的言道:“我之剑道,讲究的便是一个一往无前,向死而生,你要学此道就得先有无畏之意,区区三千甲士,有何惧哉?”
十九闻言暗暗腹诽:“你可是仙人,咱们如何能比?”
但面子上她却不敢说这话,毕竟是她之前哭着求着徐寒教她剑法,若是这时漏了怯,岂不是前功尽弃,更何况她可是清楚得很,徐寒断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念及此处,小十九咬着苍白的嘴唇,鼓足了勇气面向那依然冲杀到了她跟前的大军。
“啊!!!”十九闭着眼睛,一阵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当然这样的“剑法”自然是毫无章法可言,莫说眼前这徐寒想办法引出来的三千甲士,就是一个寻常武夫,恐怕也能在这时轻易的夺剑杀人。更何况,这三千甲士可并非凡物。
徐寒等人在与叶红笺分别之后,便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陈国,一路上大周的土地上一片萧条,说是尸横片野,饿殍不绝不为过,但这些东西初见时触目惊心,见多了后也免不了心生麻木。而之后当他们来到剑龙关时,发生的一切却更让人心惊胆战。
剑龙关上的守军并不多,两万余人,其中更没有太多的高端战力,最强的也不过三位圣子。
这样的阵容自然不会是徐寒的对手,徐寒索性便出手强闯了关门,在料理完三位圣子之后,他们麾下的两万大军却忽的暴走,像是尽数发了疯一般,朝着他们进攻,徐寒底牌尽出,废去了些手脚斩杀了大半成的守军,却也渐渐发现了不对。
这些甲士在没了圣子之后,就像是没了神智一般,他们踩着同袍的尸体不断的前行,他们的脸上除了愤怒与杀机却寻不到半点恐惧。这当然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为了弄明白其中缘由,徐寒索性便带着这三千甲士一同前行,一边作为十九的陪练,一边让精通此道的周渊好好的研究一番其中的就里。
但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并未有在那些甲士杀到十九的跟前时发生。
在那些神情癫狂的甲士即将将手中的刀剑挥向十九的面门时,悠哉悠哉的坐在嗷呜身上的徐寒忽的屈指一弹。一道道凌冽的剑光便在那时飞射而出,以十九为中心化作了一道剑阵,将那些甲士阻拦其外。
徐寒抬头看了看还在不断飘着灰色雪花的天际,伸手拍了拍玄儿的脑袋,言道:“去看着点,一次一个。”
“喵呜!”玄儿发出一声长唤,便在那时极为乖巧的跃下了徐寒的身子,落在了那剑阵之上,然后它瞪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眸子,歪着脑袋在那群神色癫狂,好似失了理智,不断撞击着剑阵的甲士中扫视。最后它看准了其中一人,身子便轻巧的落下,利爪一拍,那甲士便在那时被它扔入了剑阵之中。
那时徐寒的眉头一挑,朝着那还在胡乱的挥舞着手中长剑的十九言道:“光有胆子可还不够,还得有脑子。”
“睁开眼,看着你的对手,想办法,杀了他。”
徐寒的低沉的声音传来,十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睁开眼,她看着眼前那位神情狰狞的甲士,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徐寒一眼,却见徐寒已然再次躺下了身子,悠哉悠哉的小憩。十九明白到了这时,显然不会再有人出手帮她,为此她面色一沉,终于是鼓起勇气,冲杀了上去,与那古怪的甲士缠斗在了一起。
“走吧。”徐寒虽然依然闭着眼睛,但却对此间的情形了若执掌。
“嗷呜!”
嗷呜闻言,兴奋的仰头发出一声长啸,这般动作顿时让坐在他头顶的周渊一阵鸡飞狗跳,险些栽倒在地。而同样在一旁为周渊撑伞的阿黄更是寻到了自己这一腔怒火的发泄口,朝着嗷呜的脑袋便是一拳。
嗷呜吃痛,却又不敢对身为妖王的阿黄发作。
只能委屈的“呜呜”叫了两声,这才迈步载着诸人前行。
而随着嗷呜的迈步,那道将十九与诸多诡异甲士割开的剑阵竟也在那时开始缓缓前行,而身处其上的十九与那缠斗中的甲士却丝毫无法察觉到这样移动所带来的变化。至于那一群未有入阵的甲士,却犹如行尸一般跟在了那剑阵背后,不知疲倦的追逐着。
......
“公子,十九才这般年纪,如此是否太过急于求成了一些?”秦可卿见十九在那剑阵中与比她高出了数倍的甲士缠斗,一时间险象环生,她不免有些不忍,故而在迟疑了一会之后,终是忍不住问道。
眯着眼睛的徐寒睁开了一道眼缝,看了秦可卿一眼,轻飘飘的言道:“乱世将至,谁也保护不了谁,现在吃些苦,以后便少受些难。”
秦可卿闻言一愣,知道徐寒所言无差,故而便低下了头。
但在一阵沉默之后,她又咬了咬牙,轻声问道:“公子,红笺姐姐离去,是否是因为...”
这个问题秦可卿在心底憋了很久,她对此难免感到愧疚,又羞于启齿,今时今日方才终于鼓起了勇气言说。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徐寒打断。
“不是。”徐寒很快的便否决了秦可卿的问题,当然,很多时候这样迅速的回答并不代表着答案的真实性,反倒是将回应着心底的欲盖弥彰显现得淋漓尽致。
秦可卿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又小了几分:“若是如此,公子更应该留下红笺姐姐,如今长安城中想必危机四伏,她去了之后...”
“她决定的事情谁都劝不了,况且她身为仙人,长安城中虽然危机四伏,但不见得就能拿她如何。”徐寒大抵是看出了秦可卿在担忧叶红笺的处境,故而便出言安慰道。
“仙人?”但秦可卿却在那时一愣,颇为惊诧。
“嗯。”徐寒点了点头:“我们离开大夏时,红笺便到了破境的关键时期,故而方才独自留下。”
“这样嘛...”秦可卿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不由得落寞了几分。嘴里轻声喃喃道:“红笺姐姐真好,能够为公子分忧,而我...”秦可卿不由得又想到了那日那黑衣人与她说过的话。
“无论是他,还是这个世界,如今都受不起半点的拖累了...”
“你们好自为之,我亦好自为之...”
徐寒并未听清秦可卿的喃喃自语,只是见她神情游离,暗以为她还在为叶红笺的离去而自怨自艾,徐寒便宽慰道:“红笺做事自有分寸,你也勿需担心。”
这才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的秦可卿闻言,她像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般,在那时咬了咬牙,而当她抬起头看向徐寒是,却竟是在自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嗯,我知道。”
......
大雪在地上铺就了厚厚一层,于天色将晚时方才停歇。
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徐寒屈指一弹,那剑阵顿时变大,将三千甲士笼罩其中,让其不得进退。而玄儿也在这就将灰头土脸,几近力竭的十九背了出来。玄儿颇有灵性,得了徐寒的命令,每一次为十九挑选的对手都是在十九可以击败的范围内,但却又足以对其造成极大威胁的甲士,这一天下来十九虽然险象环生,神情狼狈,但事实上却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
“去给她看看。”徐寒朝着身旁的秦可卿言道,随即便一跃从嗷呜的背上跳了下来。
嗷呜见玄儿走来,顿时兴奋了起来,它的身形化作了寻常大小,蹦蹦跳跳的来到了玄儿的身旁,朝着它一个劲的摇着尾巴。但坐在他头上的周渊便倒了霉,他的身子栽倒,周围的书籍散落一地,甚是狼狈。
他可来不及去顾忌自己的手脚上的伤势,赶忙躬下了身子开始捡起地上的古籍。这些东西都是徐寒沿路洗劫了数个森罗殿的据点找来的书籍,里面记载的东西种类繁多,并且不乏触及到森罗殿辛密的东西,若是将这些东西弄丢了。徐寒追究起来,周渊可承担不起,毕竟对于自己的身份,周渊的认识还是颇为清楚的。
可就在他在捡起第七本书散落在雪地上的书的时候,一只手却忽的也在那时伸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古籍,周渊一愣,抬头看去,却见那手的主人正是徐寒。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站起了身子,脸色发苦。可徐寒却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在那时将手中的书籍递了过来。周渊赶忙接过了那事物,神情却依然惶恐。
“看出什么来了吗?”徐寒的声音忽的响起。
周渊闻言,不敢有半分的怠慢赶忙回应道:“有一些头绪,但...”
“说说。”徐寒打断了周渊的话,然后伸出手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阿黄便一脸不忿的走了过来,接过了周渊手中的书,然后一本一本的将尚且还在地上的古籍也一一捡起。
周渊见状,赶忙清了清嗓子,言道:“这些士卒大抵都是森罗殿之前的修罗,修炼的功法亦是森罗殿所创的《修罗诀》,这门功法...”
“重点。”徐寒皱了皱眉头,再次打断了周渊的话。
“咕噜。”周渊咽下了一口唾沫,这才记起徐寒亦是森罗殿出身,对于《修罗诀》自然也是极为了解。他微微思索,在脑海中规划出徐寒想要知道的东西后,方才再次言道:“森罗殿急功近利,想到了以妖血置换人血,从而达到快速的让人跳过修行《修罗诀》繁琐的过程而制造出他们想要的半妖。但他们与修罗不同的是,修罗一般从小培养,又施以威逼利诱,大多数对殿中都是绝对的忠诚。”
“而这些造出来的半妖,修为强大,同时又大都都是掠夺而来的孩童,一两个尚且还可,可若是要大批量的制造,一旦这些半妖失控,与森罗殿为敌,这对于森罗殿来说便是得不偿失。”
“为此殿中便研制出了所谓的圣药,具体的配方功效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吃了这个圣药,无论是谁都会对森罗殿绝对的忠诚。而自然,以森罗殿的行事的风格,手下数量巨大的修罗们也都被安排着服食了这个圣药。”
说道这处,周渊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徐寒一眼,见他脸上不无不满之色,这方才再言道:“我们弄来的书里虽然并无圣药的配方,但却有一些关于药材的账目,其中有几项数量巨大,并且无论是哪一个森罗殿的据点,都会大量收集这几味药材,可想这几味药材都应当是圣药所需的必需品。”
“说实话我着实无法想象这几味算不得稀有的药材配在一起如何能有控制人心这样神奇的功效。”
“而且我细细查看了那些甲士的状况,因此得出了一个推测...”这时,周渊再次沉默了下来,似乎有些迟疑。
“什么推测?”徐寒眯起了眼睛,看向周渊。
周渊咬了咬牙,终是言道:“我觉得,圣药很可能并不是控制人心的关键,而更可能只是一道媒介。”
徐寒并未完全领会到周渊话里的意思,他问道:“什么媒介?”
“链接受药者与施药者的媒介。”周渊言罢,下意识的看向徐寒,却见对方脸上的神情依然困惑,他这才意思到这样的说法依然太过空泛,唯恐徐寒不满的他赶忙再次解释道:“你仔细想一下,那些甲士在圣子未死之前几乎与寻常人无异,为何会突然发狂,其根本缘由我以为很可能便在那些圣子的身上。”
“我出生于一个隐世宗门,门中修行的便是炼妖之术,其中为了能够御使妖物,宗门先祖便曾创出了一道法门,将人与妖的神魂链接,人为主,妖为仆。仆死主伤,主死仆亡。”
“这道法门虽然已经失传,但我观这些甲士与圣子之间的关系便与之极为相似。圣子一死这些甲士便像是没了魂魄一般,只知道遵循《修罗诀》带来的杀戮本能,再无半点身为人的样子。这便很可能是身为主的圣子死后,这些甲士神魂随即一起湮灭而带来的后遗症。”
徐寒虽然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但周渊所言的那种法门却并非完全不可实现,故而他对此也不置可否,言道:“这样的推测确实极有可能,但毕竟只是推论...”
“不!我觉得圣药的真相虽然与其可能会有出入,但绝对不会差太多。”或许是涉及到自己最为擅长的事情,讨论到这处的周渊竟然出奇的打断了徐寒的话。
不过好在徐寒也并未对此而生出半分的恼怒,而是看向周渊问道:“何解?”
周渊大受鼓舞,在那时提起了一口气言道:“正如我之前所言,就算这几味药材真的是制炼圣药的关键之物,但它们合在一起决计不会拥有这样神奇的功效,除非加以某些极为复杂的制炼手法,又或者还有某些这几味药材中没有的药物方才可以实现。而前者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后者嘛...能做到这样功效的药物都极为稀少,甚至已经绝种。故而于我看来,这二者都无法满足如此大批量的圣药制炼。”
“但若是以这些药材制炼出的圣药作为媒介,施以秘法控制人心的话,反倒更为实际。况且若是如此做了,对于森罗殿来说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周渊说得兴起,竟然在这时买起了关子。
可当他转头看向徐寒,见对方脸上渐渐露出不悦之色时,周渊这才醒悟过来,他一个激灵赶忙言道:“试想这几万甲士都与那圣子神魂相联,圣子一死,这些甲士虽然看似活着,但魂魄已灭,与死何异...”
“而若是将大夏几州的百姓还有整个大周境内的百姓都施展这样的秘法链接到那位大楚皇帝的神魂之上...普天之下,又还有谁敢杀她?”
听闻这话的徐寒顿时打了一个冷颤,不说已经落入亡楚的大夏三州之地,单单大周境内便有万万生灵,若是真如周渊推测的那般,杀了大楚皇帝便等于也将这万万生灵的神魂一同陨灭的话,恐怕任何人在下手之前都会暗自掂量。
饶是见惯了阴谋诡计的徐寒,也不得不在这时心底发寒。
以苍生为挟...
这般算计,可谓歹毒至极。
第八十三章
一路上鸟兽绝迹,但也并非毫无肉食可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百姓或者官府家里多少还有些储备的熏肉,徐寒洗劫了不少森罗殿据点,但一来数量太多难以携带,二来又着实不忍心见那些百姓乞儿饥肠辘辘,所以徐寒也就只取了些许粮食与不多的肉食,其余的都分给了那些百姓。
他本想着如今虽然这些百姓大抵都被那圣药迷惑了心智,但只要平复了森罗殿掀起的乱象,必然可以找到办法将这些百姓恢复原状,可此时听了周渊的这番推论,徐寒的心在那时不由得沉到底谷...
想到这里,徐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这样的做法却让周渊以为自己的推测惹徐寒恼怒,他赶忙言道:“但这些毕竟只是推测。”
徐寒闻言侧过了头,周渊却是不知徐寒此举何意,下意识的退去一步。
徐寒见状,先是一愣,随即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很怕我?”
周渊心底暗暗腹诽道:我这把老骨头好几次差点死在你手里,你说我怕不怕?
但表面上周渊却一脸讨好之色的言道:“阁主大人仙人之躯,老朽区区凡人,自然免不了心生惶恐,惴惴不安。”
徐寒一笑,这话听来甚是耳熟,似乎司空白祝贤之流曾经也不乏被人如此奉承过。
“这话说得不对,但你做得很好。”徐寒在周渊注视下,忽的言道,目光亦在那时冰冷了几分:“你应该怕我,天上的人也在怕我,万域星空之上的人亦在怕我...怕我,才能活下去。”
周渊哪里听得懂徐寒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他只能是连连点头,应承道:“是!是!是!”
徐寒同样未有与周渊细究此事的心思,他说罢这话便转过了头,看向远处。
那里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鹿角原荒凉的暮色中,一道浓重的墨色自山巅蔓延,浸染了半个山峰,不知是否是徐寒的错觉,他隐约觉察到那抹墨色似乎还在不断的向着山下蔓延。
“那里就是牙奇山吗?”徐寒忽的问道。
身旁的周渊闻言,赶忙回应道:“正是,太阴宫便坐落于那山巅之上。只是以往牙奇山不当是这幅模样,不知是否是受到了大周龙气被噬的影响,也化作了如此荒凉之景。”
徐寒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着那座山峰良久,然后自他嘴里再次吐出了一句周渊听不明白的话。
他轻声言道:“他到了。”
雪在那时又下了起来...
......
天像是忽然被人决了口子,大雪倾盆。
有人在跋涉,他穿越荒原,穿越漫天风沙,终于来到大雪之下漆黑的山峰。他迎着雪迈步,一步又一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排一深一浅的脚印。
山巅之上降下的威压,让任何生灵都无法施展出御空之术,徒步攀爬成了登临这座险峰唯一的办法。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古往今来死在这条路上的尸骸足有数万之巨。
但他做到了,凭着一双腿,一股气他赶在暴雪掩埋住登山的路之前,爬上了这座山峰。哦,对了,他还带着一把刀。
一把刀柄系着红绳,名叫朝暮的刀。
他站在那座曾经巍峨,如今却宛如鬼域一般的宫门前,将手中的刀用力插入了地面。
然后他高高拱手,朝着那幽闭的宫门高声言道:“大周牧家,牧王之子,北疆王之侄,牧青山前来求问!”
此言落下,宫门幽闭,山巅之上静默无声。
直到十余息的光景之后,宫门方才在沉重的闷响声中缓缓打开。
一群身着白衣的儒生在那时从宫门中走出,来到了那人的身前,为首的儒生面容俊美,在那时朝着牧青山拱手一拜,言道:“无上真人早已闭关静修,无人可为客人解惑,客人请回吧。”
牧青山闻言一笑,他看了看周遭的光景,问道:“那这么说来,牧某人这山是白爬了?”
“天命使然,客人不必执着。”那儒生面带笑意,温言回应道。
牧青山眉头一挑,一只手便在那时握住了身旁长刀的刀柄,又问道:“若是我不信这天命呢?”
儒生一整衣衫,款款而谈:“昔年北疆王牧极亦是不信天命,为大周强续国命,短短两年不到,大周覆灭,他亦身死。”
“陈国的秦王蒙克亦不信这天道之命,非要护下陈国社稷,这不同样落下一个命陨亲人之手的下场。”
“天下人总喜欢逆水而行,总以为如此便是英雄豪杰,殊不知天道往复,自有定数,仙人改不了,凡人...”
说道这处,那儒生的眸子眯了起来,温和的语调也在那时变得阴冷几分:“更改不了!”
“所以便是没得谈了?”牧青山拔起了地上的刀,眸子同样也在那时眯了起来,一股狂暴的气势奔涌而出,笼罩在了那些儒生的肩头。
为首的儒生脸色一变,他谈了一口气,不无遗憾的轻言道:“愚昧”
而后一股同样浩大的气势也在那时于他的背后奔涌而出,与牧青山所唤出的力量交织在了一起,二者相互碰撞,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在牙奇山的山巅。
但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一道悠长的语调却忽的响起。
“让他进来吧。”那声音如此言道。
而随着此言一落,为首的儒生顿时脸色一变,他赶忙低下了头,恭敬言道:“是。”
然后这才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转过身子低声言道:“客人请。”
这一番态度迅速的转换自然是牧青山始料未及的,但他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在那时看了儒生一眼,便收刀归鞘,由那儒生带着,迈步走入了这座幽深的宫门。
......
“让我猜猜你想问我什么?”
“为什么要夺牧极的仙人命宫?”
“为什么要教给森罗殿亡龙复生之法?”
凤来阁中,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高座于台上,神情平静的看着台下的牧青山。
牧青山闻言皱了皱眉头,却并不答话。
俊美男人见他如此,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像是看穿了牧青山的心思一般,又言道:“当然,这些都是你想问的,可又都不是你最想问的。”
“你要问的是...”
“路。”
“对吗?”
在男人笃定的笑意下,牧青山的身子一震,他不可思议的看向男人,眼珠子在那时睁得浑圆。
“嗯,现在呢...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对吗?”
男人又笑了起来,牧青山不得不承认的是,那张俊美得宛如从画里走出的脸庞配上这样的笑容,即使对方是一位男子,却也当得起倾国倾城这样的辞藻。
他在那时意识到他似乎低估了这位活了六百年的仙人,故而他沉默了下来,不再接话。
“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本事,我在这里见过你十九次,每一次的对话,每一句措辞我早已烂熟于心,我们注定会死一条船上的人。”男人笑道。
牧青山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男人这次却并不答话,他伸出手朝着牧青山的身前一指,一道放着一副棋盘的矮榻便在那时凭空出现在了牧青山的跟前。男人随即站起了身子,迈步走到了棋盘前,于那时盘膝坐下,言道:“素问小北疆王在棋道上的造诣颇为了得,今日既有缘相见,不如与我对弈一局。”
牧青山闻言,却并不应允依然站在原地。
男人见状却也不急,只是独自打开自己的棋盒,捻起黑子,方才言道:“你心有百般疑惑,万般愤怒,我保证此局一落,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不知是被男人说动,还是另有打算,牧青山微微迟疑,但最后还是依男人之言,在他的对侧坐了下来。
二者对弈,男人手法娴熟,落子似乎不假思索,短时间里难以看出他的打算。
反观牧青山,却是如履薄冰,每每落子都思虑良久,脸上更时不时愁眉紧锁。
风来阁中灯火悠然,一炷香的光景过去,对局过半。
黑子如星罗散布,依然不见杀机于何处,白子却占据四方,气势汹汹。
“人常言观棋如人,小王爷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着实堪称国手。”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棋盘上的颓势依然悠闲的落子。
牧青山并不应他此言,而是注意着棋盘上的变化。
忽的他眉头一皱,这才发现棋盘山左角处的黑子随着此子落下,竟将那处他已成一块的棋子封住,若是再落一子,这块棋子便入了死局。
牧青山暗暗思忖,却不见黑子有何后手能做反制,故而他权衡利弊,终究还是落子在了棋盘上,选择救活那一块棋子。
“牧家为大周镇守国门数百载,握重兵而不压主,镇国门而不欺民,可谓满门忠烈,为国为民。这盘棋小王爷下得便如牧家这数百年来一般,不让寸土,不失一民。”男人依然侃侃而谈,而手中的黑子也在这时被他不假思索的落下。
这子一落,牧青山的脸色便骤然一变,这一道黑子竟如之前一般封死了他另一处一块棋子的路,只留下了一道活口。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这位仙人布好的局中,但同时他又想不到更好的落子点,故而在迟疑一阵后,还是将白子落在了那仙人有意给他留出的活口处。
接下来,那无上真人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而牧青山额头上的汗迹亦越来越重。
终于在又来回十手之后,当落子的牧青山即将放到棋盘上的手指却忽的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都在那时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无上真人安静的等待了牧青山十余息的光景之后,方才笑盈盈的问道:“小王爷还不落子吗?”
牧青山不是不愿落子,而是落不了子。几番你封我挡下来,他的几处棋块已经在这样的逼迫中汇集于一处,只要他这一子落下,白子大半都被连成在了一起,作了大龙。而一旦连成大龙,棋盘上的黑子便可在数步间汇成屠龙之相...
牧青山到了这时方才醒悟过来,原来之前无上真人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让他做成大龙,而大龙一成,他早已埋好的屠龙之相便可杀机尽显。
牧青山这一子终究未有落下,他抬眸看向男人,虽有不甘,但还是如实言道:“我输了。”
无上真人闻言并未露出半分的喜色,他只是神情平静的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盘棋我已经下了十八次,但小王爷却得想明白,小王爷是为何输掉这盘棋的。”
自从走入这凤来阁后,牧青山便一直被这无上真人牵着鼻子走,他自然不喜,故而在那时沉声言道:“你勿需故弄玄虚,棋已下完了,我要的答案呢?”
无上真人指了指那棋盘,言道:“这便是答案。”
“你诓我!?”牧青山的眉宇间顿时涌出一抹煞气。
无上真人却在那时站起了身子,自顾自的言道:“这盘棋我赢了小王爷十八次,但另一盘棋,我却也输了十八次。”
“每一次输掉,我都在想我为什么会输,我差在哪里。”
“后来我忽然在某一日明白了过来,原来我输就输在与小王爷一样的地方。”无上真人说道这处顿了顿,然后他再次伸出手指向这棋盘,而那时那棋盘中的棋子在那时如时光倒流一般一子接着一子的飞出棋盘,最后在那牧青山第一次救棋之子未落下之时停了下来。
这时,那无上真人方才再次言道:“小王爷请看,若是这时,小王爷舍了这三块棋,落子于局外,以这三块棋子为饵,不消二十手,我便必入死局。”
“但小王爷,不舍得这三块棋子,就像我不舍得这天下的苍生一般...”
听到这里,牧青山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冷笑,似是嘲弄。
但无上真人却不以为意,继续言道:“小王爷是个聪明人,天下的异状你看得清楚,自然明白这方天地正在发生些什么,小王爷想要破局,就得如这盘棋一般,舍得下百万生灵的性命,负得起亿万孽障的罪恶...”
“哼。”听闻这话,牧青山脸上的嘲弄之色更甚,他摇头言道:“阁下说了这么多,原来就是想要诱我与你同流合污。”
“殊不知,人是活,棋是死,岂能相提并论,又岂能以此便开脱你犯下的杀孽!”
“小王爷所言极是。”那无上真人依然不恼,甚至连连点头应和牧青山之言。
然后他在那时话锋一转,神情忽的肃穆了起来,他伸手抚摸着棋盘,目光却直直注视着牧青山。
“但小王爷可曾想过,那与我对弈之人又何曾将这棋盘中的棋子当做活物?”
“小王爷之于我,便如我之于他。小王爷要赢与我这盘棋,便得视棋为死物,我要赢与天上人的那盘棋,便亦得视苍生为死物。”
“否则,我便会一败涂地,小王爷亦然。”
牧青山的身子大震,他的脸色也在那时变得极为苍白,眸中光芒阴晴不定。
“小王爷...路我已经为你指出来了,请落子吧。”无上真人看着此刻的牧青山,轻声言道。
牧青山木楞伸手捻起了白子,再次悬于半空中,却举棋不定,久未落下。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档口,一只手却忽的从他的背后伸出,按在了他的手上,将那一子落在了局外。
牧青山心头一震,他侧头看去,却见一位眸如死水,坐于轮椅之上的男人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侧,眉目含笑的看着他...
第八十四 欠债还钱
“将军一场万骨功,妾身两行断肠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金陵长乐宫中,优伶轻声浅唱,语调凄然,如泣如诉,将那国仇家难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头白发随意披散着的陈玄机坐在那长乐宫的高台之上,眯着眼睛,神情慵懒的和着那优伶的节拍,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台。
“这是陈国的词曲大家荆越所作,名为《郑南调》,怎么样,好听吗?”待到那一曲唱罢,陈玄机抬起了头,一脸笑意的看向了那坐在台下之人。
那人低着头,无论是身前的案台上摆放着的上好的佳肴,还是耳畔传来的动听的歌声,似乎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直到陈玄机的声音响起,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抬起头。
她看向高台上的那位皇帝,看着那张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嗯?”陈玄机似乎并未感受到她的不满,他在闻言之后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随即他一脸不解的看向对方问道:“子鱼与我既是同门,又算得青梅竹马,今日我请子鱼与我共宴,无非便是一叙往事,一述离肠,除此之外子鱼以为我还有何意?”
方子鱼皱起了眉头,来到陈国已经有半个月的光景,于此之前她从未见过陈玄机,当然对方也却未有怠慢他们,无论是牧良带来的两万牧家军,还是跟随着他们一同到来的十余万百姓都被陈玄机派来的官员安排妥当。
可是李定贤与李末鼎父子一心想着求见陈玄机以解大夏之围,宋月明与她的父亲宁竹芒也想要让陈玄机在南方布防,以防亡楚异动,但偏偏陈玄机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对于诸人的诉求视而不见,只是每日派人去他们所在的住处送去衣食。
直到昨日,去往剑陵的蒙梁赶来,以他蒙克秦王之子的身份,入宫之事自然无人敢阻拦。他独自一人去往的皇宫,然后便传来了蒙梁被囚的消息。诸人震动,正想着营救之法,可宫里却来了一位使官,独请方子鱼入宫。
没人摸得清此刻陈玄机的心思,但总归又不能看着蒙梁被囚,故而方子鱼硬着头皮来到了这长乐宫中。
本想着一问就里,可对方却根本不给她半点机会,只是一味听曲饮酒。
方子鱼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更何况她看着陈玄机这番作态,心头便愈发的烦躁,她终究无法压下心头的火气,在那时言道:“我来这金陵已有半月,每日亦都有求见,你皆不允,唯独蒙梁被擒之后你便出言召见,你觉得你这番话,我会信吗?”
“子鱼还是性急。”陈玄机眯眼说道,随即他便站起了身子,迈着步子缓缓的走下了高台,来到了方子鱼的跟前。他眉头一挑,笑问道:“怎么?怕我杀了他?”
方子鱼的心底有些难受,就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膛一般,让她呼吸困难。她很难接受眼前这个阴沉沉的帝王便是那曾经在玲珑阁中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白衣少年,她强提起了一口气,有些干涩的言道:“怎样你才能放了他?”
陈玄机朝着方子鱼的身前凑了凑,他来到了距离方子鱼的脸不过半寸远的地方,他在那时打量着方子鱼,眸中闪烁着似怒非怒的古怪神情。
“你就这么在乎他?”然后,陈玄机低声问道。
不知是这个问题真的戳中了方子鱼心中的某些软肋,还是陈玄机靠得太近让方子鱼不似。她脸上的神情在那时明显的一滞,好一会之后方才恢复常态。
“他曾救过我的性命,我在乎他又有何奇怪?”方子鱼冷声言道。
陈玄机又朝前靠了几分,他的鼻尖在那时几乎已经贴到了方子鱼的鼻尖。
“仅此而已吗?”他意味深长的问道。
方子鱼又愣了愣,然后她的眉宇一沉,语调又冷了几分:“是否仅此而已,与你陈玄机又有什么干系?”
陈玄机闻言退去数步,然后他脸上的神色忽的变得癫狂了几分,他言道:“当然有关系。”
“不是很在乎他吗,你不是想要救他吗!那好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亦不可无后,我大陈帝后之位尚且空悬,不若你嫁给我,我便放了他,何如?”
陈玄机甚是玩味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方子鱼始料未及,过了半晌她方才回过神来,怔怔的言道:“你那帝后才故去一年不到,你这便要另立他人,不怕对方于黄泉之下心寒吗?”
“你说阎燕燕吗?”陈玄机的脸色轻松,笑呵呵的言道:“我与她不过权宜之计,死便死了,难不成我还要为她感时伤怀?”
“你!”方子鱼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玄机,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曾经在玲珑阁为她遮风挡雨的师兄会说出这样一番狼心狗肺的话。
“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这话出口,那陈玄机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双手张开,宽大的龙袍上金色绣纹在那长乐宫烛火下闪着冰冷却又辉煌的光芒。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吗?论地位,我乃陈国实至名归的九五之尊,论修为我亦是仙人之位,这样的我难道配不上你吗?”
“再者言,就算我真的如此不堪,那你们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眼巴巴的来求我?”
陈玄机说道这处,脸上竟挂起了近乎张狂的笑意。
方子鱼低下了头,她终究没有了与陈玄机再说下去的性子,她知道此刻的陈玄机已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玲珑阁中的大师兄,说得再多,亦于事无补。
“所以...只要我嫁给你,你便放了蒙梁吗?”方子鱼在良久之后,终于低声问道。
陈玄机的眼珠子睁得浑圆,他身子前倾,神色癫狂的言道:“我不仅会放了蒙梁,你们要我守的大渊山我亦会出兵,西边的大夏若有余力,也未尝不可一助,但这些都得看你是否愿意点头。”
方子鱼抬起了头,咬着牙注视着眼前那生得一头白发的男人。
她终是妥协了下来,在那时点了点头,言道:“好。”
......
“也就是是说,子鱼阿姨最开始跟陈国的皇帝是一对,然后蒙大叔把那个皇帝带走了,自己趁虚而入?然后那皇帝因此迁怒,杀了蒙大叔的老爹...哇,你们大人的世界怎么这么复杂。”坐在嗷呜的身上,十九掰着手指试图理清三人之间的关系,不过这样的念头在下一刻便无疾而终三人之间的关系终究太过复杂了一些,十九脑袋自然是想不清楚。
长武关已经就在眼前,再带着那些宛如行尸一般的甲士自然不太现实,徐寒便早早的将那三千位甲士料理干净,而失了对手的十九却是不敢寂寞,拉着徐寒问东问西,徐寒不理会,她便又转而将目标放在了秦可卿的身上。
秦可卿的性子恬静,如何是这古灵精怪的小十九的对手,被她软磨硬泡的说了一会之后,便妥协了下来。与她讲起了陈玄机与方子鱼之间的事情,只是小孩子抓不住事情的跟脚,故而方才有了之前那一知半解的评判。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秦可卿闻这十九的胡言乱语赶忙试图纠正。
可十九却根本不听她的话,在那时便凑到了徐寒的跟前,好奇的问道:“既然蒙大叔和那陈玄机有杀父之仇,那咱们还去陈国作甚?去帮蒙大叔杀了那个皇帝老儿?”
徐寒侧头看了十九一眼,没好气的言道:“大人的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小十九顿时有些不服气,她鼓起了腮帮子很是不满的盯着徐寒,气鼓鼓的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有什么复杂不复杂的,难不成蒙大叔还要给那杀父仇人俯首称臣吗?”
徐寒瞟了一眼已经渐渐在远处显现出城郭的长武关,他便拍了拍肩头玄儿的脑袋,小家伙睡眼朦胧的抬起头看了徐寒一眼,这便醒悟过来,于是它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喵呜!”
化成巨大身形的嗷呜如得敕令,在那时缩小了身形,一行人也随即纷纷从嗷呜的身上跃下临近长武关,以嗷呜那巨大身形必然会引来百姓的慌乱,徐寒自是不愿意看到这一点。一行人倒也对此未有多问,纷纷提起各自的行囊,再次迈步,但偏偏那小十九见徐寒不答她问,便愈发不满,再次凑了上来嘟囔道:“还是说为了权宜之计暂时讨好那皇帝老儿,让他帮着咱们打那些坏人?”
徐寒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以小十九素来的秉性,今日若是不给她说出一个一二三来,想必她便会一直念叨下去。
距离长武关还有些许距离,徐寒想了想,便索性遂了这小家伙的心愿,于那时言道:“陈国的兵力不及大周的二分之一,大周大夏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不是森罗殿的对手,更何况素来孱弱的陈国。”
“那这么说来咱们也没有什么要求那皇帝老儿的咯?”十九顿时开心了起来。
徐寒却摇了摇头,他一番常态的极为耐心的解释道:“大夏三州被握在森罗殿手中,与李榆林分庭抗礼,短时间能能够维持这个局面便是好的,想要他拨乱反正,灭了三州之地上的楚国余孽以如今的局势看来并无半点可能,大周此刻已尽入亡楚之手,说是灭国也不为过。”
“故而如今三国之地只余这陈国尚且无事,对于天下尚且还有要与这森罗殿一决高下的有志之士来说,陈国便是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后据点。”
“陈国的皇帝是陈玄机,他与蒙家之家恩怨暂且不论,但作为皇帝,这陈国气运便尽数在他身上,他若是死了,气运崩散,必然被早已虎视眈眈的森罗殿寻到机会,鲸吞了这陈国届时,这方天地的气运便大半入了那亡龙体内,就勿需森罗殿再做些什么,只需静待到陈国的土地也如大周那般坏死,咱们便会被活活饿死...”
“所以,师兄无论心底此刻有多恨那陈玄机,他都断不可能在这时杀他。”
十九听得似懂非懂,但除了遗憾于无法快意恩仇外,却也并未生出太多的感叹,不过她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故而问道:“那徐大叔,你说大周的土地都已经烂成了那个样子,种不了庄稼,那森罗殿这么做下去,不也得把自己给饿死吗?”
“嗯?”徐寒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未去细想过,只是一心想着如何对付森罗殿,此刻听小十九此言方才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他不禁也在那时皱起了眉头,暗暗思忖着若是那亡楚真的是想要吞并天下,那得到一个这样腐朽的世界对于森罗殿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寒想不明白是森罗殿藏着什么后招,还是他们已经被复国的**冲昏了头脑。
“徐大叔!徐大叔?”在徐寒出神的这会光景中,十九却一刻不停的催促起徐寒想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徐寒回过神来,侧头看了十九一眼,在小家伙期许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言道:“这就得去问问那位大楚皇帝了,他在想什么可不是我能猜到的。”
“但无论他要如何做,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小十九闻言心底也生出了满腔豪气,她看了看那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长武关,双手握起了拳头,兴奋的言道:“徐大叔放心,你交了小十九的功夫,小十九一定会帮你的。”
徐寒瞟了小家伙一眼,顿时哑然失笑,他笑道:“你呀,少给我惹些麻烦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
“我哪有!十九可是最乖了!”十九不满道。
“嗯,那就最好不过,到时候去了金陵城就好好在那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那徐大叔呢?要去哪里吗?”
“将你们带到那处,若是金陵城中一切安好我变得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
徐寒在那时摸了摸自己的右臂,目光忽的一沉,轻声言道:“去把借人的东西,还给别人。”
第八十五章 金陵城
陈国的疆域并不算大,徐寒等人除了在入长武关时遇见了些许盘问之外,便也并未遇见什么麻烦,一路上全力赶路,无人的地方便让嗷呜化出真身一路急行,有人的地方便由阿黄化为巨猿,直接遁天而行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身为妖王的阿黄似乎并不喜欢让嗷呜这样明显比他低上一级的妖物坐在身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到万不得已,阿黄不愿妥协,徐寒也就未有与他争执。
一行人花去了两日的光景,终于来到了陈国的国都金陵。
这两日一路行来,对于几个小家伙来说,那日子可谓置身天堂一般。虽然受到了大周的影响,陈国之中涌入了许多难民,即使不算那被方子鱼等人带入了十余万难民,就是自发从大夏与大周涌来的民众也有过六十万之数,如此巨大的人口涌入,加上如今大周的土地腐烂,粮食短缺,自然便造成陈国境内的物价疯长。
但疯长却并不代表陈国会如大周境内那般几乎寻不到任何商铺,徐寒的身上带着足够的银两,因此这两日每到夜里,诸人都会寻到一处城池歇息,而与此不可避免的便是一场算得上挥霍无度的胡吃海喝。
大抵也是因为满足了这口舌之欲的缘故,诸人的心情都还算得不错,也暂时忘记了进来他们的处境。
直到当那金陵城的城门浮现在他们的眼前,某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方才浮现在他们的脑海。
秦可卿低下了头,她小心翼翼却又不漏痕迹的看了身旁的徐寒一眼,心底有些泛苦。徐寒一早便说明了他的打算将诸人在金陵安顿好以后,他便会离开。去往何处,他未有细说,秦可卿也不敢多问。
她知道徐寒要做的事情必然危险万分,也正是因为如此,徐寒绝不可能带上她。她的身上尚且还背负着些许龙气,而对于现在的这方世界来说,龙气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事物,只要龙气在,这个世界方才还有一线生机。因此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局着想,秦可卿都得保护好自己,所以她强压下了想要追随徐寒的心思,对于徐寒将要离去之事,闭口不提。
她很认真的享受着这一路奔波之后,于陈国境内这两日姑且称得上安逸的生活。哪怕一日下来她并不会与徐寒说上太多的话,哪怕徐寒整日都心思重重,她却无法帮到什么。但就是如此,只是简简单单的跟在徐寒的身旁,对于秦可卿来说都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套用某些极为俗套的说辞,如果这是一场梦,那秦可卿很乐意一直这么做下去。
但这俗套的故事,却并非一定会有一个俗套的结尾。
金陵城与徐寒等人想象中的情景大相径庭。
金陵城自然比不得横皇城与长安这样的古都,尤其是在这样的时期,任谁都应该明白陈国即将面临一场来自楚国的大战。不说金陵城中就应该人心惶惶,但终归不应当是如此模样。
此刻已经时值傍晚,加上冬日的夜色本就来得早些,诸人进城之时,天色早已彻底暗了下来,天际甚至还下着些许小雪。
但这场细雪带来的寒意却丝毫无法吹散金陵城中那一排热闹的景象。
几乎每家庭院与商铺的门前都挂着大红的灯笼,随处亦可见朝廷的工匠在大街小巷处装饰着一些喜庆的事物。
“这是...过节吗?”小十九看着这番情景,掰着手指头细细的算了算,但似乎今日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
徐寒对此也有些奇怪,但毕竟各国的风俗多少有些差异,他也无心去细究,只是皱了皱眉头言道:“先去子鱼他们住处再说吧。”
虽然诸人分开多时,但在这金陵城想要打探方子鱼等人的住处也并非难事,一行人也不会去质疑徐寒的决定,故而便随意在街边询问了几人,便得到了指引,方子鱼等人都被安排在了位于城西口的府邸秦王府。
这座府邸便是蒙梁的父亲蒙克死后留下的府邸。
本来在听路人言道,陈玄机将诸人安排在此处时,徐寒便心头有些古怪,虽然蒙克的死因对外宣称是因病而故。但蒙梁与陈玄机却是心知肚明蒙克究竟是如何死去的,或许碍于大局的考虑蒙梁不会对陈玄机动手,可身处父亲的故居,徐寒却是无法想象蒙梁的心中当是如何痛苦难明。
而抱着这样的念头与一行人来到了那秦王府外的徐寒,在看清府门前的景象时,却是心头一震。
那秦王府的府门口站满了一排排甲士,将这秦王的府邸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可谓水泄不通。
诸人本能的退到了府邸外的一处阴影下,警惕的看着那处。
“怎么回事?难道子鱼他们被囚禁在了这处?”秦可卿在那时小声问道。
但徐寒却果决的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凭他们的本事,这些士卒如何能看住他们?”
这倒并非虚言,从苏慕安到方子鱼到宋月明他们哪一个没有远超出寻常大衍境的战力?况且还有掌握了些许半妖之力的刘笙,全力施展起来,修为直逼仙人,当然还有那与徐寒一般,得到了王阳明一半本命剑气的蒙梁,这群人加在一起,除非将整个陈国的半数兵力调来,否则绝无办法将他们困住。
“那他们这是在干嘛?”十九也在那时出言问道。
徐寒再次摇了摇头,他亦不是全知全能,自然无法从这样的情形中推测出太多的东西,故而他在一阵沉默之后言道:“去看看便知道了。”
说着他便要领着众人朝着那座被士卒团团围住的府邸走去。
可也就是在这时,一只手却忽的从他的背后伸出按在了徐寒的肩膀。
徐寒心生警觉下意识的便左手握拳,转身便要对背后那人出手,但凌冽的拳风方才抵达那人的面门,徐寒便身子一震,停下了这就要挥出的拳头。
而那忽然出现之人,在徐寒仙人的气势之下也丝毫不显慌乱,反倒是朝着徐寒咧嘴一笑,言道:“随我去饮上一蛊。”
第八十六章 蒙梁的请求
啪!
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中,小十九拍案而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一脸的哀其不幸,亦一脸的怒其不争,她不忿言道:“这都什么时候,蒙大叔还有心情饮酒?!”
周渊闻言,却是不敢参合此事,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吃着桌上丰盛的饭菜。而一旁的秦可卿却是担忧的看了不远处正举杯对饮的两位男人一眼,却同样不敢言说什么,便在其后同样低头不语。
就在半刻钟之前,本要去往那方子鱼等人所在的秦王府邸的徐寒等人却被忽然出现的蒙梁给拦了下来,随后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徐寒等人来到了这座名为“洛河居”的酒楼中。
许久未见,无论于情于理都应该与诸人一见,这蒙梁此举,就是小十九也看得出极为古怪,而更古怪的是,来到这酒楼之中后,蒙梁竟然唤来了两桌酒菜,一座留给了十九等人,一桌则落在了这酒楼的角落,只有他与徐寒二人在那处对饮。
起了疑心的十九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拉住了上菜的小二,本是当做攀谈的开始,随口问了问今日究竟是何节日,却不料那小二却一本正经的言说道:“今日可不是什么节日,但明日却是我陈国陛下的大婚之日。”
这话出口,诸人免不了还得多嘴的问上一句女方是何人。
于是便有了此刻小十九那义愤填膺的一番怒斥。
......
坐在不远处的徐寒与蒙梁再次举杯对饮,而小十九那有意为之的高声怒斥自然也瞒不过二人的耳朵。
徐寒倒也是听闻了十九之言方才知晓此事,为此他有意的观察了一番蒙梁的状况,可对方却是面色如常,显然对于此事早已知晓。但饶是如此,徐寒还是颇为诧异,禁不住问道:“明日子鱼真的要与玄机成婚?”
“嗯。”蒙梁的回答来得极为坦率,他点了点头,便又面色如常的为自己再次倒上了一杯酒。
几乎是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徐寒便一直注视着蒙梁,想要由此看清自己这位师兄此刻究竟在做何想,但令徐寒遗憾的是,蒙梁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未有半点的神色变化。甚至在他倒满酒后,当他再次朝着徐寒举起酒杯时,他的脸上竟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兄有何难处大可与师弟言说,这借酒消愁可不是大丈夫之举。”徐寒皱了皱眉头,颇为不喜的言道。
蒙梁举杯,却闻徐寒此言,又见他一脸的严肃,当是知道这杯酒只能他独饮。故而蒙梁微微苦笑,却还是仰头将杯中的酒水饮尽。而后他再次为自己满杯,而这个过程中徐寒始终皱眉看着他,目光不成偏移,同时徐寒眉宇间的疑惑也随即一息胜过一息。
这确实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以徐寒对方子鱼的了解,在经历之前那许多事情之后,饶是徐寒也看得出来方子鱼的心早已不在那陈玄机的身上,怎会答应这门婚事?再者言之,以蒙梁的性子,听闻了这事,又如何能安心在这处饮酒?
“你寻到那小和尚了吗?”但蒙梁却依然我行我素,又独自饮下一杯清酒之后,问出了一个与此情此景没有半点干系的问题。
徐寒死死的盯着蒙梁,嘴里应道:“没有。”
蒙梁继续饮酒,嘴里追问道:“那下一步呢?你要如何做?”
“师兄真的要关心这事?”徐寒沉眸问道。
蒙梁似乎已经有些醉意了,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寒:“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怎么,在你眼中蒙某人连个匹夫都算不上吗?”
徐寒沉默了一小会,然后索性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朝着蒙梁一敬,言道:“既然师兄心怀天下,师弟自然不会阻拦。”
“森罗殿的力量师兄想必也看到了,我前几日收到了消息,说是森罗殿中的大人物们寻到了一种不需要凶剑亦能降服妖君的办法,我方才放下了寻找广林鬼的事情,赶往陈国。”
“而想要对付森罗殿,仙人以下的战力能起到的作用可谓微乎其微,所以放眼陈国我们能用到的人手无非便是师兄的另一位师父离山剑宗的衍剑仙,以及...已经修成仙人的陈玄机...”说道这处,徐寒有意的顿了顿,他的目光一直注视这蒙梁,却并未发现在听闻这个名字后对方的脸上又半分的变化。徐寒只能继续言道:“但陈玄机背负着陈国的气运,他若是战死,后患无穷...所以能对我们有所帮助的唯有衍剑仙...”
听到这里,蒙梁点了点头:“但这样算来,咱们依然是势单力薄,螳臂当车。”
徐寒却笑了起来,他言道:“无论是你我还是衍剑仙,都只是这场大战的帮手,真正的主力可不是我们。”
蒙梁一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未有多问,反而言道:“看样子这说服师父的事情就得交给我来做了。”
“能者多劳,自然只有劳烦师兄了。”徐寒举杯言道。
“不若这样,我帮你搞定我那位师父,你也帮我做一件事情,若是你做成了此事,我尚且还有把握为你再寻两位仙人前来助阵。”蒙梁眉头一挑,朝着徐寒挤眉弄眼了起来。
徐寒却是想不到陈国境内还能有哪一位仙人境的修士可以动员,但他也了解蒙梁在这样的大事上面想来是不会儿戏的。故而他也未有询问蒙梁口中那两位助战的仙人究竟是谁,而是直接了当的言道:“师兄想要师弟做什么,直言便是。”
蒙梁又仰头饮下了一杯清酒,言道:“玄机以我被囚禁为要挟逼迫明日子鱼与他完婚,子鱼就范,但楚仇离那群人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见子鱼如此,我估摸着他们决计不会见死不救,明日他们必定会动手解救子鱼,所以我想...”
徐寒闻言心头暗笑:自己这师兄到底还是憋不住,原来想着的是劫亲这般轰动的戏码。
他当然乐见其成,故而还不待蒙梁说完,便接过了话茬言道:“师兄放心,明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子鱼便与人拜不了堂。”
本以为说完这话,蒙梁自会千恩万谢,可却不想,蒙梁却在那时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言道。
“我想让你做的是拦住他们...”
“让这场亲事可以如期举行。”
第八十七章 迎亲
“哎呀!宁兄你就冷静一点吧!你这样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金陵的秦王府中,此刻乱做了一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楚仇离如老树盘根一般抱住了宁竹芒的大腿,嘴里这般说着,眼睛却不断朝着一旁的宋月明递着眼色。
宋月明会意了过来,他轻轻拍了拍身旁夏紫川怀里的孩童的脑袋,这才迈步而出,走到了宁竹芒的跟前:“掌教,还是稍安勿躁,此事急不得。”
宁竹芒抬头看了宋月明一眼,却言道:“我知诸君好意,但当年我已有负月牙,若是在让子鱼身陷囹圄,九泉之下我当不知如何面对她们母女!”
“子鱼姐姐之前是为就蒙大哥而入的宫,却忽然应允了这门婚事,会不会是对方以蒙大哥的性命做饵方才逼迫子鱼就范的。”这时,抱着孩子的夏紫川也上前一步,于那时轻声言道。
“蒙大哥可是已经修成了仙人,还有那把凶剑孽龙在手,陈玄机能够将他擒住,其修为岂不远在我等之上?”苏慕安也在那时接过了话茬,皱着眉头说道。
“那又如何?宁某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我又何惜一死?”宁竹芒显然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当下语调也变得高亢了几分。
“掌教大人的心情我们自然理解,子鱼同样是我们的朋友,难不成掌教以为我们也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吗?”宋月明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劝解道:“如今子鱼身处何地我们都不清楚,想要救她,最好的办法便是等到明日那迎亲的队伍进宫之前将之劫下!”
宁竹芒闻言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在那时一滞。
趴在地上抱着宁竹芒大腿的楚仇离见此状知道宁竹芒不会再乱来,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也站起了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明日寅时咱们就偷偷从这秦王府中潜出去,埋伏在长乐宫门口,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还没有来得及与你言说,你便...”楚仇离上气不接下气的言道,显然以他的本事想要拉住宁竹芒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若是如此,得罪了陈玄机,你们又当...”宁竹芒倒是了解诸人的性子,但在内心深处却并不愿意诸人与他一同冒险。毕竟如今天下的局势乱作一团,这陈国可算得最后一处安静之地。
“逃便是了,这天下还有哪处我们没有去过?管他上天入地,咱们都不怕!”楚仇离抹了抹鼻子,少见的显露出了几分英雄气概。
诸人也在那时纷纷应和。
宁竹芒见状顿时无言,只能是由衷的朝着诸人道了一声谢。
眼看着众人众志成城,但一旁的李末鼎父子却是心思复杂,大夏可还指着陈国出兵夹击那三州之地的余孽,可若是真的闹出这样的祸端,无论他们参与与否,估摸着那位皇帝陛下都会迁怒于他们。可是作为外人,他们却又着实寻不到劝阻的立场,只能是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
父子二人想着这些,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苦色,此刻他们大抵都在想着若是能有什么人能拦下他们那便好了...
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缘故。
一行人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然也就都没有了歇息的意思。
此行无论成功与否,一旦做了便必然招来陈国朝廷的怒火,一行人也做好了打算,安排好刘笙宁竹芒等人负责劫走这送亲队伍,另一批人则同时趁着还未东窗事发而由苏慕安楚仇离带着偷偷离开金陵,寻到一处隐蔽之地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场面有些嘈杂,但好歹也将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几乎就差等到寅时的这道东风一起,诸人便可各司其职,开始这场浩浩荡荡的劫亲计划。
很快,时间便到了丑时五刻,还有三刻中的光景,诸人便得开始行动。
他们各怀心事的坐在秦王府的大殿中,神情大抵都极为肃穆,饶是楚仇离到了这时亦无心玩笑。
吱呀。
但也就在这时,那殿门处忽的传来一声轻响,房门也就随即被人从外推开。
诸人的心头一震,看向那房门方向的目光也顿时警惕了起来,此刻夜深人静何人会来此?更何况这秦王府外重兵把守,也未有听到任何的通传,难不成是他们的计划被陈国朝廷的人察觉到了?想着这些,诸人也都纷纷将各自的手按在了那各自的刀剑之上,只要稍有不妥,他们便会悍然出手。
只是从那门缝中走出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甲士,而是一只神情慵懒的黑猫,它迈着步子走入其中,琥珀色的眸子带着疑惑在诸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发出一声长唤:“喵呜?”
诸人还在发愣,但与徐寒关系最为亲密的楚仇离却忽的醒悟了过来,他几乎跳了起来,在那时嚷嚷道:“是小寒!”
这话出口,诸人顿时反应了过来,喜色都在那一刻漫上了诸人的眉梢不知从何时开始,徐寒在诸人的心底已然成为了主心骨一般的存在,这样的麻烦若是徐寒也在,他们自然会安心不少。
而事实也确实未有让他们失望。
房门继续被推开,徐寒十九一行人也果真在那时出现在了诸人的眼前。
徐寒朝着诸人微微拱手,笑着言道:“诸位,好久不见。”
回过神来的诸人自然是纷纷朝着徐寒行礼,紧接着诸如楚仇离苏慕安这些不在乎礼节之人更是直直的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徐寒颇为无奈,但还是赶在诸人炸开锅前,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
他自己却看向宁竹芒,言道:“子鱼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宁掌教可愿借一步说话?”
宁竹芒深知徐寒与方子鱼的交情,自然不疑有他,闻言时便点了点头,言道:“好。”
二人便在那时迈步出了房门,只留下一群人不明所以,相互对望。
......
“陛下,别来无恙。”房间中的诸人疑惑于徐寒此举,宋月明却独自走到了秦可卿的跟前,朝着她拱手言道。
大抵是这个称呼太久未有被人提起,秦可卿也是愣了愣,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她笑道:“做皇帝本就非我愿,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大周已经灭国,宋师兄还是唤我可卿吧。”
宋月明自然也不会在此时上多做坚持,在那时同样笑道:“如此也可,毕竟送某人也喜欢可卿师妹多过那南景皇帝。”
二人相似一笑,经过了多番变故,当初玲珑阁中的两个不起眼的弟子能活到今日,在经历了诸多变故后,还能以同辈相称,这已是幸事。
秦可卿也被宋月明此举感染,一扫今日来的阴霾,反问道:“小徐来呢?”
宋月明闻言,便赶忙将一旁抱着孩子的夏紫川引荐了过来,三人围绕着孩童谈论着些家长里短,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而另一边,苏慕安也走到了十九的身旁,他看着低头皱眉的小十九,好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说着苏慕安还毫不避讳的指向了站在十九身边的周渊,周渊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摇头的说道:小爷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这一路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小祖宗。”
在苏慕安这尊小煞星面前,周渊却是不敢又半点身为十九师父的排场。但好在十九倒是颇为维护周渊,在那时一把拍下了苏慕安指向周渊的手,嘴里不满的言道:“不准欺负我师父!”
苏慕安倒是想要与十九说清楚,这周渊是一个冒牌货的事实,但转念又想到了之前几次言说都无疾而终,反倒平添不愉快,索性他便收起了这心思,转而问道:“那你怎么一脸的不开心?”
十九没好气的白了苏慕安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徐寒领着宁竹芒离去的方向,方才言道:“等会你就明白了!”
苏慕安闻言还在疑惑,但就在这时,离去的宁竹芒与徐寒回到了房间,所有人都在那时看向二人,于他们看来,徐寒决计不会放任此事不管,而以他那狡猾的性子,想来应当能想出一个更加妥善的办法。因此,诸人的目光之中在那时也隐隐带着一丝期许。
而就是在这样期许的目光下,宁竹芒缓缓的张开了嘴,言道:“诸位好意宁某心领了。”
“但方才我好生思量过了,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女既然心系玄机,那便遂了她的心意吧...”
......
与大周的习俗不同,陈国婚宴有两场,一场都放在午晌,一场放在傍晚。
早上辰时之前便得将新娘从婆家接来,赶在午时到来前,将新娘送入男方家中,由随行的丫环或者媒婆看着,男女双方不能有半点接触,直到中午的午宴新郎官谢过祝贺的贺客,晚上贺客再到,这次便是有客人们恭贺新郎,新郎受了贺,这才能带着宾客们的祝贺去迎来等候多时的新娘,这叫喜请,意同喜庆。
金陵城中欢天喜地,无论是真心拥戴陈玄机的百姓还是单纯的图个热闹,见个稀奇的百姓都在这时将金陵城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帝王家的婚事自然不同于寻常百姓,这得彰显帝王家的威仪。故而带着陈国未来皇后的队伍,在走出皇宫后,便开始在金陵城的街道上巡游。
百姓们当然是死命的踮着脚,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前挤,试图透过那华贵的轿子看清那位皇后陛下的容貌。虽然这样的做法都并无任何成效,但这些百姓却也都对此乐此不疲。
“皇后陛下千岁!”
“皇上万岁!”
耳畔不断的传来百姓们这样的高呼,但坐在那八抬大轿中的方子鱼却并无半点喜色可言。
嫁给陈玄机这曾是方子鱼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不止一次的暗暗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她也为此设想过许许多多的情节,有的荒诞不经,有的轰轰烈烈,但无论如何她都未有想过她会如此嫁给陈玄机,更未想过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的心中并无半点的喜悦可言。
她沉默的坐在了轿子中,轿子在前进的过程中轻微的摇晃,她的身子也随着摇晃。
忽然,沉默的方子鱼像是想到了什么,脑袋抬了起来,然后她轻轻的撩开轿子前的幔布,露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她的脑袋贴了上去,眼睛顺着那道缝隙看向轿外。
她看着两侧道路上那拥挤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那热切的笑意,却并未受到这样喜悦的感染,反倒是随着她的目光在这些百姓的身上一一扫过,她脸上的神情便一息落寞过一息。最后,她更是脸上露出怒色,颇有些气恼的坐回了身子,嘴里嘟囔道:“就没一个人想着来劫亲救我的吗?”
“亲爹亲爹靠不住,师兄靠不住,小慕安...哼!亏我还天天给你买糖葫芦!想不到你也靠不住!”
方子鱼不满的说罢这番话,似乎对于自己被人遗忘这件事情极为在意一般,可是这样的愤慨在她的脸上并未持续多久的时间便忽的烟消云散。她再次低下了头,喃喃言道:“这样也好,免得再惹出祸端...”
带着这样的释然,方子鱼也算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就在这时,前行的队伍却忽的停了下来,隐隐约约有吵闹声与喝骂声传来,方子鱼一愣,暗道莫不是那群没良心的终于想明白了要来救姑奶奶?
为此她赶忙打开了轿子前的幔布,循声看去,见着的却是前方开路的军官似乎在喝骂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心头微微失望之下,方子鱼还是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军官闻言不敢怠慢,赶忙快步来到方子鱼的跟前,低着头轻声言道:“禀告娘娘,几个不开眼的流民,想要乞食,拦住了去路。娘娘放心,在下这便叫人将他们扔到河里喂鱼,绝不让他们惊了娘娘的圣驾!”
说着那军官便要朝着身旁的甲士们传达命令,但是话还未有来得及出口。
“干什么!大周起了乱子,大夏也起了乱子,百姓们民不聊生断了活路,方才来咱们陈国寻条路子,怎么这都容不下吗?”方子鱼高声怒斥道。
那军官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曲意讨好反倒招来了方子鱼的怒骂,他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当如何回应。
“谁都有过不去的时候,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更何况你身为朝廷的命官,朝廷要你来不是欺压百姓而是要你救助百姓。去,每人给安排一顿饭食,在找人看看能不能在金陵给他们安排一个营生!”方子鱼一心被人遗忘的怒气尚且无处发泄,这时寻到了由头,自然是对着那军官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
那军官也是运气太差,撞到了这样的事情,他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小声的言道:“娘娘不是小的刻薄,这些日子好多的流民都涌到了咱们金陵城,你现在给了这些流民们钱财,等会那些人听到消息,估摸着得一窝蜂的拦在娘娘的路上...”
这本是好心的提醒,但方子鱼却并不领情,当下便高声言道:“那就都给吧,难不成流民就不是我陈国的子民吗?难道还要看着他们饿死在金陵城吗?”
方子鱼的声音极大,所言之物更是一字不漏的传入了在场诸多百姓的耳中。
那军官顿时骑虎难下,他苦着脸色言道:“可是...咱们随行也未有带那么多钱财啊...若是再去宫里取,这一来一回万一耽搁了吉时...”
方子鱼见那军官面露苦色,也微微犯难,她在那时目光朝着四周一扫,周围的百姓虽然对于这位皇后娘娘好奇无比,但却也不敢直视她,纷纷低下了头。方子鱼不觉有他,再看了一圈后,忽的眼前一亮,她言道:“这好办!你去将我那嫁妆取来,纷发给这些流民即可!”
军官顿时脸色大变,他赶忙跪了下来:“小的不敢!这可是娘娘的嫁妆...”
“什么我的嫁妆,都是你家皇帝的!”方子鱼摆手言道。
她这话自然说的实情,这些东西都是陈玄机命人准备着撑场面的东西,确实没有一件是她准备的。但这话落在那些百姓耳中却变了味道,暗觉这位皇后娘娘平易近人,又仁慈爱民。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也不知是谁忽的高声言道,目睹了这一切的百姓亦都在那时纷纷跪下,朝着方子鱼高声言道,一时间这金陵城的街道上便响彻着这样的高呼,久久不绝...
......
而也在这时,长乐宫的深处,一头白发的陈玄机与身着黑衣的蒙梁相对而立。
“做得如何?”蒙梁似乎方才赶到,陈玄机见他到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出言问道。
“子鱼的性子你是清楚的,自然出乎预料的顺利。估摸着不久陈国上下的子民都会知道,他们有了一个爱民的好皇后。”蒙梁如此回应道。
陈玄机点了点头,又言道:“接下来你要去何处?”
蒙梁耸了耸肩膀:“去一趟离山,见一见师父,然后便要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陈玄机再次点了点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为何,未有出口,只能是在一阵沉默之后拱手言道:“那你保重。”
蒙梁一笑,不再多言,身子便在那时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这长乐宫中。
陈玄机看着那已然空无一物的身前,忽的叹了口气,喃喃言道:“我也该做些...你让我做的事情了...”
“舅舅...”
第八十八章 师父的师父
阿黄守在正门,刘笙坐在侧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秦王府的府邸被这一人一妖看守得密不透风,莫说是人,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
直到过了亥时,估摸着那皇宫中的大宴已经落入尾声,木已成舟,阿黄与刘笙方才在徐寒的授意下,收了警戒,放诸人自由行动。
除开李定贤父子这般与诸人立场不同对此暗暗庆幸之人,而剩下的诸人虽然对于此事抱有极大的困惑与不解,但在徐寒出面制止以及宁竹芒的改口下,他们也就没了坚持的理由。倒并非因为这边放弃了方子鱼,更多的却是出于对徐寒的信任,他们相信以徐寒的为人必然不会伤害方子鱼,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这样的信任乃是多年来与徐寒出生入死而培养起来的东西。
当然有些人与徐寒有这样的默契与信任,而有些人却并不见得有。
譬如此刻走在秦王府的后院中的小十九。
她紧皱着眉头,鼓着腮帮子一脸不忿的言道:“想不到徐大叔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府主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走在十九身旁的苏慕安辩解道。
“有什么道理也不能对子鱼阿姨见死不救吧!”十九跺了跺脚,很是不满的看向苏慕安。
苏慕安哑然,他对于此事确实也有不解,自然无法回答十九的质问。
十九以为苏慕安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在那时继续言道:“更何况,徐大叔自己还曾说过,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人生!现在倒好,他不就是那决定别人人生的人了吗?”
说道这处,十九脸上的神情愈发的愤慨,似乎在她的心底,徐寒已经被归类为十恶不赦之人了。
但苏慕安却在那时小心翼翼的纠正道:“可是...嫁给陈玄机似乎是子鱼姐姐自己的决定...”
这一次轮到十九哑然了。
不过被噎住的十九却没有之前苏慕安那般引颈受戮的自觉,她在那时憋红了双脸,然后跺了跺脚,大声嚷嚷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这话,十九便气冲冲的肚子一人离去。
可怜的小慕安愣在了原地,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实事求是之话,怎会惹得十九如此愤怒?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苏慕安满心的疑惑,他想着楚大叔一直自诩为最明白女儿心思之人,要不寻他问问?
抱着这样的念头,苏慕安踏上了求学楚仇离的邪门歪道。
......
而另一边,小十九不断嘟囔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警世名言,一路小跑,来到了这秦王府一处别院中。
大概也是意识到了周围的环境她并不熟悉,加上天色已暗,十九的心头泛起了嘀咕。她看了看身后,夜色笼罩下,来路已经变得晦暗不明,这让十九的心头不免有些惶恐。她暗骂了一句:“臭慕安也不知道来寻我!”
但说罢这话她却还是得壮着胆子,寻找回去的路。
可蒙克曾经在陈国也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他的府邸虽然比不得长乐宫,但也是这金陵城数一数二的深墙大院,十九无头苍蝇一般在这院落中窜了半晌,最后却不得不承认一个她不愿承认的事实她迷路了。
这时一件并不大,但又并不小的麻烦。
她只要运起浑身的气力,朝着天上喊上几嗓子,这府门中的那些修为不凡之人大抵都可循声赶到,带她走出这迷宫一般的府院,但...若是真的如此,发誓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十九大人却在院子里迷了路,传出去却又着实丢人得紧,想着这些小十九竟有些进退维谷。
但她毕竟才堪堪九岁,独处于这样的夜色中对于十九终究太过煎熬了一些。她蹲下了身子,也顾不得什么天下第一的颜面,便要朝着那大院方向高声求救。
“这点心性都没有,还学什么功夫。”但那话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她的身后便忽的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十九忽的愣在了原地,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豁然转头看向身后。
那里,一道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下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此刻正目光低沉的看着她。
但在那样严肃的目光下,十九却并未露出半分的畏惧之色,反倒是一扫之前的阴霾,兴奋的站起了身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那黑袍的跟前:“师父!你来了!”
显然相比于在苏慕安等人面前丢了颜面,十九更愿意选择被师父喝骂。
那黑袍见十九这番一脸笑意的模样,脸上堆起的厉色已然消融了几分,他叹了口气言道:“这般情形便可将你吓住,今后还有的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届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黑袍的话虽然还有训斥的味道,但却柔和不少。
十九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得心应手,她看出了自家师父并无心苛责于她,便在那时舔着脸笑道:“这不还有师父在吗!师父这么厉害,谁敢欺负十九啊!”
黑袍闻言,自然免不了又狠狠瞪了十九一眼,然后便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露出了其下那张与周渊生得并无任何区别的脸。
“这几日都在赶路,我未有督促你练功,你自己可有勤奋修行?”黑袍如此问道。
“自然自然。”十九忙不迭的点头,然后目光狐疑的在黑袍的身上来回扫动,嘴里好奇的问道:“师父好生奇怪,白日我问师父什么师父都装傻不言,到了晚上见我每次都得换上一身黑袍,师父不觉得麻烦吗?”
那黑袍又瞪了十九一眼,说道:“为师自有为师的打算,来练功!”
十九吐了吐舌头,倒也不敢真的去与黑袍顶嘴,这便在那黑袍的注视下,开始一板一眼的展示起这几日学会的功法。
但以往对修行之事极为上心的十九,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在黑袍的指导下施展了一个时辰的刀法后的十九,忽的泄气似的停了下来。
她一把扔下来手中的刀,有些懊恼的言道:“师父,今日十九不想练了。”
黑袍似乎看穿了十九的心思,他在那时不动声色的言道:“修行之道讲究的是持之以恒,若是仅凭一时兴起,成不了大器。”说着黑袍站起了身子,又摇头言道:“既然你如此没有耐性,那我亦教不了你。”
十九见自己那点小心思被自家师父识破,顿时慌了神,她赶忙拉住了作势就要离去的黑袍,一脸委屈的言道:“师父,十九也没说不学啊!只是...只是有些疑惑想要师父开解而已...”
“想说什么就明说。”黑袍言道。
“嘿嘿。”十九干笑了两声,也暗暗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自家师父面前显得太过粗劣了一些,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索性直言道:“师父知道的,十九之前只是一个大夏边境的小乞儿,是师父寻到了十九,说要教十九功夫...”
“十九过多了苦日子,想着更师父学了功夫,便可以不再过那样的日子,便可以做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十九说到这里,脑袋渐渐低了下来:“可是,后来我认识了徐大叔他们。徐大叔师父是知道的,那么厉害,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可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他还是要做一些连我都觉得不该做的事情?”
“你是说方子鱼的婚事吧?”黑袍瞟了一眼十九,一语便洞穿了小孩子的心思。
“嗯,十九想不明白,明明徐大叔已经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不能活得开心一些,那既然无论怎样都会这样或者那样的烦恼,那我们又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的修炼...”十九困惑的说道,她眉头紧紧的皱起,那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让人既觉好笑,又觉有些心疼。
黑袍伸出手摸了摸十九的脑袋,也在那时于十九的身旁坐了下来。
他抬起了头看向夜空,金陵还未受到那龙气散去的影响,天际星光璀璨,星辉如流水倾泻。
黑袍喃喃言道:“其实这时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就像当你还是个乞儿的时候,你每日都得为自己的一日三餐而烦恼,似乎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了。”
“但现在呢?你早已不是乞儿,也不用为了一顿口粮发愁,可你同样也不快乐。为什么?因为有太多你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太多你做不到的事情。”
“人的苦恼与地位、身份、修为都没有关系,其实所有的苦恼加在一起,无非只是一点...”
“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便是所有苦恼的根源。”
十九听得似懂非懂,她侧头看向黑袍,好奇的问道:“即使是徐大叔那么强的人,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还不能。”黑袍摇了摇头。
“师父也不行吗?”十九又问道。
黑袍露出了苦笑,但还是摇了摇头:“也还不能。”
十九顿时有些泄气,她言道:“既然怎么都不能摆脱这样的烦恼,那我这么努力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黑袍又摸了摸十九的脑袋言道:“那你就是不能了。”
十九泛起了迷糊:“这有区别吗?”
“当然。”黑袍笑道:“不能便是没有希望,还不能却代表只是现在不可以,却不代表永远不行。”
“人嘛,就是要不断的尝试,不断的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周而复始,直到成功又或者死亡,这才不枉一生。”
“十九当然也要这样,因为无论努力与否你都得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烦恼,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试着看一看自己能否撑到希望到来的那一天呢?”
黑袍的语调极为温和,十九虽然依然不能太过透彻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却多少懂得了一些。
“师父说什么十九便做什么,十九相信师父。”小家伙还不适时宜的拍了拍黑袍的马屁。
“机灵鬼。”黑袍笑骂道。
“嘿嘿。”十九也笑了起来,但却又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师父懂得真多,是因为看过很多书吗?十九就从来不喜欢看书,觉得那东西无趣得很。”
“师父也不看书,只是活得久了,见得便多了。再加上师父的师父教给我的东西,所以就懂得也多了。”
“师父也有师父?”
“当然。”
“那他叫什么名字?”
“你叫十九,师父是十八,师父的师父当然就是十七。”
“那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呢?”
“十六...”
“那这么算下来,有好多个师父,那所有师父的师父呢?他叫什么?”
黑袍的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愣了好一会光景之后,方才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眼。
“元。”
第八十九章 本分
宫门中的喧嚣渐渐停歇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帝王大婚,百官庆贺,自然的花去些时间。
坐在宫闱深处的帝王寝宫中的方子鱼对于耳畔传来的喧哗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低着脑袋沉默不语,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木讷,目光空洞。
忽的,宫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方子鱼的身子微微一震,盖头下的凤冠吊坠因为这样的颤抖而相互碰撞,发出些许轻响。
方子鱼知道,这是她的夫君到了。
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郎君,但现在她却没有半点夙愿达成时应有的满足与兴奋,她只是有些苦涩,亦有些即将完成某些重要的事情后的解脱感。
吱呀。
伴随着这样的心思,房门处出来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有人迈步而入。
虽然在此之前对于这一刻,方子鱼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但在那脚步声渐渐靠近时,方子鱼还是免不了生出一种如坐针毡一般的不适感。
“你们出去吧。”耳畔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是。”房间中响起侍女们恭敬的回应,然后又是一阵小碎步声,伴随着房门被关闭时发出的轻响,这些事物接二连三的响彻于方子鱼的耳畔。
随着那声轻响落下,方子鱼知道,这诺大的寝宫中只余下了她与他...
方子鱼的心跳加快了些,虽然她低着头,虽然她盖着盖头,但她依然能够感受一只手正不断的朝着她伸来,越来越近...
方子鱼的手也在那时伸出,赶在那只手扯开她头上的盖头前,将那只手摁住。
“怎么都已到了这一步反悔就太晚了吧?”耳畔响起了陈玄机戏谑的声音。
方子鱼皱了皱眉头,这般轻佻之言与她印象中的陈玄机着实大相径庭。她压下了自己心底不知为何于那一刻涌出的不满,沉声言道:“你的诺言兑现了吗?”
陈玄机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方子鱼话中所指。
“你的夫君就在你的面前,有道是**一刻值千金,这个时候再提另外的男人是否太煞风景了些?”陈玄机挑眉问道,然后那只本已停下的手在那时竟再次上前,似乎想要强行掀开方子鱼的盖头。
方子鱼也知道如今的陈玄机已是仙人之躯,若是他真的强行要对她做些什么,她是绝无反抗的余地的。她的心头一惊,也顾不得其他,在那时赶忙退去一步,避开了陈玄机手。而后一把长剑便在那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上,同时被她按在了自己的颈项上。
她厉声言道:“陈玄机!你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连我这女子都要欺骗吗?”
只是,这话虽然说得狠厉,但陈玄机却不难捕捉到她语调中那轻微的颤音。
他笑眯眯的看着那裹着盖头的女子,笑道:“你已经到了愿意为了他而死的地步了吗?”
方子鱼闻言,心头莫名的一震,她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陈玄机的身子却豁然动了起来,他以快得出奇的速度来到了方子鱼的跟前,一只手屈指一点,方子鱼握剑的手掌便一震剧痛,长剑脱落,陈玄机趁势上前,另一只手轻轻的一撩,便将方子鱼头上那大红盖头扬起。
哐当。
长剑落地,大红的盖头飘落。
头戴凤冠的方子鱼满脸的惊骇,又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那位白发男人他的速度着实太快了一些,方子鱼即使早有防备,但在那样的速度面前,她甚至还来不及运集周身的内力,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
做到这一步的陈玄机并未有再进一步,他停了下来,立在了原地上下打量起了此刻的方子鱼。
她穿着一袭绣着金线的红袍,头上扎着华贵的凤冠,双眸瞪得浑圆,两颊不知是腮红还是真的太过愤怒分红彤彤的宛如熟透了的苹果。
坦白的说,方子鱼的个子娇小,这样的华贵装束落在她的身上其实有那么一些不太合身,或者说与她气质相左。但却说不上怪异或者难堪,反倒是让此刻的方子鱼显得更加的娇憨可人。
“你真好看。”陈玄机矗立良久,最后嘴里喃喃的蹦出了这样一句略显唐突的辞藻。
方子鱼大抵也未有想到如今的陈玄机已经轻浮到了这般地步,她回过了神来,冷下了目光言道:“如今你修为通天,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拿我如何,我自会如你所愿。但请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若是你真的对蒙梁有何不利之举,...”
“你当何如?”陈玄机反问道。
方子鱼在这时也算是终于收起了对于陈玄机那最后一抹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咬了牙,双手握拳,指节泛白:“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是不现在杀了我,以后但凡有半点机会,我亦会与你以命相搏!”
陈玄机闻言微微一顿,然后他脸上的神情忽的张狂了起来,他开始放声大笑。
“好!好得很!”
“如今你心里满满的都是蒙梁,那你可曾想过陈玄机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
方子鱼顿时沉默了下来,她确实不知当如何以对。
“你可曾问过我为何要取那女人为妻?”陈玄机的情绪愈发的激动,他开始迈步走向方子鱼。
或许是那身为仙人的威压着实太过骇人,又或许是她内心在陈玄机质问下某些防线出现了溃败。她开始后退...
“你可曾想过在这长乐宫中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可曾知晓那蒙家又对我做了什么?”
陈玄机不断的质问,方子鱼不断的后退。
终于,她退到了床沿处,她的身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大红色的床榻上。
陈玄机的身子顺势也压了上来,在方子鱼慌乱的目光下,陈玄机的脸停留在了距离方子鱼的脸蛋不过半寸之地。
他看着方子鱼,良久。
他眸中的怒火在抵挡了顶点之后忽的渐渐散去。
他张开了嘴,在她的唇边言道:“你从未想过。”
说罢这话,陈玄机豁然站了起来,他转过了身子,迈着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他白色长袍与那白色的长发飘扬,一道声音也在方子鱼回过神来之际传到了她的耳边。
“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我会放了蒙梁的。”
第九十章 镜花水月
第二日清晨,金陵城中下起了小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群人踏着地面铺就的薄雪,走到了秦王府的门口。
徐寒朝着诸人拱了拱手,言道:“今日午晌过后,想来那陈国皇帝便会召集诸君,共商大事。”
“徐某对于军国大事,所知甚少,不敢妄言,但有一点却要提醒王爷。”徐寒说道这处,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李末鼎父子。
父子二人一愣,赶忙朝着徐寒回礼,嘴里恭敬言道:“阁主大人请讲。”
“我收到消息,三月之后,也就是今年年末,亡楚会倾全国之力进军大渊山,届时大夏隆州三地必然内部空虚,若是王爷想要收复失地,此时无疑是最佳时机。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三州之地中的圣子圣兵也足以让寻常大军头痛,更何况还有那些立场不明的各个宗门仙人。王爷若是要做此事就得做得快、准、狠。”
“若是一旦此事成功,大夏夺回了失地,徐某人这里便有一道不情之请,万望王爷应允。”
“嗯?”李末鼎闻言一顿,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言道:“此番南下之行多亏有徐阁主相护,徐阁主于我大夏有中兴扶龙之功,若有所求,但讲无妨。”
李末鼎也从这徐寒的一番讲述中闻出了味道,只要他们能得到陈国皇帝的应允,那胜算便会大出数倍。因此,这几日的担心在这时也缓解了不少,语气中亦少见的多出了一份豪迈。
“夺回失地后,望王爷倾全国可用之兵,屯兵辽州,若我等事成,便挥兵南下直取剑龙关,为天下苍生剿除这妖邪霍乱,而若是徐某事败,那便请王爷死守辽州,亦为天上苍生守住这最后一道净土!”
徐寒神情肃穆的说完了这番话,李末鼎在那时亦是心头一震,他知道徐寒所言并无半点可以夸大的成分,如今大周境内的状况他也曾目睹过其中一二。这森罗殿已经不再是任何国家任何人的事情,而是关于整个世界,关于这方天地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为此,李末鼎重重的朝着徐寒点了点头言道:“阁主放心,我大夏谨记阁主之恩,大夏三万万百姓亦绝不负阁主今日所言!”
徐寒同样点头道谢,然后这又转头看向诸人,言道:“这里的事情便有劳诸君了。”
小十九侧过了脑袋,显然还在生气;秦可卿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随着宋月明等人一般朝着徐寒道别;唯有苏慕安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不解的看着徐寒问道:“府主大人为何不带上我,我可是大人的亲卫啊!”
当初遇见苏慕安时这个小家伙正流落街头,加上又是那一根筋的性子,不愿意吃徐寒白给的食物,最后徐寒无奈只能假言让他做了自己的亲卫方才让苏慕安这孩子心安理得的跟随了徐寒。
可过去了这么久的光景,当初的一句戏言苏慕安却始终记在心头,甚至处处都以这样的身份要求自己。
徐寒在听闻此言后,看着那一脸认真的苏慕安,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苏慕安的脑袋言道:“你当然是我的亲卫,但是你的修为还差上一些,这样吧,你好好修行,什么时候修成了仙人,便什么时候再回来做我的亲卫,这个位置我给你一直留着。”
苏慕安脸上的神情在那时落寞了几分,他知道徐寒所言无差,如今以他的修为不给徐寒拖后腿,让徐寒来保护他便是万幸,更不提如何保护徐寒了。
不过他的性子到也并非一蹶不振之人,很快他便恢复了过来,朝着徐寒挥了挥拳头,言道:“好!府主大人等着,我一定会在三个月内修成仙人的!”
苏慕安今年才十四岁,便有大衍境的修为,若是三个月内他真能修成仙人,那便也才十五岁不到,亘古以来可从未有过这般年轻的仙人。徐寒对此自然不保任何的希望,但却也不会去打击男孩心底的决意,只是笑道:“好,那我等你。”
苏慕安也点了点头,不再纠缠徐寒。而徐寒在这时终于得了空闲,转头看向另一侧。
那里,刘笙正抱着双眼通红刘茉又耐心的与刘箫说着些什么,大抵便是一些交代刘箫要照顾好妹妹的话,看那模样倒还真有几分好兄长的甲士。
徐寒在那时微微一笑,刘笙虽然还未找回自己的记忆,但看这模样似乎已经接受了刘箫与刘茉,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刘笙在那时似乎也感受到了徐寒的目光,他朝着徐寒一笑,然后站起了身子,将怀中的刘茉交到了刘箫手中,然后便迈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
“不再多说会?”徐寒笑道。
“不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刘笙回应道。
二人在那时相视一笑,然后再次转身朝着诸人拱手,随即便一同转身,周身气机一荡,身形便在那时消失在了诸人眼中。
......
“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放任方子鱼嫁给陈玄机吗?”奔走在金陵城外的官道上,刘笙转头看向徐寒问道。
徐寒的头上蹲着玄儿,肩上站着阿黄,只有嗷呜一个劲的在他身后狂奔,似乎要使出浑身的气力方才跟上徐寒与刘笙的步伐。
闻言的徐寒转头看向刘笙,耸了耸肩膀 言道:“我也不知道。”
刘笙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相信徐寒会如此草率的便将方子鱼置于那般的境地。
徐寒似乎看出了刘笙的疑惑,他问道:“既然你也在担心子鱼,那为何我提出此事后,你未有反对?”
刘笙倒是未有去细想徐寒为何会有此问,他极为坦率的回答道:“我觉得你比我更在乎那个女孩,所以既然你都愿意如此做,那想必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不会受到伤害。”
徐寒闻言一笑,他又耸了耸肩膀,随即说道:“我亦是这么想的。”
这句回答多少显得有些没头没尾,刘笙自然亦是不明所以,但还不待他发问,徐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有一个比我更在乎她的人给了我这样的任务,我同样相信他不会对子鱼不利,所以便应了下来。”
刘笙听到此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不禁看向徐寒问道:“他不是被陈玄机囚禁了吗?”
徐寒摇头不语。
刘笙再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徐寒转头看向南方那座名为离山的雄峰,不确定的言道:“做说客吧。”
......
“阿嚏!”坐在离山之巅的鸿雁府中,蒙梁不知为何忽的打了个阿嚏。
虽然这对于如今已经身为仙人的蒙梁来说是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但现在的他却也未有将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看向自己身前那位正在端茶慢饮的老人。他一脸严肃的问道:“这么说来,师父是不打算帮我了吗?”
“离山一共六千五百二十六人。剑仙一人,大衍境修士十八人,离尘五百九十七人,余下不表,这般人数,去了又能做什么?送死吗?”老人慢悠悠的喝着茶水,不咸不淡的回应着蒙梁的问题。
蒙梁皱起了眉头,本以为说动这位衍剑仙会是最为简单的一件事情,甚至在徐寒一开始的计划中,眼前这个老人几乎是默认加入他们的,却不想这方才开始的第一步,蒙梁便吃了一个闭门羹。
蒙大少爷自然不会就此放弃,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言道:“师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比我更清楚,为何此刻却在这般大是大非面前反而糊涂了呢?”
“糊涂?”老人闻言站起了身子,他淡淡的瞟了蒙梁一眼,然后踱步言道:“我可不糊涂,你们要跟那森罗殿作对,森罗殿要杀妖君, 而且还是在没用凶剑坐镇的前提下要杀妖君,那得如何强大的力量方才可以做到?”
“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知道就凭你和那小子,跟森罗殿斗亦都是螳臂当车。我就是不糊涂,方才知道跟你们一起去做这事,才是真的糊涂!”
蒙梁闻言顿时脸色难看,他既无法反驳老人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言辞,同时亦对老人此刻的态度感到心寒。但他仍不愿意就此放弃,故而又言道:“师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就是死守离山两不相帮,那森罗殿得了妖君精血下一步便是要侵吞整个天下,届时离山又当身处何地?”
老人脸上的厉色在那时消减了几分,他低下了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言道:“这乱世人如浮萍,命如草芥,今日得一日安稳,便是一日安稳,想那么远又有何用?”
“便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吧...”
说罢老人似乎在那一瞬间也苍老了不少,他颤颤巍巍的迈着步子就要离去。
蒙梁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他自小大半时间都跟随着这老人修行剑道,在他的心中衍千秋虽然有时候古板刻薄了些,但也远不至于贪生怕死,可今日衍千秋的表现却着实出乎了蒙梁的预料。
“师父!那岳剑仙在何处?我有话要与他言说?”蒙梁的声音在衍千秋就要迈步走出那房门之前响了起来。
蒙梁曾与徐寒说过,除开衍千秋他还会为徐寒找来两位仙人助阵,这其中一人便是与衍千秋齐名的大周天斗城剑仙岳扶摇。
大周沦陷之后,岳扶摇带着天斗城中百姓也逃亡了陈国,寄住在这离山上。不知为何,离山上对于这个消息秘而不宣,蒙梁也是在回到陈国时先来了一趟离山,碰巧撞见了此事,方才知晓岳扶摇也在这离山上。
“你想说服岳剑仙?”衍千秋离去的步伐微微一顿,然后便再次迈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房门,而衍千秋的声音也在那时于蒙梁的耳畔响起:“走吧,没有人会陪你去送死的。”
......
“他走了吗?”离山半山腰一处不起眼的别院中,一身白衣的老人看着走入院门的衍千秋,沉声问道。
“嗯。”衍千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看那一脸肃然的模样,几乎已经将心头的不郁写在了脸上。
白衣老人似乎看出了衍千秋的异样,他微微一笑,竟是揶揄言道:“怎么?在自家弟子面前丢了颜面?”
“哼!”衍千秋冷哼一声言道:“小兔崽子以为修成了仙人就可以对老夫指手画脚,他懂个屁!”
衍千秋尽可能想要表现出自己对蒙梁的不屑,但越是如此反倒越是让人觉得他对于蒙梁的看法极为在意。一旁的白衣老者自然也看出了衍千秋这点“欲语还羞”的小心思,却并不点破,只是连连应是。
衍千秋狠狠的瞪了这与他年岁一般的老头一眼,又言道:“他怎么样了?”
那白衣老者闻言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之色,肃然回应道:“并不客观。”
“带我看看。”衍千秋闻言脸色一沉,随即言道。
白衣老者倒也并不拖拉,当下点了点头领着衍千秋便走入了那别院的里屋中。
二人在那并算不得繁琐的长廊里穿行了一阵,然后来到了一处厢房的房门前,白衣老者在那时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那房门打开。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终于来了。”一位二十岁上下生得俊美无比的和尚似乎已经等待许久,二人推门的一刹那,早已立在门口处的那和尚便第一时间朝着二人行了一道佛礼。
白衣老人见了此人,身子明显一震,他不禁高声问道:“你是谁?”
“施主不认得我了吗?”那和尚却不急不恼,甚是从容的反问道。
老人一愣,他又上下的打量了那和尚一番,便觉眼熟得很,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惊骇了起来:“是你?你怎会短短几日光景便变成了这番模样?”
“皮肉之相都是外物,施主何必挂怀?”那和尚轻声说道,而后话锋一转又言道:“今日施主既然来寻我,我便也省去一桩麻烦,贫僧过几日便得与二位辞行,二位这些时日以来的照顾,贫僧铭记于心,但恐无以为报。”
衍千秋与白衣老者闻言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无暇去关心俊美和尚的变化,而是赶忙问道:“你要去何处?”
俊美和尚在那时朝着二人再施了一道佛礼,轻声言道:“渡当年未渡之人,了当年未了之果。”
“圣僧不可!你若是前去岂不正中了那人的下怀,不若静待其变,将那人缓缓吞噬,方才是为稳妥之策。”衍千秋赶忙言道,试图打消这和尚如此冒进的念头。
“不了。”和尚再次摇头,说道:“我可以等,但她等不了了。”
衍千秋二人闻言又是一愣,可在那时那和尚却缓缓的转过了身子,顺着那道缝隙,二人却是看清了和尚背后屋中的情形...
那里一个赤着双脚的女孩正抱膝低头蹲坐在房间的角落。
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方才被人从湖中打捞出了一般,而最可怕的是,她的身子一阵忽隐忽现,就像是一道烛火,燃了一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忽明忽暗...
第九十一章 万灵皆牛羊
陈国下起了雪,大周也下起了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夹在二国之间的大渊山亦下着雪。
三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徐寒与刘笙终于在这场大雪之中抵达了这处。
徐寒并不愿意多想,可当他抬头看着那与暴雪肆虐的世界截然不同,甚至盎然如春山顶,心头却终究不免浮现出多年前,他与那个老人跋涉这座奇峰的情景。
他记得真切,那一天,似乎也下着这样的雪。
“走吧,怎么突然迈不动步了?”这时,耳畔响起了刘笙的声音,将徐寒从那纷乱的思绪中拉扯了回来。
徐寒看着刘笙笑了一下,言道:“你大抵并不明白去了这处意味着什么?”
刘笙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你与我说说便是,看能不能吓退我。”
徐寒脸上的笑容,在闻言之后化作了苦笑,言道:“你倒还是这性子。”
刘笙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好奇之色,他追问道:“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性子?”
徐寒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一时间难以回答。其实说到底他与刘笙的相处时日并不算多,廖廖几个月罢了,只是那时,两个孩童置身于充斥着黑暗与死亡的地牢,同样旺盛的求生欲驱使着他们走到了一切,相互取暖。
他们可以相互交付性命,可要真的说对彼此有多了解,徐寒一时也难以说清。
他的迟疑落在了刘笙的眼中,对方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他言道:“这确实不是一个太好的问题,想要知道自己是谁,只能靠自己。”
但刘笙这番宽慰的话,却让徐寒的心底不免涌出了些许愧疚,他不禁问道:“阿笙。你难道对于过去依然还是没有半点的记忆吗?”
以徐寒看来,那日刘笙离去时与刘箫兄妹的情形来看,刘笙似乎已经接受了那二人,徐寒以为刘笙多少记起了一些过往的片段。
这一次,换作刘笙的脸上在那时露出苦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莫说恢复记忆,我是一点关于过去的记忆都不曾有过,其实在剑道刘茉与刘箫之前,我也曾奢望过这两个你口中我的弟弟与妹妹能让我回忆起一些东西,但事实上是在我见到他们之时,我对于他们却感到陌生无比...”
徐寒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各处奔走,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状况,心头也不禁沉闷了几分。可念及之前他所见的状况,又觉不对,正要发问。
刘笙却抢在他发言之前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了,其实我对他们二人真的没有半点的记忆...”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思念与依赖。”说道这处,刘笙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我无法具体言说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我就是觉得我不能辜负他们的这份思念与依赖,所以我尽全力的去迎合他们。”
“嗯...大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逢场作戏吧。”
说到这里,刘笙再次停顿,他迟疑了一小会之后,方才言道:“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是否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刘笙,又或者只是借着他的躯壳重生的怪物而已...”
徐寒听到这处,不由得心头一震,他沉着目光看向刘笙,肃然的言道:“相信我,你就是刘笙,若是此行顺利,我们便可解决掉这最大的麻烦,到时候就是捅破了天我也要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
刘笙当然读得出此刻徐寒话里的决意,他释然一笑言道:“那你可就得好好的活下去了,言而无信可非君子所为。”
“自然。”徐寒亦笑道。
而说罢此言,二人便也放下了心思,在那时一起迈步朝着这大渊山的山巅飞奔而去。
......
长安,曾经的天策府,如今的圣王府中。
一身黑衣,脖间挂着一串渗人的白色念珠的俊美和尚,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立着的五位少年少女。
他们的年纪大抵都在十二三岁之间,但却并无这般年纪的孩童应有的朝气,反倒是一个个低头垂眉,脸色阴沉,甚至隐隐间周身透露出一股股渗人的寒意。此刻他们在那府门前一字排开,一动不动,宛如铁铸的雕塑。
“这些便是圣府如今能够产出最稳定的五尊圣王了。”名为黑山的干瘦修士在那时走到了黑衣和尚的身前,轻声言道。
“能活多久?”黑衣和尚看了他一眼问道。
黑山犹豫了一会,方才回应道:“若是保持这个状态,或可活个一年半载,但若是驱动圣力,长则一日,短则三四个时辰,必定被圣力摧毁肉身。”
“那可真是可惜啊。”黑衣和尚打量着那五位少男少女,不无遗憾的言道。但很快他便收起了这抹慈悲,而是朝着那几人高声问道:“我们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你们可愿意为我大楚献身。”
方才还神情呆滞犹如雕塑一般的几人在听闻此问时,脸上竟是瞬息便涌现出了狂热之色。他纷纷在那时跪下,朝着黑衣和尚回应道:“能为圣皇陛下战死,是我等的荣耀。”
“说得好!”黑衣和尚惨白的脸上浮出了一抹潮红,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但两颊处的潮红却在那时变得异常起来,他像是忽然喘不过气来了一般,开始不断的咳嗽,身子也有些摇晃。
另一侧身形巨大的阿蛮见状赶忙伸手想要扶住和尚,可却晚了一步,那和尚的身子一震,一口殷红的鲜血便自他的嘴里喷出,直直溅射在了身前那几位少男少女的脸上。可饶是如此那些少男少女就像是再次陷入了呆滞一般,脸上的神情竟是未有发生半分的变化。
“殿主!”干瘦的黑山显然也未有料到这番变故,他亦伸手扶住了黑衣和尚,另一只手放在了对方的手腕处开始探查他体内的状况,嘴里亦同时焦急的惊呼道:“你没事吧?”
但这个问题,方才问完他便沉默了下来。然后当他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黑衣和尚时,对上的是对方艰难却又坦然的笑容,和尚说道:“他来了。”
“嗯?”黑山显然不能完全理解和尚这句话里的意思,他干瘦的脸上吐出的眼珠子中在那一瞬写满了迷惑。
“李东君来了...”和尚少见的与他耐心的阐述着其中的就里:“镜花水月的幻象正在渐渐削弱,他越来越清醒,我便越来越虚弱,我快要死了。”
和尚还是原来那模样,但不知为何,随着他这番话说完,黑山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似乎就在这一瞬间衰老了许多。
“殿主不必忧心,陛下一定会想办法杀了那人,为陛下续命。”黑山试图用自己所知不多的辞藻宽慰眼前这个曾经被他奉为神?的男人,但显然这样的说辞并不管用。
他并未有想到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谁生谁死,而是二者本就一体...
和尚也无心去纠正对方这样的认识,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再次缓缓站起,然后看向眼前的五尊少男少女,言道:“我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容不得失败,他们...还不够。”
这话出口,黑山便又是一愣,他言道:“殿主,这每一尊圣王都有匹敌四劫甚至五劫仙人的实力...”
但这话还未说完便被和尚打断,黑衣和尚转头怒视着黑山,漆黑的瞳孔中似乎又烈焰燃起:“一个徐寒...一个蒙梁...皆负有半道真仙的本命剑气,即使天山的人在无法降临真身的情况下也不见得能拿他们如何,你觉得单凭这五人能够吗?”
黑山顿时迟疑,他有些不忍的言道:“大人,每一尊圣王都需要数万条孩童的洗礼方才能造出一尊,若是继续下去,我恐...”
和尚眸中的烈火在那时终于升腾而起,他神情癫狂的怒吼道:“飞不出囚笼的鸟,一万只还是一百只都没有区别!”
“我们要飞出去!飞出去!!”
黑山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未有见过如此失态的对方了,又或者说自他跟随他开始对方便始终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模样。他这样的失态让黑山有些恐惧,故而他终究不敢再说下去,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言道:“属下明白了。”
而于此之后,他便遣散了那还跪在面前少男少女,随后又朝着和尚告了声退,这便去继续和尚下达的命令。
而在他离去之后,黑衣和尚沉默的呆立在了原地好一会的光景,之后他忽的转头看向身旁的壮汉问道:“阿蛮,你觉得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问题对于身形高大,但脑子却并不太好使的壮汉来说显然太过复杂了一些,他困惑的挠了挠头,好一会之后方才言道:“若是不殿主为我开了灵智,我现在还是那南荒中一个跟野兽无异的蛮子,殿主于我再造之恩,自然是好人。”
“可我也杀了很多人。”和尚又言道。
但这个问题却丝毫没有难住壮汉,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应道:“他们哪里能算做人。”
和尚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是啊...”
“连自己究竟为何活在这世上都不明白的家伙,与圈养的牛羊何异?”
“如何又能算作人呢?”
第九十二章 妖君陆吾
大渊山的山巅,草木旺盛,林间不乏走兽穿行,天空亦不乏飞鸟翔驰。
哪怕是安稳的陈国这些日子也多少受到了大周与大夏之地龙气被噬的影响,冬天明显比以往更冷了一些。但这大渊山的山顶却好似一座与世隔绝世外桃源一般,仍他世外风雨摇曳,我自盎然如春。
“原来大渊山的顶上会是这番模样。”又是一日的跋涉,来到这大渊山山巅的刘笙举目四望,然后不免发出一声惊叹。
徐寒来了兴趣,转而看了刘笙一眼问道:“那你觉得这里应该是什么模样?”
刘笙想了想,倒也并无隐瞒,而是直言道:“寸草不生,万里枯木。”
在人族所存不多的关于妖族的记载中,妖似乎都被有意或者无意的刻画成了极端恐怖亦极端邪恶的存在。刘笙会对此抱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
就像是一个孤独走在漆黑长夜中的男人,当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一位同行者时,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能感觉到他与自己同样沉重有力的步伐。
于是他不可避免的对来者的身份开始进行猜想,碰巧的同行?偷窃的盗贼?抢劫的马匪?杀人为乐的恶徒...而这样的猜想也必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朝着越来越暗的深渊坠落。这是人的本能...
徐寒也曾这样认为过,所以他对于刘笙说辞并不感到半分的意外。但也因为饶是到了现在他对于妖族也所知甚少,自然无法去就这刘笙的看法,故而他在听闻刘笙此言之后,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说,转头便再次领着刘笙朝着大渊山山顶那道相对宽阔的平顶处走去。
大渊山的最上方便是一块圆形的平地,沧海流便曾经立于此地与那妖君血战。
那一场搏杀,是徐寒记忆深处最难以忘怀的几道场景之一,此刻故地重游,以徐寒的心境也难免生出些许感慨。
“这里就能找到那个妖君?”刘笙与徐寒飞身立在了那平顶之上,但此处除开开阔一些似乎并无任何异样,刘笙不禁疑惑的问道徐寒。
徐寒摇了摇头,他亦未有察觉到半点妖气,他也只是知道这大渊山上确实镇压着一尊妖君,也曾亲眼目睹过这一切,可如何将之寻到徐寒却是一概不知。
本以为来到当初沧海流唤出妖君之地,便能由此顺藤摸瓜找到一些想说,但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得太过天真了一些。
“你们有办法没?”无奈之下徐寒只能求助于身旁的玄儿等“人”,他们毕竟也是妖物,说不准这妖与妖之间能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但这个问题出口,徐寒便见嗷呜在那不远处撒欢似的跳来跳去,阿黄正拿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摘来的红嫩的桃子大口大口的吃着。这二人显然都沉浸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大渊山山巅,根本忘了此行的目的。
唯有玄儿还忠实的蹲在徐寒的肩头,但听闻徐寒的问题却显然并不能理解,只能瞪大了自己琥珀色的眼珠子,歪着脑袋忽闪忽闪的看着徐寒。
徐寒哑然失笑,也知道自己此问太过病急乱投医了一点。
“所以咱们只能等着那妖君出来见我们?”刘笙狐疑的看着徐寒,大概是觉得自他再次认识徐寒以来,对方似乎很少做出这样完全没有计划的事情。
徐寒干咳了两声,也暗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别急,我记得有一道法门。”徐寒讪讪言道,只是那脸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好在刘笙对于徐寒倒是百分百的信任,听了徐寒此言的刘笙,好奇的看着徐寒,等待着对方使出他口中的法门。
徐寒又干咳了一声,然后迈着步子走到了平顶的中央。他于那时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神光一闪,脸上神情肃然。暗以为徐寒要使出什么玄奥功法的刘笙,在那时屏气凝神,死死的看着徐寒。
只见徐寒双手抱拳横于胸前,然后高声的朝着那大渊山的天际言道:“剑陵弟子徐寒求见大君!”
此音落下,大云山顶一片寂静,只是隐约有鸟雀飞过,呀呀作响。
刘笙看了半晌,直到十余息的光景之后方才不确定的问道:“没了?”
徐寒点了点头,言道:“没了。”
刘笙脸色古怪,嘴角也有些抽搐,过了好一会方才言道:“你这法门...着实有趣...”
徐寒当然看得出刘笙眸中的怀疑,但他却也毫无办法,他可是记得真真切切,当年他与沧海流来到这大渊山时对方就是如此朝着大渊山吼上了几嗓子,那妖君便现了真身,可如今到了他这里这一招却不灵验了。
徐寒皱起了眉头,他觉得以那妖君的能耐,想必定然知道他们的到来,为何不愿出来一见?
那森罗殿斩杀妖君的计划正在如荼如火的进行着,这妖君不肯见他难道是当真活得太久,自己的这条命都不打算要了吗?
见徐寒皱起了眉头,刘笙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走到了徐寒跟前,问道:“要不我帮你吼吼?”
徐寒闻言苦笑,此事倒也当真是考虑欠妥,他大抵也为想到想见这位大君竟是一件如此麻烦的事情,不过眼下他也寻不到其他的办法,便只能在那时点了点头,言道:“再试一试吧。”
这二人便在这大渊山的山巅上放声大喊,那“求见大君”的高呼一声盖过了一声,甚至为了确保将这声音传到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妖君的耳中,徐寒二人更是呼喊之余更是在其声音中灌入了周身的力量。
于是呼喊震天,山林之中鸟兽惊起,一片混乱。
但饶是二人已经将这大渊山的山顶搅和得鸡犬不宁,可那所谓的妖君却像是真的睡死了一般,并未给予二人半点的回应。
就在二人心生无奈,声音也越来越小之时,站在徐寒肩头的玄儿看了看声嘶力竭的二人,小家伙不知是忽的顿悟到了什么,亦或者还是只是单纯的觉得有趣。
它在那时猛地跃下了徐寒的肩头然后扬起了自己的脖子,一脸骄傲的看向大渊山的天际。
“喵呜!”
一声猫唤响彻于大渊山顶,然后,万籁俱寂。
......
徐寒自然不止一次听过玄儿这般的叫唤,但这一声长唤之中却裹挟着某种奇怪的韵律。
徐寒与刘笙在那时皆是一愣,也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呼喊,对视一眼,然后皆是神情古怪的看向玄儿。但玄儿却像是并未察觉到自己方才展现出了些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一般,在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时,小家伙亦侧头看向二人,琥珀色的眸子中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轰隆。
可就在这时,天际之上却忽的传来一声闷响。
那闷响并非惊雷之音,而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发出的一声悠长叹息。
那声音传来之处的天际随即扭曲了起来,渐渐化作了一道漩涡,而阵阵红芒也自那漩涡的深处开始闪烁,很快那血色便侵染了整个漩涡,又随即继续蔓延开来,转眼之间,徐寒等人所立的平顶便被那漫天的血色包裹。
而更恐怖的是,伴随着那漫天的血光,一股可怕的威压也在那时自那血光中荡漾开来。
徐寒与刘笙一阵恍惚,他们怔怔出神的看着那道血光,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喵呜。”直到徐寒的一声轻唤在徐寒的耳边响起,他方才如梦初醒。
玄儿跳上了徐寒的肩头,用脑袋欢快的蹭着徐寒的颈项,似乎丝毫未有受到这番异状的影响。
“是他吗?”刘笙也在这时回过了神来,他转头神情古怪的看着徐寒,嘴里如是问道。显然即使是以刘笙那已经足以匹敌地仙境的修为,在这股威压下,也难免有些气息不畅。
“嗯。”徐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道血色漩涡,在微微犹豫之后正要举起自己的双手朝着那道气息的主人行礼,但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右臂竟然有些不听使唤,像是要脱离他的控制一般。
他不得不运集起体内的剑意方才压制下这份暴动,而后再次朝着那道漩涡拱手行礼言道:“后生徐寒见过妖君。”
血色的漩涡不断的旋转,但却并未有任何声音响起,以回应徐寒的话。
徐寒皱了皱眉头,正要再次言说些什么。可谁知他肩上的玄儿似乎极不喜那可怖气息的主人对徐寒的无视,他在那时再次仰天发出一声长唤:“喵呜!!”
却不想随着此音落下,那血色的漩涡竟然真的加速了几分。
而后在徐寒与刘笙诧异的目光,一道血色身影缓缓自那漩涡中走出。
那是一位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的男人,面色肃然,鼻梁高挺,而右臂处空空荡荡竟无一物。
随着他的出现,那本就弥漫在这山巅上的威压竟然又变得浩大了几分,而那人却对于徐寒与刘笙视而不见,反倒是将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徐寒肩头的玄儿身上。
他沉着目光看了玄儿许久,方才张开了嘴,言道。
“数万载不见,想不到堂堂妖君陆吾竟成了这般模样。”
第九十三章 阿言
“后卿困于镇魔塔,飞廉遁入大渊山,陆吾囚于太阴宫,只有勾陈带着仅存的妖族隐匿于十万大山之下。”
大渊山的山巅,漫天的血光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红色的身影与徐寒等人一同盘膝而坐,之前山林中躲避着他们的鸟兽在这时却像是换了性子一般,时不时的飞来停在那红色身影的肩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听,而不远处更有麋鹿野兔等着好奇的眼珠子一个劲的看着他们。
“陆吾?可是你不是也说了吗?陆吾被困在了太阴宫,那玄儿怎么会是妖君陆吾?”
徐寒听完飞廉的这一番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固然多少察觉到了玄儿的不同寻常,但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家伙会是妖族的四大妖君之一。
再者说,玄儿虽然有些特别,但怎么看也不像是那能呼风唤雨的妖君。
“天地之初,人妖混居,妖为其主,人为其附,半妖未生之前,四大妖君便是行走在人间的神?。”
“飞廉掌管风雨,后卿统御天地,勾陈牧养众生,陆吾安抚亡魂。”
“后来半妖出世,他们代替了我们重掌了天地规则,但我们多少还残留着些许当年剩下的本事。当年沧海流来此,我便见过了它,也大抵猜到了它是用那金蝉脱壳之法分出了自己的一分灵识,从太阴宫中逃出...”
说道这处,飞廉瞥向徐寒的右臂,言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答应沧海流,将自己的右臂给了你。”
徐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摸清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飞廉却像是看出了此刻徐寒的疑惑,他继续言道:“你以为镇魔塔也好、太阴宫也罢,嗯...又或者这座大渊山真的就是为了封印我们而存在的吗?”
徐寒闻言一愣,他不由得想到了那镇魔塔中后卿出世之时,数百昆仑劫自天儿降,试图将之灭杀。似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镇魔塔更像是在保护着后卿不被某些一直觊觎着他的东西所发现一般。
但若不是如此,那为何沧海流拼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加固大渊山上的封印?
飞廉站起了身子,立在他身上的飞鸟纷纷在那时起身,盘旋在他的周围,飞廉笑着挥了挥手,言道:“自己去玩吧。”
那些飞鸟竟然像是真的听懂了飞廉的话一般,在那时纷纷腾空而起,叽叽喳喳的又叫了一会,然后真的就遁入了山林之中。
“你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四季变化,还是如今你们口中的大周龙气被噬,都无法影响到这大渊山上的四季如春吗?”飞廉问道。
徐寒一愣,他倒是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了此问却是脸上神情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飞廉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沐浴在血光之下的男人。
经历了大周的龙蛇双生之变,徐寒虽然散尽了龙气,但本身对于龙气却极为敏感,此刻有意一观赫然发现这位妖族大君的体内竟盘踞着一股浓郁无比青极近赤的浩然龙气。
他豁然明白了过来,这小小的大渊山巅竟有如此磅礴的气运加持,也难怪枝繁叶茂,四季如春。
飞廉的年纪大抵只能用万以计数,自然称得上阅人无数,徐寒脸上神色轻微的变化落在他的眼中便已然被他看明白心头所想。
他继续言道:“四大妖君背负着妖族强大的气运,当年半妖神种尽数葬于昆仑之渊,人妖二族再起争端。如你们所知的那般,随着凶剑出世,妖族溃败,四大妖君皆身负重伤。”
“这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只要杀了四大妖君,妖族便再无半点与人族对抗的资本,届时是奴役数以万计的妖族,还是将之全部屠戮都是人族一念之间的事情。可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徐寒眉头紧锁,关于那远古之事于他来说着实太过久远了一些,他自然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但从逻辑来说当年的人族掌权者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匪夷所思,故而他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被封印于此还有隐情?”
“算不得什么隐情,只是当时的人族掌权者们想通了一件事情。”飞廉笑道,随即眉目一沉,语调也低沉几分:“便是那些凶剑究竟由何而来?”
“何意?”徐寒不解道。剑陵的凶剑不就是人族天才所锻造出来的事物吗?飞廉此言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南荒剑陵的传人,关于剑道相信你比我知晓得更多。”
“一把剑的强弱,其根底除开铸剑之法以及铸剑所用的材料外,最为重要便是剑中之灵。南荒的王阳明,千载修行,数万神剑滋养,加上魏长明挡劫方才为其镇了仙道,如此之剑方才有屠戮妖君的能力。而那太古之时,人族未有一位真仙证道,又有什么办法铸出足以与真仙匹敌的剑灵呢?”
“当年妖族统御世界时,对于人族多有压迫,这一点我并不讳言,但也远不到灭族绝种之境。”
“而后半妖出世,人妖混居,几乎已乱端,只是后来半妖神种们死于昆仑,人妖共治天下,也几乎维持着之前半妖神种们立下的规矩,二族亦算得和平共处。”
“人族之所以再与妖族起了战端,最大的缘由便是这三把凶剑的出世,让人族意识到他们有了与妖族一战的资本,这才发生了太古时期的人妖大战。”
“而当那些掌权者靠着凶剑一往无前屠戮了大半妖族之后,却发现凶剑在这样的杀戮中不断吞噬着妖族的气运,并且依仗着这些气运逐渐变强,已经到了渐渐失去控制的地步,而若是再用此剑杀了妖君,吞噬了妖君之力的凶剑必然彻底失去控制,届时会产生的祸端绝非那些掌权者所可以控制的。”
“意识到凶剑很可能是某些有心人造出,托于人族之手,吞噬妖族气运,最后或许还酝酿着某些巨大阴谋之物后,这些掌权者便与我们达成了协议,他们将十万大山割给了妖族,将我、昆吾以及后卿分别镇压在各处,然后便将三把凶剑放在了当初被半妖们吞噬了气运已经化为了荒原的南荒。”
“但饶是如此,那股存在于这天地间蠢蠢欲动的力量依然一刻不停的在注视着我们,为了让他们无法从我们这里获取力量,也为了人族自己的命运,剑陵、青莲观、龙隐寺、太阴宫四方强大的宗门被设立,监管天地,同时也继续加固着我们封印,而为了我们自己族人的命运,我们虽无奈,但也不得不坦然的接受这样的命运。”
听到这里的徐寒心头一震。
妖君拥有着妖君精血同时也拥有着龙气加持,若是能获取一位妖君的力量便等于同时拥有了这两样事物。而这两样事物恰恰便是剑陵那古魔相柳口中制造出古魔容器最需要的事物。
徐寒念及此处,心头寒意顿生,难道说关于那些古魔的阴谋早在远古之时便已经开始了?可他们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相柳说这方天地便是为了囚禁古魔而存在的囚笼?而身为相柳口中的帝君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些疑问在一瞬间涌上了徐寒的脑海,他的脑袋一团浆糊,难以在短时间里将整个事情的条理理清,但饶是如此,他也感觉到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这时渐渐指向了那所谓的古魔,当然也指向了那古魔口中的帝君...也就是他自己...
“然后...呢?”徐寒再次发问道,只是这一次,他自己也能感受到随着这个问题问出,他的语调干涩到了极致。
徐寒从来不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
他从上云城一个小小的乞丐走到今日,拥有了足以傲视天下的力量,靠的就是那向死而生的勇,靠的就是那不服命的气。
但一个人的勇气终究会有用完的那一天,尤其是当他知道似乎一直支撑他的那道勇气其实是错的时候。
他也会胆怯,他也会害怕知道那个真相...
“妖君的寿命,理应与那些天上的真仙一般,无穷无尽,就像我即使已经经历数万年的光阴,我依然无法知晓我寿命的极限在何处。”
“但带领着族人遁入十万大山的勾陈却在一千多年前死了...”
“可在她临死之前,她曾以神魂之状魂游天地,最后来到了这大渊山巅,与我促膝一谈。”
“她跟说了许多...”
“譬如在深居十万大山的这数万年来她带着妖族繁衍生息,虽然过得艰难,但也渐渐开始步入正轨。”
“她说天地间依然存在着一股力量在窥视着这方天地,当年她曾被凶剑之中的狱渊刺伤,而那伤势致死也未有痊愈,而这也是她死去最大祸根。”
“她还说,天地即将遭受大劫,唯一能解救此劫的办法便是跳出这方天地...”
“而为了做到这一点,她临死前诞出了一枚子嗣...”
“那是她的女儿...”
“她叫...”
“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