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离开
在临死一瞬获救，让这些元婴修士忍不住高声长啸，重得新生的狂喜充斥在心间，他们甚至顾不得去想魔气为什么会骤然消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宋真不知具体缘由，但她知道这跟子璇脱不开干系，善溪也从不远处走来，脸上仍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三人站在高空中，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初升的朝阳洒下一层暖金色光芒，久久不见天日的她们只觉四象山脉有种从未见过的美好。
“多谢。”善溪趁着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子璇传音道，“若不是有你前来告知灵君如何救世，我们刚刚都会死在魔物手中。”
宋真也拉着她传音道：“是啊是啊，多亏了你！不过，现在能不能与我们说说究竟是怎么做的？”
子璇抬眼看了看天空，没有发现任何灵君的踪迹，一个大界当世会有多少灵君她说不好，但她知道，肯定不会超过二百之数。能够换来一界安宁，是因为牺牲了近半灵君的性命。
“我曾无意得到过一副残阵纹，只要完善，就能以九十九名炼虚灵君献祭，以转移一界劫数至另外的地方。现在魔气不存，应是已经被牺牲的灵君们转至圣临秘境了。”
听到传音，善溪与宋真的喜悦黯淡下去，似是笼罩了一层阴霾，再无法像刚刚那般狂喜得意。两人沉默着叹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特别是善溪，过了这么久宗门还无灵君扩音发令，怕是所有人都已经......
“善溪道友，还请不要将我赠阵纹之事宣之于众，这事换做谁都会去做，大家该铭记的是那些灵君。”子璇知道她的为人，还有几名不曾在大战中丧生的执事，都不会违背她的意愿贸然把这事说出去。
这些年，玄阵宗弟子都以为她们是来避难外加援手的，所以现在默默离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关注。
“我与宋真就不久留了，善溪道友，告辞。”
子璇说完，便与宋真一起迈步离开了玄阵宗，将仍在高呼长啸中的同阶远远甩在身后，也将这些年的黑暗甩在身后。
两人走出四象山脉时，灵力几乎已经消耗到极限，子璇提议就在这里修整一番。“现在不会有人或妖兽来犯，这里还算是安全，等修整完毕我们再作打算。”
“也好。”宋真点点头，跳下灵舟在铺满碎石的山脚下走了一转，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布上阵法与结界进入其中。子璇在另一座断去大半的山峰上丢出阵盘，盘坐在屏障中闭上了双眼。
久违的安全感让子璇很快沉入了修炼，经过三年持续不断的消耗、修整，她心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现在松懈下来沉浸在功法中，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外界灵气早就没有从前那般浓郁，大量资源被魔气毁坏，整个琉璃界的灵气都变得有些稀薄。好在天道法则未毁，资源迟早有恢复的一日。
至于这一界会不会内乱，完全不在子璇的考虑范围内，她已经依照本心做了该做的事，各大势力间的争斗再与她无关。
灵气缓缓入体，在经脉中不断循环往复，被炼化为属于自己的灵力归于元婴，再在元婴中按照同样的轨迹运转。
在打斗中实力增长得很快，剑意与异火气息的融合是一大收获，对空间之力的新领悟也是一大收获，但疏于修炼，修为境界都没有太大长进。
子璇默默想着，自己是该找个地方好好闭长关了。
在四象山脉边缘修整了几日，两人都已经恢复如常。宋真决定要去大丹宗看看情况，子璇决定一同前往。那里毕竟是炼丹师的圣地，谁都不愿大丹宗就此毁去。
驾着灵舟一路紧赶慢赶来到大丹宗外围，两人只看到一片废墟，炼气期、筑基期所在的山脉及城池都已毁灭，火脉不存，这里的温度已经与外面没有任何两样。
“情况不妙啊。”宋真叹了一句，接着又往里走，很快就见金丹期修习的地盘也已经没有了生机，火脉灵脉全都被魔气污染过，需要很多年才能够恢复。
“灵山脉和无焰山脉肯定也不存在了。”话虽如此，子璇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亲眼看见死气沉沉的山峰，才摇摇头不再往中心走。炼虚灵君还没来得及走上天外之外就被魔气围住，那里的情况只会更糟。
“音希道友，我要留在这里。”宋真忽然开了口，少女般稚嫩的脸上有种坚定之色。“要是还有大师前来，我们就一起建立城池，等待火脉恢复。有宗师前来，就请他们出手寻找火脉填充，或是助这里快速恢复。”
子璇不打算留下，她希望大丹宗能够复原，但却不想成为建立者之一。“愿你们早日让大丹宗恢复往日荣光。宋道友，就此别过。”
两人短暂的辞别后分开两边，宋真接着前往中心处，子璇转身离开了大丹宗，直奔跨界传送阵所在的城池。大部分阵法都在另一头被毁，但还是会有少量通往外界的阵法存在。
她驾着灵舟飘在空中，沿途没有遇上修士，更没有看到任何飞行妖兽，整个琉璃界都变得极为冷清，比当年战后的仙临界还要荒凉。
来到传送阵所在的城池，子璇终于看到了人影。许多元婴修士正在修复城中建筑，化神真君在高空设置阵法与结界，跨界传送广场上也有不少人，全都排在两方阵法前，等待离开半死不活的琉璃界。
子璇下去打听了一下，一方阵法是通往魔修中型界，另一方是佛修大界。好不容易摆脱魔物，她听到魔气都觉得烦躁，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佛修大界，缴纳了灵石排在队伍后等待传送。
前往修魔界的修士个个神情阴狠，看起来不像是去历练，倒像是要去杀几个魔修泄愤。大多数修士对魔修本身并无厌恶，只是信奉天外魔族的最终都会成为魔修，修仙界大劫的这笔账就被算到了魔修整体头上。
第1025章 净明界
子璇踏上前往净明界的传送阵，临时守阵的化神真君大手一挥，就将灵石打入阵心启动了阵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灵光一闪而逝，视线再次清晰时，佛修大界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有种被洗涤过的清明。
阵外有三名相当于化神真君的炼心大师镇守，看上去是防止残余魔气入侵。
与子璇同来的修士对他们表明，琉璃界已经彻底安全，他们只是唱了声佛号，随后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比他们先一步传送来的修士肯定也有此举，只是佛修们仍是不肯放松，也不愿冒险前往琉璃界查看。
子璇快步离开了传送广场，到坊市购得一枚净明界地图，又将在大丹宗时炼来练手的丹药全部卖掉，加上零零散散的杂物，换到了十万中品灵石。
这次战时消耗不大，玄阵宗有十分合理的规划，丹药、符、阵旗、阵盘应有尽有，不像当年在仙临界时那般窘迫。算上刚得的灵石，她身上还有五十余万中品，十余万上品以及几乎从没动过的四十枚极品。
这些已经足够用上很长一段时间，子璇在店中购买了一些四阶超品宁神香，又再添置了少许符，出门后直奔城外，朝地图上所示的静云湖行去。
静云湖占地极广，几乎囊括了整个净明界北部，所有城池与佛寺都分布在岛屿上，还有数不清的无人荒岛能够随意居住。湖中妖兽受此界特有的气息影响，性子十分温顺，与人较为亲近。
佛修界的血腥杀戮从来都少见，而且一向只发生在前来历练的道魔武体等修士之间，佛修本就喜平和不爱纷争，净明界的佛修又属于最为平和的佛门分支。
他们大多信奉只要一生至诚念佛，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即可有日进入上界极乐净土。至于其他，全是浮云。
在这样的大界历练久了，很容易磨平棱角，让道修失去冲劲。但经过几年战乱，子璇正是需要这样的地方维持心境的稳定。
驾舟一路北行，子璇甚至用不着隐匿灵舟身形与气息，不疾不徐地穿梭在高空云雾中，任由狂风钻入阵法屏障吹乱发丝。就在放空思绪享受难得的惬意时，识海里忽然响起一声传音，惊得她差点儿连人带舟摔下去。
“小璇！我恢复到六成啦！”游虚喜得在识海哈哈大笑，直道皓月石和皓月石魂好用，嚷着让子璇再去玄音谷地底逛一圈。
子璇哼哼道：“你入睡时魔气入侵，琉璃界差点儿就毁了。皓月石旷肯定被魔气侵蚀得不像样，玄音谷还在不在都难说呢。我们现在是在净明界，佛修的地盘。”
“什么？！”游虚吓得不轻，探出神识扫了子璇一眼，见她没少胳膊没断腿，身上也没什么暗伤，这才不再紧张兮兮。“魔气是怎么入侵的？是不是从你说的仙魔通道？”
“那倒不是。仙魔通道要是开启，诸天万界都得遭殃，而且来的也不会是低阶魔物了。每隔许多年，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各大修仙界，至于是怎么来的，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能有仙魔通道，就会有各式各样的裂缝能够供低阶魔物通行。”
游虚听后在头顶抖了抖，又问起大战的情况，听到大丹宗彻底被摧毁，颇为遗憾地晃动了一下。“唉，看来我的化形之路还长着呢。”
“抱歉，实在是没能在经楼找到相关线索。有几种秘法制丹能够辅助妖兽化形，但还是得依靠它们自己的传承，丹药只不过是让华兴提前。而且我研究了一下用药，并不适合于灵植使用。”
“其实待在你头上也挺好，反正我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跟着你游历还是涨了不少见识的。我想通了，这种事就按佛修说的，随缘吧。”游虚语气并不勉强，听起来是真的这么想。
“佛门有种菩提树，传说是世间最容易化形的灵植，待我闭完关就带你去各家佛寺拜访拜访，看能不能寻到有关的线索。”子璇仍是不肯放弃，她答应的事必定要做到。何况还欠了游虚天大的人情，她想要尽全力去回报。
菩提树比宁心静气祛除魔障的渡生木还要少见，她在金丹期时曾有幸购得过一串渡生木手钏，后来赠给了全灵。菩提树比起渡生木还要接近于佛道追求的“空”。
空并非道修所说的空间之力，而是与“道”相似，两者为佛修与道修一生追寻的真意。
传闻菩提树是真佛惠及世人播下的种子，枝叶根茎甚至气息都有着与“空”的联系。菩提树结出的灵果称为菩提子，有银线与金线之分，其中又以金线菩提子最为珍贵。
对于佛修来说，吃下一粒银线菩提子，能够让思绪更加清明，再读晦涩难懂的佛经时会有更加深刻的领悟。金线菩提子更是传闻中能让佛修立地飞升极乐净土的珍品。
“不过对于道修来说，菩提子就只是涨灵力、辅助渡过心魔劫的宝物。不过菩提树本身比化形灵植还要少见，所以只能从玉简中找找线索了。”
游虚听得津津有味，还颇为大胆地想象道：“菩提树这么珍贵少见，我该不会就是吧？”
“你想得倒美。”子璇忍不住笑，“菩提树只会生长在佛门净地，本体还脆弱时离开了就不能存活。除非到化形，才能够自行离开佛寺自行历练。你飘荡在虚空那么久，断不会是菩提树。”
“唉，可惜可惜。我要是菩提树就能结果子出来，你卖掉后我们五五分，多好！”游虚沉浸在美好幻想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我不是菩提树，那为什么要去找它们化形的经验？”
“因为我知道的信息里，就它们化形几率最高。你们都是树，学学总该不成问题吧？”
“......”
“嘿嘿，而且这不是正好来了佛寺么。要是能遇上一棵菩提树，我也好求粒果子，留待进阶化神时用啊。”
“......”
游虚忽然觉得，自己的化形路越来越没有尽头了。
第1026章 梦境
地图上的静云湖是白茫茫的一片，上面分布着星辰般密集的岛屿，标有城池或佛寺的只占了三成不到，余下全是大大小小的荒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灵舟抵达静云湖边缘上空，子璇只觉地图没有绘制出这里的半成美好。如云如雾的水汽，飘荡在碧玉般澄澈的湖水上，大片大片的白与绿，看得人无端心静。
远处湖水与天连成一片，分不清白茫茫的是水汽还是云雾。与湖水同色的岛屿显然生长着茂密灵植，佛修们的克制，让这里始终资源丰厚、自然天成，有着与人力雕琢的精致全然不同的绝美。
这里灵气浓郁，还有一种佛门净地特有的圣洁气息，与景色融为一体，更让人生不出一丝杂念。心底深处的执念与魔障都无所遁形，放佛在这片世界里，就能融入自然领悟修道真意。
“好地方！我能不能找个岛扎根？”游虚本体是树木，哪怕再喜欢四处游历，在没有化形前仍是需要扎根在实地上修炼。
“能啊，我们找一处离佛寺和城池较远的小岛，布上阵法结界，好生待上一段时日。”按照地图来看，越往北走越是偏僻无人，那里的岛屿与岛屿之间的距离也够远，最适合长期闭关。
子璇带着游虚一路向北行，走了半个月，才在它挑挑选选中选到了一座灵植不多不少，形状如同一棵倒下的树木，并让游虚觉得“投缘”的岛屿。
“确定了？不能再换了啊！我一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你就得老老实实在这里扎根，哪怕待腻烦了也不能叫我换地方。”
游虚一路挑剔得不行，看这里环境不够好，那里灵气不够均衡，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子璇可不想在闭关中被它吵醒。
“不换了不换了，你赶紧布阵吧！”游虚对这里很满意，直道岛屿的形状与它有几分相似，所以肯定是有缘。
子璇懒得听它胡扯，祭出两幅五阶超品阵盘打入岛屿中心，这里本就不大，与小型广场差不离，阵盘正好能够笼罩住全部实地。
在玄阵宗待了几年，阵法造诣稍有提升，子璇取出灵石布下隔绝、聚灵的大阵，感觉到灵气聚集起来，变得更为均衡，才挥手感受着空间本身细微的波动，布下了一层结界。
待到这里被屏障隔绝得严严实实，子璇便将游虚从头上取下来。“你想在哪里扎根？先说好，你可不能恢复原样，突然长出一棵顶天的树，少不得有人前来查看。”
“我知道！就与这里的树木齐平，顶多高它们一丁点儿，行了吧？”游虚一边保证，一边探出神识四处查看，很快就在一条小溪边选到了心仪的地方。
子璇将它带到那里，抬手一挥，就见游虚从手指粗细渐渐变大变高，根须扎进深深的地底，枝叶在瞬间伸展开来。
“行啦，别长啦！”子璇见它快要冲上阵法屏障，赶紧开口阻止。“这哪儿是一丁点儿，你就见不得自己比别的树矮！”
“嘿嘿嘿，我站得高不是看得更远么？你入定的时候，我就帮你警戒。”游虚厚着树皮狡辩，完全忘了自己没有眼睛，是靠神识查看。
“好啦，你老实待着吧。没有要紧事可别叫我啊。”子璇摆摆手转身离去，顺手牵住一块平整巨石，悬浮在身后朝岛屿中心走去。她将巨石摆放在几棵树木中间，这里距离阵盘最近，她能够及时感应到轻微动静。
虽说这里是安全无忧的净明界，但身在陌生地方，无论怎么样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做好了一切准备，子璇盘腿五心向天，坐在巨石上闭上双眼，渐渐沉入了《元始道经》之中。
在静心的同时，她不断回忆着大战从始到终的每一件事，与人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每场斗法中的每一个招式，都清晰地印在记忆里不会消失。
在战时看乱象有种令人焦灼的窒息感，然而身处安全之地，心境平和之时，再转眼回望大乱中的景象便有另一种体会。
除了心路历程，她还回想起在斗法中感悟到的空间之力，还有对剑意的又一层领悟。反反复复咀嚼着，消化着一切，子璇完全不觉枯燥无味，反而在每一次回想中都能得到新的体会。
直到这几年发生的一切再无法带来新鲜领悟，她才全心全意投入《元始真经》的运转中，吸引着岛上灵气入体，在元婴与本体经脉中循环往复。
毫无保留的入定，让她彻底沉浸在功法之中，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是谁，放佛世间只余下涌动的灵气，只余下玄妙的《元始真经》。
她与元婴如同融为了一体，飘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感受着自身变化，却不为境界的长进而欣喜。在这恍惚却又清晰无比的状态中，子璇放佛看到了不该出现的画面，听到了不应存在的声音。
这感觉让她想起了幼年时入梦的情景，身已不在，却又以奇妙的方式融于梦境中场景。
她又一次“看”到了大浩劫。这一次不再是浩劫之后，而是五行世家高阶化作五灵，与似人似兽的魔物作战的情形。
她根本“看”不清任何招式，似乎有朱雀一振翅，万里虚无便化作浅金色火海；长龙一摆尾，天外之外犹如漏了个大洞，气息纯粹如重水的剑雨，便将魔物卷入包围之中。
青雀时而婉转清啼时而长啸出声，与双翅挥出的木灵一起辅助四灵，白虎利爪带着肃杀之气，麒麟厚重的土灵伴随着沉重压力，五灵齐聚，然而那头顶三角、面生三眼、无口无鼻的魔物仍是游刃有余。
子璇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只知此战结束得十分突然。她只能“看到”刺眼光芒铺满了天外之外，紧接着，魔物便与黯淡无光的五灵一同消失了。
五灵渐渐没有了生机，消散在黑暗之中。而本该先一步陨落的魔物，反倒猛地凝聚出两只利爪，毫无征兆地撕破了空间，随后才真正消散。
子璇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出梦境，在离开前看到五条纠缠在一起的通道，分别从虚无延伸到了五方奇异的世界。
第1027章 一梦千年
子璇听到自己有些急喘的呼吸，只觉经脉肺腑似被重压过，终于重新返回了舒适的环境，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停止了功法的运转，猛地睁开眼，还来不及回味梦境中看到的情形，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突破了元婴后期，甚至已经到达进阶圆满的状态。
“你醒啦？”游虚有些焉不拉叽的，传起音来没什么精神。“你这闭关可真够久的啊，我都待得无聊死了！”
“我在这儿修炼了多久？”子璇其实已有所觉，只是实在不敢相信，明明只是入定后做了个梦，并没有运转多久功法，怎么会......
“一千年啊！我树皮上都长出灵菌了！你再不醒来我都要开花了！”游虚一直遵照她的吩咐，没有要紧事不要打扰，静云湖内哪里能有什么要紧事？一千年来安安稳稳，连个贸然打探的神识都没有。
“一千年......”子璇呐呐念了一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知道到了元婴期闭关时间会很长，动辄就是几十上百年，可她从没听过哪个元婴中期能闭关千年不醒。关键还一无所觉地进了一阶！
“游虚，我是怎么进阶的？你有没有感觉到动静？”
游虚听到询问，在远处抖了抖树叶，沙沙作响。“当然感觉到啦。就是平常修士进阶的动静，卷了一岛的灵气还嫌不够，透过屏障在外吸收了一阵，后来就渐渐消停了。”
进阶与正常情况无异，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到，这让子璇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管它具体是如何进阶呢！
她现在最好奇的，不是即将突破元婴圆满的修为从何而来，而是好奇一梦千年，究竟有什么意义。从梦境中脱离之前，她看到的五条纠缠在一起的通道，会不会正是苦苦寻找的仙魔通道？
那五条圆筒形通道在她看来是接近透明的，若是放平，每一个都能供十人并肩同行，但通道是竖着设置，尽头正是魔物利爪撕裂处，再往后便是看不见的虚空。
五条通道如巨蟒般在天外之外纠缠着，看起来放佛想要融合在一起。而通道底部，正好连接着五方修仙界，不是下界任意一界，而是五行世家的族地，五大灵界。
子璇觉得她看到的极有可能是仙魔通道，是临死的高阶魔物在世间留下的后手，待大浩劫过去，世间再焕生机时，通道便以某种方式隐匿着，等到时机成熟、或是达到某种条件时开启。
“可是为什么又有三方灵界封闭？还有两条伸入中、西灵界的通道去了哪里？”子璇觉得答案似乎就在不远处，可惜总是隔着一层迷雾，遮掩住她探寻的视线让她看不真切。
“小璇你还愣着干嘛？我们不是要去佛寺拜访么？前几天我听说云隐寺有佛会，正好去赶赶热闹。”游虚恢复树魂不需要时时刻刻入定沉睡，是以大部分年头都是醒着的。
它一开始还算忍得住无聊，神识老老实实在岛屿范围内，从不伸向屏障外。过了几百年，实在是无趣得紧，于是开始探出神识在附近扫视。结果它发现，佛寺的佛修都平和得不行，哪怕神识都探到他们身上了，他们也只是念声佛号就走。
游虚发现他们性子好，便开始探入佛寺看热闹，听前来游历的修士闲聊，听佛修们诵经，这些年倒是学了不少新奇东西。“这次讲经的是云隐寺方丈大师，好多游历至此的道修也去呢！小璇你也去听听，说不定对心境有帮助呢。”
“好，我知道啦，带你去就是。”子璇收起疑惑，将通道的事压在心底。她知道，她一步步走到现在已经离真相不远，没有必要在此刻焦急。
云隐寺是静云湖范围内最大的佛寺，方丈大师讲经自然有得一听，她正好缺少进阶元婴圆满的契机，需要出去到处走走才行。哪怕听佛经没能触动进阶契机，对心境亦有很好的影响。
再加上她本就要去佛寺拜访，为游虚寻找菩提树化形线索，这一趟是非走不可。
“嘿嘿，总算能出去啦！”游虚高兴得不行，扎根千年，让树魂恢复到了七成，它早就想离开岛屿再去游历。
埋在地底的灵石阵基早就消耗一空，子璇只收起阵盘，来到游虚扎根的小溪边，将它拔出地面悬在空中慢慢变小。待它成为簪子大小时，她挥手散开结界，让游虚老老实实待在头上别说话，自己迈步走向云隐寺。
子璇一抬腿，便有一种与元婴中期截然不同的感受。似乎利用起空间之力时更加得心应手，虽说仍只能跨越短暂的空间距离，但行走起来已是从未有过的顺畅。
她同时还感觉到元婴中蕴含的灵力成倍增长，比起从前还精纯凝实了不少，小小的元婴看起来更加剔透，莹白中泛着浅浅红光，一举一动都与本尊无异。
子璇在无人处铺开识海，方圆一百八十里尽收入其中，一草一木的细微动静都看得清清楚楚，比寻常元婴圆满的一百五十里极限还要强出许多。
迎风走向云隐寺，浑身都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就像是一举一动都应和着自然中的规则，让她身心舒畅无比。到了现在，她与这世间都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正是与天道法则有了一丝感应。
本就强大的灵觉，到现在会更加准确敏锐，甚至不再限制于身边的危险，而是会对未曾发生的某些事产生灵光一闪的灵兆。
譬如现在，她就隐隐觉得云隐寺一行会有某种收获，或许是关于她，或许是关于游虚，总之不会白走一趟。
有了这感应，子璇再次加快了速度，在空中迎风而行，任由发丝在身后舞动。银红色纱裙如一团红色的雾，又像是一簇燃烧的火苗，在湛蓝无暇的天空中快速闪动。
湖水天空无边无际，心胸随之开阔起来，澄澈圣洁的气息无处不在，让人再生不出一丝杂念。
第1028章 云隐寺
云隐寺占据了整个大型岛屿，中心是礼佛大殿，外围乃小沙弥、法师以及大师们的居所。殿堂高塔与清修小院错落在山间，云雾缭绕，若隐若现，正似时有时无的诵经声，让人倍感庄严神秘。
无论平日还是如今天这般大型佛会，云隐寺都不会启动护岛大阵，来者是客，只要带着善意前来拜访，寺里都会诚心接待。
但若是有邪魔歪道上门挑衅寻事，佛修们也会让他们知晓厉害，毕竟大部分佛修只是忌滥杀，并且不喜滥杀，而不是任人欺辱不还手的懦弱之辈。
佛门中的分支太多，其中的确也有被打了左脸还伸出右脸给人解气的，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少数。至少云隐寺的佛修只是性情极为温和，绝不属于这一分支。
游虚隐匿得极好，但在人前习惯了不与子璇传音，于是只在头上老老实实装簪子，探出微不可查的神识来观察周围。前来云隐寺的修士太多，它这点儿神识完全不引人注意。
子璇看到数不清的同阶、高阶踏空而来，其中佛修占了多数，余下最多的是道修，邪魔武体魂修几乎没有。她跟在一众道修身后来到岛屿中心，这里的礼佛大殿正是为大型佛会所设，平日很少开放，现在就连空中都已坐满了人。
下面的空地上坐满了各大寺院前来听经的佛修，个个都是老神在在，闭着眼放佛已经入定。空中的多是道修，子璇便找了一处空隙悬空盘坐着等待。
听周围修士议论，云隐寺此次佛会已持续了一月，再过几日方丈大师就要闭关冲击空明期，飞升西天佛界。佛会讲经对低阶有帮助，对方丈大师本身来说也是一种修行。
“你们听没听过传言，云隐寺的方丈活了有两万多年了！”
“胡说八道，灵界出窍圆满的寿限才两万两千余岁，方丈大师难不成还逆天了？”
子璇听到旁边有两名元婴初期议论，竖着耳朵听了一阵。一名青年始终坚信自己听到的传言没错，还把这位方丈入门的时间、进阶的年月、以及做方丈的年头算了一遍，听起来的确是过了两万多年。
另一名中年嗤之以鼻，咬定这只是噱头，为的是表明云隐寺与众佛寺不同。“哪儿有反虚期、炼虚期能够活那么久？突破至圆满寿限都才一万四千有余，能活到一万五千岁都是幸运至极。还两万多岁，呵呵，天天把延寿丹吃着玩儿都不可能！”
“唉我跟你说不清楚！什么修士能活得比寻常人久？你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青年跟着不耐烦起来，似乎懒得再与中年多话。
然而中年却来了兴趣，连连追问道：“你这意思是说，云隐寺方丈是妖修？可是佛门对妖修入门卡得很严，莫非它是什么难得的珍惜妖兽？”
青年神秘一笑，“据说......”他声音忽然消失，与中年传起音来，不知说了什么，中年神色骤然一变。
“当真？！你这消息来源可准确？要是真的......待他进阶时......不行，咱们得回去通知师父！”中年又惊又喜，说着就想起身离去。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想先来打探打探，确定了再说么？冒冒失失跑回去告诉师父，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他失望？”青年一把扯住他，让他稍安勿躁。
两人又扯了一阵师门的事，再没有提及过方丈大师。子璇与坐在近处的修士们最终都没弄明白，他们究竟怀疑大师是什么妖兽。
“是菩提树，他们说的是菩提树！”
子璇识海里忽然响起游虚的传音，像是忍了许久实在藏不住了，咋咋呼呼吵得她脑仁疼。“嘘......我知道了，先别声张。附近还有高阶修士在呢！”
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高阶，但偶尔能感觉到一阵阵气息，佛修道修都有，多半隐匿在高空之中。哪怕游虚隐匿得极好，传音被发现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她还是不愿意冒险。
子璇在两人神神秘秘的时候就有些好奇，没想到青年竟说方丈是棵菩提树。
要这传言是真，这位方丈突破空明期还真是危险重重。且不说本体经不经得住雷劫，就是进阶后产生的气息都会引来一大堆觊觎的人。菩提树浑身都是宝，这位还是即将进阶七阶的菩提树，哪怕没有果子，摘片叶子都能大卖一笔。
渡劫飞升的修士不会在自家宗门或族地闭关，以免雷劫毁掉宗族，一般来说都会到一处安全隐秘又清净的地方渡劫，方丈大师自然不会例外。
净明界少有危险，方丈大师多半会就近选择静云湖的岛屿进阶，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极有可能趁机下手。
若是阻挠人族或旁的妖兽进阶，以后极有可能心魔缠身得到报应，可菩提树本身就是防止心魔入侵的，只要得了手，谁还在乎区区心魔？
得到一棵菩提树的好处远远超过了风险，要是这事传了出去，方丈大师的进阶肯定艰难。
子璇来此就是为打听菩提树化形之事，听到这样的消息断不可能就此错过。
她决定，以刚刚游虚偷听到的传音为引，在今日讲经结束后求见方丈大师，请他做好被人暗袭的准备。到时候再“顺便”问问这位大师是怎么化的形，看看对游虚有没有帮助。
在空中又等了一阵，方丈大师终于在大殿中心的莲台上现身。他年轻得过分，面容身形看上去只有十四五，神情略有些腼腆，坐在莲台上对众人抿着嘴笑了笑，声音清越动听，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人听清。
“诸位远道而来，小僧荣幸之极。小僧愿将毕生心得体会尽数与诸位分享，愿能让诸位有所得。”他客气了一句很快进入正题，在场众修士也停止了一切议论，安安静静听他讲经。
子璇与众道修一样，一边体会着与道家全然不同的感悟，一边抛开于悟道无用的经文，以免影响了本身修炼。大部分修士都真正沉浸在其中，也有不少人注意到，刚刚议论方丈大师的两名元婴初期，悄悄离开了云隐寺。
第1029章 面见方丈
子璇与那两人相距不远，加上一直关注着他们，所以气息稍有波动时她就留意到了。两人消失时面带喜意，显然是有什么法子辨出了方丈大师的真身，回去禀告他们师父去了。
子璇仔细打量着认真讲经的方丈大师，左看右看都觉得只是个寻常修士，能够感觉到的气息亦是平和圣洁，与这里的佛修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也知道，修仙界没有绝对安全一说，总会有修士以这样那样的手段察觉到端倪，刚刚两人的话表明了师门正是在寻菩提树，身上有特殊的宝物也不一定。
正因为修仙界的宝物与修士秘法层出不穷，子璇才不敢冒险与游虚多说话。方丈大师比她和游虚修为高多了，隐匿得这般好，不同样会被人发现本体引得觊觎？
念经声传遍礼佛大殿上空，犹如一双轻柔的手，让心底深处的迷障消散。少年声音如泠泠泉水般沁人心脾，哪怕不解佛经中的真意，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种令人心静的力量。
“佛所庄严广大刹，等于一切微尘数，清净佛子悉满中，雨不思议最妙法。如于此会见佛坐，一切尘中悉如是，佛身无去亦无来，所有国土皆明现。”
“显示菩萨所修行，无量趣地诸方便，及说难思真实理，令诸佛子入法界。出生化佛如尘数，普应群生心所欲，入深法界方便门，广大无边悉开演。”
子璇渐渐看周围无人走神，皆是闭着眼沉浸在经文中，自己转来转去的眼珠被方丈大师逮了个正着。两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大师还很宽容地朝她笑了笑，并没有为她的走神心生不满。
“无量众生处会中，种种信解心清净，悉能悟入如来智，了达一切庄严境。各起净愿修诸行，悉曾供养无量佛，能见如来真实体，及以一切诸神变......”
子璇曾在沧澜佛门三岛翻遍经典，又于浮屠大界游历多年，是以知晓方丈大师所讲的是《大方广佛华严经》。传闻此经乃佛门高人于菩提树下对众弟子的宣说。经文记佛陀之因行果德，并开显重重无尽、事事无碍之妙旨。
以她对佛经的粗浅了解，只能听懂个三五成，大师的心得体会又非低阶能够了悟，所有元婴修士都有些云里雾里。只不过别人都沉浸在他带有抚慰力量的声音中，而子璇只想着该怎么求见。
刚刚走神被发现倒是个好事，场中人这么多，方丈大师至少留意到她了。有印象的人求见，总比完全陌生的人求见容易被接受。
从清晨讲到黄昏时分，直到方丈大师的声音消失，身影也跟着不见，众修士才从一种玄妙的感悟中彻底清醒过来，坐在原地回味刚刚所得的一切。
子璇却已先一步离去，身形一闪便来到佛寺弟子居所外，刚到就等来了一名宁神后期同阶佛修。
“小僧悬臻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来此是为何事？”
“悬臻大师，在下道号音希，是外界游历至此，来贵寺听经时无意得知有人要加害你们方丈大师，是以想要求见，与他说说详情。”
悬臻闻言咋舌，有些难以置信。“阿弥陀佛，方丈大师与人为善，从未结下过仇家，谁会想要加害他呢？”
“我知道大师不敢相信，但我确实听到了，那两人绝不是说着玩。这样吧，劳烦悬臻大师将这枚玉简交给方丈大师，我就在这里等候。”。
子璇在一枚下了结界的玉简中刻下“菩提本体”四字，结界与她本人相连，唯有高阶修士才能够查看。
悬臻犹豫片刻还是不敢耽误，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他没有上报，这事真的发生了岂不是大罪过。“音希道友稍等片刻，小僧去去就来。”
佛寺里没有什么危险阵法与结界，但到处都有佛修，少有人敢不尊不敬四处乱撞。子璇是来求见不是来探寺庙的，当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待方丈大师探出神识查看。
果然不到半柱香功夫，就有一道温和的神识扫来，正与讲经时方丈大师的气息一样。再等了片刻，神色凝重的悬臻便从远处跨空而来，双十合十对她颔首道：“音希道友，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重重弟子院、客院以及不知何用的大殿与高塔，来到岛屿中心一片静谧的湖泊上。
湖中心有座极小的岛，只建了一座草屋便没有余下空地，整片湖泊有阵法结界守护，悬臻带着子璇走下岸边，对她道：“那里是方丈大师的居所，请道友自行走入结界即可，小僧就先告辞了。”
“多谢悬臻大师。”子璇抱拳行了一礼，自己投身钻入屏障中。湖泊中的灵气比外面浓郁数倍，让她有些不适，凝神屏息走向草屋，感受到一股精纯至极的圣洁气息，这才又恢复了一些。
“晚辈音希见过方丈大师。”子璇进屋后行了一礼，只见屋内设置有空间阵法，几乎有一座大殿高大，全然不似外面看到的那般窄小。
但屋内陈设简单至极，可以算是完全没有陈设。只一张软垫，一张放香炉的长条矮桌，以及坐在软垫上的方丈。
“我这里简陋，你随意坐吧，不必拘礼。”方丈私下仍是那副腼腆平和的样子，没有半点儿高阶修士的架子。“你刚刚听经时不认真，就是因为要找我说这件事？”
“是。”子璇点点头，自己丢出一张软垫坐在他正对面，“晚辈刚到礼佛大殿不久就听那两人说起方丈，由于好奇心作祟，留心多听了几句。”
“他们先是说前辈已有两万余岁，后来又神神秘秘传音，说前辈不是人修而是菩提树化形。待前辈现身讲经时，那两人似乎以某种法子确定此事，就返回去与他们师父报讯了。照晚辈看，他们那位师父多半是要对前辈不利。”
方丈神色不变，仍是带着笑，语气亲切地道：“我的确是菩提树化形，不过想要对我不利，并非易事。”
第1030章 扎根
子璇断没想到方丈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自己身份，菩提树不比寻常妖修，本体实在太过诱人，按说应该藏得严严实实不给任何人知晓才是。
哪怕如它自己所言，想对它不利并非易事，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子璇觉得要换作是她，现在多半都已经跑路了。然而方丈大师看起来仍是胸有成竹，完全不把这警告当作要紧事看待。
这种轻松不是因为自负，反倒像是因为不将她说的修士放在眼里。
“莫非方丈大师知道那两人是谁？知道他们的师父是谁？”子璇想到反虚期大师的神识，暗道游虚能够听见的传音，方丈说不定也能听到。
但方丈显然不是游虚，不会随意探出神医偷听人传音。“这不难猜测。”他抿着嘴一笑，轻声道，“净明界有一名炼虚灵君，心魔缠身困在圆满无法突破，曾寻过无数抵御心魔、祛除迷障的珍品，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后来他走遍能够抵达的修仙界，四处打听菩提树的消息，近些年他寿限将至，行事越来越偏激，连一点儿影子都不肯放过，误毁了不少高阶灵木。他名季离经，正好有两名元婴期徒弟，能够对得上你所言。”
子璇闻言还是不解，季离经既然是炼虚圆满，而且显然在这境界多年，只差祛除心魔即可进阶，那么实力定然不在方丈之下才是。“大师既然知晓了，何不干脆寻个安全隐秘的地方闭关？渡雷劫本就危险......”
方丈摇摇头表示不用。
“世人只知菩提树能辅助修士抵御心魔，却不知我等能够引出人心底最深处的魔障。越是心魔深重者，越是不可能得到菩提树。我生长于此地，进阶必然要在此地才是圆满，哪怕季离经实力远超同阶，我亦不会为他改变计划。”
“原来如此。”子璇还是觉得这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转念一想，方丈自己肯定会有防备，她这陌生小辈没什么好操心的。还是想想怎么提起化形之事，帮游虚打听个办法出来才是正经，。
“小友还有未尽之言？若是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来，我能帮得上忙便绝不推辞。”方丈对因果很看重，认定承了一份人情就该尽量还清。
子璇见它说得认真，不再犹豫措辞，直接询问道：“晚辈是帮一位......‘友人’打听，若是没有传承的灵植应当如何化形？普天之下唯有菩提树最易化形，所以想来问问前辈，有没有什么诀窍。”
“就这？”少年一时有些错愕，它还以为眼前的小女修会管它要点儿果子叶片什么的，结果就只是问问化形之事。“其实菩提树之所以能轻易化形，除了传承与本体特殊，还有身在佛寺受经文点化之故。”
“菩提树生来便有模糊灵智，领悟的经文越多便越是近人。到灵智全开时，哪怕是一阶都能轻易化形。说起来，我们的传承其实并没有多大影响。”
子璇听后追问道：“那前辈觉得，要是一种完全没有传承记忆、灵智却又很高的灵木常年待在这里，会不会因此化形？”
“完全没有传承记忆？这怎么可能呢？世间万物皆有来源，人的传承便是各家道统，就算断绝，最终仍是能够找回来。妖兽与灵植亦是如此，传承记忆便是来源的根据。”
“要是没有传承记忆，岂不是完全没有来源？那便只能是......一场空？”少年说着拧起眉头，摇着头表示难以相信。
子璇自己也很难相信，但游虚就是没有来源、没有记忆，且不是任何一种灵木变异而来，就像是莫名其妙生出的一种新物种。
“若真有这样的灵植，迟早会化形。”少年沉吟片刻又道，“人形与天地自然最为契合，妖兽与灵植都要待到化形，才有可能进阶到更高的境界，而灵智越高，越是容易化形。”
“你说的灵植有极高的灵智，就算没有传承记忆，也该有化形本能。若是久久还未成功，照我说便是机缘未至，正如你们修士需要寻得契机才能进阶一般。佛经囊括万界万物，其中有什么能点醒它的也不一定。”
少年顿了顿接着道：“所以答你刚刚所问，灵木常年在寺庙中扎根清修，没有帮助也有极大益处，说不定还真能使其化形。”
“这样啊......”子璇听到有戏，便开始考虑留下游虚的可能性。云隐寺是净明界出名的大寺，这里的佛修品行端正，她倒是能信得过。毕竟在菩提树幼年时，随意一个禅定、凝丹期小师父都能将它夺走自用，然而这位还是活到了现在。
只是她不知云隐寺肯不肯收留游虚，再加上这树整天嚷嚷着想看看诸天万界，常年扎根一个地方，它多半又要嫌无趣。子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开口问问可行性，要是被方丈拒绝，那也不必再多想。
“请问前辈，贵寺方不方便收留这么一颗灵木？”
少年闻言并不意外，且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这不是什么大事，我离去后这片湖泊便无人居住，新方丈会自寻别处清修，你要是觉得放心，就把你的‘友人’种在此地即可。”
子璇闻言咧嘴一笑，干脆承认道：“我还得跟它商量商量，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多谢前辈！”她刚刚说完，识海里便响起游虚的传音，让她意外的是，这树居然干干脆脆地提出了留下。
“小璇，我得在这里好好待着化形，跟着你游历是好玩儿，可惜对修炼成人没什么益处。留在这里有些无趣，但是很有可能寻得化形契机。等我有脚能走了，想去哪里不行呢？你说是吧？”
子璇当然觉得它留下更好，哪怕代表着一人一树必将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但只要对游虚有好处，她都愿意接受。
“那我就告诉方丈啦？”
“好！”
听到游虚斩钉截铁的回应，子璇赶紧将此事告知方丈，在他点头后，从发丝中取出游虚，种到了小岛所剩不多的空地上。
第1031章 赠果
在游虚扎根的瞬间，方丈大师忽然收起了小草屋，整个岛屿露出平坦的空地，让它根须能够更好的伸展。
游虚觉得很舒适，它喜欢静云湖的气息，也喜欢被精纯浓郁的灵气包围，这里还能听见佛寺里的诵经声，对它化形有帮助，所以想起不能外出游历也不觉那般难过了。
“多谢方丈大师留我。”它说着冲方丈抖了抖树叶，自来熟地询问起化形的过程。“大师是什么时候化形的？是像化成男修女修都行还是看运气？化形的时候痛不痛？”
方丈似乎是决定帮树帮到底，耐着性子一一应了它的询问。
“我是生来带有模糊灵智，入佛道进入一阶，就是人修所称的入禅初期时化的人形。化形时隐约会有所感，是男是女都乃天定，不似灵物那般可任意更改。在生出四肢百骸时有些不适，但不至于忍受不住。”
游虚听得十分认真，好不容易遇上“同类”，它恨不得能把人家的经验全给问出来。
子璇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回想自己觉得季离经两个徒弟不对劲的地方。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是仔细回想了一遍，又觉得没什么错漏之处。
季离经要寻找菩提树抑制心魔，在整个净明界都是出了名的。他的徒弟肯定会在游历时帮着留意，身上带有探测菩提树气息的宝物也说得过去。
那两人确定了方丈身上气息，立即离开云隐寺返回师门，禀告季离经让他前来，这一切看起来都在情理之中。“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子璇想了半天还是没抓到能让她灵光一闪的线索，直到听到方丈说了一句话。
“你的本体看着十分寻常，且并无特殊用处，我实在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树。至于对气息与各种波动的感应，是灵植妖兽皆有的本能，你的神识其实与寻常元婴修士相仿，并没有什么差别。”
子璇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就在于，神识本就在四阶的游虚，居然轻易偷听到了两名元婴修士的传音。
遇上同阶修士传音，子璇的第一反应就是千万不要去探，哪怕她神识远超同阶，仍能够轻易被人家察觉，到时候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可是游虚不会有这样的顾忌，它好奇心起，又自认隐匿得足够好，第一反应肯定是去听听人家究竟在说什么。但是以它的真实实力，绝不可能探听传音不被察觉，唯一的可能就是人家故意想让更多的人听到。
联想起当时场中还有许许多多高阶，再回忆起那两人一开始神秘又夸张的对话，子璇终于能够确定，自己的灵觉没有出错，那两人绝不止是想要引来季离经，而是想要引来许多高阶，让季离经在后面捡便宜。
“方丈大师，你可能有一场大劫。”
少年闻言一愣，好奇地眨了眨眼，柔声问道：“你还是担心季离经？他心魔太重，真的不足为惧。”
子璇赶紧道：“那若是有许多心魔不算深重的炼虚期，得知前辈是菩提树后起了觊觎之心，趁你渡劫时联手攻击呢？前辈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这......这怎么会发生呢？净明界炼虚期道修不多，更多的是与我一样的反虚期佛修，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动手，以免自毁修途。”
子璇仍是咬定他有危险，佛修的确可以不考虑，但哪怕此界只有三五个炼虚道修，对即将渡劫的它都是一大威胁。她将讲经前两名元婴初期的议论、传音以及匆忙离去的过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师，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你是妖修时，就是为了引得在场高阶修士注意，好让他们探听传音，知晓你的本体为菩提树。前来参加佛会的炼虚道修的确不多，但只要他们动了心思，你就有更大的危险。”
“要是让这些道修灵君得了手，以季离经的实力，只需杀人夺宝，根本无需直面你、直面心魔。前辈曾说过季离经的实力远超同阶，此事又是为了他自己的飞升，肯定会不遗余力去争去抢。”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又一心想要得宝的灵君，同时还是一个为进阶不择手段的人，子璇觉得，若是方丈本体被人瓜分，最终全部落到季离经手上的可能性很大。
方丈大师终于开始正视这问题。为保证飞升顺利，它不能离开云隐寺太远，所以只能求助于人。“我寺共有十一位反虚期大师，但愿能够抵挡得住。只要我飞升顺利，道修灵君不会冒险拿我寺出气。至于季离经......但愿他也不会。”
子璇前来拜见本就只是为提醒，而不是帮着想办法，高阶修士之间的事她根本没有办法可想，见到方丈有所警觉便已放心大半。
游虚留在寺庙中心并不危险，炼虚期斗法都会在天外甚至更远，无论方丈最终结局如何，云隐寺都是安全无虞的。
子璇私心里自是希望这位毫无架子的方丈，能够安然无恙、顺顺利利飞升西天佛界，而不是沦为某些心魔深重灵君的护身符。
“方丈大师千万小心，实在不行，还能去附近几寺求几名援手。”
“我会去的。”少年凝重地点了点头，神情中略带了些无奈。“我不曾刻意隐瞒妖修身份，此界许多高阶佛修都知晓此事。可我对待本体的秘密一向小心，没想到还是让人给发现了。”
他说完对着子璇笑了笑，凭空取出一粒金线菩提果来，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极其圣洁的气息。“你心魔并不深重，但我除了本身之外并无任何珍贵东西可赠你，这果子你就拿着进阶化神用吧。”
佛修对因果远比道修看重，子璇提醒了方丈，让它有了逃过死劫的可能，这对它来说是大大的人情，不得不报。
子璇本就对菩提果感兴趣，见方丈诚心相赠，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取出一只带有隔绝阵纹的小盒子来，将莹白透明可见果核，中间缠绕有一圈金线的菩提果收了起来。
第1032章 方丈渡劫
方丈送的菩提果是六阶超品，对于佛修来说是既不可遇又不可求的绝世珍宝，对道修来说亦是辅助进阶的好东西，一粒下去，连突破化神所需的炼神丹都省下了。
菩提果不仅能代替冲击大境界的丹药，还能让修士从心魔劫中快速脱离，以十分平和自在的心境进入更高的境界。这种温和圣洁的灵果，对肉身也有极大好处。
修士越到高阶，肉身越是接近于“灵”，菩提果能够让身心都洗涤一清，排出丹毒等体内杂质，让肉身达到更为精纯近灵的状态。
这还只是一粒果子的功效，要是得到菩提树整个本体，去芜存菁炼制成高阶灵宝，对于道修来说简直是进阶圣物。哪怕违背本心，留下了极其深重的心魔，只要有菩提树炼制的宝物在，进阶便能比正常修士还要容易。
但菩提树珍贵归珍贵，毕竟不是逆天之物，仍是法则中延伸出来的生灵，跳不出天道法则之外。所以修士并不是得了菩提树就能大肆杀戮或行逆天之事，心魔固然能除，做下的孽事仍有天道责罚。
子璇心道，这位季离经做下的孽事多半只是违背本心，过不了心中的劫数。正如当初的涂山空，改名换姓丢下涂山氏的身份成为胡不空，却仍是无法进阶。最终还是皈依佛门，废功成为入禅期佛修海济，看上去才真正放下了。
无论季离经还是胡不空，都没有违逆法则，才能够用外物辅助或废功重修的方式渡过心魔劫。所以哪怕菩提树是外物中最好的一种，也不是对任何人都有用的。
譬如有些拿低阶修士、凡俗中人来炼阵炼丹的邪修，或是强行抽取旁人记忆毁人道途的修士，哪怕有菩提树帮着消除心魔，也逃不过远超寻常的雷劫。
还有那些信奉了天外魔族，一心想要打开仙魔通道让高阶魔物降临的叛徒，这样的人只能沦为与魔一样的存在，再不可能有转圜余地。
当然，这些修士本就是冲着魔物实力强悍、能够以另一种方式永存于世间而背叛的，所以心魔与违逆天道法则什么的都不放在眼里。
子璇留下游虚从云隐寺出来，一边神游天际，一边漫无目的地四下走动，想想自己又该去何处寻找进阶元婴圆满的契机。她隐隐有所觉，自己这回不应当在打斗中突破，但要说具体应当如何，她的灵兆还未精准到那种地步。
来到这些年闭关的岛屿，子璇还是没想清楚该何去何从，于是决定在这里等待一阵，看到方丈大师安全飞升再离去。
“有了心理准备，再做好防范，想来不会被人逮去炼宝了吧。”子璇丢出阵盘，心中希望静云湖内的佛门高僧当真表里如一，只要他们真心相助，方丈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子璇在阵盘屏障中闭上眼，进入半入定状态，沉浸在功法中进行日常修炼。直到三日后的深夜里，滚滚雷鸣从天而降，乌云如巨浪般由远至近，聚集在云隐寺上空，很快凝聚成第一道雷劫降下。
子璇瞬间从修炼中清醒过来，知道这必定是方丈在渡劫。
她站在阵法屏障中朝远方看，只见雷劫威力不算大，比起道修要轻松许多。只是方丈本体是木，并不能很好地抵御雷力，想要一点儿伤不受安然渡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在第三道雷劫降临时，一阵阵强烈的空间波动从云隐寺方向传来，让子璇心中一惊，赶紧挥出重重结界与阵盘屏障结合，同时隐匿了身形气息。
空间波动强烈得让她窒息，就像有无数双手在远处拉扯，让整个静云湖都开始扭曲，细碎裂缝与灵气漩涡满是杀机，从高空卷下半空，又从半空降落至各大岛屿，无声无息间毁去许多荒岛。
湖面浓郁的水汽都被惊散，无波无澜的湖水被搅起暗涌，里面的水兽吓得不轻，全都沉下深深的湖底不敢冒头。
子璇不敢也不能探出神识，激发起重重防御，在半空中闪避着裂缝与漩涡，双眼凝起一层灵力朝远方看。她隔得实在太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暗芒闪现，根本看不到来了几人，佛修又有多少迎战。
不过盏茶工夫，这些危机重重的斗法余威俱都消失不见，看来是炼虚道修与反虚佛修全都去了天外，静云湖渐渐恢复了平静。
子璇赶紧动身前往云隐寺，待她到达时，已经有许多修士从远处赶来打听消息。许多暂居在寺中的修士都受了轻伤，正被越聚越多的人群围起来询问。
一名中年神情激动，因惊惧还未彻底消散，声音都有些颤抖。
“刚刚一共来了九名炼虚灵君！据我不远处的化神真君说，来者个个都是后期、圆满！说来也是幸运，这几日云隐寺启动了护寺、护岛阵法，又布上了厚重结界防御，我们这些低阶才只是受了轻伤。”
“这说明云隐寺早就有防备！”一名追上来打听的青年在旁插嘴，“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传言？这几天净明界都传遍了，说是方丈大师本体是一株菩提树，得之便可不惧心魔缠身！”
“肯定是，我亲眼看到他们去了方丈渡劫的岛屿。”一名受轻伤的女修道，“我本来在藏经楼翻阅典籍，感觉到雷鸣就出了岛，去方丈闭关的附近观劫。好在我担心被雷劫波及回到了云隐寺内，否则那些灵君一出动，我肯定死得全尸都不剩。”
有人关切问道：“那方丈现在情况如何？寺里没人出来说说么？”
女修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道：“寺里的反虚期大师都出动了，他们肯定要引九名道修灵君前往天外。宁神佛修与化神真君都不敢轻易出岛去看，我们这些人更不敢动，哪会知道方丈现在情况如何？”
众修士聚在一处议论纷纷，子璇见听不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干脆转身去了弟子院，请一名同阶佛修带她去寻悬臻。
第1033章 符文
找到悬臻时，他正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
寺中所有反虚期长辈都去了天外，连个镇守的都没有留下，方丈进阶的岛屿全靠附近佛寺的反虚大师守护，让他不得不悬着心，担忧会不会有人临时背叛。
作为不高不低的宁神期，在外帮不上忙，在寺内也只能听炼心期长辈的号令，坐在弟子院中等了一会儿消息，就听外面有人通传，上次面见方丈的女道修前来寻他。
“音希道友？”他匆忙迎上前去，将人请进了院里，开启了重重阵法。“亏得道友上回提点，否则我寺怕是毫无准备。”他客气了几句又接着担忧道，“不过就算有所准备，寺里知情的弟子还是不放心，我亦是如此。”
“不知大师能不能带我去方丈的湖心岛屿？”子璇弄不清外面的情况，自然没办法出言安慰，她想着游虚或许会知道些情况，是以打算去问问。
“自然可以。方丈有过吩咐，说是音希道友若来寺中做客，只管把他曾经居住的地方当作专属客院。道友请随我来。”悬臻站起身，迈上半空朝岛屿中心的湖泊走，同时还不忘抬眼看向方丈渡劫的岛屿。
“不知外面有多少反虚大师守护？”子璇跟在他身后朝外面看，只见雷云已经彻底消散，渡飞升劫特有的霞光再次显现，佛修进阶特有的圣洁金光铺满了天际。
“请了十余大师相助，以免还有炼虚灵君隐匿在暗处，趁机对方丈出手。现在看来正是在渡心魔劫，对方丈来说应该很轻易吧......但愿他能顺利等来接引灵光。”
听到悬臻的话，子璇觉得方丈的进阶已经成功了大半。“对了，那个叫季离经的来没来？”
悬臻摇摇头道：“据长辈说那人不曾现身。”
子璇闻言便知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正确的。季离经了解菩提树对他的压制，肯定要让利用他人抢夺，自己在后面捡漏。不过，外面既有十余名同阶佛修镇守，他实力再强都不可能得手。
两人说着来到岛心湖岸边，悬臻仍是不肯进入结界，说自己没有得到方丈大师的应允。“音希道友要常住或暂居皆可，若是有事吩咐，就给小僧传讯。”
他留下一枚带有专属气息的传讯符宝，让子璇一时有些恍惚。这符宝与另一时空的百炼研制出来的一模一样，看来正是出于他之手，看来现在已经流传得很广了。
“多谢大师引路。”子璇收起符宝，收起一瞬间的走神，转身进入结界，来到被游虚占满的小岛上。
“小璇！”游虚正在入定，感觉到她气息立刻醒了过来，“你怎么来啦？”
子璇跳上它树枝，稳稳坐在上面道：“方丈大师去渡劫了，我被一阵斗法余威惊醒，过来找你问问情况。难道你什么都不知？”
“前几日你刚走，它就决定闭关进阶，让我好好修炼不要分心。它说这一劫肯定会安然渡过，不会有事的。”游虚对同为灵木的方丈很是信任，听到这话便安安心心地入了定。
“照现在看来，方丈的确不至于被季离经捉走，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事后报复。季离经寿限将至，好不容易寻到了菩提树，结果计划还失败了，难说不会彻底崩溃，拿云隐寺来发泄心头恨。”
子璇默默考虑着，要不要趁现在把游虚拔出来带走，万一云隐寺避不开这场劫难，她和游虚是完全没办法援手的。
游虚树枝一抖一抖的，看着很是惬意。“你傻了啊，方丈说这一劫会安然渡过，不是指它自己的雷劫，而是整件事。它肯定有什么后手，只是出于稳妥不肯直说。”
子璇狐疑不已，追问道：“你确定？它有过什么暗示不曾？”
“言语上的倒是没有，可我就是能感觉得出来！”游虚十分肯定，“它临走前都没安排撤离，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怎么可能弃寺不管？”
“这么说好像是有些道理......”子璇迟疑了一阵，还是信了游虚的猜测。作为灵木，方丈对生养它的佛寺很有感情，作为一寺之首，它对这里的弟子与同门都有着责任。
于情于理，它都不会眼瞧着云隐寺毁在季离经手里。正如游虚所言，没安排撤离，唯一的可能就是根本不需要撤离。
“不知方丈究竟有什么安排......”子璇坐在树上，暂时歇了离开的心思。一人一树在小岛上关注着远空霞光，从光芒中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心生安宁，比讲经中蕴含的力量还要有穿透力，隔着阵法越结界屏障都能影响到寺内修士。
“方丈的心魔劫肯定不会持续很久，它一飞升，我们就能知道后手是什么啦。”游虚全心全意地相信云隐寺绝无危险，很是享受地吸收起远空传来的气息，枝叶都随之舒展开来。
寻常修士谈之色变的飞升心魔劫，对于佛修来说要轻松很多，而对于菩提树来说更是毫无风险。短短五日，远空霞光便开始凝聚，一道浅金近白的光柱凭空显现，正是接引方丈前往西天佛界的灵光。
光柱似乎没有气息，但它一出现，子璇与游虚都觉得无法动弹，有一种不同于高阶威压的力量散开在整个静云湖、甚至于净明界北部，让这里的所有生灵生出一种敬畏感。
但这种力量并不是不能抗拒的，子璇运转灵力稍加抵抗，就轻轻松松恢复如常。她能如此，隐匿在暗处的季离经更是完全不会受约束。
感觉到强劲攻击直指云隐寺时，子璇已迅速丢出了阵盘、布上在玄阵宗学来的阵法，还在小岛上布上了数重结界抵抗。
攻击中带有浓烈杀机，远处守护方丈渡劫的反虚大师顾不及归来，护岛、护寺大阵与结界一一被破，眼见就要彻底失效，寺内一群低阶看着高空中狰狞又痛苦的黑衣青年，皆是认定今日逃不过死劫。
正在此时，黑衣青年身前凭空出现了方丈大师的身影，它拼劲全力抵抗着接引灵光，在不到眨眼之间划出一道符文，以下界无人能够察觉的速度，打入了黑衣青年体内。
第1034章 契机
身在寺中的修士看不大清楚符文长什么样，只觉繁复至极的线条有些眼熟，但散发出的气息又已经超越了下界巅峰。众人颇为欣喜地想，黑衣青年这下绝不可能逃得过。
然而在符文闪入青年体内时，众修士期待的当场陨落根本没有发生。黑衣青年，也就是季离经，仍是活得好好的，只是脸上带有震惊、迷茫、疑惑等种种情绪，形成了一副十分奇特的神情。
“你为什么助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季离经的惊异只在眨眼之间，他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接引灵光，忍不住大吼出声。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愿渡尽一切恶道众生，然后才成佛果，你非众生却又是众生，我愿渡你过此劫，愿你脱离苦海不再陷于迷障之中。”
方丈的声音与讲经时一样平静柔和，正如它略有些腼腆的笑容，淡淡的，让人无端心安。
云隐寺内，以及整个静云湖内所有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再看到彻底不见的接引灵光与飞升霞光，大家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那道眼熟的符文不是什么催命符，而是妖兽与修士结缔契约的符文！
子璇微张着嘴楞在树梢，她站在游虚伸高的枝头上，断掉了与含光、陵光的沟通，心中惊讶让她好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游虚的惊讶不比子璇少到哪里去，楞了好半天才咋咋呼呼惊叫：“方丈居然和季离经结契了！它为什么要放弃飞升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季离经？”
子璇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轻声感叹道：“方丈大师的境界与我们不一样，修的道也不一样。或许在它看来，能够救一人远比杀一人要好，哪怕此举要牺牲自己，而且要冒着对方不肯领情的风险。”
许多佛修都不乏牺牲自己解救他人之心，但甘愿放弃飞升机会成为另一人的附属物，这样大的牺牲仍是寻常佛修难以承受的。
方丈此举相当于认了季离经为主，哪怕以现在的修为境界，勉强能够压制主仆契约的不平等，但严格说来还是成为了“灵宠”一般的存在。
季离经若是成功渡过心魔劫飞升灵界，它也会跟着前去，但如此一来，它再无法归属于西天佛界。而且被“主人”带着飞升跟自己被接引灵光带走全然不一样，本身实力都会受到极大影响。
季离经刚刚的攻击是冲着云隐寺的低阶来的，哪怕攻不破阵法结界，穿透来的余威都能让入禅期到凝丹期陨落大半，届时云隐寺就会名存实亡。
他再迅速逃离此地，以后在暗处针对云隐寺，肯定会造下不少杀劫，搅得静云湖都不得安宁。
方丈成功进阶空明期，看到此情此景，摆在眼前的只有三条路。
一是什么都不管直接飞升离去，断掉与下界的所有联系；二是杀了季离经永绝后患，再花时间了结这桩因果，以求第二次飞升的机会；第三便是与季离经结下契约。
但子璇很快想到，菩提树不比寻常佛修，本体极其纯净圣洁，容不得半点玷污。在飞升时犯下杀戮大忌，一来违逆本性，二来也难以再有第二次飞升的机会。
一旦方丈杀了季离经，就会留在下界常年面临法则的压制，待得越久越是无力挣扎。哪怕妖兽灵植的寿元长，那也不是没有期限的。
在寺内众修士震惊之际，高空中的季离经也不平静。他神情已恢复如常，但感应到神魂中的契约，还是控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你难道不知，从此再不可能进入西天佛界？你难道不会后悔？”
方丈身上的气息已经高过了炼虚圆满，哪怕有法则压制，还是能轻易感觉出它的强大，但它并未因此改变和善的本性。
“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且俗人之心处处皆狱，唯有化世堪为无我。我即为世，世即为我。你道我不能再入西天佛界，如何知晓我此刻就不在西天佛界？”
“我心有佛，身在何处都是佛界。你又为何认为我会后悔？”
季离经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愤怒与憋屈，却不是针对眼前的菩提树，而是对自己生出一股厌恶来。他本能不愿怪责自己，是以干脆将气撒在了方丈身上，威压一震浑身杀机尽显。
“你想结契就结契，可问过我愿不愿意？何不堂堂正正打上一场，我输了自会滚去死，任谁都怪不得你！”
方丈念了声佛，神识散出，将他身上杀机消散于无形之中。“季道友既然已经了悟，何不放下过去？何况我助你亦是助我自己，你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季离经有种深深的无力，他很快发现不知是因结契之故还是受了太大冲击，心中的迷障消散了许多，有种即将拨云见日之感。而这一切，全是他想要暗害的菩提树带给他的。
在他仍因心绪复杂而呆愣之际，方丈强大的神识已经将他裹住，牵动神魂契约让他一同到达云隐寺内，两道身影一闪消失在藏经阁顶层。
看热闹的修士终于清醒，静云湖有人的岛屿都议论着刚刚之事。子璇仍是站在游虚枝头，看着方丈、季离经消失的方向出神。
她感受到的震撼不比任何人少，哪怕理解了方丈此举的真意，仍是有种远超于敬佩的情绪回荡在心间。
她终于明白为何五行世家的高阶修士甘愿赴死救世，正如方丈所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渡众生才能修正果。有实力救世者不作为，哪怕有日突破了灵界巅峰又能如何？
道佛武体殊途同归，追求的“道”与“空”是这诸天万界的终极，只要心中有道，何处不是圣地？而心中无道，境界再高实力再强都终将成为虚无。
子璇在神游中放佛看到了梦境中五灵战魔物的画面，散开的灵光划破黑暗，让天外之外的虚无都为之明亮。
心底深处，作为低阶的逃避心态终于消散，她愿站在高阶修士的立场担起责任，在此时，进阶元婴圆满的契机也终于出现。
第1035章 冲击元婴圆满
子璇再顾不得方丈大师与季离经，与游虚匆匆打了声招呼，在它的欣喜惊呼中离开了云隐寺。外面还有天外传来的轻微斗法波动，好在大局已定，那些灵君感应到飞升失败，肯定会迅速离开。
回到位于更北方的小岛，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灵气充裕而均衡，待她祭出阵盘、灵石布下阵法，岛屿中立即聚集起更为浓郁的灵气。
岛屿中间的平整大石仍在她放置的位置，子璇盘坐在上五心向天，在闭上双眼的瞬间挥出重重结界以求稳妥，感觉此处彻底安全，她才默念道经沉入修炼之中。
心静如止水，没有任何起伏，她再一次进入了忘我境界，世间放佛什么都不剩，只有《元始道经》的字字句句从虚无中闪现，又归于虚无，而她正是融入了这片虚无之中。
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持续了许久，直到子璇忽然感觉到灵气的饱和，这才又从忘我中醒来，开始带动灵气在元婴中流转。一个大周天过去，灵气炼化为自身灵力，从元婴徐徐淌入经脉接着循环往复。
丹田中蕴含的灵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元婴与神魂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质的改变，经脉肺腑似被灵泉水洗涤过一般，心境亦如明镜般通透。
肉身与心境同时达到圆融状态，使得进阶水到渠成，子璇感觉到了体内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屏障，只要打通了关窍即可步入元婴圆满，从此距离化神只是一步之遥！
她不疾不徐带动灵力前往屏障处，五行灵力汇成一股冲击力极强的长索，气势汹汹朝着屏障狠狠冲撞。一次、两次，屏障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让肉身感觉到一阵剧痛。
子璇忍住不管，心神完全沉浸在灵力的冲击中，与剧痛放佛隔着一层，传达不到实处。
三次、四次......九次、十次......在势头越来越猛的灵力冲击下，屏障开始有了松动的征兆，若有实质，应当像是一面厚重的墙正摇摇欲坠。
在此时，剧痛已经成为一种满刀子割肉般的钝痛，四肢百骸都变得麻木，心神却依然清醒。全身灵力凝聚成的力量还在不断冲击，半个时辰过去，屏障如掉落了石块的城墙般开始变薄。
子璇感应到屏障变化，进一步加强了灵力的冲击，浑身力量都聚集在此处，若是迸发出体外，几乎可以毁去这片岛屿。在这般强势的攻击下，屏障终于变得薄弱不堪一击，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当灵力彻底穿透无形的阻碍，打通一处全心的关窍时，子璇听到了脑海中熟悉的轰鸣声，神识与威压猛地散开，方圆二百里的一草一木尽收其中。
这是与化神初期相当的神识，哪怕力度有所不及，但观测到的范围与凝实程度都已经不相上下。
子璇收回神识，沉下心神查看肉身情况，只见丹田中五心向天的元婴更加莹白剔透，泛出的微红灵光中有着极为强大的火灵。
悬浮在元婴身前的含光闪烁着赤红光芒，陵光从元婴中钻出轻声道喜，声音清脆悦耳。它们体内的蕴含的力量也跟着强大了不少，含光甚至增长微弱灵智，几乎能够通过心神联系传达出具体的心意。
灵力仍在经脉中运转，一个大周天后归于丹田，比起元婴后期又有了数倍增长。由于炼体之故，她的经脉本就比寻常修士更宽更韧，不仅让修炼速度加快，还能容纳更多的灵气。
《赫炎九变》第四重淬体已经结束，唯有拳法还未到达大成，尽管如此，她此时的肉身已经能够承受元婴中期一击。只要拳法领悟到极致、融会贯通之后，即可为第五重药浴做准备，开始骨骼的淬炼。
除了肉身与丹田的变化，子璇还感觉到，若是将威压全部散出，已经能够轻易搅散一名元婴初期的识海。
她在梦境中进阶后期时无觉无感，只能从身体的变化隐约猜测出，进阶后期是在五百年前，在她融入梦境看着五灵战魔物的时候冲破了后期的屏障。
如今距离那时又是五百余年，她寿元已至一千五百二十岁。
元婴圆满的寿限已有三千，一般修士都要到二千四五百岁，擦着元婴后期寿限的极限进阶，而她在短短千年就从中期成为圆满修士，简直是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迅速。就算灵根纯净度为天阶的修士，也不会比她快到哪里去。
至于从元婴圆满到化神，是一段没有定数的时间。有人在进阶圆满后，会在短短二三百年内让灵力饱和，并感悟世情获得进阶契机，一跃成为化神真君。
也有修士在灵力饱和后迟迟无法寻得契机，无论去何处游历，都没办法抵达那条通往更高境界的路。
子璇决定，在稳固了修为后立即前往凡俗，感悟尘世间的喜怒哀乐，感悟修仙界中极度缺乏的情感。
她在两方时空的星渊界都曾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只是长期生活在大夏朝，甚至很少离开临疆城。而且每一回到达凡俗，她都是以高高在上的旁观姿态观测凡俗中人的生活，这与真正的感悟世情还有很大区别。
这一回，她决定让自己真正深入其中，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放下高阶修士的身段以凡俗中人的角度看待一切。
子璇感觉到灵力全数归于丹田，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继续吸收着外界灵气接着炼化，好让修为更加稳固。
一个又一个大周天过去，沉浸在功法中的子璇忘却了时间。待她感觉无法再进一步，修炼已至极限时，才收功睁开双眼，算了算时间，距离进阶刚好过了一年。
“闭关这么久，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子璇站起身来，只觉体内放佛有股用不完的劲，精神百倍，肉身通泰，全没有久久盘坐的麻木与疲惫。
收起阵盘挥散了结界，迈步走向空中直奔云隐寺，如今平和时期，仍是没有开启护岛、护寺大阵。子璇进入寺内直奔岛心湖泊，很快就看到了游虚伸展得又高又长的枝干。
第1036章 前往凡俗
游虚正沉浸在弟子们的诵经声中，直到子璇跨过结界，它才猛地惊醒过来，探出神识将她仔仔细细扫了一圈。
子璇不紧不慢走到被它占满的小岛上，这里已经看不到地面，根须铺得厚厚的一直延伸到湖水中。她走到常坐的枝干上轻轻敲了敲，道：“你怎么傻啦？”
“你又进阶啦？”游虚摇摇晃晃，似乎想做出一副受惊即将晕厥的样子。“没天理啊！我这么多年都没感应到化形契机，这也就罢了，你都进了两阶，可我还是四阶中期！”
“兽形与本体进阶本就很难的。所以你要静下心领悟佛经以求化形，只要化作人形，修炼速度自然就快了。”子璇安抚着它，坐在枝头眺望藏经楼露出的尖角。“方丈大师和季离经如何了？”
游虚的急躁来得快去得快，话题一被转开，它立马忘了进阶化形的事。
“方丈境界高过下界巅峰，一直压制着季离经，他们自打进入藏经阁顶层就没出来过，只是这一年里常有方丈诵经的声音传出来。照我看，多半是方丈在助姓季的抵御心魔，为进阶出窍做准备。”
子璇点点头，心道只要方丈全须全尾活着就好，求仁得仁，它愿意助季离经渡劫，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求得了心中大道？
“我来是跟你告辞的，”她收回视线看向游虚，枝叶在这里伸展得极好，在佛门净地一年有余，气息中都沾染了一丝佛息。看到它过得不错，子璇放心不少。
“我要去凡俗体悟世情为化神做准备，此去不知何时能返回，你要好好恢复树魂，在经文中寻找化形契机。说不定等我归来你就已经是人形了。”
游虚有些不舍，它知道子璇不会长留于此，只是在她没离开时，总觉得分别不会来得这么快。事到眼前，它又开始犹豫要不要单独留下了。“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万一我树魂都恢复了你还不归来怎么办？”
子璇拍了拍它的树干，安抚道：“你现在才恢复了七成有余，剩下的少说也得几年前，以我的修炼速度都能进阶炼虚了，怎么可能还不归来？放心吧，我只要寻得进阶化神契机就返回净明界，就在静云湖附近闭关，如何？”
游虚听到她的保证心安不少，它也知道跟着去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耽误自己修炼、化形，因此只好压制住心中一丝不舍，语气轻快道：“那好吧！你尽量领悟快一些啊，早点儿回来接我。”
子璇点点头应了，起身迈向空中，走出屏障时朝游虚挥了挥手，离开云隐寺后驾着灵舟朝南飞去。
净明界的凡俗国度全是佛国，没有帝王统治，全是由大寺来维持运转。子璇不打算进入佛国，这些国度信奉的都是佛门各大分支，无论生活习性还是思维都与道修全然不同，对她没有多大帮助。
她打算离开净明界，灵舟飞速前行，很快抵达了传送阵所在的城池。缴纳了灵石排队进入阵法后，眼前一明一暗，就已来到了风云界。
这里是一方道修大界，位于南灵界靠西灵界的边缘，从这里能够直接传送至西灵界下方的修仙界，传送广场比起别处要热闹许多。
子璇踏出阵法直奔城中坊市，随意进了一家店铺，购得一枚风云界完整地图，其中包括了凡俗国度的分布，正好符合她的需求。
风云界地形十分不规则，乍看像是一只双头妖兽，东边是两只巨大的头颅，西边有一条拖得长长的尾巴。南北距离相对较近，不比东西两边，以元婴修士的速度都得一两年才能横穿。
子璇如今所在的位置正在妖兽腹部，算是中南方。而凡俗国度全都分布在长长的兽尾，按照地图所示，那里还分布着四家小型门派，是风云界四大宗门的小分支。
这四大门派里俱是进阶无望或资质低到极致的弟子，宗门不愿耗费资源养闲人，于是丢到偏远之地镇守凡俗二十八个国度。
四大门派各自管辖七个国度，不过分干涉皇权，更不会插手国与国之间的战事。他们只在妖兽或凡兽暴乱，以及天灾**引起动荡时出手，其余时间仍是用在自身修炼上。
地图上有关西边的简介有言，四大门派中修为最高的只是元婴期，而且都是寿限将至，无望进阶，自愿前往凡俗等死的。
每个门派只有一两名元婴镇守，金丹与筑基修士的人数也不多，炼气期倒是不少，都是收入宗门外门后被分配过去做苦力的。
子璇看了看四大门派与凡俗国度的分布，打算前往最西边最荒芜的白虹派，那里的七个凡俗国占地都很大，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远，不会有多少战事。
她不愿在历练时遇上各国纷争，插手容易搅乱平衡，不插手又实在看不过去，所以干脆选个平静的地方居住。
子璇在茶肆中看好了玉简与简介，起身直接出了城，驾着灵舟朝西边飞去。
她决定先去极西的大越，距此还有半年路程，子璇倒也不着急，一路优哉游哉，停停走走四处观景悟道，偶尔还停驻城池炼几炉丹药卖掉。
沿途收集了不少《赫炎九变》第五重所需的灵植，又将第四重拳法领悟至大成，半年的路整整走了两年，来到大越正是岁月静好、国泰民安时。
她在国都上空观察了几日，弄清了大致情况，正考虑着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入城为好，忽然感觉到一座在凡俗算得上宽阔华美的府邸，有一股极为阴沉的死气。
她探出神识一看，原是有妇人生女难产，女婴已经断绝了生机，眼见妇人也要没命。子璇想了想，与其成为毫不相干的人，不如直接生长于此，取代不幸夭折的小女婴活上一世。
她身形一闪来到府邸内院，将一丝木灵注入妇人体内，接着身影一闪没入地底深处，祭出一缕神识钻入女婴体内，让肉身元婴半沉入修炼状态，只余那一缕神识控制女婴的一举一动。
第1037章 感谢Focuslight加更（一）
“夫人！姑娘活过来了！”
震惊中带着喜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子璇以神识控住女婴的眼，睁开后却看不清任何东西，唯有光与影模模糊糊印入眼中，对声音与气味的感应倒是十分敏锐。
想来这就是出生的感觉。子璇不是夺舍了这女婴，若是让元婴强行出体，她真正的肉身就会彻底毁去，是以她只能用神识操纵女婴一段时日，并非让这具肉身转死为生。待女婴需要长大时，她再用本体幻化成合适模样即可。
“活过来又如何......”
子璇听到一声充满恨意的声音，感应方向，正是从床上生“她”的妇人口中传来。
“不过是个姑娘，值当你这么欢喜？”妇人语带讥讽，“枉我盼了这么久，不是儿子，活着又有什么用？”
子璇没想到这位“母亲”如此痛恨女儿，听到这般绝情的话，不由得为逝去的女婴叹了口气。
“夫人，不管姑娘还是公子都是长房嫡出，老爷肯定会高兴的。”抱着子璇劝解章夫人的是一名年纪不轻的嬷嬷，她轻抚着小婴儿的背，让子璇神识感觉到一阵温暖。
“他高兴？他心里眼里只有李姨娘所出，我就是生出下凡的文曲星出来，他都绝不会多看一眼！若是个儿子，我自己好好教导何愁没有扬眉吐气的一日！若是如此，我这辈子都知足了！只可惜......”
章夫人语气低沉，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与厌恶。“只可惜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养得再好又能如何？终归是嫁出去一了百了，章府的一切，终究还是要落到两个奴才秧子手中！”
子璇默默听着二人对话，偶尔抽泣几声表示自己活得好好的，每回都能听到章夫人气恼的冷哼声。过了许久，她大概弄明白了一些情况。
她所在的章府分有两房，她所在的是长房，章夫人正是长房名义上掌管中馈的当家夫人。实际上，由于她嫁进来多年无子无女，又有暗害子嗣的苗头，所以手头大权都被不满的婆婆，也就是章府老夫人收回了手中。
长房除了她这个刚降生的小女婴，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庶子，两个七八岁的庶女，分别是李姨娘与孙姨娘所生。章夫人口中的两个奴才秧子，正是李姨娘的两个儿子。
“夫人听老奴一句劝吧，好好养着姑娘，日后好歹有个贴心人，要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姑娘怎么会跟夫人亲近呢？”说话的嬷嬷正是章夫人的奶娘宋嬷嬷，听声音观气息，都不是怀有恶意之辈。
然而章夫人全听不进去，恶狠狠地道：“不亲近最好！你把她丢给奶娘养着，以后少往我跟前带，我怕我忍不住把她掐死！要是常来我身边，我都能少活几十年！”
子璇听到这话只觉心中寒意升腾，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母亲，见到生下来的孩子不是男婴便恨不得掐死，实在是令人难受得紧。
宋嬷嬷听到这话，搂着她的手臂猛地抽紧，赶紧后退几步，不再试图将她塞到章夫人手中。“那老奴就先下去安顿姑娘了，夫人好生歇着吧。”
章夫人没有说话，子璇只感觉自己被抱出了门，在温暖的臂弯中有些困倦，放佛凡俗的肉身影响了神识与心绪，让她更为接近真正的“凡俗孩童”。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省得神识回本体，让女婴失去有生机的表象。恍惚间，她听到宋嬷嬷交代一名姓周的年轻妇人，让她千万仔细饮食云云。
“奴婢知道了，请嬷嬷放心。”周氏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过去，体内散发着一种令人舒适的奶香。
“没事千万不要去正房晃，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差人来找我，不要去劳烦夫人。”
“是。”
宋嬷嬷吩咐完，长长叹了口气，又捏了捏子璇小手，随后便匆匆离去。只余下她与她的奶娘周氏，站在一间充满破败气息的院子里，颇有些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凄苦。
......
“三姑娘慢些跑，奴婢快追不上了！”周嬷嬷进府近十年，只觉看着长大的姑娘越来越机灵，一个不留神就钻出了视线范围，让她不得不放下手中活计仔细盯着。
子璇听到她的呼喊，转身朝她摆摆手，继续迈着小短腿儿往前跑，这模样与声音都是她幻化而成，若是有元婴修士再次，一眼即可看出她本来的面貌来。
她把奶娘甩在身后不是调皮捣乱，毕竟是活了一千五百多岁的修士，她从来不会刻意做出幼童模样。之所以跑得这么快，是因为她听送饭的小丫头说，宋嬷嬷因为悄悄给她塞碎银子，被她那位便宜娘给罚了。
她居住的院子说来离正房不远，但寻常从来不会主动过去。章夫人恨她恨得厉害，章大人又只顾着朝廷上的事以及姨娘所出的两个儿子，与她只在年节时见过几回面。
庶兄与庶姐待她倒是还好，时常会送些小玩意儿给她，吃的玩的都有。两个姨娘也会悄悄送衣裳鞋子过来，再有宋嬷嬷的关照与周嬷嬷的看顾，这九年来，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是每年年节遇上章夫人跟章大人置气，都免不了听一场怨气恨意十足的怒骂，有时候小短腿还会被狠掐几下。
虽说她皮糙肉厚不是凡俗中人能伤到的，但为了体验世情，她很投入自己现在的角色，感觉到“母亲”的恨意与杀意，仍是忍不住心生怨恨。
来到正房外面，子璇就见宋嬷嬷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一条长凳上，几乎没有了气息。章夫人端坐在廊下搭好的长椅上，拿着一碗茶幽幽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还接了李姨娘做的棉衣给那丫头送去，你这是打我的脸啊！”
子璇闻言终于明白今日为的是哪一出。她和周嬷嬷没有棉衣穿，宋嬷嬷被章夫人看得死紧，最终只能悄悄接了李姨娘做的衣服，让她和周嬷嬷渡过最冷的几日。
她是无所谓，可周嬷嬷差点儿就冻死在院子里。听到章夫人阴阳怪气的话，她猛地冲上前去，心中有股从未有过的恨意，几乎快要淹没了理智。
第1038章 感谢Focuslight加更（二）
待她迈步冲到章夫人面前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九岁孩童，而且作为晚辈，是不能做出忤逆不孝之举的。
对章夫人生而不养的怨，以及刻意苛待她的恨意，在理智回来的瞬间黯淡下去，但刚刚的感觉仍是铭心刻骨，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浓烈情绪。
章夫人厌恶抬起脚尖，在她膝盖上一推，见她软软倒地才起身回了屋。
子璇气得不轻，正想探出神识报复一二，就听得院中躺着的宋嬷嬷痛苦呻吟。她再顾不得章夫人，爬起来冲了过去，探出神识一扫，心下一凉。
宋嬷嬷气若游丝，双眼紧闭全无苏醒之兆，由于本就年老，再受了这一顿打，生机已经流失了大半。刚刚的呻吟不过是本能，一声过后，再无任何动静。
“姑娘，奴婢把宋嬷嬷抬回去吧。”周嬷嬷明白，夫人这是不打算再管宋嬷嬷死活了，不如把人弄回她们的小院子里去。
“好。”子璇收回抚在宋嬷嬷头顶的手，她几乎感应不到神魂的存在，哪怕有炼虚灵君在场，怕是都没办法救活了。
她心里生出一股酸苦滋味，是身为修士时几乎不会感觉到的情绪。作为修士，同样会与亲人友人生离死别，但感受到的悲痛却只如过眼云烟飘过就散。
为了保持心境的平和，为了保证修途顺利，这些情绪大多都会被压抑、被转化为另一种动力，激励修士继续向前。
而身在凡俗，站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角度，凄苦与悲痛似被放大了许多倍，每一种情绪都能让人撕心裂肺般疼痛。
子璇觉得自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作为冷静镇定的修士旁观一切，一半沉浸在章三姑娘的情绪中，为自己、为宋嬷嬷痛哭出声。
恍恍惚惚回到了破败荒凉的院子里，子璇被周嬷嬷灌了一碗热姜汤，**辣的暖流从腹部窜到胸前，凡俗之物本该对她毫无作用，她却仍是觉得舒服了不少。
“姑娘，进屋里睡会儿吧，我守着宋嬷嬷，等她好了就叫你。”周嬷嬷不愿对她说生死之事，只想劝她早些去睡。
子璇知道她好意，更知道宋嬷嬷撑不过半个时辰，而她无能为力，只能转身回到屋子里，躺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床上出神。
“生而为人便是一场磨难，凡俗这场修行，不比修士的步步惊心容易到哪里去。”
她曾经认为凡俗中人就是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不会有多大情绪起伏，因为不会面临多么危机的情况，或是天大的磨难。哪怕真有天塌的一日，那也是修士在前面顶着，凡人或是完全无知无觉，或是直接死得干干脆脆。
在章府的九年，她以稚嫩孩童的眼观尽了人间冷暖，看过了复杂古怪的人心，感悟到的情绪更是与想象全然不同。
她看到章夫人对章大人的恨意中，夹杂着敏感自卑的情绪，夹杂着求不得的痛楚；她看到李姨娘、孙姨娘对她的怜悯同情中，隐含着她们自己都未察觉的优越与高高在上。
她看到宋嬷嬷一生为人奴仆，孤苦数十年，一心为主却落得这般下场。
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复杂，相比之下反而是修士更加纯粹。
尘世间的人们俱是挣扎在“七悲”中。逃不过生而为人之苦，逃不过年老力衰之苦，逃不过病痛缠身之苦，逃不过遗憾逝去之苦。
除此之外又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令人哀哀戚戚悲悲切切，脆弱短暂的一生中，真难找出多少纯粹的欢乐。
而她此刻成为凡俗中的一员，感觉到宋嬷嬷的生命逐渐消逝，深深体会到爱别离之苦。
若无宋嬷嬷照拂，她早就会被迫“冻死”“饿死”在小院里。然而无论是修仙界还是在凡尘俗世，好人并不一定有好报。子璇感觉到最后一缕生机散尽，缓缓闭上眼，无声叹了口气。
......
第二日清晨，子璇“醒来”时就觉领到膳食归来的周嬷嬷有些不对劲。脸色惨白如雪，双眼布满红殷殷的血丝，咬着泛乌的嘴唇，身上还止不住地颤抖。
子璇赶紧调动一丝木灵力注入她体内，可这一回似乎没有用处，周嬷嬷走进屋子里，仍是抖个不停。
“姑娘别过来，奴婢染了风寒......”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没有如往常般打开。“奴婢出去熬点儿药，姑娘先用膳。”
子璇知道她在宋嬷嬷身边受了一夜，许是物伤其类，一整夜都没能合上眼睡一觉。今日天还未亮，宋嬷嬷回光返照，留下几句嘱咐的话就断了气，周嬷嬷又拖着疲惫僵硬的身子出去叫人，还送了宋嬷嬷最后一段路。
刚刚显然劳累加上伤寒，病痛缠身，再无法支撑。
子璇这才想到，以凡俗中人的寿元来看，周嬷嬷的四十四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她三十五六进章府，当时正是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一心一意养着章三姑娘，虽是移情却也足够温暖。
然而作为不受重视的奴仆，周嬷嬷的寿元顶多在五六十，今日这一病，能不能撑得过去都难说。子璇固然能以灵力助她恢复，可是命数天定，注定要逝去的人她还是留不住，最多能让人走得轻松一些。
她用灵力化了桌上的一碗温热清粥，几碟冷冰冰的小菜，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探出神识，很快就在出府的路上找到了周嬷嬷踉踉跄跄的身影。
正待她祭出一丝木灵气注入周嬷嬷体内，却见她猛地咳出一团乌黑血块，紧接着便倒在府门口断了生机。那丝木灵力散在空中，正如子璇的叹息，无人得知，无人在意。
生离苦，死别亦苦，章府真心在意她的两人皆在今日逝去，子璇觉得似乎再无留下来的理由。
她看过了章府中所有人的“求不得”，领会了“怨憎会”与“爱别离”，还有生老病死带来的震撼，亦让她感触良多。七悲尽在心间，子璇默默看了一眼居住九年的小院，散去障眼法隐匿了身形走向高空，朝大越邻国大商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