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上钩
这天下的局势总是变化万千,所谓世事无常,大抵便是指的如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本以为大夏朝贼心不死,必然乘胜追击,再次出兵攻打守备不足的剑龙关与残破不堪的大黄城。
可谁曾想,崔庭竟然偏偏不捏这软的柿子,非要去找长武关这块硬骨头。要知道早些时候,崔国柱还在负责大夏东境战事时,可没有少在那位蒙克手中吃亏。
崔庭的心思旁人自然摸不透,但大夏对陈国用兵这样的消息却对大周,尤其是长安城中这些满心波澜诡计的大人物们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大夏一旦与陈国陷入了战乱,那么必然无暇顾及周朝,由此一来,那被徐寒握在手中的大黄城与剑龙关便不再显得如此重要。尤其是随着冬天的过去,祝贤手下的苍龙军重建速度喜人,甚至在那位仙人司空白的帮助下,玲珑阁中也调来了不少弟子加入苍龙军,这说起来还是玲珑阁立宗数千年来,第一次与朝堂进行如此深入的协作。
总之,这些种种裹挟在一起,无疑都在传递着一个信号。
被天策府追着打了数月光景的各个士族门阀,终于要开始反击了!
这并非危言耸听,近日坊间便已经开始传出天策府的徐寒拥兵自重,把持冀州,以胁迫朝廷的流言。
虽然这样的流言听上去极为荒谬,但一如当年的牧王府谋反一般,长夜司行事所需要只是动手一个借口,而至于这个借口究竟能让多少人信服,他们并不关心。
“我说小寒啊,这外面都传遍了你要谋逆造反的事情,你怎么还有心思整天呆在这府中。”楚仇离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看着那坐在府中悠闲饮茶的徐寒顿时痛心疾首的说道。
自从这样的流言传开之后,楚仇离每日都会去长安城那些龙蛇混迹之地打探情况,想要摸清楚这样的流传究竟是从何处而起。可饶是素来善于与那些市井之徒打交道的楚仇离,几日下来也未有打探到任何实质性的消息,反而是关于徐寒谋反的谣言一日胜过一日。
楚仇离很快便明白了,显然传出这样谣言的并非一人所为,很可能是某个大势力在背后操控,而能有这样的能力的势力于长安并不多,他们这么做无疑就是在释放一个要对徐寒出手的信号。
“不然呢?楚大哥以为我该如何做?”徐寒笑着看了看那一脸焦急的中年大汉,问道。
楚仇离好似听不出徐寒语气中的戏谑一般,这中年大汉在那时很是认真的歪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光景这才言道。“这长夜司家大业大,我们斗不过,那司空白又是仙人,我们也打不过。”
“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若我们暂避锋芒,你看如何?”说罢,楚仇离似乎还对于自己这个计策极为得意一般,一脸期待的看这徐寒。
“楚郎有三宝,酗酒、顺手、细软跑。”只是这还不待徐寒说出什么,一旁便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只见方子鱼不知何时正带着秦可卿朝着此处走来,她们手上都还提着大大小小的木桶与木勺,看样子是又去城郊施了粥回来。
而说这话自然是方子鱼,饶是楚仇离被她如此调笑也不由得脸色一红,神情尴尬,而跟着方子鱼一同回来的秦可卿亦是掩嘴轻笑。
“我说得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你们想啊,无论是司空白或者祝贤都并非我们能够对付的,现在苍龙军的重建又快完成,大夏又对着陈国出兵,你说我们留在这里岂不是就自寻死路?”
当然楚仇离自是不愿意在两个比他还小上一轮的女孩面前掉了面子,因此便在那时高声反驳道。
可是早已习惯了他这般态度的诸人对此却不以为意,反倒是秦可卿在那时迈出一步,走到了徐寒跟前问道:“徐公子,楚大哥虽然这话说得难听了些,但理却是这个理,方才我与子鱼师姐施粥的时候也听到了不少这样的留言,虽然并不足以让那些百姓相信,可人言可畏...”
“是啊,姓徐的,咱们虽然不怕他们,但也不能任由他们诬陷啊?我说姓徐的你这天天都把自己关在这天策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究竟在想些什么?”方子鱼也在这时收起的玩笑的心思,忍不住问道。
约莫半个月前,坊间便开始流传出徐寒拥兵自重的流言,而自始至终徐寒都对此未有理会。
他只是不断的扩充着天策府的人手,这半个月的光景,天策府除却府军之外,其余人手已经足足毕竟七百之数,每日承接的各类案件已经从之前的各个门阀士卒到地痞流氓的争斗,几乎只要对官府判决有异议之人,都可来天策府申诉,而天策府也都一一解决,因此这些日子天策府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一天好过一天,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不断散播着流言,但大多数百姓依然对此嗤之以鼻的原因。
“还有,虽然熬过的冬日,但扩军与重建大黄城的钱财依然差距不菲,那些长安的大人们近来又谨慎得很,这些日子咱们可真没有抄到什么油水,你也不想想办法。”方子鱼又絮絮叨叨的言道。
徐寒这些日子的行为确实颇为古怪,几乎很少参与府内的议事,只是时不时带回一些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让天策府军有证据的去收割某些门阀士卒在长安城的中产业,虽然每次都并未遇到太大的阻碍,但收获却如方子鱼所言,少之又少。
“急什么?线已经放出去了,等鱼上钩就好。”徐寒却是淡淡一笑,对此不以为意。
“到底什么鱼?这话你都说了快半个月了,也没见有什么东西上钩啊?”方子鱼不满的问道。
徐寒却并未接话,只是淡淡一笑,随即端起了身前的杯盏,再次一饮而尽。
这时,一位负责把守府门府军忽的走了过来,他来到徐寒的耳畔,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那时徐寒的脸上荡开一抹浓郁的笑意,他站起了身子,看了看诸人,言道。
“鱼上钩了。”
第六十七章 筹码
作为大周的王爷,皇帝陛下的胞弟,宇文阳生命的前三十年过得很是舒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吃喝玩乐、犬马声色,每日最大的烦忧便是纠结今日应当去打猎赛马,还是却喝酒听曲。
宇文阳曾一度认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的持续下去,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那位自从登基以后便与他鲜有接触的哥哥在他四十三岁的寿宴上忽的提出了想要立下太子的念头。
这自然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偏偏他那位在位十九年有余的皇帝哥哥这么多年来却硬是未有诞下一位子嗣。那他要立太子,能找到的对象无非便是旁系的皇室,而他作为泰元帝同父同母的胞弟,自然便是不二人选。
宇文阳虽然在长安城中的大多数人看来都只是一个酒囊饭袋,他那浑圆的身材,肥肉横行的脸庞都无一例外的在向世人证实这一点。
而事实上,当时才十六岁的宇文阳能在决定屠戮所有皇子的宇文洛的大刀下活下来,靠的却不是单单身为宇文洛胞弟的身份。
他其实很聪明,至少比这长安城中大多数每日都想着如何机关算尽的达官显贵们都要聪明。
他很明白想要在这波澜诡诞长安城中生活下去,他需要做到两件事情,于宇文洛无害,于祝贤无害。
宇文洛想要的是保住皇位,所以他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隐藏了下来,无论何时都不对皇位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艳羡;而祝贤呢?祝贤倒是麻烦得多,他容不得异己,哪怕一点点对于他的威胁都喜欢抹杀在摇篮之中,于是宇文阳便索性一头扎进了这花天酒地之中,不曾过问半点关于朝野之事,甚至但凡有人问起,他也都是一问三不知。
凭着这些,他很愉快的活过了三十多个年头。
直到不久之前宫中那场闹剧,这个已经被众人遗忘的王爷方才再次进入诸人的视线。
这是一件对于宇王殿下来说称得上是灭顶之灾的事情,祝贤谋逆的心思如今几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他可以用各种的办法来解决掉泰元帝,泰元帝无后,王位的归宿便会成为一个问题,这便给了祝贤可乘之机。而一旦太子立下,各路藩王州牧便有了勤王的理由,无疑会平添许多变数。以祝贤素来不容异己的心思,如何能让宇文阳好过?
随着各部之间关于宇文阳成为太子的传闻越来越多,宇文阳可以明显感到自己的府邸前多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他们每日便盘恒在府门外,如猎犬一般来回游荡。
以宇文阳的本事想要对抗祝贤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思虑了良久,终于意识到祝贤这一次是如何都不可能放过他,因此,他这才下定决心,来到了天策府府门前,敲响了这府邸的门楣。
带着极为忐忑的心情宇文阳在这府门前站了足足十余息的光景,一位府军才再次来到他身前,朝着他一行礼便言道:“王爷里面请。”
闻此言的宇文阳微微松了口气,徐寒既然愿意见他,至少说明对方并不抗拒他,宇文阳想着这些,便赶忙跟上了那位府军的脚步,朝着府中走去。
走在天策府府中的宇文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这座府邸内的情形。
天策府的府邸自然很大,但被利用的部分却很少,约莫几百人的样子,但却异常的忙碌,时不时便能看见一两位府中的负责人领着些明显便是寻常百姓模样的人出入于府门中,他们或愤怒或悲伤的向天策府的人员说着些什么。
听闻那位徐府主在天策府的府门前设立了鸣冤鼓,这些日子从长安各处前来鸣冤的百姓可谓乐意不绝,甚至已经到了出了案子,百姓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京城中的官府,而是这位徐府主的地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这时一旁传来一阵明显带着哭腔的高呼,宇文阳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正跪在一位府军的身前,神情激动的言道。那位府军几次想要扶起那位老妇人都无功而返。
“来燕燕,快给恩公跪下!”似乎是觉得如此并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谢意,那位老妇人又拉了拉一旁那位看上去还很是乖巧可人的女孩,那女孩亦在那时跪了下来,朝着那府军言道:“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这是在下分内之事,快快请起。”那位府军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这母女二人,在那时连连言道,却依然不能阻止那母女拜谢的行为。
宇文阳似乎还从未看过这样的情形,心底觉得稀奇得紧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妇人的丈夫是一个赌鬼,在三日前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与人赌博,输红了眼便将十六岁的女儿当做筹码,压了上去。”
这时宇文阳的耳畔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他一个激灵,臃肿的身子在那时有些艰难的转了过去,入目的却是一张淡漠又干净的脸。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宇文阳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者。
“府主大人。”他赶忙拱手言道。
他是亲王,徐寒是太尉,二者的身份相差极大,按理说应当是徐寒向他行礼,不过嘛在这长安城中卑躬屈膝惯了的宇文阳却不觉有他,反倒是将这一礼行得坦坦荡荡,恭恭敬敬。
徐寒受了亲王一礼,也同样不觉有何不妥,他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府主大人,在下此次前来...”抱着有求于人的心思来到天策府的宇文阳,无论是态度还言辞都表现得极为恭敬,但当他正要摊明此次的来意,徐寒却在那时伸出了手,将宇文阳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挡了回去。
“宇王殿下觉得我这天策府如何?”年轻的少府主如此问道。
体重足足两百斤开外的宇王殿下,心底虽然急于知晓徐寒的态度,但本着有求于人的心态,表面却不得不选择附和这位府主大人。因此,他在他肥厚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并不好看的笑容,然后说道:“古色古香,沉淀厚重,却又不失风雅,不落俗套。”
数年未有再看过正经书本的宇文阳搜肠刮肚半晌方才说出这样两个辞藻。
可是这样的溢美之词却并未有招来徐寒的半分喜色,这位天策府的少府主依然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这下宇文阳便有些摸不准徐寒的心思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决定换些辞藻再夸一夸这位徐府主:“磅礴大气,别具一格。”
可徐寒依然没有说话。
这让宇文阳顿时慌了神,他愈发的看不透这位徐大人的心思,为此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汗迹。
“府主大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终是忍不住问道。
“宇王大人摊上的可是大麻烦。”
徐寒面无表情的言道,让人难以从他脸上的神色变化而推敲此刻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宇王想要天策府帮你挡下这麻烦...若是连坦诚相对都做不到的话,未免他没有诚意了些。”
“这...”宇文阳闻言一愣,而徐寒的声音却在这时再次响起。
“所以,宇王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宇王觉得在下这天策府何如?”
宇文阳终于在这时明白了徐寒的意思,但他免不了仍有迟疑,有些不理解为何这位徐府主对于此事这般在意,又或者还有其他的深意。宇文阳暗暗在心里衡量究竟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徐寒满意,可就在这时他却对上了徐寒那双冰冷的眸子,他心头一惊,从这双眸子中知道了徐寒方才所言并非作假。
只要他在不给出徐寒想要的答案,很可能这位徐府主便会将之逐出天策府。
这样想着的宇文阳索性心头一横,终是如是言道:“破破烂烂,不堪入目。”
宇文阳毕竟是大周的亲王,无论是他出入的场合还是自家的府邸哪一处不是装饰得富丽堂皇,而眼前这座天策府,却似乎除了大上一些,便确实没有了任何可取之处。
说完此话的宇文阳心底便有些后悔,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徐寒唯恐这位府主大人此刻的脸上流露出半分的不满之色。
“既然宇王殿下也看出了我天策府的现状,那为何会选择与天策府合作?”徐寒的脸色却并未有因此而有半分改变,他依然神情淡漠的问道。
宇文阳听闻此问,心底不免肺腑,若不是祝贤一副要至他于死地的架势,他又怎会选择投靠天策府,徐寒这个问题明眼人都应该看得清楚,宇文阳不免疑惑,以这位徐府主在来到长安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智慧与手腕不应问出这般问题。宇文阳觉得这位徐府主总归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前来投靠是因为什么社稷江山或是苍生大义之类的原因吧?
徐寒似乎也从宇文阳脸上的异色中看出了些什么,他古波不惊的脸上在那时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或者我换个问法。”
徐寒的眼睛在那时忽的眯起,他的声音也随即低沉了几分。
“天策府帮殿下挡下了这场麻烦,可在下应该如何保证,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当别人再开出某些诱人的筹码时,宇王殿下不会成为我天策府的敌人呢?”
这话出口,顿时宇文阳脸上便泛起阵阵潮红,他从徐寒此言之中听出了很多东西,譬如徐寒对于解决这次麻烦的自信。他赶忙激动的言道:“徐府主放心,我宇文...”
“宇王是个聪明人,而既然是聪明人,在下以为就不需要这些无所谓的过场了。”徐寒打断了宇文阳就要脱口而出的信誓旦旦。
宇文阳愣了愣,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他臃肿的脸上浮出一抹决色,肃然问道:“那就请府主明示,要在下付出些什么吧。”
“我要殿下为我做一件事情。”
“何事?”
“一件足以让祝大人对殿下恨之入骨的事情!”
第六十八章 礼尚往来
大夏对着陈国出兵,于长安的大人物看来,这其中不乏值得商榷的疑点,同时亦存在着许多际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们却只知道大夏与陈国打仗,那大周便可安生一段时日。
这当然应当算得上是一个很好消息。
漫长的冬天也终于过去,这才不到辰时,天色还有发暗,东方的天际太阳方才露出些许鱼肚白。
而长安的街道上便已经热闹了起来,早起赶工的匠人,喝得宿醉的酒客,还有那些准备迎接客人的商贩都在这黑夜与白昼的交界时分,走上了街头,开始为新的一天而忙碌。
年景不好,寻常百姓想要讨得一份生计,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这一点对于某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达官贵人来说似乎也同样适用。
譬如此刻溥天宫的宫门前,负责值夜的守卫还未来得及换班,这宫门前便早早的跪着数道身影。
他们的年纪大都四十岁开外,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上绣蛟蟒,显然都是颇有身份的人物。早在卯时这些人便跪在了溥天宫前,所行所为何事不得而知,但那些百姓们却很快便从这些人的身上认出了几位熟悉的身影。
譬如九卿之一的奉常、少府赫然在列,还有京兆尹、执金吾这类的京城要员,而这些人虽然分属的官职不同,权利大小亦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姓——宇文。
吱呀。
伴随着一声沉重又绵长的声音,溥天宫的大门终于被推开,那些跪拜在府门前的人群终于在那时鱼贯而入。
而不远处的阁楼上,一位干瘦的老者眯着眼睛看着这番情形,转头问道:“王爷想明白了吗?”
身后那体重足足两百斤开外的胖子裹着一身臃肿的长袍,沉着眉头言道:“丞相大人放心,这一次本王想得很清楚。”
那身材臃肿的王爷说着,迈步亦走到了阁楼的窗口前,望着那涌入溥天宫的人群,再次说道:“祝贤这半个月来派出了不知多少爪牙在本王的府邸前游荡,就算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明我无心那皇位之争,可他依然不愿放过本王,既然如此...”
“那便鱼死网破吧!”
那位干瘦的老人听闻此言,转头看了看一脸决色的臃肿男人,本想说些什么,但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将那到了嘴边的话,给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
“宇文阳他是疯了吗!”
祝府之中,身为九卿之一的赵行正与顾司锦跪在那房门之中,身子瑟瑟发抖。
而祝贤却是一把推开了他身前摆放着的茶具,那些名贵的瓷器,便在那时摔落在地,尽数瓦碎。
他高声吼道,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然已是怒到了极致。
“首座大人,今日早晨以奉常、少府为首的皇族宗亲入宫弹劾我顾赵二家,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唆使,我听闻在这之前,宇王还曾去过天策府,与那徐寒会晤良久。”
“是啊,祝大人,那些宗亲手上握有不少我们的把柄,若是真的...”
赵行正与顾司锦赶忙言道,语气颇为急切。
“二位放心,你们跟随祝某多年,祝某不会见死不救,你们先且回去,我这就安排人手帮你们解决此事。”祝贤沉声言道。
那顾赵二人闻言有些迟疑,这毕竟事关二族的生死,祝贤的态度未免让他们有些失望,只是祝贤在说完此话之后,便没了继续与他们对话的心思,二人互望一眼,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在那时纷纷退下。
待到二人退去,屋中的后门忽的走入两道身影。
一位是身着黑衣的儒生,一位是一袭青色长裙的美艳女子。
“二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黑衣儒生闻言,皱眉言道:“宇文皇族倒戈,想来必是那位宇王殿下从中作梗,这些年来,宇文阳虽然看似无心政事,但暗地里在他的拢落下,一盘散沙的宇文皇族却渐渐凝成一团,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宇文阳素来聪明,善于审时度势。为何会在这时选择与首座为敌?难不成真的是被太子之位冲昏了头脑?”
青衣女子对此却是不置可否,他冷哼一声,便言道:“哼,人心叵测,无上权势在前又有几人能真的把持得住?”
“宇文阳究竟哪来的胆子,我已经不关心了,既然本座放他一条生路他不愿意走,那就别挂本座无情,你二人这便去清点那些入宫的皇族,每一个都给记在案上,但凡有些许把柄,便让公孙明领兵将之押入大牢。”祝贤说罢,双眸在那时一寒,“哼,这长安城的门阀士族,有一个算一个,哪怕你宇文皇族,也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那台下二人对望一眼,都从男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决意,顿时不再言语,纷纷拱手退下。
......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些朝臣真的去宫中弹劾顾赵二家了?”天策府中,方子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带回这个消息的楚仇离。
“那还有假?你可没看见满满当当几十号人在溥天宫门口从卯时便跪下等候,全是清一色位居三品以上的大人物。”楚仇离声情并茂的言道,似乎能目睹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这么说来昨日姓徐的与那位王爷聊得很不错嘛。”方子鱼眯着眼睛拍了拍一旁徐寒的肩膀。
“......”徐寒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发声。
“听说这次那些弹劾顾赵二家的大人们可都带着确凿的证据,将顾家与赵家这些年犯下的事情记载得清清楚楚,我估摸着,这两家算是彻底完蛋了。”楚仇离说着撇了撇嘴,在徐寒身旁坐了下来,脸上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模样。
“哼,活该。”方大小姐闻言,冷哼一声,“不过你说这祝贤也真是啊,明明有把柄在人家身上,还非要去祸害人家,这不是逼着人家与他鱼死网破吗?”
“你说这祝贤这么笨,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位置的?”方子鱼说着,颇为疑惑的转头看向一旁的徐寒。
“谁能没有个昏招呢?就是我楚某人纵横赌场这么多年,有时候也会阴沟里翻船,不稀奇,不稀奇。”只是还不待徐寒回应,楚仇离便一脸理所当然的接过了话茬。
只是他的言论自然无法让方子鱼信服,女孩白了他一眼,随即目光还是落在了徐寒的身上。
徐寒正要说话。
可叶红笺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她对于诸人视而不见。径直来到徐寒的跟前,问道:“今日还要派人去宇王府外吗?”
这话出口,周遭诸人先是一愣,随即都纷纷露出诧异之色,目光惊讶的看向徐寒。
而徐寒却只是淡淡一笑,他端起身前的茶杯,轻轻一抿。
言道:“宇王大人言出必行,帮了我这么大个忙。”
“他这‘大麻烦’我们自然得礼尚往来,帮宇王殿下挡下来。”
“去吧,告诉那些府军今日起便不用再去宇王府外,叨扰宇王大人了。”
第六十九章 计划
数十位皇族宗亲弹劾太仆与治粟内史二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长安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但大多数却带着些悲观情绪。这些年顾赵二家仗着起九卿的身份,在长安城中可没有少做欺压良善的事情,城中百姓对于他们可谓怨声载道。而自然在这样的重压之下,还是曾经有过冒险告发这二家的事情发生的。
但最后的结果却都是告发之人不明不白的死去,而事情也就随之不了了之。
顾赵二家,或者说他们背后的长夜司,在百姓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到了无可撼动的存在,即使皇族弹劾,在大多数人心底对于能否拔出这两道深种在大周血肉中的毒瘤,依然保有极大的怀疑态度。
不过很快便有了让这些寻常百姓为之一振的好消息传来。
在接受到这些弹劾之后,朝廷便派出了内官带着圣旨去往了天策府,据说是将此事的查办尽数交给了那位少府主。
这位少府主也算得进来长安城中的风云人物。
先是查封了殷家,将与长夜司联系颇深的殷家连根拔起,除了一些老幼,其余殷家嫡系尽数伏诛。而后更是搞出了一个鸣冤鼓,大肆收集长安城中那些门阀士族们犯案的证据,且无论大小都尽力调查。虽然城中不乏有人说着刚过易折之类的话,来质疑这位府主大人即将遭受到的命运。
但这一晃几个月的光景的过去,天策府非但没有倒下,反倒是经过几次扩展已经到了七八百人的规模,而那些长安城中的门阀士族却没有一个敢跳出来与之正面抗衡。
如今朝廷将调查顾赵二家的事情派放到了天策府的身上,以天策府与长夜司之间那水火不容的架势,显然这件事是没有了善了的可能。而作为旁观者的长安百姓们对于此事的发展亦变得极为关心起来。
......
一晃便是四五日的光景过去,天策府调查顾赵二家的事情倒是进展得如火如荼,甚至为此天策府又进行了一次扩充,足足将人员加至了近千人的地步,长安城的街道随处可见调查顾赵二家的天策府府吏。可饶是这样的紧闭,顾家与赵家也未有做出任何的反击。至于他们身后的长夜司倒是有所动作,但目标却并非那位徐府主手中的天策府,而是那些弹劾顾赵二家的各个皇族宗亲。
就在宗亲们弹劾顾赵二家的次日,那位消失了数年的贪狼部御使公孙明再次出现在了诸人的视野中。这位曾经主导过牧王逆案的御使大人,手段极为狠厉,即使面对皇族宗亲也不曾手软,短短几日光景便有十余位宗亲被他以各种或荒谬或骇人听闻的理由抓入了长夜司的大牢。
于是一道极为荒谬的景象便这样浮现在了长安城的百姓眼中。
天策府不断的查封着顾赵二家的家产,一些与之亲近的家族也随即纷纷被牵连,甚至直接被打入大牢,顾赵二家虽然短时间内还无法被扳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事情似乎已经只是迟早的问题,而长夜司则不断的搜捕着那些皇族的宗亲。二者都在不断加快自己的速度,但却又同时极有默契的并未有对对方动手。
这长安城中每一日都不断有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沦为阶下囚,一时间诺大长安城可谓风声鹤泣,人心惶惶。
......
砰!
桂花斋的包厢中,祝龙起一把摔碎了手中名贵的瓷器,脸色阴沉坐在首座上,一言不发。
“祝公子消消气,别为了这些事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浪潮一脸谄媚笑意的为祝龙起倒上了一杯美酒,笑呵呵的言道。
“哼!也不知父亲究竟在想什么就这样任由那徐寒在长安城中兴风作浪。”祝龙起一口将身前的美酒饮下,愤恨的言道:“以往那徐寒手握冀州,掌握这大周的门户,忌惮也就罢了。”
“可如今,大夏已经更陈国打得不可开交短时间内根本无暇应对大周,况且苍龙军的组建也完成得十之**,为何还要任由那徐寒嚣张跋扈?”
一提到徐寒这个名字,素来颇有气度的祝龙起便恨得牙痒痒。
他可是祝龙起,长夜司首座祝贤的儿子,师从通天门紫煌刀圣门下,修为天赋卓绝,这样的他,无论是自己的造诣还是家世都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
而他却在半年前,当着大周江湖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败给了一个当时在诸人看来名不见经传的徐寒。这一战他不仅丢了面子,扫了威风,更将他垂涎已久的那位美娇娘拱手让人。
他当然想要报复,可祝贤却告诉他,大黄城是一个死局,而徐寒被派往大黄城,便只有死路一条。一个活人没必要与死人较劲,于是祝大公子压下了心底愤怒,安心等待着徐寒的死讯。
可即使到了最后,他也没有等到他想要的消息,反而等来天策府府主凯旋而归大破崔庭五十万大军的消息。
这时,他的父亲又告诉他,徐寒手握冀州,不可小觑;待到苍龙军重组,便可夺其性命。素来对自己父亲言听计从的祝龙起再次选择的妥协与等待。
而他等来了苍龙军的重建,甚至等来以司空白为首的各路江湖人士的加盟,可他的父亲依然对徐寒选择了忍耐与让步。
这让祝龙起不解,甚至愤怒。
他不明白,长夜司可以诛杀牧王府满门,可以将曾经权势遮天的天策府扳倒,可为何却对一个小小的徐寒如此忌惮。
“祝首座有祝首座的考量,祝公子就不要多疑了。”一旁的陆奉也在那时言道。
“哼!考量?我看他就是年纪大了,没有了冒险的胆魄。”已经喝得两颊泛红的祝龙起说起话来显然已经失了分寸。
朗朝沙在那时与陆奉交换了一个眼色,方才言道:“祝公子误会了,司空长老说过,首座大人忌惮的可不是那个徐寒,而是...”
“而是什么?”祝龙起抬头问道。
朗朝沙却一副酒后失言的窘迫模样,“这...公子就不要多问了,总之相信首座大人...”
“我叫你说,你便说!”
“这...”朗朝沙仍是一脸迟疑。
“唉,祝兄又不是外人,师兄便直言了吧。”一旁的陆奉忽的出言劝解道。
“那好吧。”朗朝沙闻言,这才咬了咬牙,看向脸色绯红的祝龙起言道:“实不相瞒此事也曾向司空长老抱怨过此事,而司空长老则告诉在下,其实真正让祝首座到了现在还依然不敢对徐寒动手愿意是那位...”
说到关键之处,朗朝沙似乎也有所忌惮,他附头到了祝龙起的耳畔轻声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他?”祝龙起听闻这个名字,也是一愣,脸上的神色顿时精彩了几分。
“嗯,虽然早就有人断定那位已经是将死之人,但毕竟他的死讯未有传来,祝首座也好,司空长老也好斗那面有所忌惮。”
“那难不成一日不听到他的死讯,我们便一直等下去?”祝龙起闻言顿时极为不满的说道。
“是啊,在下也觉得总归不能如此等下去吧!”朗朝沙与陆奉见祝龙起如此顿时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他们连连附和道。
“其实在下心头一直有一个想法,即可试探那位究竟是否还活着,又可尝试着为首座与长老夺回那把刑天剑,只是...”二人趁热打铁的说道。
听闻此言,祝龙起的酒意顿时清醒了几分,他脸上的潮红退去,眉宇再次阴沉了下来。
只见他不露痕迹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眯着眼睛问道:“二位看样子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出吧?”
见计策被识破,朗朝沙与陆奉二人也都是讪讪一笑,当下也就不再遮掩,索性坦然言道:“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一来与那徐寒有血海深仇,这二来在宗门之中被那宋月明各种打压排挤,过得极为糟心。这才想寻祝兄共谋大事,一为报仇,二为在师门中有一立足之地。”
“所以你们便想拿我当枪使?”祝龙起反问道,语气中的不悦之色已然是不加遮掩。
“祝兄误会了,我们是想要与祝兄一同完成这件大事,绝无利用之意。”二人赶忙诚恳言道。
“哼。”祝龙起一声冷哼,也难得去深究此事。他正襟危坐,言道:“那便将你们的计划说来与我听听吧。”
第七十章 万蟒蛰伏,鳞类归宗
“秦姑娘,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徐公子吧?”
“男才女貌,很是般配啊!”
“是啊,秦姑娘心底善良,姻缘自然也是好极了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长安城的城郊外,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提着装满米粥的木桶的秦可卿闻言顿时脸色变得绯红,她斜着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徐寒,轻声言道:“徐公子,你别听他们胡说...”
“无碍。”徐寒却摆了摆手,朝着那些犹如乞儿一般的众人说道:“大家伙快些来,今日的米粥还很多,都来分点。”
众人显然都饿坏了,便在那时靠了过来。
但人群却并未推攘,反倒是极为有序,小孩与妇孺在前,青壮的男子在后。
秦可卿几乎每日都回来这里施粥,这里住着的也都是从各处逃难来的难民,心底善良的秦可卿很快便赢得了这些百姓的尊重,许多人都自愿的帮着秦可卿维护治安,甚至还有不少的百姓会在每天这个时候自发的帮秦可卿提起这些重物。
今日徐寒料理完了事物,得了空闲便想着过来看看,也就才有了方才那番景象。
“听说这些日子天策府在调查太仆与治粟内史的案件,闹得长安城满城风雨,也不知道究竟结果如何。”
“唉,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愿意帮咱们老百姓说话的人,可别又被那些混蛋们给害了。”
“是啊,可卿姑娘你是天策府的人,知道最近情况咋样不?给大伙们说说!”
一群人端着热腾腾的米粥,围坐在秦可卿的身旁,如此问道。
秦可卿闻言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身旁的徐寒,而对方却对着她点了点头。
秦可卿这才安心言道:“诸位放心,府主大人一定会解决好此事,天策府不会有事的。”
“是吗?那可太好了!”这些老百姓倒也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听秦可卿此言自然对此深信不疑,纷纷脸露喜色。
“诸位放心吧,府主还给我说过,等过几日那批缴获的田产便可安排妥当,今年的春天看上去还算不错,届时这些田产便可纷发给诸位,除了按时交纳税收,其余的所得都是大家自己的,天策府一分一毫都不会去取。”
秦可卿见状便再次言道,此言一出,这些百姓们自然是喜出望外。
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过这靠着别人施舍度日的日子?能有几亩田地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时间这长安城的城郊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
“徐公子,谢谢你。”
待到施完米粥,与徐寒走在回府路上的秦可卿忽的出言说道。
徐寒闻言一愣,“怎么了?”
“愿意给那些可怜人一条活路。”秦可卿诚恳言道。
“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愿意做乞儿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徐寒却笑着回应道。
“可若是长夜司将...”
徐寒眯着眼睛转头看向那一脸担忧的少女:“怎么?可卿不相信我?”
秦可卿哪经得起徐寒这般戏弄,她脸色一红,赶忙焦急的摆了摆手,“没有,只是...”
天策的形势并不算乐观,四处树敌的天策府好不容易将宇文皇族拉上了自己的战车,可这几日,徐寒虽然出动了几乎天策府所有的力量,却也未有真正的撼动顾赵二家的根本,反倒是一些皇族一个接着一个的落马。即使不太参与这些争斗的秦可卿也看得出来天策府似乎在这场博弈中一直处于下风。
“真是巧啊,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二位。”
就在徐寒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的二人的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二人一愣,转头看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立着一位老者正慈眉善目的望着他们,却是那大周的九卿之一,执掌皇家内务的宗正宇文成。
“徐寒见过宗正大人。”回过神来的徐寒赶忙朝着宇文成恭敬的行了个礼。而秦可卿也是微微蹲身,但眸中却带着一抹异色,想来方才到长安之时,这位宗正大人古怪的行径让秦可卿颇有些难以理解。
“呵呵。”宇文成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他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自然是看见他们提着的木桶。“听说秦姑娘心底善良,每日都回去城郊为百姓施粥,若是我大周多些像秦姑娘这样的人,那便好了。”
宇文成感叹着,目光便一个劲的上下打量着秦可卿,眸中的欣赏之色自是溢于言表。
徐寒对于这位宗正大人,感官还算不错,但此刻他打量秦可卿的眼神却让徐寒有些不舒服,因此他在那时迈步上前,挡在了秦可卿与宇文成之间,拱手言道:“府中事务良多,宗正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在下这便告退了。”
徐寒说罢此言,根本不待宇文成给予回应,转身拉着秦可卿便要离去。
“是吗?老夫近来望气颇有所得,本想着与府主大人探讨一番,既然府主大人事务繁忙,那看样子只能择日了。”老宗正一脸遗憾的摇着脑袋,但眯着的眼睛里却分明带着那么一抹笑意。
徐寒那离去的步伐顿时僵在了原地。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宇文成,脸上的神色阴沉,而老宗正却是笑眯眯的与之对视,神情泰然自若。
这般情景让身为局外人的秦可卿看得一阵糊涂,想要询问,却又不知当说些什么,只能是一脸莫名所以的看着二人。
......
蒙梁站在天策府的府门前,思虑良久。
他数次伸手想要敲开天策府的大门,但又觉得有些不妥,每每又将自己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为此他已经在这天策府的府门前站了足足一刻钟的光景,却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蒙梁告诉自己,一个能让方子鱼托付终身的男人不应该如此忸怩。想着女孩那张可人的脸蛋,蒙梁再次鼓起了勇气,伸出手便要敲响眼前的府门。
吱呀。
只是这一次,手方才伸出,那天策府的大门却自己被人从里推开。
“嗯?”府内府外的二人在那时目光对视,皆是一愣。
“叶姑娘。”不过蒙梁还是率先反应过来,恭敬的朝着叶红笺拱了拱手。
“蒙公子。”叶红笺也还了一礼。
“叶姑娘要出门啊?”蒙梁试图找到些话题让此刻场上的气氛并不至于太过尴尬。
“蒙公子找子鱼吗?她就在府中,你去吧。”叶红笺却是一眼便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眯着眼睛笑道。
小心思被人戳穿的蒙梁,极力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谢过叶姑娘。”说罢,然后便慢慢的错开叶红笺的身子,下一刻便甩开了不知朝着院中快步跑去。
叶红笺苦笑着看着那蒙梁那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愁然发出一声叹息:“唉...”
想说什么,却又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化作了一道愈发绵长的叹息:“唉......”
......
“咯。”
“唉,不对,小茉茉,你的出剑太慢了。”
“咯。”
“唉,这一招,发力太过仓促。”
“咯。”
“剑意不够。”
“咯。”
“剑势不足。”
天色渐晚,正是晚膳的时间。
天策府的众人都在安排好的房门中用餐,白日里喧闹的府门在这时静默了下来。
唯有一道清澈的声线还在响彻。
蒙梁听得真切,那声音的主人便是他想要寻找之人,他循声走去,却见那演武台前,一个少女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对着演武台上一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指指点点。那年幼的女孩此刻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依然提着剑咬着牙坚持着挥舞出一道道剑花。
“子鱼!”虽然奇怪她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但见着了心上人的蒙公子却并未多想,快步便赶到了少女的身前。
“嗯?姓蒙的你来啦!”少女见着了蒙梁,将手中的瓜子壳随意的扔到了地上,然后回头看了看演武台上那位女孩言道:“呐,把地上收拾干净了。你就可以去吃饭了。”
那女孩闻言面露不甘之色,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躬身开始收捡起地上的瓜壳。
说罢方子鱼便看也不去看那女孩一眼,而是走到了蒙梁跟前,问道:“今天给我带什么吃的了?”
在长安这一个多月的光景里蒙梁每次前来寻方子鱼都总是想着办法、变着花样的给方子鱼带来各种礼物,而这些之中最让方子鱼满意的便是各种点心与瓜果。
“额...”蒙梁闻言,却在那时脸上的神色一滞,变得有些难看。“来得匆忙...忘了...”
他颇为愧疚的言道,就好似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一般。
方子鱼却是摆了摆手,笑道:“没事,下次再给我带就是了。”
她的大度让蒙梁心头的愧疚更甚,他低着脑袋,沉默了半晌这才轻声说道:“可是...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嗯?”方子鱼一愣,她歪着脑袋看着低着头神情不郁的蒙梁,俏生生的问道:“为什么?”
“我本是奉命来长安通报玄机登基的事情,陈国有玄机与父亲在,不必我来操心,因此逗留多久的光景都无问题,可是...崔庭领兵进攻长武关,奉兴王领命出战,却节节败退,如今长武关危在旦夕,我恐怕...”
这般说着,蒙梁的声音愈发的微弱,到最后几乎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
而随着他此言落下,二人之间的气氛也随即沉默了下来。
那一瞬,似乎就连空气也静默了下来。
子鱼应该很伤心吧。
蒙梁想着这些,脑袋沉得更低了,他不敢抬头去看,他害怕自己一抬头便看见女孩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就在蒙梁的内心就要被愧疚淹没的时候。
“没关系啊。”方子鱼的声音却忽的传来。
蒙梁一愣,抬头看去,却见方子鱼正歪着脑袋嘴角含笑的看着他。她弯着眼睛,眯成缝的瞳孔中折射着漫天的星光,额前乌黑的发丝在夜风中被扬起,发梢吹到他的鼻尖,淡淡的响起萦绕,让蒙梁在那一瞬忽的有些失神。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陈国吗?等你摆平了那崔庭再来接我就是了。”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一刻,蒙梁的心头几乎要被满满当当的感动所装满,他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不得不用尽全力方才压下了此刻将之拥入怀中的冲动。
“好了,别难过了,你给我带了那么多好吃的,今天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别担心,我请客哟。”女孩却在那时甜甜的一笑,拉着还在愣神中的蒙梁,便朝着天策府外走去。
......
徐寒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带着秦可卿去到了宇文成的府上。
这座府门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长夜司对皇族宗亲的清洗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老者。
那张莫问出处的对联依然高悬在房门中。
“世上疮痍,豪情不曾风雨折。”
“民间疾苦,声名何须后人说。”
而这寥寥二十余字此刻读来,徐寒却莫名多了些许与之前不同的感触。
“府主大人与秦姑娘能来我府中,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这才刚刚落座,那位宗正大人便举起酒杯大笑言道。
徐寒见这老人闭口不谈龙气之事,心头有些不悦,但却不好撕破脸皮,只能是与之附和,亦在那时举杯相敬。
“这些日子徐府主调查顾赵二家的事情,想来颇为繁忙,应当也遇到了不少麻烦吧。”待到一杯酒饮下,宇文成便笑着问道。
那本是关切之言话语却让徐寒心头一跳。
“嗯,顾司锦与赵行正都在这长安摸爬滚打多年,于长安城中结下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想要拔除,确实并非易事。”徐寒不动声色的回应道。
“那是自然,若非难事,又怎会让府主大人出手。”宇文成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但话锋却在那时一转,脸上笑意忽的散去,神色肃然的问道:“只是小老儿确有一事不解?”
“何事?”
“诸位宗亲提供的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可谓应有尽有,以徐府主的本事,近十天的时间怎么什么都查不出来?”宇文成沉声问道。
徐寒却是淡淡一笑,他不动声色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言道:“看来宗正大人今日并非要与徐某讨论什么望气所得,而是代表诸位宗亲兴师问罪来了。”
徐寒冷静的神态让宇文成的眉头微皱,“不到十日的光景便有数十位宗亲锒铛入狱,自大周立国以来,这样事情可谓从未发生,徐府主究竟意欲何为?”
“宗正大人这是什么话?祝首座乃是大周的重臣,他钦点的公孙大人做事也素来谨慎,被他关押的那些宗亲在下都看过卷宗,并无冤案,都确实存在些问题...”
徐寒的态度依然不咸不淡。
这让宇文成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使出,却像拍打在一块海绵上一般,并不能对徐寒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徐府主,那些可都是陛下的宗亲,是我大周的颜面。”老宗正的声音在那时终于沉了下来,阴森得有些可怕。
“宗亲如何?”徐寒却依然神色平静问道。
宇文成在长安城府多年,这时醒悟了过来,他指着徐寒言道:“你是要借刀杀人?”
瞬息大殿之中的气氛顺着宇文成的这声喝骂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一旁的秦可卿却是不明就里,但本能在那时沉默下来,看着这一老一少。
“宗正与我讲道理,我便与宗正讲道理。”
“宗正要与我说颜面,那徐某便好好与宗正说说这颜面。”
“自长夜司掌权以来,大周民不聊生,幽、冀、青、充四州连连饥荒,说长夜司祸国殃民不假,那各位宗亲大人呢?你们在做什么?那路边的冻死骨,那塞外的白发卒,那流离的逃命客,你们都看不到,听不到吗?”
徐寒在那时猛地站起了身子,他寒声言道,周身的气息也在那时阴冷了下来。
“颜面?宗正大人以为一个王朝颜面是什么?是帝王家的锦衣玉食,还是都城里的昼夜笙歌?”
“都不是。”
“是百姓的食果腹,是息有居,寒有衣。”
“是路无乞儿,是田无荒草,是世无流离!”
“这才是颜面!”
“大周的窘境长夜司罪不可赦,而各位宗亲于徐某看来亦是同行的帮凶,是助虎伥鬼。这样的人,祝首座想要清理,徐某自然乐见其成。”
“既然宗亲们想要天策府来重塑大周,那么就得按我天策府的规矩来办事。”
“而天策府的第一条,便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徐寒这番话犹如连珠炮弹一般自嘴里吐出,那位宗正大人在那时脸色一息难看过一息,最后跌坐在自己座位上,脸色煞白的沉默不语。
徐寒说完这话,亦没了在与宇文成对话的性子,他拉起一旁的秦可卿,拱手言道:“今日谢过宗正大人的款待,徐某就此告辞了。”
说罢徐寒便领着一旁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秦可卿就要离去。
“府主请留步。”就在徐寒马上要走出房门时,那位宇文成却忽的唤道。
“嗯?”
徐寒停步回眸看去。
老宗正在那时脸露苦笑的言道,“在下并非诓骗府主,近日望气我确有所得。”
徐寒闻言并未发声,而是继续淡淡的看着这位老人。
宇文成脸上的苦笑之色更甚了几分,他沉声言道:“蛟龙将死,真龙现世;万蟒蛰伏,鳞类归宗。”
这话说罢,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竟然就在那时跪了下来。
“还请府主法外开恩,不要再多添杀戮了。”
徐寒沉默半晌,终是在那时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第七十一章 奇袭
“你说那崔庭也真是的,当初便差点死在大黄城,也不趁着劫后余生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为什么就喜欢到处打仗呢?”
“打仗有什么好的?要死那么多人...”
长安城郊的一处树林中,方子鱼坐在一堆篝火前,双手撑着脸颊,目光炯炯的看着那堆篝火,喃喃自语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篝火在夜风中摇曳,将女孩的脸颊映得忽暗忽明。
蒙梁看得出神,直到听到方子鱼这话方才回过了神来。
他亦在那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打来打去究竟有什么好处?”
自小便被送上离山修行剑道的蒙梁对于朝堂之争,家国之争亦素来不甚了解。他想着那日金陵城中的大战,同样眉头蹙起,说到底,他对于那样的杀戮亦很是反感。
“唉。也不知道姓陈那家伙应付得过来不。”方子鱼叹了一口气。
蒙梁倒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同门之间的相互关切,他宽慰道:“放心吧,玄机自小聪慧,又有父亲在旁帮衬,想来那崔庭翻不起什么大浪。”
“那是,姓陈的最厉害了。”方子鱼一脸骄傲的言道。
这模样让蒙梁心里有些吃味,他索性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今日我看那演武场上的女孩,你对她颇为不喜,为何啊?”
方子鱼眨了眨眼睛,恍然道:“你说刘茉啊?”
“那孩子好像是姓徐的故人,姓徐的对她半百呵护,那孩子便有些恃宠而骄的味道,叶师叔看不过去便接过了手,调教一番,这些日子他们忙着对方顾赵二家,没了时间,便交给了我,说是让我好生磨一磨她的锐气。”
“唉,我这学艺不精,以往在玲珑阁大事有师傅掌教挡着,小事有姓陈的与姓徐的挡着,如今没了师门,才知道自己那点本事,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办法,便只能当当恶人,替姓徐的分担一些小事了。”
说到这里,方子鱼的脸色微微一沉,颇有些自怨自艾的味道。
这时篝火里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蒙梁赶忙用木枝刨开了火堆,从底部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已经熟透了的红薯,他将之剥开,里面金黄色的果肉顿时浮现在他们的眼前,而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气也在那时再次浓郁了几分。
“来,尝一尝。”他将之递了上去。
嗅着那股熟悉的香气,方子鱼顿时展颜一笑,似乎之前的不快都在这红薯的香气中被冲散,她不顾这红薯还有些烫嘴,小心剥下一块,便放入了嘴中。
“嗯!好吃。”她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快比得上姓陈的与姓徐的烤的红薯了。”
方子鱼由衷的赞叹道。
蒙大公子对于自己烤红薯的技术素来自信,却在方子鱼的口中听到自己的拿手好戏只能排到第三,自然不喜。加之又在这时记起了之前陈玄机似乎说过方子鱼与徐寒之间的某些事情,他顿时脸色有些微变。
思索了好一会之后方才问道:“那徐寒...与子鱼究竟是何关系?”
似乎也觉得自己此问有些小肚鸡肠的嫌疑,蒙梁问完此话之后顿时目光闪躲了起来,不敢直视方子鱼的眼睛。
“怎么?你觉得我和姓徐的有什么?”方子鱼亦在那时微微一愣,但随即便回过了神来,她展颜一笑揶揄的问道。
“没有...没有...”蒙梁哪受得了方子鱼这样的眼神,顿时慌了手脚颇为笨拙的解释道。
“放心吧,我和姓徐的只是很单纯很单纯的好朋友,况且人家左有叶师傅,右有秦师妹,这些日子还多出一个刘茉小妹妹,哪有时间跟我有什么。”方子鱼却是极为坦然的回应道。
这般态度让蒙梁心里是又感动,又自责。
这感动是因为方子鱼的明事理,这自责是因为自己的多疑。
他便在那时抬眸望向方子鱼便要说些什么,可那时方子鱼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是姓陈的那笨蛋叫你来问的吧,你让他放心,我方子鱼早就想好了,这辈子非他不嫁。”
“啊?”蒙梁脸上的神色瞬息呆滞了下来,而手里那半个红薯也在那时落在了地上,在泥土中一阵翻滚,满是污泥...
......
方子鱼走在回府的路上。
时间已经到了亥时,繁华的长安街道上此刻已经是鲜有人迹,方子鱼蹙着眉头暗暗腹诽道:这蒙梁方才还好好的,可转眼便改了主意,借故离开。
方子鱼想着那时蒙梁脸上失落的神色,暗道莫不是在担忧陈国的战事?
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不安生,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姓陈的再见。
方子鱼想着这些,传了街道的转角拐进了一道小巷,这是回府的近道,方子鱼闲来无事在长安闲逛时发现的小道。大街上虽然也是人迹鲜至,但时不时还是会有那么一些酒客或是匆匆赶路的行人,而这小巷却是太过偏僻,漆黑一片,了无人迹。
方大小姐觉得初春的夜风尚且带着些许凉意,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衫,便要快步穿过这小巷,可这脚步方才迈出,她便忽的意识到有些不对,以她通幽境的修为很快边感受道似乎有几道身影正快步朝她袭来。
方子鱼暗道不好,便要运集周身真元,快步离开。
毕竟她在明敌在暗,如此对抗显然不利。可这般念头方才升起,身后便传来一道巨大真元波动,方子鱼心头一惊就要转身抵御,但那股力量明显强出她不少,她方才转过身子,那股力量便狠狠轰击在了她的身上,她顿时周身气息一滞,脑袋一沉,便在那时栽倒在了小巷中。
而数道身影也在那时围拢了过来。
“祝兄果然好身手,这方子鱼在我玲珑阁也算得是年青一代的好手,却不想连祝兄的一招都抵挡不住。”
“哼!区区女流之辈,何足挂齿,朗兄就不要再多言了,快些将她绑走,免得被人发现。”
“嗯。”
那数道身影这般言道,便蹲下了身子将栽倒在地的方子鱼绑起,随后小巷中一道寒风拂过,那几道身影连同方子鱼都瞬息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七十二章 阎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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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金陵城长乐宫中,沉沉睡下的陈玄机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所吵醒。
毕竟是天子的宫闱,除了深受皇帝信任的内官,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而即使是内官,若没有天大的事情,敲响皇帝宫门,也是惊扰圣驾的杀身之祸。
陈玄机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子,他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
“陛下!陛下!”而内官焦急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陈玄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内官的呼唤,他站起身子,认真又缓慢的穿上了靴子,又披上金色的龙袍,顺便还将微微散乱的发丝用手整理齐整,这才沉声朝着房门方向言道:“何事?”
几乎是在他出言的瞬间,宫门便被屋外之人从外推开。
显然,他屋外之人已经极为焦虑。
两道身影从屋外一前一后的走入屋内。
走在前方的是一位年纪五十开外的太监,面容和善,神情焦急,此人唤作阿奴,是当年蒙羽皇后的亲侍,后来蒙羽皇后自缢,他便被贬到了马房。陈玄机登基之后听闻此事,便将他招到了身边坐了内官。而走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位年纪看上去不到三十的男子,身着甲胄,上染血迹,脸上神情悲切,又风尘仆仆,显然是方才赶到。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这方才进屋阿奴便焦急的高呼道,而目光却看见陈玄机衣着整洁神色平静的坐在那房间的案台前,阿奴微微一愣,到了嘴边的话一时不知当如何说下去。
“说吧,怎么回事?”相比于阿奴的惊慌失措,陈玄机的态度却是平静得近乎可怕,他声音淡漠的问道。
或许是受到了身为皇帝的陈玄机的感染,阿奴惊慌的神色也微微平复了些许。然后方才言道:“奉兴王陈平之子陈雁翎,加急来报。”
说罢,他便让开了身子,将身后那位男子暴露在了陈玄机的目光下。
那男子,也就是陈雁翎在那时应声跪下,神情悲切的高呼道:“陛下,请为家父做主啊!”
“爱卿不是和奉兴王在长武关抵御贼寇吗?怎么会回到金陵,奉兴王乃是我陈氏宗亲,做主一事又从何说起?”
陈玄机沉眸问道。
“臣确实本与父亲驻守在长武关,我们父子深知此战事关陈国存亡,不敢有半分懈怠,自到达长武关后便昼夜不歇的刺探敌情,勘察地形。”
“父亲查得这崔庭虽然带着三十万精兵浩浩荡荡而来,但毕竟劳师远征,而后方大夏国内又并非铁板一块,崔庭从隆州带来的粮草远不能支撑他长久作战,便想据城而守,以拖垮崔庭的大军。”
“此计本来颇为有效,与崔庭鏖战半月光景虽各有胜负,但长武关却还是紧紧握在我们手中。”
“可此次领兵前去本就是急行军,为了加快赶到长武关的速度,我军只随身携带了五日的口粮,按规定,随后大批粮草应于十日前便送到,可负责此事的治粟内史蒙谒文却以春种人手不足为由,拖延粮草,迟迟不肯送来。”
“我军鏖战数日,粮草不济,军心涣散,终是被崔庭寻到了破绽,冲破了长武关,父亲领兵死战,力竭而死,微臣苟且偷生,来见陛下,不求陛下赦免我失职之罪,只求陛下为我父伸冤,为我十万奉兴军伸冤!”
说道最后,陈雁翎亦是满脸泪水纵横,泣不成声。
陈玄机的眉宇愈发阴沉:“奉兴王死了?”
“死了!”陈雁翎回应道,语调悲切。“请陛下为我父做主啊!”
陈玄机沉默了下来,房间中的气氛也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死寂。
足足数十息的光景之后,他方才出言打破了这寂静:“陈将军劳苦功高,奉兴王为国捐躯,此事将军放心,朕一定严查,势必还奉兴王一个沉冤得雪!”
说罢,他又看了眼身旁的阿奴,言道:“阿奴,陈将军舟车劳顿,你速派人为陈将军治疗伤势,陈将军暂且歇息,朕这便着手解决此事。”
那陈雁翎闻言显然颇有不甘,但见陈玄机一脸冷色,却是不敢多言,只能是在行了一礼之后,退了下去。
......
待到陈雁翎离去,年过半百的阿奴转眸看向陈玄机正要说些什么。
砰!
只听一声脆响,那案台前放着的茶杯便在那时,于陈玄机的手中被捏成了粉碎,而这一下他并未运集半点真元护体,故而手掌被利器刺破,鲜血淋漓。
“陛下,保重龙体啊!长武关被破,百姓们还指望着陛下为陈国收复河山啊!”阿奴赶忙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布,伸手便去替陈玄机擦拭着他手中的血迹。
“陈国河山?哼!怕是有些人早就忘了陈国的河山究竟姓什么了吧。”陈玄机寒声言道,正在为陈玄机擦拭手掌的阿奴明显感到这时陈玄机的而身子正在不断的颤抖。
“派人去传圣旨,让蒙克领兵夺回长武关。”陈玄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奴闻言微微一愣,迟疑道:“可是秦王不是正卧病在床吗...他...”
宫门中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陈玄机那张俊美的两旁被摇曳的烛火映得忽暗忽明,他站起了身子,语调深邃的言道:“放心吧,我这位舅舅的病根...已经死了。”
阿奴的身子一震,在那时似有所悟。
“对了,叫御前备车,朕要出宫一趟。”
“陛下要去何处?”
“阎府。”
......
阎家。
是陈国这十余年忽的崛起的大家族。
不同于寻常的门阀士族,阎家家族中鲜有出仕为官者,阎家可以说是一个纯粹的商贾之家。但他的生意却做得极大,几乎偏布陈国的各个角落,哪怕是最偏远的小城,也可以看见阎家的商行。
生意做到这样的地步说是富可敌国也并不为过,而阎家也颇为识趣,每每朝廷有所需要,阎家都很是配合,这些年无偿供奉给朝堂的钱粮已经是一个极为惊世骇俗的数字。
此刻,阎家的房门中,身着锦袍的陈玄机高坐于首座之上,数位御前侍卫分立两侧,而几道身影则恭敬站在屋中朝着陈玄机一脸惶恐的跪拜。
“草民阎宇明拜见陛下。”
“民女阎燕燕拜见陛下。”
......
阎宇明四十岁上下,国字脸,鹰钩鼻,蓄着八字胡,一眼看上去便给人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之感,而他亦是这富可敌国的阎家的现任家主。
阎燕燕二八年华,阎宇明之女,在金陵可谓艳名远播又素有才名,被好事之人称为陈国第一美人。
而身后的诸人陈玄机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也知道都是这阎家的重要人物。
“起来吧。”他淡淡的伸出了手。
“谢过陛下。”以阎宇明与阎燕燕为首的诸人赶忙拱手谢道,然后方才敢站起身子,那般诚惶诚恐的态度端是一副温顺良民的模样。
“不知陛下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而阎宇明亦在起身之后恭敬的问道。
“阎家主的生意遍布陈国各地,什么消息能瞒过家主的耳朵,难道还不知道朕今日是为何前来吗?”陈玄机端起了身旁阎宇明为他倒上的上好茶水放在唇边轻轻一抿,随即问道。
“那想来陛下是为了长武关的战事吧?此事事关陈国存亡,我阎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但也知道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陛下放心,阎家一定责无旁贷,明日便下令筹集钱粮送于前线大军处。”那阎宇明倒是颇为懂得审时度势,几乎想也不想的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阎家主如此关心国事,却是陈国之福,只是家主不用担心,崔庭虽强,但有秦王手中十万虎狼骑在,除非他李榆林御驾亲征否则想灭我陈国,无异痴人说梦。”陈玄机如此言道,语调却阴沉了下来。
“这样吗?那就好,那就好。”阎宇明一副放下心来的轻松模样,但随即又问道:“那陛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
“朕想让家主帮朕一个忙?”
“陛下请讲。”
“朕想要一支军队,一支能与十万虎狼骑抗衡的军队,阎家主能做到吗?”
“这...陛下,十万大军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况且还要与虎狼骑抗衡...”
“阎家主不必拐弯抹角,你只需告诉朕,能不能做到。”
“能自然是能,但这样一支军队无论是组建所需的钱粮还是之后的开销都需要一个数量庞大的钱粮作为支撑,在下虽然是阎家家主,但此事却事关阎家的未来,在下也不敢妄下结论。”
“家主直言吧,想要什么,朕若是能给绝不含糊。”陈玄机显然没有再与这阎宇明绕圈子的心思,他眉宇一寒,声音再次阴沉了几分。
“阎宇明乃是陈国国民,阎家之一切都是依仗陛下天威方才获得,岂敢以此胁迫陛下。”
“只是我家夫人走得早,再生下燕燕之后,便撒手人寰。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又素来仰慕陛下,若是陛下体恤草民,能垂青燕燕,我阎宇明必定感恩戴德,阎家也任凭陛下差遣!”
......
第七十三章 来信
走在回府路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秦可卿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徐公子,我听你与宗正大人的谈话,似乎你已经掌握了足以扳倒顾赵二家的证据了,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出手?”徐寒眨了眨眼睛,看着身旁一脸困惑的女孩。
徐寒的目光让秦可卿莫名有些心慌,她赶忙错开了与之对视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肉若不腐,哪能招来蝇虫豺狼?”
“大周能走到今天这地步,那些皇族宗亲又有几个脱得了干系,今日我用计将他们骗上了天策府的战车,有朝一日天策府危难之时,他们何尝不会再离我们而去,与其这般倒不如让祝首座帮我们将这些未来的敌人都清理一遍。”
徐寒沉眸言道,双手负于身后,模样颇有几分萧瑟的味道。
秦可卿闻言也是心头一凛,权谋之争,尔虑我诈,看似云淡风轻之下,却杀机四伏。
她不知道徐寒究竟是如何看待如今的境遇,但于秦可卿来说,她终究不喜。
徐寒倒也从女孩脸上的神情中看出了她这样的心思,他淡淡一笑,“这场棋局,自入局那刻起便注定是你死我活。我虽无意此局,但既在局中,为求一线生机,只能物尽其用。”
秦可卿当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她蹙着眉头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
宗正宇文成的府邸距离天策府还是有些路程,待到徐寒与秦可卿回到天策府时,府门内已经没了白日的喧哗,除了那巡逻士卒的脚步声外,便再无其他声响。
“早些休息吧。”徐寒看了一眼秦可卿,轻声说罢,就要推开府门。
“徐兄!徐兄!”可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徐寒一愣,循声望去,却见一道身着黑衣的身影正快步朝着此处走来。
夜色正浓,直到那人来到府门前时,借着这府门处灯笼微弱的烛光,徐寒这才看清那来者的模样,却是那位来自陈国的蒙梁。
徐寒与这蒙梁倒是没有什么深交,隐约觉得这蒙大公子性子有些古怪,但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虽然有些接受不了蒙梁的性子,但对于这位便宜师兄徐寒心底还是颇有亲切之意。
“蒙大人这么晚了,来我府上有何贵干啊?”徐寒笑着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问道。
徐寒的态度很是客气,语气也颇为热情。
但蒙大公子闻言之后却一阵语塞,支支吾吾、扭扭捏捏说了半晌,徐寒这才听明白蒙梁是来寻方子鱼的。
“这么晚...”在听明白蒙梁的意思之后,徐寒微微一愣,倒不是怀疑蒙梁,只是此刻时值子时,这个时辰来寻一位女子,就是在民风还算开放的大周也是一件不太妥当的事情。
蒙梁在那时脸色一红,这才说道:“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长安了...方才与子鱼...”说到这儿的蒙梁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并不愉快的事情,脸上绯红化作了一抹淡淡的失落,然后他才言道:“方才与子鱼告别得太过匆忙,所以...”
蒙梁对于方子鱼那点心思明眼都看得清楚,徐寒倒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随即便点了点头。
“嗯,那就随我来吧。”说罢,便他推开了府门,领着蒙梁入了天策府。
......
“你是说子鱼到现在还没回来?”
天策府中,徐寒皱着眉头问道。
“嗯。”仓促穿好衣衫的叶红笺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古怪的看了一旁的蒙梁一眼,又言道:“我听茉儿说她与蒙公子出去了,还以为...”
蒙梁连连摆手:“子鱼是与我出去了,但在亥时之前便各自分开,子鱼与玄机青梅竹马,这话可不能乱讲。”
蒙梁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饶是他却极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足够的平静,但诸人还是从他此刻的神态中看出了他的落寞。
叶红笺闻言也是微微一愣,她冰雪聪明,这时自然多少猜出了些许,她很是机警的在这时收了声。
“蒙兄的意思是早在一个多时辰之前,你便与子鱼分开了?”徐寒也在那时上前一步问道,算是岔开了这个话题。
“嗯。”蒙梁点了点头,眉头却紧紧皱起。
“当时子鱼可有什么异样?额...我的意思是是否有可能她此刻只是在某处散心。”徐寒看来若是二人挑明的话题,方子鱼有些心头不郁也并非没有可能,但为了自己这位便宜师兄的面子,他尽可能的将意思表达得足够委婉。
“没有。”蒙梁却果断的摇了摇头,似乎为了让自己此言有足够的说服力,他又说道:“我之前...确实误会了子鱼的意思,但我明晓之后,并未...”
蒙梁如此说道,虽然化为说完,但意思却大抵让诸人明白了。
此刻这位蒙大公子那落寞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心疼。
听闻此言的徐寒并没有心思去关心蒙梁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在那时皱起了眉头,沉声言道:“红笺!”
“嗯?”
“派人去长安街头找一找子鱼。”
这命令在大多数看来有些小题大做的味道,但徐寒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方子鱼的性子虽然跳脱了一些,但还远不至于拿捏不清轻重的地步,这么晚不归,虽然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但却也说不准是否真的有什么意外。
方子鱼是他从玲珑阁带出来的,他觉得他有义务也应该为她负责。
叶红笺也从徐寒阴沉的脸色中读到了这样的决意,她微微一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便去安排府中人员出府寻找方子鱼。
......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
浩浩荡荡被派出去寻找方子鱼的部队再次回到了天策府。
“找到没有?”同样方才回到府中的徐寒沉眸看着周遭那些府军。
诸人都在那时纷纷摇头。
“这么晚了,子鱼能去哪里?”天策府的诸人同样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秦可卿更是皱着眉头问道。
徐寒摇了摇头,并未说话,他隐隐感觉,此事恐怕与长夜司脱不了干系。
“府主,府外有人送来了一份信。”这时,一位府军急忙跑了过来,跪拜在徐寒面前。
“何人送来的?”徐寒接过那信封,沉眸问道。
“发现这信的时候,那人便不见了。”府军如此回应。
徐寒心头一凛,也顾不得再追究此事,他赶忙将那信封拆开,沉眸望去。
待到看清那信纸上的字迹,浓郁的戾气随即浮现在了徐寒的眉梢。
第七十四章 有胆来取
“上面写的什么?和子鱼有关系吗?”蒙梁见徐寒这般模样,心头一震,赶忙上前焦急的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却并未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见他脸色一寒,将那手中的信纸轻轻递了过去。
蒙梁赶忙将那信纸接到手中,同样沉眸看去。
贵府方大小姐于今夜在我别院做客,此刻酒醉人酣,还请府主带上刑天剑前来接人。
祝龙起敬上。
蒙梁虽然并未参与这长安城中的争斗,但对于祝龙起身后的长夜司以及徐寒所代表的天策府二者之间的关系他也多少清楚一些,方子鱼被祝龙起带走意味着什么他自然也很是明白。
“徐兄...”他在那时沉眸看向徐寒。
徐寒朝他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便望向一旁的叶红笺。
“红笺,去将卢墨与玉偃二人带来。”
叶红笺闻言一愣,她迟疑道:“小寒,你要...”
这二人便是这些日子天策府调查顾赵二家最大的收获,这二人都分别参与了顾赵二家许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在徐寒威逼利诱之下终于决定投靠天策府,以他们掌握的证据,足以让顾赵二家永无翻身之日。
这时候徐寒让叶红笺将这被严密控制的二人带出来,为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一旦对顾赵二家动手,便意味着与长夜司彻底撕破脸皮,这会带来的后果,叶红笺并不敢保证天策府能够承担得起。
但徐寒却似乎丝毫没有听见她的询问一般,在说完这话之后,便看向一旁的秦可卿:“可卿,你去修书一封,让鹿先生与候统领火速赶回长安。”
秦可卿可没有叶红笺那么多心思,她闻言之后便点了点头,赶忙退下,去完成徐寒交代的事情。
而目睹这一切叶红笺却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却终究不敢多言。
“刘箫!”而徐寒的命令并未因此停下。“你去一趟丞相府,将张大人请来。”
对于徐寒早已心悦诚服的刘箫自然不会有半分疑虑,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便领着数位府军,快步离去。
这一系列命令落下之后,叶红笺终于是再也憋不住心头的疑虑,上前一步言道:“小寒,此事兹事体大,是否还要再商榷一番。”
“等到张大人来到天策府,你便领着他与卢墨玉偃二人,还有天策府的府军去将那顾赵二家给我全部押回天策府,若是有人胆敢反抗,当场格杀勿论!”徐寒却并不理会叶红笺的提议,声音幽寒的言道。
见劝解无效,叶红笺便又言道:“可那顾赵二府家大业大,定然供养了不少客卿家兵,我们这些人手...”
“张相手中握着禁军的兵权,顾赵二家若是敢动武,等着他们的就是灭族之祸。”徐寒却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叶红笺的话。
“可是...”叶红笺依然有所迟疑。
徐寒在那时转眸注视着叶红笺,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的言道:“记得在玲珑阁上,你曾让周兄与我说过。”
“结伴的或许不会是牛羊,亦有可能是狼群。”
“我既然做了这头狼,那我死之前,便没有人能动我的狼群!”
此言说罢,他便再无与叶红笺对话的兴趣,而是看向一旁的蒙梁。
“蒙兄,龙潭虎穴,可愿与徐某走上一遭?”
“正有此意。”蒙梁展颜一笑,躬身回道。
......
时间已经到了午夜,但天策府几乎倾巢而动的大阵仗却将这座沉睡的都城从美梦中唤醒。
探子们蜂拥而至,远远的观察着天策府的府军,待到意识到这队伍的目标是那赵行正与顾司锦的府门之时,顿时那些探子又急忙赶回了自己的主家,将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天策府要对顾赵二家动手了,这背后所牵连到的东西远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清的,而这将对波澜诡诞的长安城带来何种的变故,更不是常人能够看清,他们只能是暗暗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这场博弈落下帷幕。
祝龙起早已成年,祝贤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亦甚是宠爱,早早的便在长安为其置办了一处豪华的府邸,而对天策府出手,这件事情祝贤本就未有允许,为了不让祝贤知晓,一切事宜都是祝龙起偷偷安排,因此被他们绑来的方子鱼同样也被安放在了这府邸的偏房之中。
“你是说天策府带着大部队去顾赵二家的府门了?”坐在院门中的祝龙起皱着眉头问道。
“嗯,听探子来报,这次天策府可谓倾巢而动,似乎还拉上了张丞相。”朗朝沙回应道。
“这么说,他不管这方子鱼的死活了?”祝龙起言道。
“这...”朗朝沙也皱起了眉头,本想着以方子鱼做饵诱徐寒前来,能逼他交出刑天剑最好,若是不能也可试探一番徐寒底牌,可如今这般的状况倒是让朗朝沙有些骑虎难下。
“你们这些呆货,姓徐的何等聪明,哪是你们都得过的。”
“我可是陈国的皇后,你们能拿我如何,敢拿我如何?还是快些放了姑奶奶!”被关在偏房中的方子鱼听着二人的对话,便在那里喝骂道。
她倒也机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出陈玄机这面大旗作保,事关陈周二国的国事,想来这祝龙起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这的对她做些什么。
“哼,陈国如今被崔庭兵临池下,自身难保,方师姐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虽然心里对于方子鱼的身份颇为忌惮,但表面上朗朝沙却还是出言嘲弄道,不愿落了下成。
“徐寒对顾赵二家出手,想来定与此事有关。这方子鱼虽然态度可恨,但确实如她所言,我们不敢拿她如何,若是徐寒真的对她不闻不问,我们总不能一直将她握在手中吧,况且若是让父亲知道...”祝龙起的心思却是要比朗朝沙缜密不少,他所考量道的情况也更为细致。
听闻此言的朗朝沙也是微微色变,他思索了一会,随即咬了咬牙。
“若是徐寒真的不管这方子鱼的死活,我们留着她也是一个祸害,倒不如...”说着,朗朝沙便朝着祝龙起做了一个以手为刃,割向脖子的动作。
“可是...”
祝龙起见状心头一跳。
“祝兄细想,这方子鱼落在我们手中,徐寒若是不管,必然会上报陈国,届时怪罪下来,你我都难以承担,倒不如来一个死无对证!”而朗朝沙却继续劝解道。
祝龙起眸中寒芒闪彻,心底已经有些后悔听了这朗朝沙与陆奉的谏言,这时骑虎难下的他思索着个中得失,终于是眸中闪过一道厉色。“好,若是那徐寒当真如此,我们便...”
“禀报公子,徐寒求见!”
可就在他下定决心之时,那屋外却有一位甲士快步走了进来,朝着他拱手一拜,嘴中如是言道。
“什么?”听闻此言的祝龙起大喜过望,他身子前倾,大声问道。
“天策府徐寒求见。”那甲士可不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还以为自己所言并未让祝龙起听得真切,故此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了出来。
这当然算得上是一件有些失礼的事情,但此刻的祝龙起却并没有丝毫怪罪他的意思,反倒是急切的望着那甲士,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除他之外,尚有一位黑衣男子。”
“只有一人?”听闻此言的祝龙起与朗朝沙对视一眼,都颇为诧异。
“那便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徐寒到底有何本事!”在确定那甲士所言不假之后,祝龙起也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正色言道。
......
“稀客稀客啊。”
徐寒与蒙梁这方才在那甲士的牵引下步入别院之中,那位祝大公子便一脸和煦笑意的迎上前来,那般热切的模样却是让旁人难以想象双方都是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仇敌。
徐寒与蒙梁自是没有半点与这位祝公子虚与委蛇的心思,他们皆寒着脸色,不言不语。
而素来心高气傲的祝公子此刻却也没有半点热脸贴到冷屁股上的自觉,他继续笑着言道:“来来来,快里面请。”
待到双方落座,祝龙起甚至还招呼起下人要为徐寒二人端上菜肴,一副要宴请二人的模样。
“祝公子就不必麻烦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徐寒却阻止了祝龙起这样的行为,正襟危坐的言道。
“呵呵,徐府主还是风采依旧,快人快语。”祝龙起盈盈一笑。
“少废话,子鱼现在何处?”蒙梁却是满心想着方子鱼,祝龙起那自以为颇有气度的神态落在他的眼中却是可憎到了极致。
“这位兄台何须如此着急,子鱼姑娘在府中做客,现在正在偏房休息,勿需担忧。”说到这里的祝龙起微微一顿,话锋一转,语调顿时阴沉了几分。“当然,这也是得看徐府主究竟有没有诚意。”
说着,他转头眯着眼睛看向徐寒,嘴角勾勒起一道锋利如钩的弧线。
砰!
此音一落,徐寒便伸出了手,将一把造型古怪的长剑直直的放在了身前的案台上。
“刑天剑在此!”
“祝公子有胆来取吗?”
第七十五章 呐,你要的刑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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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当年沧海流带着刑天剑走出剑陵那一刻起,这把盛名与凶名并存的神剑便成了天下人追逐的目标。足足三十年,多少人都未曾有缘见过此剑哪怕一面。
而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它才在传闻中变得越来越神秘,越来越高不可攀。
因此,但徐寒见这把剑就这般简简单单的放在案台前时,祝龙起也好,朗朝沙也罢,都在那时于心底生出了一股不真切感。
他们怀疑这把除了造型古怪便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的长剑究竟是否是那传说中的刑天剑,他们也怀疑徐寒是否真的愿意为了方子鱼交出这把神剑。
二人的迟疑落在徐寒的眼中,徐寒却只是淡淡一笑:“怎么,二位不想要吗?”
徐寒那眯着的眼睛之中闪烁着浓浓的嘲弄之色。
祝龙起与朗朝沙对视一眼,心底不忿。他们与徐寒素有仇怨,愤恨的同时却也对徐寒有着深深的忌惮,早就吃过徐寒那些阴谋诡计的亏的二人,显然不肯轻信徐寒就这样轻易的就范。
但转念一想他们早已在这府邸之中设下天罗地网,徐寒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出他们的手掌,顿时又心安不少。
“哈哈,徐府主这是什么话,既然府主要赠与在下,在下自然却之不恭。”祝龙起大笑道,随即侧头朝着那朗朝沙使了一个眼色。
朗朝沙微微色变,自然是明白这祝龙起是想要让他去试一试这徐寒的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倒是心中有所犹豫,但祝龙起的意思却终究不敢忤逆,因此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拿那把被徐寒放在案台上的长剑,目光去死死的盯着徐寒,唯恐对方借此暴起发难。
当然,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却是多余的。
徐寒自始至终都立在原地,对于朗朝沙的行为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但饶是如此当朗朝沙的手握住那把刑天剑的剑柄之时,他的额头上已然因为心底的紧张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迹。
待到长剑入手,他更是触电一般飞速的提剑退回,那般模样却是滑稽到了极致。而他却若无所觉,而是在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剑,想要甄别它的真伪。
祝龙起也在那时朝着朗朝沙递来询问的目光。
而朗朝沙却是上下打量,又是看又是摸,几乎就差拿舌头再舔上两口这柄长剑。当然这个过程中朗朝沙的眉头却是一直蹙起,显然是不得其法,更看不透这柄传闻中的神剑究竟有何特异之处。
因此他只能是转头朝着祝龙起无奈的摇了摇头。
“祝公子,朗公子,这剑徐某给你们送来了,是否可以放人了?”徐寒的声音却在那时响起。
祝龙起闻言,站起身子,他侧眸打量了一番朗朝沙手中的长剑,确实并未看出任何特异之处。他微微一笑,言道:“恕在下眼拙,这传说中的刑天剑难道就是这样一块凡铁?”
“祝公子不信在下?”徐寒的眼睛在那时眯起,里面闪烁着意味深沉的寒芒。
“呵呵,徐府主说笑了,你我之间何曾有过信任二字?”
“也对。”徐寒恍然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我并无信任,那阁下以为不见到子鱼无恙,徐某真可能将真正的刑天剑交付于你手?”
徐寒这话虽然是有要挟之意,但听闻此言的祝龙起非但没有半分的恼怒,反倒心头安稳了不少。
确实以徐寒那精明的性子,见不着兔子如何可能撒鹰?
他眯起了眼睛,再次朝着朗朝沙使了个眼色,会意过来的朗朝沙点了点头,那房屋一侧的房门便在那时被推开,被捆在木椅上的方子鱼也随即出现在了诸人的眼中,而她的身后则赫然站着那位陆奉,显然徐寒等人到来之后,这陆奉便将方子鱼给制住,没有让她发出半点的声音。
“姓徐的!”这方才见到诸人,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的方子鱼便发出一声惊呼。
“子鱼!”而跟在徐寒身后的蒙梁更是焦急无比的大呼一声,就要上前,却被徐寒拦住,蒙梁微微一愣,也知此时不可妄动,这才压下了心头就要上前救下方子鱼的冲动,只能是朝着对方宽慰道:“子鱼,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徐府主,人你看到了,方大小姐我们可是一丝一毫都未有去碰,现在是不是该徐府主展示一下你的诚意了?”祝龙起笑着问道。
徐寒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不知祝公子要什么样的诚意?”
祝龙起双眸一沉,声音陡然阴沉了下来:“真的刑天剑在何处?”
“我徐某人可不是那信口雌黄的孩童,这把剑就是刑天剑。”徐寒笑着回应道。
“徐寒!你不是孩童,难道我们就是了吗?这把剑是刑天剑,我朗朝沙便一头撞死在这门墙上。”朗朝沙很是讨厌徐寒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他在那时大喝道。
“朗兄还是不长记性啊。这论辈分,我可是玲珑阁的执事,论官职我亦是大周的太尉,你如此对着徐某大呼小叫,是不是忘了徐某巴掌的味道?”徐寒眯着眼睛问道。
“你!”被提及曾经遭受折辱的事情,朗朝沙顿时脸色绯红,就要发难。
“朗兄。”可那时祝龙起却伸手将之拦下,转眸看向徐寒,“既然徐兄说着把剑便是刑天剑,那便恕在下眼拙,还请徐兄为我等看看眼界,以解心头疑惑。”
“嗯?好啊。”徐寒的态度出乎诸人预料的顺从。
他说罢此言,身子便向前迈出一步,这动作顿时挑动了朗朝沙绷紧的神经,他下意识朝后退去一步,却见徐寒在迈出那步之后便在朝前前行的意思,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暗以为是徐寒故意戏弄于他的朗朝沙脸上再次浮出恼怒之色,他正要发难。
可就在那时,徐寒右眼忽的爆出一道猩红的血光。
随即他感到手中的刑天剑剑身开始不断的颤抖,而一抹与他徐寒右眼光芒如出一辙的血光也在那时自剑身爆开。
“这...”朗朝沙心头一震,暗道自己手中之物莫不是真的便是那天下人追逐三十载的刑天神剑?
他脸色一变,但还未来得及欣喜,那剑身便猛地传来一阵可怕的吸力。
骇然之色顿时浮上了他的眉梢。
第七十六章 蒙大公子
那股吸力来得很是突兀,亦很是凶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3./.
只是瞬间朗朝沙便感到自己体内的真元在那吸力的拉扯下,开始疯狂的朝着那剑柄处涌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朗朝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本能便要运集起周身的真元与之对抗,但就是他反应过来这一息不到的光景里,他体内的真元便被剑身上传来的可怕剑意抽取了大半。
那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修行得来的修为,这转瞬间失去了大半,这对于一位修士来说是一件比夺他性命更为可怖的事情。
见无法阻止那股吸力对他体内真元的侵蚀,朗朝沙便要将这把诡异的长剑从手中扔出,但这时他才发现,这把刑天剑此刻却犹如黏在了他的手中一般,他竟然无法挣脱。
朗朝沙心头骇然,而转瞬间他体内的真元便被刑天剑吸收殆尽,可饶是如此那股吸力依然未有停下的意思,它就像是尝到了血腥味的饿兽,愈发磅礴的张开,在吸收完朗朝沙的真元之后,那股吸力便开始对着朗朝沙体内的生机下手。
那一刻,朗朝沙可以明显感觉到在那吸力之下,他体内的生机不断的散去,从五脏六腑到血肉骨髓都在那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坏死。
他终于感到了恐惧,他手足无措的看向一旁的祝龙起,大喊道:“公子...救我...”
话音一落,他的身子便在那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瞬便化为了一具干尸。
哐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把刑天剑落在了地上,它周身的血光散去,再次恢复了那平淡无奇的模样。
而整个房门内却在那时瞬息静默了下来。
在场诸人,无论敌我,都以一种惊骇的眼神看着地上那把安静的长剑与那具已经好似被风干了一般的尸骸。
方子鱼瞪大了眼睛,刑天剑的名头她却是听说过,但究竟刑天剑意味着什么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谜,更是从未想过这东西竟然就在那个被她时常喝来喝去的姓徐的手中。
而蒙梁呢?
想的却是要比方子鱼多得多。
之前关于刑天剑的对话,他只当做徐寒为了拖住对方而胡编乱诌的谎言,但此刻这样的情形却让不得不去相信这把凶剑就在他的眼前。
这其中的所意味着的东西,可不是一把传说中的神兵出现在他的面前那般简单。
他可是墨尘子的徒弟。
虽然对于守陵一事他满心抗拒,但墨尘子对他的好他可是都记在心中,心底对于这位半路杀出的师傅却很是认同。徐寒手里握着刑天剑,而天下皆知刑天剑是那位剑陵弃徒沧海流三十多年前从剑陵中盗出,那么徐寒与沧海流是何关系,这又是很值得蒙梁去细细琢磨的事情。
想着这些的蒙梁,微微有些失神。
“这下,祝公子终归是能相信在下的诚意了吧?”而那时徐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打破了这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祝龙起闻言他看了看一脸春风般笑意的徐寒,又看了看地上干枯的尸骸,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激灵,寒意漫上心头。
“刑天剑我便放在这里了,子鱼我也就带走了。”徐寒再次言道,又向身旁的蒙梁递去一个眼色。
蒙梁这才反应过来,想到方子鱼尚且还在祝龙起的手中,他赶忙压下了自己心头纷扰的思绪,快步朝着方子鱼走去,趁着周遭的诸人尚且还在愣神之中,周身灵力一荡,一股剑意涌去,便将捆绑着方子鱼的绳索搅成粉剂,随即拉起方子鱼就要离开。
“等等!”这时,那位祝龙起终于是彻底回过了神来,随着他一声暴喝,这院落之中顿时升腾起了数道强悍的气息,而几道人影也在那时落在了房间的周围,以气机锁定了徐寒等人的身子。
“祝公子这是要食言?”徐寒的双眸一眯,寒声问道。
或许是那些被他早已安排好的强者已经就位,祝龙起心头的不安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烈。
“在下怎会食言,只是,这朗兄与我情同手足,就这样死在了徐兄的手里,在下如何能够心安理得的放徐兄离去?”祝龙起如此说道,但脸上却并无半分的悲痛之意。朗朝沙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用他去换刑天剑对于祝龙起来说却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买卖。
只是,这刑天剑太过诡异,似乎只要徐寒愿意,接触刑天剑的人便会瞬息被这把凶剑抽走生机。这样诡异的事物,究竟旁人能不能动用,如何动用都是未知数,况且他更拿捏不准徐寒若是再次催动这刑天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那你要如何?”徐寒沉声问道。
“简单。”祝龙起淡淡一笑,“为以防万一,那就再请方大小姐于我府上赞助一些时日,待我请人看过这把神兵之后,必然将方大小姐原封不动的送回天策府。”
于祝龙起看来,既然徐寒可以为了方子鱼将刑天剑如此坦然的送来,那么方子鱼对于他来说定然是极为重要的人,有她在手中,想来徐寒就是有如何多的阴谋诡计,想来也不敢妄动。
他此言说罢,那些围在府外的强者们也纷纷动了起来,快速的朝着徐寒等人围拢,徐寒微微感应,这人群之中却是步伐天狩境的强者,甚至还有那么两位周身气息明显比寻常天狩境还高处一筹不止。
第六境离尘境的高手!
徐寒心头一动很快便感觉到了那两道气息主人的实力。
若是天狩境的强者就是数量在多上一些,凭借这自己肉身紫霄境的修为,内功体内三百六十五枚窍穴以及九道灵元的磅礴剑意,他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可这离尘境的修士就远不是他的所能够抗衡的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眉头皱起。
铮!
可就在他犹豫的档口,一声高亢的剑鸣却忽的升腾而起。
只见那蒙梁背上长剑出鞘,眸中寒芒一闪,剑意与真元便如潮水一般自他体内奔涌而出。
这位蒙大公子平日里嘻嘻哈哈,甚至在面对方子鱼时某些行为还显得既幼稚又可笑。这让人常常忽略了他离山高徒的身份。
而这一刻,他悍然出手,显然亦超出了诸人的预料。
与他靠得极近的方子鱼只觉眼前寒芒一闪,那在她背后小心提防着的陆奉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胸前便猛然爆出一道血光。
他眸中光彩瞬息黯淡了下来,而那溅射的血水亦飞射而出,眼看着就要倾洒在方子鱼的身子,可蒙梁却在同时猛地伸出手将方子鱼发愣的身子一提,挡在了身后,半点血水都未曾侵染到女孩的身上。
只是这一出手,无疑打响了本来相互忌惮的双方开战的信号。
那些包围在府门外的强者们在那时纷纷出手,一道道浩然的真元纷纷涌入,直直的杀向徐寒三人。
这时的徐寒却是没有心思再去责怪自己这位便宜师兄的热血上头,他眸中神光一凝,裹着白布的右臂豁然伸出,那静默的躺在地上的刑天剑便在那时发出一声清鸣,飞入了徐寒的手中。
他右眸亮起了猩红的血光,左眸亮起了妖异的紫芒。
随即龙首雀身的妖兽与神情狰狞的修罗虚影便猛地自他身后浮现。
磅礴的气势顿时在府门中荡漾开来,徐寒知道这两位离尘境的强者除非他舍得性命不要,自己解除右臂上墨尘子为他加固的封印,否者他如何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因此想要破开这道死局唯一的办法便是将祝龙起擒住,以此投鼠忌器。
只是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那围杀过来的两位离尘境的强者显然意识到了徐寒的意图,他们的速度陡然加快,瞬息便来到了那位祝龙起的跟前,一刀一剑带着凌冽的气势瞬息袭杀向徐寒。
离尘境高手的全力一击徐寒却是不敢硬撼,他心头一震赶忙收回了自己的剑招,而就在他退回的空档,身后数十位天狩境的强者以及大批的甲士却是早已蜂拥而至,将他的退路死死封住。
“徐寒,束手就擒吧。”祝龙起可不是注入之前是在徐寒手中那位顾家公子一般的草包,他在那时狞笑着眼中,眸中的得色却是毫不遮掩。
徐寒的面色一沉,正不知当如何是好之时。
那一旁的蒙梁却猛的迈出一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手中一推,便将还在愣神中的方子鱼送入了徐寒手中。
“这里交给我吧,你带子鱼离开。”蒙大公子神情冰冷,死死的盯着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头也不回的言道。
“可是...”徐寒一愣,蒙梁的修为亦不过天狩境,他如何能是这离尘境的对手,要让徐寒看着蒙梁落入这般险境,他却是心有不安。
可那时,蒙梁周身的气息一震,剑意奔涌而出于他的身后汇集。
一道虚影缓缓自他背后浮现,还未待虚影完全浮出真容,但磅礴的气势却已然席卷全场。
“子鱼若是受到半点伤害,我必拿你试问!”
与此同时,蒙梁那低沉的声音亦在那时带着浓郁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坚决缓缓响起。
第七十七章 突围
方子鱼并不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或者说能在玲珑阁这样的宗门中坐上二师姐的宝座,能被那位大衍剑仙钟长恨看重收为亲传弟子。方子鱼的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是上上之选。
她自然也就看得出,此刻那两位分别持有刀剑,立在祝龙起身前的老者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离尘境的强者。
修行的第六境,再进一步,便是这世上大多数人所能仰望的极限大衍境。
到了这样的境界,每一境之间的差距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天狩境的蒙梁能是这二人的对手吗?于方子鱼的心中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而蒙梁身为离山的高徒,这样的常识自然也不会缺失,他应该知道以他的修为面对这二位离尘境的高手,等待着他的将是如何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在那一刻,蒙梁双眸之中却并没有浮现出哪怕半分的犹豫。
有的只是一股令方子鱼也为之动容的决然。
蒙梁似乎也在那时感受到了方子鱼疑惑的目光,那时,那位身着黑衣的男人却转过头,对着她浅浅的一笑。洁白的牙齿,黝黑的脸庞,还有那闪闪发光的眸子,在那一刻,于方子鱼的眼帘组成了一副并说不得如何漂亮,却莫名让女孩心头悸动不已的画面。
......
徐寒听闻蒙梁此言,他微微愣了愣,随即眸中便亮起一道与蒙梁如出一辙的坚决。。
他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他从蒙梁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心头的决意,那股即使死也要保方子鱼毫发无损的决意。
他尊重这份决意,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得起蒙梁的舍身相护。
所以他拉起了一旁还在发愣的方子鱼,转身便朝着屋外杀去。
......
而蒙梁见徐寒此举,脸上更是露出了心安的笑意。
他不再多言,转身看向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那是两位分别手持刀剑的老者。
没有丝毫犹豫,蒙梁就在那一瞬悍然出手,他背后那道剑意凝聚的虚影也在那时终于展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那是一位浑身布满了银色甲胄,双手持剑,背身双翼的人形生物,自他浮现那一刻起,一股盎然的剑意便自他体内荡漾开来。
两位离尘境的强者在那时对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诧异之色。
毫无疑问,蒙梁所唤出的事物便是他的真灵。
作为离尘境的强者,他们自然早已凝聚出了自己的真灵,但想要在天狩境便做到这一点,所需要的无非是长久的时间,又或者傲人的天赋。而所谓长久的时间,却是十载而计的光阴。就蒙梁这般年纪,显然他是属于后者。
“想不到阁下小小年纪便已凝出了地级的真灵,不知师从何门?”其中那位持剑的老者在那时暂且压下了出手的意思,沉声问道。
这真灵虽然都是真灵,但却如丹阳境所结内丹一般,亦有上下品级,高低贵贱之分。
共为四等,天地玄黄。
世上修士,大抵都是黄等,而一些天赋绝顶之人,方才能成玄等,而这能结出地级真灵之人,却是公认的拥有冲击那传说的仙人之境的资本。
眼前的蒙梁如此年轻,又有此等天赋,难保不是什么隐世宗门或是某位得道高人的弟子或是后人,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却是不敢得罪。
“南荒剑陵墨尘子、离山剑宗衍千秋。二位都是我的师尊。”蒙梁眉头一挑,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心惊胆战的名讳。
而那两位离尘境的强者听闻此言,也是脸色一变。
“这...”即使到了离尘境,几乎触及到了世人修行的巅峰,可对于这两个名字,他们依然讳莫如深,心存敬畏。
“原来是蒙公子,我二人对于衍剑仙颇为仰慕...”持刀的老者顿时有些迟疑。
“勿需多言,要么今日你放了我三人离去,要么便剑下见真章。”蒙梁却是一声冷哼打断了那老者的话。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有转眸看向身后的祝龙起。祝龙起显然也未有料到今日之事竟然还能牵扯到这样的事端,一时间脸色变化,但最后却还是抵不过那刑天神剑的诱惑。只见祝龙起的眸中泛起一道杀机,随即寒声言道:“杀!”
很显然,既然他们要夺刑天剑,蒙梁又执意阻拦,若是留下活口,无论是南荒剑陵又或者离山剑宗,他们的报复对于长夜司来说都是不小的麻烦,而唯一,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这斩草除根。
“哼。”蒙梁自然将三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他在那时发出一声冷哼,没有了半分迟疑,身后的真灵周身气势一震,他手中的长剑翻飞,身子便直直的朝着二位老者杀来。
这二人能修炼到离尘境这般的境界,显然也非优柔寡断之辈,既然主子下了命令他们也不再迟疑,只见他们眸中神光亮起,周身气息翻腾,而身后亦在那时纷自有两道虚影凝结,赫然便是两只一白一黑,身高数丈的猛虎。
三人都知此战注定不死不休,亦没了留手的心思,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直取要害的杀招。
那两位老者与蒙梁方才交手便是一阵心惊胆战,这蒙梁不过天狩境的修为,但剑法凌厉可谓密不透风,而周身的剑意与真元更是浑厚无比,远不是寻常天狩境修士可以比拟。二人一番强攻,竟是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而这也无疑坚定二人斩杀蒙梁的决心,如此天赋,若是放虎归山,就是他身后宗门不愿追究,可假以时日待到此子成了气候,便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了。
一时间,二人心头杀机凌冽,出手愈发的凶悍,与那蒙梁缠斗在一起,可谓难分难解。
......
而徐寒这边,他拉着方子鱼方才迈开脚步,那屋外的天狩境强者与甲士们便蜂拥而至。
徐寒自然不是善男信女。
他背后的两道虚影在那时猛地窜出,修罗刑天嗜血如命,嘶吼便是一剑挥出,血色的剑芒划出一道圆弧,便将冲在最前端的数人逼退,爆开的伤口于空气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让那修罗的双眸顿时发出一道骇人的血光,嘶吼着便要杀上前去,吞噬这些美味的血肉。
可徐寒却在那时心头一动,以自己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修罗这样的行为。
“吼!”
受到牵制的修罗发出一声不敢的嘶吼,却又无法与徐寒抗衡。
而徐寒则在那时催动着那龙首雀身的妖兽高高凌空飞起,随即双翼一张,紫色的羽毛便如利箭一般纷纷飞射而出,刺入了人群之中。
寻常甲士在那利箭之下发出阵阵惨叫,随即如竹笋一般栽倒在地,而那些天狩境的强者却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自己的攻势,运集周身的真元抵御这一阵箭雨。
徐寒便在这个空档拉着方子鱼迈步向前,只见他手中刑天剑一震,剑身之上血光亮起,而他体内黄色的剑意更是带着阵阵龙吟之音奔涌而出,缠绕于他的剑身之上。
“天圆地方!”
徐寒一声冷哼,一道道长剑虚影豁然自他的剑身之上飞射而出,数十道剑芒虚影在半空中爆开以一化百,相互缠绕着涌入人群,犹如绞肉机一般将那些修为较弱的甲士们纷纷当场搅成了肉泥。
而徐寒便踏着这血肉碎末,快步向前。
几位修为较强的天狩境强者反应过来便要阻拦,但徐寒的速度却在那时再次提升,他体内三百六十五枚窍穴疯狂运转,九道灵元鲸吞海吸,磅礴入海的剑意汇集与他的剑身之上,面对数位杀来的天狩境强者可谓不闪不避,直直的便迎了上去。
伴随着阵阵闷哼,数位天狩境强者的身子赫然僵在了原地,于下一刻纷纷倒地。
一系列看似摧枯拉朽的战斗,但对徐寒来说却消耗巨大,他可不敢再做停留,微微平复下自己体内躁动的气息之后,他拉着方子鱼便快步朝着府门外遁去。
“不能让他跑了!”祝龙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岂能放任自己这到手的刑天剑就此离去?他大声喊道,那两位离尘境的老者闻言便要脱身去追,可蒙梁又怎能让他们如意,只见他剑身一震,竟是不顾自己性命之忧与那道他唤出的真元一道以肉身拦下了二人的去路,虽然免不了为此被那二位离尘境强者猛烈反击所伤,但蒙梁却犹若未觉,依然拖着已是伤痕累累的身子与那二人继续缠斗。
“没用的东西!”
祝龙起见状嘴里喝骂道,却也是顾不得其他,自己便运起周身真元,飞身而起,朝着那徐寒与方子鱼离去的方向追去。
......
逃到府门外的方子鱼终是一把挣开了徐寒的手。
“子鱼?”徐寒一愣,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女孩。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回去救蒙梁!”方子鱼大声的喊道,徐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女孩的脸颊上早已满是泪痕。
“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吗?若真是这样,我一辈子都无法心安!”
方子鱼显然有些激动,在逃出府门的刹那,她看得真切,蒙梁为了拦下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一身做饵,已受了不小的伤势,方子鱼心底纯良,如何能见蒙梁为自己而死。
“你若是回去,他岂不就是白死了!这样你就能心安吗?”徐寒抓住了女孩的肩膀大声问道。
“可是...”方子鱼脸上的神情近乎处于了崩溃的边缘,她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实事。
“你拿着它!”可徐寒却在那时递出了手中那把刑天剑,方子鱼一愣,虽然不解,但出于对徐寒本能的信任,还是在第一时间握住了剑柄。
“回天策府,若是有人来追你,你便将此剑扔出已做诱饵。”徐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你呢?”方子鱼在那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眸问道。
徐寒却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随后便转过了身子,朝着那祝龙起别院方向折了回去。
第七十八章 收割
徐寒快步赶回到祝龙起的别院之时,府院内的打斗正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徐寒并未有在第一时间便杀入府邸,他在微微皱眉之后,身子一跃跳上了府邸的门墙之上。
注目望去,却见那蒙梁在数十位身手不凡的甲士围攻下,身上依然布满了大大小小十余处的伤口,而两位离尘境的老者更是隐没在人群之中,挑选着合适的时机,时不时的对蒙梁出手,与那些甲士的佯攻不同,这二人的每次出手便注定会在蒙梁的身上割出一道可怕的伤口。
而就在徐寒远远看着的十余息光景里,蒙梁的身上便又多出了三道伤口。
虽然蒙梁的剑招依然凌冽,大开大合之间剑意与真元涤荡,背后的白色人形真灵亦气势磅礴,但徐寒却看得出来,那场中的蒙梁额头上冷汗密布,呼吸紊乱,此刻恐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再拖延下去,不出百息的光景,便会落败。
徐寒皱了皱眉头,思索着这破局之法。
两位离尘境的强者,以他的修为,还远不如蒙梁,就算加入战斗,也无法左右这战局。
可蒙梁毕竟是因为子鱼才陷入这般处境,况且这蒙梁还是徐寒的师兄,于情于理,徐寒都决计不会见死不救。
但同样,徐寒也并非莽撞之人,他在那墙头矗立了十余息的光景,眼看着蒙梁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而此消彼长之下,那些甲士的攻击却是愈发凌厉。
徐寒在那时终是咬了咬牙,似乎做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般。
只见他眸中红芒一闪,身后一位血色修罗的虚影猛然浮现。
他在那时迈步向前,驱使着修罗直直的杀入了那府门之中。
......
方子鱼握着刑天剑,看着徐寒离去的背影,呆立良久。
她很想现在就与徐寒一道回到祝龙起的别院,与那些恶人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可是她又想起徐寒的嘱托,若是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蒙梁与徐寒的付出岂不白费,更何况以她的修为,她似乎并不能帮到他们什么,甚至还有可能造成某些变数,反倒害了二人。
这应当是平生第一次,方子鱼如此真切的意识到,修为、实力究竟是如何重要的东西。
她想着这些,伸手擦掉了自己眸中就要溢出的泪水。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刑天剑,就要朝着天策府方向跑去。
她并不确定祝龙起是否有派追兵前来,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用尽全力的跑着,至少她要将这把刑天剑带回天策府,不能让它落入歹人之手。
时辰已经到了寅时,长安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回荡在夜色中的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与浓重的喘息声。
“姓徐的,姓蒙的,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她在心底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念头,额头上渐渐浮出汗迹。
可就在她跑出不过百息的光景之时,一道身影却忽的从后方猛地越过她的身子,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去路。
方子鱼一愣,停下脚步,沉眸看向那人,竟是那位将她掳至府院的祝龙起。
“方姑娘好不容易来我府中做客,这还没有宾主尽欢,怎么就这么着急的离去呢?”祝龙起笑着说道,而目光却在那时落在了方子鱼怀中的那把长剑之上,顿时贪婪之色浮上了祝龙起的眉梢。
方子鱼自然看了这一点,她下意识的便将手中的剑放到了身后,神色紧张的喝骂道:“呸!我方子鱼就是死也不会去你那龌蹉不堪的狗窝做客,你就少假惺惺的在这里冠冕堂皇了!”
“方姑娘快人快语,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祝龙起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眯着眼睛看着身子后缩的方子鱼。从她这样的姿态中不难看出,方子鱼对于他的忌惮。而祝龙起却是很享受这般的感觉。他的声音随即低沉了下来:“既然方姑娘不喜欢这繁文缛节,那咱们就直入主题吧。”
“还请姑娘交出刑天剑!”
方子鱼闻言顿时心头一震,下意识的便要逃避,但脑海中在那时却又忽的想到了在那府门之中,朗朝沙的惨状,方子鱼心头一动,索性双手将那刑天剑递出。
“好啊,给你。”方子鱼言道,“但你敢来拿吗?”
这把天下人追逐三十载的神剑,对于祝龙起来说自然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在看见那长剑之时,身子便下意识的迈出一步,可是下一刻,他显然也记起了此剑的凶煞,顿时身子一顿。
“方姑娘说笑了,这等神物,在下岂敢触碰,还是请方姑娘自己与我走一遭吧。”祝龙起在徐寒手上吃过了大亏,自然也就谨慎了起来。他如此说道,言语自然是颇为客气,可语调之中却满是威胁之意。
“做梦。”方子鱼见此计不成,顿时退出一步,警觉的看着祝龙起。
“呵呵,既然子鱼姑娘不肯配合,那在下就只有得罪了。”祝龙起狞笑着说道,身子便在那时猛地跃起,朝着方子鱼杀了过来。
......
徐寒的体内有天地人三元,有刑天剑的血气化为的血元,有右臂的妖力化为的妖元,更有四道剑种的绿叶化为的剑元。
天地人三元与四道剑元,皆是徐寒本体的事物,虽然强大,但却都在徐寒的掌握之内。而妖元与血元却极为诡异,不得已之下,徐寒将之炼化为了真灵。
徐寒虽然成功的做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这妖兽也好,修罗也罢似乎都与寻常的真灵不同。
须知这真灵对于修士来说可为极为重要的一个手段,无论是对敌时的进攻还是御敌时的防守,都能让修士在对战中占尽先机,并且狰狞自凝练出的那一刻起,便与修士心脉相连,修士可以通过不断朝着真灵中注入真元或是其他的力量,而加强真灵。
可是徐寒体内的妖兽与修罗却极为奇怪,徐寒虽然能够驱使二者,但却无法如寻常真灵一般为其加持力量。
这龙首雀身的妖兽倒也罢了,虽然无法加强,但好歹如臂使指。而那修罗却更为诡异,他能够通过吸收血肉而不断的增强,并且随着他力量的攀升,徐寒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控制正一步步减弱,这也是为什么,徐寒一直有意在战斗中减少这修罗狰狞吸收血肉的机会,怕的就是有一天这真灵真的强到了某种地步,会对他这个本体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而如今这般处境,徐寒却是顾不得其他,只能铤而走险。
他在那时杀入人群,那些甲士亦都是些精锐悍卒,其中还不乏十余位天狩境的强者,在徐寒冲杀入阵的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而两位离尘境的高手更是心中一凛,怒上眉梢。让徐寒从他们手中跑掉本就是一件有失颜面的事情,而这徐寒非但不珍惜这条捡回来的命,还再次杀了回来,二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下对视一眼,便要一人继续拖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蒙梁,一人便要随着大批人马杀向徐寒。
“蒙兄,请为在下再拖住十息光景。”徐寒虽然杀入了敌阵,但注意力的大半都放在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身上。见他们有所异动,顿时高声呼道。
蒙梁虽然诧异于徐寒的去而复返。但此事显然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他听闻徐寒此言,咬了咬牙,眸中亮起一抹狠厉之色。
“好!”他大声喝道,已是伤痕累累的身子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可怕剑意与真元波动。
他一剑挡下了那持剑的离尘境老者,背后那气息黯淡的白色真灵亦飞身一遁,横在了那就要杀出去的持刀老者的跟前。
双方缠斗在一起,虽然蒙梁节节败退,但那二人一时间却也难以脱身。
而另一边的徐寒面对袭杀而来的数量众多的甲士,脸上并未露出半分的慌张之色。
他的身子在人群来回攒动,虽无刀剑在手,但磅礴的剑意与紫霄境的肉身裹挟在一起,这些寻常甲士根本难以触及到他的身子,而少有的几位天狩境的强者,虽然能够捕捉到徐寒的身影,但徐寒也并不惧怕,反倒是不断的一手握拳与之硬撼。
这样的做法看似凶悍,但在那些天狩境强者的眼中却是愚笨不堪,徐寒强悍固然不假,可以这样的方式打下去,也足以将之生生拖垮。
当然这样的轻视并未持续多久,便尽数散去。
就在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徐寒身上的时候,那道血色的修罗却亮起了自己的屠刀,他如鬼魅一般杀入了人群,开始不断的收割起诸人的性命。
只是数息的功夫便有包括一位天狩境强者在内的数十名甲士死在了他的剑下,而那些死去的甲士无疑例外都化为了身子干枯无比的尸骸。
当诸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道血色修罗的双眸之中已然燃起了阵阵犹如火焰一般血光。
“不好!”在感受到这修罗可怕的力量时,诸人脸色一变,方才要组织起防御。
而那修罗身子一蹿却是跃入了人群,再次如鬼魅一般穿梭起来,而人群便在那修罗的剑下,犹如麦草一般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收割掉性命。
第七十九章 诡异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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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数息的光景过去,那血色修罗转眼便收割了数以十计的性命。
他周身的血光大盛,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犹如火焰一般炙热的光芒。周围那些甲士与天狩境的强者们脸上都浮现出了骇然之色。
而那修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眸中闪烁的贪婪之色。就好似眼前的诸人并非人或者其他任何的东西,只是一盘盘鲜美可口的食物。他们感到恐惧,但这样的恐惧,并非源于他们的怯懦。
在场诸人每一个都是从长夜司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说是身经百战也不为过。他们也曾试着向这位修罗出手,但事实证明这样的做法只是徒劳。因为无论再重的伤势落在这位修罗的身上,在吸收了一位生人的血肉之后,那伤势便会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修复。似乎场上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他便可以不断的战斗下去,直到所有人都倒下。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当你能看见希望,哪怕希望再过于渺茫,你总归是能鼓起勇气去做些什么。可当那一丁点微薄的希望都消失不见的时候。人能做的,就只是在恐惧中慢慢等待死亡。
于是徐寒收起了继续与这些甲士缠斗的心思。他轻轻地立在了一边,然后催动起了血色的修罗。被徐寒压制了不知多长时间的修罗,终于在这时可以饱餐一顿美妙的血肉。他自然不会违抗这合乎他心意的命令。所以他提着剑,漫步上前,一剑接着一剑的挥出,每一剑都带起一道炙热的血莲。每一剑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逝去,以及一道干枯的尸骸落地。
与蒙梁激战正酣的两位离尘境强者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心惊于徐寒唤出这一道诡异真灵,隐隐觉察到这个真灵,对于他们来说,将会是一个极为棘手的对手。自然他们想要出手,解决这个麻烦。但蒙梁却铁了心的要与他们鏖战到底。所以每当他们升起心思想要救援那些甲士的时候,蒙梁便会拼着性命不要出手将他们拦下。短短数十息的光景。甲士们一一倒下,而蒙梁身上的伤口也从十余处变作了密布全身。
两位离尘境的强者心头是又惊又怒,他们很想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掉蒙梁。但这位蒙大公子虽然已经浑身浴血,但却依然固执的提着剑,一次又一次挡下了他们的进攻。
而与之同时,那位血色修罗在吸收完场上所有甲士的血肉之后。他周身的气息开始不断的向上攀升,血气蔓延开来,笼罩全场。他的眸中燃起了猩红的光芒,就像是夜里的烧得正旺的篝火,灼灼逼人。
“离尘境!”这样的情况,持续了约莫数息的光景。而后那血色修罗发出一声仰天长啸。声如狼嚎,又如鬼啼。在感受到了血色修罗周身的气息之时,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徐寒的修为,他们看得再真切不过,通幽境而已,在这样的境界能够凝聚出真灵,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真灵,竟然就在这么短短数十息的光景里,一跃成为了离尘境的强者。
这样诡异的真灵在他们前六十年的生命里可谓闻所未闻,试想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种真灵可以依靠吞食他人的修为而增强自己的力量,那天下修士又何须苦苦修行。
当然他们也很明白现在并不是去探究徐寒的真灵究竟是何事物的时候。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徐寒已经驱动起那只血色的修罗迈步朝着他们走来。
“蒙兄辛苦了,接来下皆交给徐某吧。”徐寒沉声如是说道。
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当然想要在这个时候杀掉一直阻挠他们的蒙梁,可同时他们也明白,如果他们对蒙梁动手,那么那只已经到达离尘境的真灵,完全有能力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因此他们在那个时候极有默契地收了手,退到一旁。而蒙梁也随即朝着徐寒点了点头,收回了那与他一般气息虚弱的白色真灵,退到了徐寒的身侧。
“子鱼呢?”他如是问道。即使身受重伤,蒙大公子心心念念的依然还是方大小姐的安危。
徐寒闻言免不了在心底暗暗感叹着,蒙梁对于方子鱼的用情至深。
“已经无碍,蒙兄大可放心。”但嘴上徐寒还是如是言道。
听闻此言的蒙梁脸上终于露出心安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刚想要说些什么。
吼!
可就在那时那只血色的修罗发出一声仰天的怒吼,作势便要冲杀上去。
而徐寒的脸色一变,想要压制这修罗,可这才发现,随着那修罗修为的增强,他对于这血色修罗的掌控已经趋近于冰点。
只知如此僵持下去,依然无法控制修罗的徐寒,索性放开了自己的心神。
没了徐寒压制的修罗顿时犹如脱笼之兽一般,再也无所顾忌。他犹如饥肠辘辘的饿兽,看见了这世上最肥美的猎物,身子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直直的杀向那两位离尘境的强者。
两位离尘境的强者面对这血色修罗,他们不敢托大。不得不拾起自己手中的刀剑,唤出一黑一白,两只恶虎狰狞,与那血色修罗缠斗在了一起。
那血色修罗面对这般强力的二人,却并不落下风。
蒙梁看得啧啧称奇,他不由得,望向徐寒问道:“徐兄你这真灵似乎很不一般啊。”
只是此言出口,他才发现徐寒的脸色煞白,周身的气息颇为紊乱。似乎比起他这方才经过一场苦战之后的满身伤痕还要严重几分。
“快走。”但徐寒却并未有与他闲聊的意思,他深深的看了那与二位离尘境强者战做一团的血色修罗一眼,便如此说道。
“嗯?”蒙梁闻言一愣,一时间并不明白徐寒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徐寒却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拉着他的手,便快步离去。
蒙梁毕竟身经百战,很快便反应过来,恐怕,唤出这修罗真灵对于徐寒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此刻虚弱的状态便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而二人的离去,自然逃不过那两位离尘境强者的眼睛,他们倒是有心追击,可那血色修罗,却更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死命的缠着他们二人,似乎不将二人如同那些甲士一般吞噬干净,便决不罢休。
作为离尘境的强者,这二人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傲气。
他们接连失手放走了方子鱼,又被蒙梁缠住了许久的时间,此刻更是,被一道真灵缚住了手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为难以容忍的事情。
尤其此事若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而失败,到时候祝龙起追究起来,即使身为离尘境强者的他们恐怕也担当不起这罪责。这样想着,二人终于是不顾一切的全力以赴。想要尽快解决掉这血色修罗,然后追击徐寒二人。
血色修罗虽然拥有一些极为古怪的能力。但这些能力都建立在,他要拥有足够他肆意吞噬的血肉的前提之下。而如今那些甲士早已化为了它的养料,除了这二位离尘境的强者他再也寻不到能够供他吞噬的事物。
但这二位离尘境的强者,又配合多年,二人攻守之势,相互照应,可谓密不透风。这血色修罗的修为与他们在伯仲之间,一时间根本难以取胜,反倒是在他们的围攻之下渐渐露出了疲态。
再者这血色修罗灵智未全,更不知恐惧为何物。即使已经落入下风,却犹然未觉,依然奋力冲杀。几番下来,他便身负重伤,败势渐显。
而另一边徐寒领着蒙梁,逃出了这府邸,但徐寒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萎靡。蒙梁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伸手扶住了徐寒,带着他一路加速离开。
他虽然尚能行走,但也知道若是那二位离尘境的强者再追杀上来,以他二人此刻的状况状况很难,再有逃脱的机会。
“徐兄!坚持住。”徐寒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几乎已经到了面无血色的地步。
蒙梁不断与他说这话,而体内则疯狂催动着自己仅有的真元,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徐寒带离此处。
虽然那血色的修罗并不完全受徐寒的控制。但二者的心脉相连却是不争的事实。修罗身负重伤,徐寒自然难以幸免。
而就在蒙梁扶着徐寒前行了百余丈的距离之时。徐寒的身子忽地一震,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病态的潮红,随即自他口中便喷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箭。他再也无法站直自己的身子,脑袋一歪就栽倒在了地上。蒙梁措不及防,随着徐寒一同栽倒。
“徐兄!徐兄!你没事吧!”
蒙梁大声的喊道,神情焦急。
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徐寒在数息的死寂之后,艰难的睁开双眼,看了那蒙梁一眼,虚弱的说道。
“快走,我的真灵败了。”
第八十章 剑噬
夜色依然浓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方子鱼跪坐在地上,她瞪大了自己乌黑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方姑娘好身手,在下佩服。”祝龙起居高临下的望着方子鱼,眸中得色几乎要洋溢出来。
取得了刑天剑,带回去交给父亲,想来自己在长夜司诸人眼中的分量又会增加不少,等到有朝一日他接手这庞然大物时,阻力也会少上许多。
一番打斗下来,技不如人的方子鱼知道自己难以保护下徐寒留给自己的这把神剑。她当然心有不甘,尤其是看见祝龙起脸上那令她作呕的得意之色之时,这样的不甘便愈发的浓烈。
她微微思索,忽地心生一计。她索性将手中的长剑一扔,将这天下人想追逐了三十年的神剑犹如敝履一般的丢弃在了地上。
然后,方大姑娘转头看向祝龙起,眯着眼睛笑道:“我输了,你带我走吧。”
这话方子鱼说得是极为坦然,好似巴不得祝龙起带着她离开一般。
可祝龙起脸上的得意之色却在那时凝固在了那一瞬间,他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方子鱼,又看了看躺在路边,近在咫尺的那把刑天剑,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太好的感受。就好似那迎风远航的海盗,在历经重重艰难之后,终于寻到了宝藏。但偏偏,那宝藏的面前,盘踞着一只毒蛇,你不敢上前,却又不愿放弃。
祝龙起咬着牙,神情狰狞的看着方子鱼,语调阴沉的言道:“方姑娘,莫不是以为在下不敢杀你?”
“好啊,那你便杀了我,这刑天剑就放在这里,等着有缘人得之吧。”方子鱼这时也看了出来,对于祝龙起来说,这把刑天剑的意义显然大于一切,她抓住了对方的痛点,想着拖延些时间说不定天策府的人或者徐寒便会赶到。
“你!”祝龙起闻言,顿时脸色愈发的难看,他倒是想要将这伶牙俐齿的方子鱼杀了泄愤,可这一却如方子鱼所言,杀了她,他也不敢取走这刑天剑,这其二,方子鱼怎么说也是那陈国皇后,若是他人不知,他倒是可以下此毒手,可徐寒分明已经跑了出去,若是这事传到了陈国,他可担当不起。
想着这些,祝龙起的心里可谓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拿方子鱼没有办法。
他直直的瞪着方子鱼,看着女孩那可人的脸蛋,忽的心头一动,狞笑之色浮上眉梢。
“方姑娘,说的很对。在想怎么舍得杀方姑娘了?”祝龙起说着身子朝前一步,来到方子鱼的跟前,他欺身上前,身子几乎贴在方子鱼的身前。与此同时他还伸出了手挑起方子鱼的下巴,眸中闪烁着贪婪之色:“方姑娘生的如此貌美如花,当真是我见犹怜。”
方子鱼虽然机敏,但毕竟还是一位女子,祝龙起此番作为,顿时让她慌了手脚:“你,你要做什么?”
她本能的想要撇开自己的脸蛋,可偏偏,祝龙起的修为却高出她太多,捏着她下巴的手更是宛如钳子一般将她死死的制住,就是她使出浑身的解数也难以逃脱。
“做什么?这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你说我要做什么?”祝龙起脸上的笑意更甚,伸出手就要朝着方子鱼的衣衫摸去。
“你敢!”方子鱼愈发慌乱,她大声吼道,“你若是敢动一分一毫,姓陈的和姓徐的都不会放过的!”
“是吗?”祝龙起嗅着女孩身上的芬芳,心头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邪火,但他并非鲁莽之人,也绝非酒色之徒。他强压下了心头的冲动,继续狞笑着言道:“方姑娘若是舍得这身清白,在下这牡丹花下死,也算得风流鬼了。”
说着,他伸出手便离方子鱼又进了些许。
“你....你!”方子鱼再也顾不得其他,出于女子的本能,她蹬着双脚便开始不断的后退。
“没用的,方姑娘你觉得你跑得掉吗?倒不如这样,你帮在下捡起这刑天剑,在下便...”
祝龙起循循善诱的言道,只是话未说完,方子鱼便吐出一口唾沫,冷哼道:“呸,我就是死也不会如你所愿。”
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的祝龙起被方子鱼这一口唾沫顿时激怒。
“好!你今日祝某人便以这地为床,天为被,与方姑娘成就一场露水姻缘!”言罢,祝龙起便在那时如恶狼扑食一般,朝着方子鱼扑了过去。
此刻夜深,又处偏街小巷,更无行人。
祝龙起与方子鱼扭打在一起,方子鱼胡乱的反抗着,嘴里发出阵阵尖叫,眼看着就要被祝龙起剥去衣衫。
可就在这时,那把一直安静躺在地上的刑天剑却剑身却忽的轻微的动了一下。
随即淡淡的血光自剑身上溢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血光愈来愈重。转瞬,便浓郁到笼罩了整个剑身。
剑身开始颤抖,阵阵剑鸣自剑身上升腾而起,由低沉到高亢,响彻不息。
试图剥去方子鱼衣衫的祝龙起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身子僵在了原地。
一把血红色长剑悬浮在离他不过数寸的半空中,剑锋直指他的眉心。
那冷冽的锋芒就好似一只恶鬼的眼睛,在静默密林里注视着他。他的心头顿时生出一阵骇然,但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剑锋便如一道闪电一般,直直地刺了过来。
扑哧。
只是一声轻响。他的眉心处,便被那把长剑洞开了一道血洞。
他眸中的骇然之色化为了惊恐,但这样的惊恐还未来得及蔓延。便瞬息涣散,化为了死寂。
而那把血红色的长剑,并未有在夺取他的性命之后,便抽身离去。他依然插在祝龙起的眉心,剑身周围的血光大盛,然后祝龙起的身子,便在那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他周身的血气,不断的朝着剑身汇集。
只是数息不到的光景,祝龙起的身子便化为了一道干尸。
而在品尝完祝龙起的血肉之后,那柄刑天剑似乎并不满足,它抽出了剑身,将剑锋转向一旁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的方子鱼。
铮!
它的剑身在那时发出一声长鸣,然后便如毒蛇一般直直的朝着方子鱼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