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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引弓     大宋武夫txt下载     大宋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节 偏厢

    对宗泽造战车的事,呼延庚知道另一个时空的结局,造出来的大战车基本没什么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宗泽是很有执行力的人,他把造一千二百辆战车的原材料给沧州送了一份,还派来了以为将作监的大匠,姓孙,名凿,世代在将作监制作攻城器械。呼延庚便提早启动了他的车营计划。

    呼延庚要求给孙凿组织打造车,就是后世明代的偏厢车。每辆四轮长辕,用骡二头,两头俱堪骡架,以便进退。上用偏厢,各随左右安置。长一丈五尺,两头各有一门,启闭出入。

    偏厢车可以一车多用:首先是当做普其次是将车辆连起来,可以成营垒,而呼延庚的筑垒地域中,也可以用偏厢车为支点,构筑临时的城垒。

    三是偏厢车带有驻锄,放下驻锄扎入土地中,偏厢车就成为拒马,这比普通的拒马稳定,高大,却能更快捷的移动。通的大车,当做运输工具和后勤工具。

    除却这些好处,呼延庚还让魏定国设计三十管联装火箭,仍旧以卡秋煞为名,可以架设在偏厢车上。神火将军魏定国,别人只把他当做放烟花的,只有呼延庚让他上阵杀敌。他感怀呼延庚的知遇之恩,就主动投奔到呼延庚麾下。

    整个车营编制战车一百二十八辆,每车设押正押副各一人总管。二人管骡头。舵工一名,专管运车,左右前后,分合疏密。见派军士二十名,分为长枪,旁牌各两伍。

    长枪手管火箭和八牛弩,施放之后敌人驰近,便执长枪下车。

    旁牌手掌弓弩,神臂弓、硬弓都算在内,按号令对敌放箭,敌人突破车阵后,持长刀旁牌与敌人厮杀。

    车前后的骡架可以用铁钩相连,成为车墙。

    每四车为一都,都头,副都头各一。十六车为一指挥,指挥使、虞侯各一; 另配属支持兵员一百余人,一个车营(指挥)满员人数仍旧是五百五十人。

    车营指挥现在还不是独立兵种,只是普通的步兵指挥加上了偏厢车而已。

    呼延庚的第一期目标,是为正在编练的六个团练司,每个司配属一个车营指挥。在实战中摸索经验,最后向车、骑、步、炮的合成部队演进。

    既然造出来了,沧州的团练军就开始演练。目前宋军们把偏厢车主要当做活动拒马和弩炮架在使用。

    就在紧张的训练当中,一个月又过去了。

    军事上的准备还算顺利,

    十月底,等八成的豪强都缴了秋税之后,作为“绥靖地方”的成绩,龙虎山信众被呼延庚向南驱逐,他们成群结队,向着滨州涌去。

    临行前,公孙胜送给他一个番天印,说是广成子传下来的宝贝,可以镇番兵。

    呼延庚想,这东西我比你见得多,在景点门口一堆一堆的卖,不过你这番天印是拿玉做的,雕刻得还挺精致,我见过的都是塑料的。

    但他没有揭破,带着这个番天印去校场。

    他带着来沧州的宣抚司右军,总计六千人,五百人跟着史进去了平州府,两千人作为横海团练使司的团练兵的种子分了出去。但高宠带着三百家丁加入了右军,现在右军总计三千八百人。

    他看着校场上右军的训练,右军统领歩鹿孤乐平正在校场上喝骂。

    右军中五百铁骑直属歩鹿孤乐平,八百轻骑由郝思文率领,高宠副之。一千正规步兵由宣赞率领,一千杂兵,包括陷阵营,火箭营,号炮营等,由各个指挥使统带。

    现在歩鹿孤乐平正在校场上大声喝骂,挨骂的人正是高宠。

    原来今天全队合练,高宠少年心性,要逞功劳,在没听到号炮的时候,就预先带领自己的家丁冲了出来,他一动,后队视前队,整个轻骑都跟着冲了出来,把合练搅得一塌糊涂。

    “不尊号令,虽胜亦斩,你知不知道?高武穆的家教就是这个样子吗?”高怀德谥“武穆”。

    高宠低头挨训,这时校场边上一道白影直接冲到歩鹿孤乐平身边,举鞭要打:“渤海郡王也是你口中叫得的。”这白影正是高鹭。

    高宠把马腹一夹,拦在高鹭马前,挨了这一鞭:“姐,快回去,校场随意驰马,论斩。”

    “好啊,我倒要看看,谁敢斩我高家的人。”

    歩鹿孤乐平大怒,他厉声喝道:“高宠不尊号令,十军棍。高鹭身为女子,乱闯军营,还在校场驰马,试图鞭打统领,三十军棍。”

    高鹭叫道:“我看谁敢打我。”

    高宠滚鞍下马:“高宠愿代姐姐受罚,请将主一并打四十军棍。”

    “好。打高宠四十军棍。来人啊,打。”

    这时过来两个军汉,将高宠拖到一边,按倒在地,开始打军棍。

    高鹭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你们这般欺负我高家。”举目四顾,看见呼延庚在这边,便打马过来:“我弟弟挨打了,你管不管?”

    “乐平处罚在理,何须我管?”

    “是我弟弟啊。你……看我面上,饶了他吧。”

    呼延庚心想,这不开玩笑吗,我要开口饶了他,乐平的威信何在,军法的威信何在。

    “习武之人,四十棍打不死的。”

    “我打你四十棍,看你死不死。”

    两人正说话间,高宠已经挨完了打,被人扶着站起来。原来歩鹿孤乐平在打了十棍之后,说念在高宠年幼,又是初犯,其余三十棍暂且记下。

    “你看你看,还能站起来,没事的。你女孩儿家,以后少来校场。”

    “我不理你。”高鹭也不管她弟弟,自己打马离开军营。

    呼延庚催马追上去,和她并马而行:“就算要救你弟弟,总得有个名目啊。”

    “打都打完了,还救什么?”

    “还有三十棍呢。”

    “你要再敢打我弟弟,我便从此不理你。”

    呼延庚见她在火头上,便不多话,只是把番天印交给高鹭:“给你。”

    “这是什么?”

    “公孙道长送的礼物,番天印,战番兵时,可以压住对方的邪性。你给高宠吧,我们就要上阵战番兵了。”

    高鹭接过去看了看,问:“你就一个吧,给了高宠,你自己就没有了。”

    “高宠还是小孩子,经验少,多个神仙保佑,也是好的。我用不着。”

    高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那谢谢你了,上了阵,你也多看顾下高宠。”

    呼延庚心情舒畅的回到州衙。进了他和张婵的房间,却发现王贵妃——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应该是废庶人——也就是王宗濋的妹妹在座,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事忙,居然把这个人给忘了。

    王贵妃抽泣着,显然是刚刚哭过。见呼延庚进来,她福了一福,又向张婵道:“妾身这点事情,就拜托夫人了,妾身是个苦命人,只有夫人能救命。”

    张婵倒是故意做出一副主母的派头来:“你先回去吧,我自有主意。”

    呼延庚待王贵妃走出去,便问:“娘子,她来做什么?”

    “相公我倒要问你,太后要你带着她做什么?”

    “呃。她是叛臣王宗濋的妹妹,太后让我以她为质,和王宗濋做些交易。”

    “我听王贵妃说,她的兄长叛国,她一点也不知道。”

    “是的吧。”呼延庚也这么认为,赵桓和王宗濋出逃,赵桓没有带这个最受宠的妃子,王宗濋也没想起这个妹妹,在丈夫和兄长心目中,这个美貌的女子并不如何重要。对王宗濋而言,只是一件用来交易的物品吧。

    那么,那王宗濋的弃物,又能和王宗濋本人换来什么东西呢?更何况,王宗濋一个降臣,对金国也没什么价值了,又有什么值得拿出来交换呢?

    呼延庚一直没想清楚这个问题,所以一直以来,他在潜意识里把王贵妃都忽略了。

    呼延庚把这些想法都和张婵说了,张婵叹道:“她真是个可怜人啊,兄长叛国,她有什么办法呢?”

    呼延庚这才想起来问:“她今日找夫人何事?”

    “啊,我正要和夫君说呢,王贵妃求我,不要将她送到王宗濋那里去,她猜想王宗濋多半会再把她拿去讨好金人,将来的凄惨可想而知。”

    呼延庚想了想,在另一个时空,王贵妃连名字都没留下,看来是在浣衣院就被折磨死了。

    张婵看呼延庚不说话,就补充了一句:“她是个可怜人,夫君能不能把她留下。”

    呼延庚觉得好笑,朱凤琏把王贵妃交给自己的时候,可是交代了另一个任务的,张婵想给自己留一个敌人么?

    想到朱凤琏让自己把王贵这好生折磨,让她生不如死,呼延庚心里不由得烧起一把火来,他试探性的问:“留下她,只怕太后怪罪啊。”

    “王贵妃说了,太后将她交给夫君处置,就当是府里的奴婢了。”

    “她可愿意做奴婢?她原先可是贵妃啊。”

    “夫君的意思,只要她自己愿意,夫君就许了。可不许反悔。”张婵一股计谋得逞的坏笑,“她已经认了我做主母,还和黛绢认了姐妹呢。我有一个贵妃做奴婢了。”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呼延庚一拍脑袋:“哎呀,中了夫人的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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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郑伟

    金国在会宁的储位之争已经告一段落,结果就是——没有结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完颜吴乞买既想把皇位最终传到自己嫡长子身上,但又没有魄力和胆量更改勃极烈议事的制度,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拖下去。

    幸好完颜吴乞买和完颜阿骨打这一辈,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完颜斜乜,也是名义上的皇位继承人,因此决定第二顺位继承人的需要还不紧迫。

    完颜吴乞买做出了一个中庸的决定,任命完颜斜乜为南京路都统,燕京留守。正三品。带本府尹兼本路兵马都总管。

    但是完颜斜乜年纪也大了,而且完颜闍母一直在燕京,故而任命完颜闍母为同知留守事,正四品。带同知本府尹兼本路兵马都总管。

    吴乞买又任命自己的次子完颜胡鲁(宗固)为副留守,从四品。带本府少尹兼本路兵马副都总管。让自己的次子向两位叔叔多请教。

    金国已经开始向宋朝学习大小相制之道。

    在上一个冬季对宋朝的入侵中,金国未竟全功,在决定了南京路都统这个敏感的职位之后,诸位勃极烈继续留在上京,商议再次入侵宋朝的事情,而完颜胡鲁则先期赶回燕京,协助完颜闍母处理燕京政务。

    经过这一轮去上京,开会,回燕京,完颜胡鲁先到达燕京。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了。

    完颜闍母已经探知,平州为“附宋贼寇所夺”,他还不知道是正牌的宋军夺取了平卢三州,仍旧以为是心念宋朝的义军干的。

    “叔父身为燕京同知,自当扫平周边匪类。”完颜胡鲁毫不客气。从金兵东路军南下汴梁,完颜闍母和完颜斡离不合作无间,已经表明了他在太祖太宗两系之间,站在哪一边。

    “那你去吧。”完颜闍母不善言辞,他无论辈分、官职、爵位都比完颜胡鲁高,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今皇帝的二儿子。

    不仅不给面子,完颜闍母麾下,掌握着完颜阿骨打当年的亲卫——一万“硬军”,他也不让完颜胡鲁调动。

    完颜胡鲁也是硬气,他带着自己的猛安三千人,又以副留守的名义调动周边的渤海人、契丹人、燕地汉军等等,一共凑齐了万余人,就直奔平州而来。

    在完颜胡鲁出发以后,完颜斜乜、完颜讹里朵、完颜达懒、完颜兀术、完颜蒲鲁虎等姗姗来迟。金国大军再次云集燕山路。

    吴乞买的嫡长子完颜蒲鲁虎本希望和弟弟一起控制燕京,现在弟弟出征了,他便有了一个好借口:“大军当留在燕京,扫平侧翼的贼寇之后再南下”。

    抛却完颜蒲鲁虎的心态不谈,现在燕京金兵面临一个问题:是按照会宁商议的结果立即南下,还是先解决平州的贼寇?

    金国此次的进攻方略,仍旧是东西两路同时南下。不过西路是在太原取齐,完颜粘罕、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再分路进兵。

    东路还是阿骨打、吴乞买的嫡亲子弟领军,以完颜斜乜为东西两路主帅,坐镇燕京。以完颜闍母为东路军都统国王,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完颜蒲鲁虎、完颜达懒等为监军辅佐。

    完颜蒲鲁虎先摆明态度,他要先扫平燕京周围的贼寇,等弟弟回来。

    完颜讹里朵道:“南下攻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阿骨打系的子弟都要立即南下。

    完颜蒲鲁虎心中暗道:“哎呀,会拽文了,居然会说成语了,一定是那个汉儿刘彦宗教你的。好,我假意争执一番,再送尔等南下。”

    这次金兵南下,为了鼓励各部用命,设下了类似于分封的封赏:南朝诸路,谁打下来就是谁的。

    故而完颜讹里朵等人都要立即南下,打下自己的封地,而完颜蒲鲁虎则另有打算,他要控制燕京,故意说所有大军都要在燕京等着平州之战的结果。

    完颜家子弟一番争论,都认为完颜蒲鲁虎不对,怎么能用自家兄弟的生死挡着大伙儿发财呢?

    最终达成协议:完颜闍母率领大军南征,完颜蒲鲁虎待扫平燕山路周边的贼寇再南下。

    “来的是完颜胡鲁,总共一万余人?”史进听到这个情报,嗤了一声,“正好试试我们的新兵新阵。”

    邱穆陵仲廉坐在上首,他想了想:“谨慎起见,还是要向将主报告。”

    自有文书起草这报告给沧州送去。邱穆陵仲廉以自己手头的兵力安排与完颜胡鲁的战事:“请张刺史率领本部,安守卢龙,铁达、郑伟,率领本部到滦州听令。”

    现在邱穆陵仲廉手头的部队,有史进和林冲带领编练的五千新军,分为第一、第二团练厢,邱穆陵仲廉自领第一团,史进率领第二团。卢龙、滦州、营州各有一千余人的守军。总兵力接近一万人,和完颜胡鲁的兵力差距并不大。

    五日后,金兵抵达滦州城下。

    除去平州知府赵伯臻,现在在滦州负责守城的是燕人郑伟。

    郑伟曾经是郭药师麾下怨军的一员。他的家人被女真掳走,与金人有血海深仇。在郭药师降金后,他自拉部属,成为一支在燕山路的义军,在真定和尚洞大会后,投奔的呼延庚。

    两万金兵都集中在滦州城下,将全城团团围住,城中只有一千守军,城上众人看见无边无际的金兵,都面露惊恐之色。

    郑伟下令:“把青壮们都带上城,让他们看看。”

    看什么?传令兵不明白,但还是遵令去召集青壮。

    城中征发的三千青壮来了一千余人,在这面城墙上都挤不下了。军汉和青壮都非常茫然,不知道郑伟要让他们看什么。

    郑伟一点也不着急,他太清楚金兵攻城之前的一套作为了。

    金兵带着千余百姓,仿佛多是女子孩童。这些女子身上的衣衫被撕裂成条缕,勉强的遮住羞处,被那些金兵用皮鞭驱赶着,盲目的向前走着。金兵在离滦州城墙一里地之外停下来。一队队地骑兵其可将那些女子孩童团团地围住。

    那些金兵架起了铁锅。一些金兵走向那些带着孩子的人群,人群里开始乱了起来。一些衣衫破烂的母亲带着孩子跑向城门,金兵们冲上去,将那些孩子砍倒在地,然后尸体扔在滚烫的锅里。只剩下痴痴呆呆的母亲在原地嚎哭,然后这些母亲也被马蹄踩死。

    城上的青壮发出惊天动地的惊讶的嘶喊。

    一些金兵们举着孩子的尸体,向着城头的守军,嘲笑着,辱骂着。

    一个骑马的金兵跑到城墙下一箭之地,高呼:“速速投降,若是攻城,只消一个大兵上城,鸡犬不留。”他打马来回跑着,呼喊着这句话。

    郑伟取出弓箭,架好,一箭将喊话的金兵射下马来。

    他头也不回,下令道:“传我的话,让城里每一个人都听到,‘城上亲眼所见,金贼用巨鼎煮孩儿,你们的妻儿都会被吃掉,如果你们不守城的话。”

    很快,这句话就传遍了全城。

    郑伟还在城头观察着金兵,他大声的吟唱起来:

    母生我兮,父亲养我。

    日日劳作,岁以租赋。

    胡虏来袭,贵人弃我。

    死以抗兮,繁华寥落。

    妻子离兮,亲亡家破。

    削木为戈,血染红巾。

    宁归黄土兮,不为狄奴。

    宁归黄土,不为狄奴!城上的军汉纷纷重复着这句话,慢慢感染了城上的所有人。

    巨大的呐喊声传了过来。金兵鼓噪着,千余人驱赶着两倍的壮丁向前填埋着壕沟。骑在马上的金兵肆意羞辱着正在城墙上看着的宋兵,一个金兵纵马将落在后面的健妇踩到在地,伴随着被踩的妇人的哭喊声。长声大笑。惊恐的民壮加快了脚步,向着护城河蜂拥而来。

    郑伟咬了咬嘴唇,一丝丝惺味化在口中。看着两侧脸色不忍的手下,面无表情,在看着那些眼睛有如死灰的壮丁们,右手狠狠的向下一斩。身旁的的传令兵立刻大吼,“弓箭手,准备!”。斜斜的弯弓被张开,指着下面准备填埋壕沟的人。

    下面的人,听到城上的喊声,停了一下,金兵立刻追了上来,几个人头被砍了下来,人群又继续朝壕沟涌去。看着人群进入了射击的范围。郑伟脸色变了一变,挥手放箭。

    看着被长箭射倒在地的壮丁,他长吸一口气,口中的甜惺之气更浓了一些。“宁为战死鬼,莫为金兵奴!”郑伟大吼一声,旁边的传令兵立刻传了下去,整面城墙上的壮丁们立刻大声吼了起来。声音振过天地,淹没了城下凄厉的惨叫声。

    金兵攻城没什么稀奇,蚁附攻城而已,最开始几天有云梯,后来加上了洞子车、鹅车。郑伟将这些一一破解。

    对鹅车就用巨大的秋千甩出横木,将鹅车击倒,鹅车顶上的人也摔死了。

    对洞子车就扔火把,放火箭,烧塌就行了。

    对云梯就顺着泼热油,放滚木……

    滦州城外的金兵营地,在一片困顿中苏醒过来。攻城十日,一万人打不下千人防守的小城,金兵全军已经非常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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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围歼

    各部落酋长在主将完颜胡鲁的面前吵了起来,有主张撤军的,也有主张尽力一战,取得滦州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到众人吵个不亦乐乎,金兵主将完颜胡鲁狠狠的一拍桌子,这一次他先到燕京,就是为了扫平周边,还有与阿骨打系叫阵的意思。如果就这么撤回去了,先不说完颜闍母等阿骨打系的贵酋怎么看他,单是世子完颜蒲鲁虎这一关就过不去。

    金兵们有气无力的向前冲去,踩着前两天同袍的尸体,试图登上墙头。城头上立刻落下大大小小的擂石滚木,将那些没有休息好的金兵砸了下去,有幸的几个金兵登上城头,瞬间被乱刀砍翻。只是,仿佛今天的滦州守城的兵少了一些,在一些金兵冲上了城头之后,再也无人理睬那个正在下面撞击着城门的撞车。虽然他们努力的将登上城头的金兵清理干净,但是滦州终于被攻破了。

    “轰~隆”滦州的南门,终于在撞车巨大的冲击下,滦州的南门被冲破了。金兵们呐喊着,向着城门冲击而去,而城头上的宋兵仿佛也拼命了一样,大块的石头落在在城门前面。

    看到城门洞开的完颜胡鲁立刻命令本部猛安余骑兵向着城门冲锋而来,烟尘像是吓呆了城上的宋兵,他们手中要扔的石头擂木也慢了下来。

    “屠杀!香喷喷的两脚羊,财宝。”完颜麻冬仿佛看到了滦州的末日。他避开了从城上呼啸而来的长箭,他看到了城门,他冲了进去。金兵们一声兴奋的呼喝,正在与宋兵缠战的金兵们立刻让开了骑兵冲击的道路,宋兵向着两侧逃去。

    金兵骑兵呼啸着冲出城门。兴奋的他们一边呼叫着,一边催动马匹想要追上那些逃走的宋兵。

    “轰~隆”,一条长长的壕沟出现在眼前,瞬间十几匹马立刻陷了下去。“雕虫小技”麻冬心中不禁冷笑,不要说后面跟着步兵,就是用骑兵填,也能够冲出这个壕沟。

    完颜麻冬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后面的步兵,正要下令,恐惧的事情却发生了。

    最前面的金兵为壕沟所挡,城门洞里的金兵不明就里,仍在往里冲。城门口一时间挤得动弹不得。

    城门上的擂石疯狂的向下扔来,每一块擂石滚木都能砸到人,几乎要将城门内侧的金兵活埋了。

    擂石滚木与金兵的尸体,又重新封闭了城门洞,已经完全将冲入城内的数百骑兵与数百步兵彻底的隔绝在城内。

    而在城墙上,一排排的火箭正在准备着,完颜麻冬听到的一阵梆子响。他的脚下,全部是柴草。

    火从壕沟出烧了出来,然后整个城门被浓烟笼罩,箭如飞蝗,都燃烧了起来。惊恐的步兵们试图攀爬上城墙,却被早有准备的宋兵一个个的射杀,不断有人从火焰中冲了出来,凄厉的惨叫着,然后死在台阶上。一股焦臭的味道充斥着口鼻。

    骑兵们不顾死活的向前冲去,前方的不断为后面的填埋着壕沟,完颜麻冬踩着金兵们的尸体带着两百多人冲出了火焰,却看见前面,狭窄场地上,密密麻麻的架着骑枪的偏厢车。

    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已经被土木阻隔的城门,城外的金兵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在一阵号角声音中,金兵们狼狈的离开了片刻之前还正在试图冲锋的城门。

    这次攻击,是金兵攻击滦州以来最大的损失,完颜胡鲁的合扎猛安损失了一半。

    金兵士气已沮,完颜胡鲁已经不想着攻破滦州,而是想着如何如何撤退,如何面对世子,以及如何在阿骨打系面前把自己的这次惨败圆谎。

    这股贼寇,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看着黑烟即将散尽的滦州,完颜胡鲁心中第一次有了恐惧感。。退兵吧,回到了燕京,等待世子到来之后再报仇雪恨,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心中主意一定,立刻咳嗽一声,将乱哄哄的各部落头领立刻压了下去。“此次麻冬贪功而冒险攻击,导致我军失利,我当上奏世子,众人不必惊惶。”

    他将失利的责任推卸到了已经死在城内的麻冬身上。完颜麻冬本是完颜胡鲁手下家将中第一勇猛之人,但也只有牺牲他了,“如今我军兵力不足,只能退回燕京,等待世子前来再屠滦州以报此仇。”他面目狰狞,看了一眼滦州的城头。

    金兵自从立国以来,鲜有敌手,小小贼寇,纵然一时得利,也不过多活几日罢了。

    远处,看着正在紧张的收拾营地,准备撤退的金兵,郑伟对赵伯臻说道:“都督在撤出滦州时就有定计,先用坚城消耗敌军,待金贼疲惫,都督便率两厢精兵将其劫杀。”

    “若是滦州没有守住呢?”

    “若是真的危急,末将自会点火报信,都督便来救援。”

    “看来金贼是要撤走了。”

    “是啊,滦州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就看穆都督的了。”

    在滦州南面五十里处,呼延庚与邱穆陵仲廉并马而行。

    他们身后,六团兵马迤逦而进。其中四团来自沧州,他们从塘沽渡海,入滦河,非常便捷。

    “探子回报,金贼准备撤退了。”

    “那我这次不是白来了?”呼延庚笑呵呵的自问自答,“也是来得正好。六团精兵,一万五千人,以一打一,敌疲我锐,正是树立威名好时机。高宠听令!”

    完颜胡鲁手下一万余人人,却是分散行军,各部落自成一团,大部分都往自己的驻地走。在离开滦州十里地后,完颜胡鲁所部只剩下五千余人。

    完颜胡鲁骑在马上,正在想回到燕京的瞎话怎么编,既不能显得自己无能,连个千人驻守的小城都没打下来;又不能掩盖了滦州的重要性,他需要引援兵来攻取滦州;还要维护吴乞买系的整体利益,不能让完颜闍母捡了便宜。

    这时,游骑来报,后方有大约两百骑兵,慢慢的吊在后面两里地左右。

    完颜胡鲁心中一凛,这是金兵常用的招数,衔尾追击,如同狼群跟随猎物一样,慢慢的跟在敌人后面,待敌人疲惫或者松懈,就发起冲击。

    “来呀,来一谋克,把后面的贼子赶开。”

    三百轻骑兵试探着靠拢过去,跟踪的骑兵掉头撤走了。完颜胡鲁继续前进,过不一会,又有游骑来报,南方出现大约百来骑兵,和金兵大队同时移动。

    又是哨探,刚分出去谋克还未回来,完颜胡鲁不得不又分出一个谋克,去驱逐南面的哨探。

    但继续有游骑到来,报知在不同的方向,都有敌人的哨探。

    完颜胡鲁这才发觉不对,滦州一个小城,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骑兵?

    这时,有几匹快马回来,到了完颜胡鲁跟前,马上的人滚鞍下马,是他派出去的骑兵中的几个。

    这几个人报告,他们追逐敌骑不久,就遇到了大约五百人的敌军,对方阵型严整,谋克在第一次冲击时就损失了一半人,随后又有好几百骑兵围上来,这几个人拼死冲出重围,回来报信。

    天色渐渐晚了,派出去的谋克多数都遇到了伏击,两个谋克损失惨重,其余的仗着有马,逃回来了。

    完颜胡鲁下令扎营,他心下明白,自己掉进了陷阱,对方的大军肯定在前往燕京的路上等着他。他决定扎营挨过这一晚,同时派人回燕京报信。

    朦胧的月光下,呼延庚的兵马,静悄悄的等待在金兵营地的前面。正对着他们的是,金兵的前营。金兵骑兵正在休息,白天被骚扰不止的金兵们开始逐渐的进入了梦乡。

    从滦州撤退一来的一整天,金兵们都没有好好的休息。戍营的士卒正在无聊打着瞌睡。被包住马脚的骑兵们,正在缓慢的向前移动。

    “都准备好了吗?”

    “妥了,见火光行动。”

    呼延庚默默的点了一下头,虽然经过不少战斗,但是每次之前,他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快。队伍慢慢的向前摸了上去,偏厢车被推了出来,整个队伍静悄悄的,只有轻轻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传出的磕磕绊绊的声音。

    偏厢车被牵引到合适的位置,直直的对准了金营的营帐。卡秋煞的主引线被点燃了,四十联装火箭开始发射。

    戍卒或许被噪音所惊动,揉了揉双眼,向前看了看,影影绰绰的影子浮现了出来,成百上千的火流星从头顶越过,飞入营帐之中。

    前方影影绰绰的形象立刻在戍卒的眼中清晰了过来,铁骑和轻骑,直接向着营门冲来。金兵惊骇之下,手中的刀掉了下来,随即被跟进的骑兵淹没。

    骑兵们呼啸一声,散了开了,火光从营地中燃烧了起来,匆忙从营帐中爬了出来的金兵随即被砍倒。惊恐的弓箭手阻挡铁骑的前面,哆嗦着向铁骑射去。随即,铁骑呼啸的冲了过来,将弓箭手踩的满地的呻吟。骑兵们呼啸而过,继续向中军冲了过去。

    步兵向前推进,沿着骑兵开辟的道路向前推进。剿杀着满面恐慌的小群金兵。

    弓箭手跟随在后面,将几个金兵校尉们正在竭力的组织的反扑,用箭雨驱逐开来。所有的人脸上的汗水夹杂着鲜血,火光下显现出十二分的狰狞。在月光下,偏厢车宛如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鬼怪,不断的将火流星射进金兵大营内,黑色火药作为上佳的助燃剂将碰到的一切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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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开战

    “跑啊~”一个惊恐的金兵嘶叫着,向后逃了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将校一刀将他砍翻,随即被几支长箭射倒在地。恐惧如同瘟疫一般,瞬间,受伤的将校被惊魂未定的人们踩到。宋兵们跟了上来,宋兵的旁牌手已经离开了长枪的保护,追杀着逃散的金兵。

    “杀了完颜胡鲁!”呼延庚高声的喊着,“杀完颜胡鲁,赏银碗一个。”

    完颜胡鲁从梦魇中惊醒过来,一手拔出了身边的刀劈开营帐。被惊醒的士兵慌忙的乱窜,将校们竭力的鞭打着乱跑的士兵。怒声高喝着,将惊醒过来的人组织起来,不多的骑兵骑在马上,聚拢在一起,前后营同时响起的喊杀声,让他们不知如何救援。

    漫天的火箭如同流星,射进营帐中,金兵们四处乱跑,有的找水救火,有的拎着衣服从烧着的帐篷中冲了出来,有的将领大声的发布号令,但没有人听从,一万余人的大营,全都乱了套。

    “杀了完颜胡鲁~”震天的声音伴随着大地的振动传了过来。五百骑兵,头戴鬼面,全身黑甲,马批裙甲,借着火光的照耀,直接冲到大营里来。

    “放”

    箭雨再次覆盖了敌人的铁马,几个人落下马来,但铁骑大队狠狠的撞在了聚集的人群中。弓箭手大乱。骑兵手中破甲锥已经呼啸的扎入慌忙躲避的金兵弓箭手,惨叫声立刻布满了整个营地,躲避不及的弓箭手被奔驰而来的马匹以及长矛带入了地狱。

    弓箭手们呼喊着相两侧溃散而去,金兵骑兵立刻拦截了过去,宋军的铁骑骑兵却不停留,跟着四处逃散的金军步兵追杀,贯穿了整个中军后向前冲了出去。

    “杀了完颜胡鲁!”震天的响声再次从中军前方传了过了。

    “金贼不死,我等便亡”

    “金兵不死,我等便亡”雄壮,悲凉的吼声,沿着冲进营中的宋军大队,瞬间蔓延了过来。

    天色浓黑,箭雨随即落在迎上来的金兵身上。高宠打发了性子。狂吼着,将手中的长枪向左右侧分刺。他的马前无一合之将。大队的步兵已经进营。混战开始了。

    “传令歩鹿孤乐平,支援高宠,不得有失。”呼延庚确实是对高宠爱惜万分,生怕他还是年纪轻轻的时候就送了命,但歩鹿孤乐平会错了意,吐了口痰:“对小妞儿真是宝贝得不得了,爱屋及乌啊。”

    “传令邱穆陵仲廉,从中部遮断金兵大营,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传令杨可发、鲁智深、关力原、熊大白,列阵进营,小心被金贼反咬。”

    “传令史进,注意营外警戒,小心变故。”

    “呼~喝”一支两百人的金兵骑兵从侧面绕过了步兵的阻击,向着呼延庚冲了过来。

    “擒贼擒王,贼寇自散”完颜胡鲁大喊着,他还没有丧失女真的蛮勇,要带着亲卫谋克斩将夺旗。

    “快退~”高鹭扯着呼延庚的马辔头。

    “退?岂非笑话!”呼延庚从得胜钩上取下铁枪,在空中一扬,“亲卫,随洒家踹营”大喝声中,战马已经跃出。高鹭顿了一下,跟了上去。

    双方主将的亲卫杀作一团,呼延庚刺翻两人,寻着完颜胡鲁去。就在他想当着高鹭的面逞一回英雄的时候,一个飞爪从天而降,抓住完颜胡鲁的肩膀,把他拖下马来。

    呼延庚叫道:“慢着,我的。”

    邱穆陵仲廉已经杀散完颜胡鲁的手下,来到跟前:“将主乃一军主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需谨慎些。”

    这一股金兵已经被彻底的剿杀,整个战场宛如血肉搅拌机,金兵们的尸体层层迭迭。宋兵们在解决残存的金兵。

    歩鹿孤乐平来到邱穆陵仲廉身边,笑嘻嘻的:“你好大胆,抢戏。”

    邱穆陵仲廉没听清楚,他道:“我非是贪图一个银碗,将主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一个孛堇而已,咱们兄弟几个,谁抓不是抓,可你没注意,少兄是要在那小妞儿面前表现一番,你抢了他的风头了。”

    “少兄安危第一,谨慎为上。”邱穆陵仲廉还是木讷的回答。

    “别说那胡鲁伤不了少兄,就是少兄挨上一刀两枪的,又死不了,得个教训反而好了。”

    “什么教训?”

    “你装什么糊涂,少兄整日带着高家那小妮子厮混,哪里是做大事的样子。”

    “噤声。”邱穆陵仲廉谨慎地往周边一扫,别人都早着力斩首抢功劳,没人听到他和歩鹿孤乐平的对话,才低声道:“此事还需找时机劝诫少兄为上,今日大庭广众,休叫他人听去。”

    两人正在这里闲聊,突然传来一阵鸣金声,呼延庚下令打扫战场,收兵了。

    两天后,完颜胡鲁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燕京。

    “孛堇生死如何?”完颜蒲鲁虎问。

    “不知。”

    “再探。”

    等探马出去了,完颜浦路虎冷笑一声:“被一群贼寇打得全军覆没,我这个弟弟还真是有本事啊。”他一面使人查探平州的详情,一面遣使向上京会宁汇报。

    但他没有再派军进攻平州,一来情况不明,他不想冒险。完颜胡鲁带的无论是如何次等的杂兵,毕竟有一万余人,被人打得全军覆没,这贼寇也不简单了。

    二来,他早就有养寇自重的心思。他和完颜胡鲁虽然同父,但并不同母,也说不上多深的感情。

    但既然有弟弟这么好一个借口,他就留在燕京好好经营。南京析津府以及南京道,是辽国治下最富裕的一道,控制住燕京绝对没错。

    完颜蒲鲁虎又去向完颜斜乜汇报了,说平州贼寇势大,完颜胡鲁生死不知,他要剿灭贼寇之后再南下,向完颜斜乜借兵。

    不知完颜斜乜道:“吾手上这两万本部,是要增援南面的,断断不能贸然借给你了。”

    完颜蒲鲁虎本不想完颜斜乜插手,他只是要一个留在燕京的名义,在被完颜斜乜任命为燕京副留守之后,他就知趣的告退了。

    出的门来,完颜蒲鲁虎心中嘀咕:“南面已经打了三天了,怎还不见战报送来。”

    史载:粘罕自草地归至太原,遣杨天吉使夏国约同寇陕西。金人起燕山、云中、中京、上京、东京、辽西、长春诸路民兵入寇两河。

    十月十六日丑初到卯初之间,始终处于紧急备战状态,随时准备出击的金军行动起来,在东起兰沟甸、西迄范村,绵亘四十多里的沿河阵地上,选择了七八处渡口,先后渡过白沟河,发起全面攻击。

    这是一个晴朗的、标准的北方初冬的日子,沿河地区不时吹来一阵阵寒意袭人的风。夜,好像一块没有完全收拢的黑暗的幕布,始终透露出一线亮光。

    一队队金军在那神秘的、透着亮光的黑夜里,越来越多地从原来驻扎的营房里涌出来,集中到指定的渡口去。他们兴奋地准备渡过这一条他们渴渡已久的界河,大战一场。

    在渡河之初,各处渡口都出现了事前估计到的程度不等的混乱,这给予宋军以可乘之机,但是金、宋双方的战士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騷动的金军一心只想渡河去攻击宋军,没有想到自己也处在被攻击的危险中。在金兵的背后,还有宋军占领的归义县,虽然驻军人不多,但从背后一击,也够金兵喝一壶的。

    防守的宋军很早就发现有大批金军从后方出动,集中到河沿来准备渡河,有的已在开始渡河。防守部队急忙把这个警报一层层地转报上级,自己守住阵地。

    眼看金军的活动越来越颓繁了,宋军却没有采取任何阻击行动来阻止敌军的渡河。这是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意志。

    宋军应当半渡而击之。但是目前的宋军却没有这么做。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处于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中。他们机械地执行任务,在规定的地点巡哨,到了规定的时刻收队、接班,这一切都是上级要他们做他们才做,与他们自身痛痒无关。

    一开始,河北兵马大元帅、康王、九皇叔、赵构高呼着“迎回二圣”的口号,宋军又连克河间、深州、赵州,杨惟忠部士气如虹,沿路金兵望风而逃,州县纷纷反正,大军不费一箭一失,就占领了以前辽国的雄州部分——归义县。

    此时大家士气高昂,河北兵马大元帅、康王、九皇叔、赵构却叫了“暂停!”宋军停止前进不得启衅,等待议和使耿南仲去燕京议和,赎回二帝。

    这一道荒唐的暂停令,给予战士们的心理打击实在太巨大了,他们过河去一击的信心和决心,都已经被磨光了虽然到了如此必要的时刻,他们仍然鼓不起和敌人拼一拼,同归于尽的勇气。

    不仅士兵如此,中上级的军官们萎靡更甚,听到这样紧急的警报,他们也是心中无数的,都怕负起责任来。他们唯一可行的就是把情况上报,把责任迅速往上推,等候更高级的军官决定他们的行止。

    在河边作“壁上观”的士兵们。亲眼看到敌军准备渡河,即将渡河,正在渡河,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渡河过来的目的是要进行一场厮杀。他们中间也很少人想到自己首当其冲,马上就要成为厮杀的一方。

    因为他们在思想中没有战斗的准备,他们的上级没有让他们准备好随时迎击来犯之敌。他们没有以一矢相加,阻止金军渡河。

    而上级之上还有上级,说不定要等到大元帅下一道命令,才能决定他们是否可以挺身迎击。

    这一切都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他们还来得及在河边上打三个瞌睡。宋军就是在这样白白浪费了最宝贵的一个时辰。

    待杨惟忠看到形势不妙,临时作出还击的命令,亲临前线督战时,时机已经太晚,金军已在大部分的渡口渡河成功,形成燎原之势,大局糜烂,不可收拾了。

    六万金兵先锋渡河,杨惟忠部十万人在白沟河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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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归信县

    呼延庚感觉自己被湿润、温暖、贴合的身体包裹着,当他往前挺动时,前方的暖壁如同流水般破开,而他往后抽出时,暖壁如同柔荑般抚过他的身体,让都感到舒爽和刺激,这刺激传导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让他迫不及待的又向前挺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面前的璧人轻轻的喘息着,仿佛用很大的毅力克制着愉悦和痛苦,不喊出声来。只有实在仍不住的时候,才尖叫一声。

    呼延庚克制不住自己的快感了,他释放了自己,搂着面前的璧人,伏在她身上休息。

    “主人还要来吗?”

    呼延庚摇摇头,抽出了身体,“很好,彦淑,以后就叫我主人吧。这些招式是你在宫中学的吗?”

    王彦淑——以前的王贵妃轻轻的回答:“奴婢没什么招式。”

    两人走到这一步,关系不同往日,有些问题就可以问了:“当日渊圣皇帝移驾,为何没有带上你,而带上了别的嫔妃呢?”

    “本是要带上奴婢,可是皇后不许,还闹将起来,当日渊圣皇帝急着要走,便没有和皇后争执。”

    喔?原来是朱凤琏把王贵妃留在汴梁,想来当时她以为跟着皇帝走安全,留在汴梁危险,便把王彦淑留下了。看来朱凤琏宫斗起来,也是颇为狠心的。

    呼延庚详细问问朱凤琏的性情,突然黛绢在外面敲门:“老爷,有传令官到,雄州杨太尉急令。”

    在十月十六日一战之后,金兵发起了持续的,试探性的攻击。杨惟忠已经退到了归信县,宋金两军在归信,归义两县之间,呈一种犬牙交错的状态。

    杨惟忠的大部队还集中在雄州周围,但金兵如同瓶中的水,在雄州这个瓶塞被打开后,瓶中水在河北大地上自已流淌。这也是金兵早已定下的分封之策。

    在河北:渤海孛堇垯不卜嘉攻河间。女真都统浑打浑阿鲁保攻保州。女真孛堇特术也攻永甯祁州。女真孛堇胡沙虎攻霸州。女真孛堇聂儿攻冀州。女真副统韶合攻真定。辽东汉军孛堇韩庆和攻庆源。女真都统万佛奴攻雄莫。元帅府左监军达懒亲围中山。

    在河东:女真副统蒙哥守太原新城。女真孛堇宪里攻岚宪。契丹都统马五攻平阳。女真孛堇石家奴攻汾州。女真孛堇娄室攻河东苏村。娄室之子鹘眼攻解州安邑。女真孛堇撒离喝攻绛州。女真孛堇温敦攻隆德。

    杨惟忠下令河北各府驻军全部北上,要将金兵堵截在安肃军——雄州——霸州一线。

    “这是全线布防啊。”军议之时,歩鹿孤乐平首先大叫起来,“一点被破,就会全线崩溃。”

    呼延庚没有说话,他看着墙上的河北州县图,心中暗想:若是自己布兵,则会严令各个州城自守,而手中握住强大的预备队。每个州县城都会拖住敌人一千到数千兵力,待自己的预备队兵力占优势时,便进攻金军。

    但杨惟忠明显不这么想,他收拢残兵,并集结河北的全部大军,在雄州——霸州一线与金兵决战。那金兵的应对有两种可能:

    一是集结兵力,面对面的决战,这样很蠢,以战斗力而论,胜负四六开,宋四金六,但即使金兵赢了,也会损耗极大。

    二是绕过杨惟忠,河北的整个北面,宽达上千里,金兵很容易绕路进入河北腹心,到时河北州县兵都在北面,金兵轻易就能就抄了宋军的后路。

    杨惟忠下这种命令,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明显不合常理啊。

    无论杨惟忠的想法如何,现在,自己该怎么做呢?直接提兵到雄州是最蠢的做法,但杨惟忠已经下了命令……

    河北的军政,名义上是由河东河北宣抚司统辖,但实际是一个政出多门的局面:

    宣抚使张叔夜总揽全局,但他还在汴梁,对河北实际的战斗指挥鞭长莫及。

    招抚使张所据说已经到了大名,但他只负责招抚流亡,没有权力指挥打仗,他也不会打仗。

    河北西路转运副使,大名留守张益谦是第三号人物,但呼延庚从和他短暂的接触来看,张益谦在这场战争中只会坏事,而且他的官名挂着河北西路,若非特令,他管不到河间。

    再排下来就是河北东路提刑使郭永,他算是呼延庚的顶头上司。

    在这一堆文官诸使之后,才轮到高阳关路兵马都统制杨惟忠发话。从另一个角度说,以上四名文官都有权否定杨惟忠的命令。只要其中一人点头,呼延庚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

    河间府的西北面是莫州,再往北走是雄州,而东北面正是霸州,如果将一部分兵力放到霸州待机,也不算违令。

    呼延庚命令右军和四厢军队依次出发,他自己先到河间府,向郭永请了将令,命令鲁智深率领第三厢前出霸州,杨可发率第四厢前出霸州,歩鹿孤乐平率领主力在河间府待命。张彦橘守沧州老家,河间钤辖孙立守河间府城。

    呼延庚自己,则带领高宠和二百亲卫,到雄州归信县找杨惟忠报道。

    呼延庚有意先不入县城,而是到县城北面宋军的阵地查探一番。

    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七天,战争的残骸仍然被抛置在战场上,没有得到完全的清理。几天来的挫败,使宋军各路部队都后撤了二、三十里不等,现在勉强保持着一条不规则的斜线的阵地。败退最远的已退到靠近归信县城脚下立寨。

    在呼延庚经过的宋军防区中的阵地参差不齐,一切都带着临时匆就的痕迹。还有些匆忙中搭起来的营帐,紧靠在树丛旁边。这是违反军事基本常识的。

    呼延庚回到归信县,参见杨惟忠。

    几个月前,在河间会兵的时候,呼延庚草草见过杨惟忠一面,今天再见到他,发现杨惟忠比上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呼延庚这才想起来,杨惟忠好似已经六十多岁了。

    初致问候之后,杨惟忠问:“你此次带了多少兵马来,归信县城狭小,就依着县城扎营吧。”

    呼延庚道:“末将有三千军马已经到了莫州,正在前往雄州的路上。”呼延庚的宣抚司右军报称六千人,这次说来了一半定能过关,“请太尉示下。”

    杨惟忠愣了一愣,看来他还没想好。

    呼延庚道:“末将望能驻防霸州,霸州紧邻河间,方便供给粮秣。”

    “好吧,你去霸州吧。”杨惟忠这就答应了,“待文字机宜补个手令给你。”

    河北的整个北面边境很长,呼延庚是河北境内州府中到得最早的,他接手霸州的话,也为杨惟忠节省了兵力。

    从杨惟忠暂住的州衙退出来之后,呼延庚在县城里稍稍打听了一番,得知刘子羽作为杨惟忠的参军事,此次也在归信县。

    他和刘子羽在守汴梁的时候还有一段交情,便去拜访刘子羽。

    刘子羽见到故人,十分高兴,呼延庚让高宠带着卫兵自去吃饭,自己向刘子羽详细询问当前的局面。

    第一个问题:“杨太尉到底作何打算,岂有在千里战线上将兵力一线平铺之举?”

    刘子羽道:“庶康,你是否别与想法?”

    呼延庚道:“不若将金贼放入河北,金贼每围一座州县,便要耗去数千兵力,待杨太尉手中主力倍于敌军,再予雷霆一击。”

    刘子羽叹了口气:“此计听起来有理,只是杨太尉断不会如此施行。”

    “为何?”

    刘子羽站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望了望,看屋外似乎没有旁人,有把门关上,回到桌边,用手蘸着茶水,写了一个“康”字。

    呼延庚在后面加了个“王”字,连起来就是“康王”。

    刘子羽低声道:“北上雄州,都是他的主意,迎回二圣,他喊得最响,催促进兵,也是他的党羽的谋划,到雄州停步,却也是这位的命令。现在这场败仗,一定要人来背。”

    “那铁定是杨太尉了。”

    “这位的根基,又都在河北,你看太尉麾下,都是以前河北各州县的驻军,若是再将金贼放进河北,这位的雷霆之怒,可就找上杨太尉了。”

    呼延庚明白了,杨惟忠的一切布置,都是以金兵在正面进攻宋军的防线为前提,以阻止金兵攻入河北内部为目标。故而他只能平铺防线,虽然很容易被金兵突破,但追究起来,他的布防“没有疏漏”,责任会小一些。

    呼延庚对刘子羽说了自己领了霸州的任务,顺口一问:“西面几个军州是谁守?”

    “辛家,辛彦宗守保州、辛企宗守安肃军、辛道宗守广信军。顺着往西排还有薛广张琼等辈。”

    呼延庚一下愣住了,辛企宗所部被划给杨惟忠了?

    想想辛家也挺让人同情的,辛家五虎,已经死了辛兴宗、辛永宗、辛康宗三个,现在加上辛彦宗这个堂兄弟接着上,也算勤于王事了。可惜辛兴宗最开始投靠童贯,辛家在民间的风评怎么都好不起来。

    当天晚上,机宜文字给呼延庚送来了手令,呼延庚第二天前往霸州。

    霸州被金国两度攻陷,后来被杨惟忠收复,以前的霸州知州是辛彦宗,现在被调往保州坐镇。

    呼延庚到了霸州,鲁智深率部已经到了,一厢兵士在城外扎营。

    呼延庚问:“怎的不入城去。”

    “城里有个厮鸟,说城里没有空房子。”

    “扯,霸州被金贼攻陷两次,十室九空,怎么会没有房子,霸州现在守官是谁?”

    “听说是从保定军调来一个马弓手的都头,任霸州兵马监押。”

    “连都监都不是,也敢炸刺?高宠,随我入城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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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霸州

    呼延庚带了一百骑兵,高举着“两河走马”的将旗,直入城门,守城军汉不敢阻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众人直奔州衙。

    在州衙的兵马监押已经听到了消息,顶盔掼甲,步行出门,见到呼延庚后倒身下拜:“罪人参见镇府。”

    呼延庚见对方礼数到了,便跳下马来,伸手虚扶:“监押请起,敢问尊姓?”

    “罪人朱仝,不敢劳镇府动问。”他站起身来,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胸前美须髯飘动。

    呼延庚见他态度得体,也用商量的口气问道:“大军可否入城居住?”

    朱仝道:“大军自可入城,只是霸州被金人反复蹂躏,起初镇府未到,罪人怕大军入城无人管束。恐惊了居民。”

    原来如此,呼延庚道:“尔等勿忧,本将自有军法管束。”

    鲁智深的第三厢已经在霸州安顿下来。霸州空置的民居里都住满了人,闲散的百余匹战马在城外的荒地上放着。

    呼延庚与鲁智深,朱仝等人吃过午饭后,在城里巡视。

    军汉利用饭后的空隙,有的在打磨兵器,有的洗马,也顺便给自己洗个热水澡,临时搓一把的衣服搭在树枝上,下面点着柴火晾干。

    他们看见呼延庚一行人经过,都站起来行礼,等呼延庚走过,都要议论一番,这位年轻的将主的传说。

    他们最爱议论的,便是救驾的神话。民间的流言没什么礼法的大忌。兵士们羡慕他们的将主立下这样的大功,还能一睹皇后的芳容。其次爱讨论的,就是这一仗打完,回到沧州做什么。

    第三厢的大部是河北失家的流民,而他们在呼延庚的招抚下,已经在河间——沧州一带安顿下来,他们从军,家属则被安排从事收粮,打渔,制盐等营生。而且据传说,而且据传说,待今年的动荡过去,招抚判官会想办法,让他们得到长期的营生,得以稳定的生活下去。

    在经历了濒死的饥饿和磨难之后,获得了新生的他们干起什么来,都是轻松愉快、精神抖擞的,活泼、欢乐的神情洋溢在每个军汉的面上。

    他们在枕戈待命,准备去完成更艰巨的任务,为了保卫河间和沧州,他们那来之不易的避难地。

    “将主麾下,士饱马腾。”朱仝赞叹道。

    呼延庚细问之下才知道,朱仝是当年跟着宋江造反的三十六人之一,招安后被发配到保定军做个马弓手都头。呼延庚心想,这就是《水浒》上说朱仝是保定统制的由来吧。

    又过了两天,从河间来的三千民壮到了,呼延庚立即安排他们在霸州城外构筑筑垒地域。与民壮同来的还有朱仝的一位故人,青眼虎李云,他向呼延庚报告:呼延庚所说的石灰已经烧制出来,也试制了一些水泥,这次可以用来修筑霸州的堡垒。

    好吧,先从木筋水泥做起,争取早日制成钢筋混凝土。呼延庚勉励了几句。他突然想到,现在水泥也好,火箭也好,全靠自己灵机一动,是不是应该成立统一的研发生产部门了?等霸州战事告一段落,自己就回沧州安排。

    十月二十四日,金兵胡沙虎部抵达霸州城下。

    这个胡沙虎,可比他那个同名后辈差远了,只是黑水左近投效完颜部的一个小部落首领,随着金国的地盘不断扩大,胡沙虎本部的男丁也扩张到了五千人左右,现在胡沙虎带到霸州城下的猛安三千人,可以说是他这个部落的全部本钱。

    胡沙虎到了霸州城下,他的儿子请令要去打城,胡沙虎道:“胡闹,我们部落才三千青壮,死一个就少一个,怎么可以随便打城?”他还是按照前两次南下的经验,找了个投效的汉人,到霸州劝降。

    “大金兵无往不胜,尔等小城,可一鼓而下。吾家孛堇可怜百姓生灵,劝尔等早降。尔等早降,可保性命,大军如若登城,鸡犬不留。”

    呼延庚听信使说完这番劝降的话,问道:“你是被金贼抓住,没有办法,才给金贼效力的吗?”

    “啊?”这信使不明白呼延庚的意思。

    “看来你是自愿为金贼效力的了,来呀,拉出去砍了,悬首北墙。”

    胡沙虎看到北墙上挂起信使的首级,知道劝降失败。他的儿子大怒,要率亲兵抢城。

    胡沙虎道:“一个信使而已,又不是我们部落的生口,生什么气。”于是他又派了一个投降的汉人进城劝降。

    “我家孛堇说,大军在外,只为求财,贵将军英雄人杰,我家孛堇只向将军借些粮草。”

    呼延庚听信使说完这番劝降的话,问道:“你是被金贼抓住,没有办法,才给金贼效力的吗?”

    “啊?”

    “砍了!”

    第二个信使的头又挂上了北墙。

    胡沙虎不屈不挠,又派来了第三个信使。

    “我家孛堇不是完颜本部,被女真贼催逼得没有办法,才取霸州,女真本部都集中到保定军一线。愿将军网开一面,不要伤了和气。给个一千贯,让孛堇有所交代就好。”

    呼延庚照样砍了这个信使,心里迷惑了,胡沙虎这虏酋在搞什么鬼?

    第四天,胡沙虎部撤走了。

    直到进入十一月,中山府方面传来消息,统领张琼被金兵击溃,金兵主力从中山府涌入河北,呼延庚才大致猜到胡沙虎的用心。

    金兵在河北所采取的战略,就是把各路杂兵放出来,全面进攻宋军的防线,看看哪里松懈,然后全军突入。

    胡沙虎的任务是试探霸州,但他是小部落,不愿意为金国损失军力,故而想办法讹诈呼延庚,能捞一笔是一笔,等金兵在别处打开了缺口,胡沙虎就撤走,从缺口南下了。

    完颜讹里朵和完颜兀术领兵从中山府突入,兵分三路:

    完颜讹里朵领兵向西南,取真定。完颜讹里朵逼近真定之时,镇定路兵马都钤辖又是王渊,上次金兵进攻真定时,他也是真定钤辖,借口要勤王,率军太逃跑,这一次,他干脆连借口都不找了,率军狂奔数百里,一直退到大名才干休。完颜讹里朵继续南下,在赵州遇到姚友仲的抵抗,暂时停止了推进。

    完颜兀术先向东南取祁州、深州,然后转向正东,攻略河间。他轻取祁州,在深州遇到吴革的阻击。

    完颜达懒改中山府为定州,合原保州、中山、雄、霸、安肃军、广信军、保定军等为顺天军节度使司,他自领兵由西向东,要将整个顺天路取作自己封地。然后南下攻向河间。

    而保州安肃军一线的辛家兄弟由于后路被抄,向东、向南撤退,一部分退到深州边缘,与吴革相接,另一部分往莫州撤退。

    呼延庚已经到莫州与杨可发的第四厢汇合,他和高宠带了五百轻骑向西面越过滹沱河,接应从雄州和保州退下来的败兵。

    突然,探马领着五六骑向着这边跑来。

    等这些人近了,呼延庚不由得失笑,居然认识,是韩世忠,苏格等几人。

    “韩大哥,别来无恙乎。”

    “辛企宗这个软蛋,自己被金贼打散了,还把洒家的下属也冲散了,你笑洒家作甚。”韩世忠向呼延庚靠拢,“别笑,洒家后面有五千人呐。”

    滹沱河边,韩世忠身后征尘滚滚,估计不下三千骑之多。

    呼延庚看了看韩世忠的力:,韩世忠,苏格,四名骑兵,

    “这和宣和年伐辽的时候情形一样吧,韩大哥可还有胆量六人破三千?”呼延庚说的是韩世忠在燕京之役中著名的勇事。

    “这不还有呼刺史你的五百骑兵吗,足矣。这次在追洒家的,正是上次追洒家的同一个辽将,耶律犬舍。”

    “原来如此,那小弟就去埋伏了。”呼延庚递给韩世忠一个信号筒,“韩大哥有火折子吧,点燃就行。”

    在韩世忠身后的十里左右,当年辽国南枢密院林牙耶律大石的副将耶律犬舍紧紧的盯着前方,寻找韩世忠的踪迹:“两年前就是韩世忠这个蛮子,在滹沱河畔把我给吓跑了,这次一定要雪耻。”

    当时耶律犬舍辽兵追击到河边,韩世忠就跃马横戈,大呼突入,刺杀了两名排在队伍前面的旗头。苏格等埋伏在山冈上的五名伴当,也趁势冲下,犹如疾风骤雨。六人四马,一起搅入敌阵,进出自如。这时河里有一条运伤员的船经过,伤员们狂呼乱喊,好像千军万马从山腰、河曲中冲杀出来。当时辽军不测虚实,还以为中了埋伏之计,匆忙撤退。韩世忠毫不示弱,又追上去赶杀一阵,杀伤了几十名敌军。

    现在好似看见了韩世忠一行六人的影子,耶律犬舍哈哈大笑:“看你这南蛮子往哪跑,你还有一船伤员来吓唬人吗?”

    耶律犬舍正纠结间,十里地转瞬即过,就见到韩世忠跃马横戈,大呼突入,一举刺杀了两名队伍前面的旗头。

    耶律犬舍叫道:“南蛮子,拿命来。”

    紧接着,苏格等五人也杀了过来。

    耶律犬舍大喜,指挥手下向着韩世忠冲锋,“你还多了两匹马。我要看你如何六骑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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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王渊

    韩世忠见势不好,和苏格打个手势,一起顺着河流逃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耶律犬舍边追边喊:“该有呐喊了吧。”

    果然,他见韩世忠点燃了一个号炮,炮声一响,侧面杀声大起。

    “来呀,让我见见你有多少伏兵。”

    这时,就见一支骑兵如同箭头一样从侧面直冲金兵的队伍,当先一员小将,白马银枪,瞬间就扎进金兵队列中,一杆银枪上下翻飞,将他前左右三面的金兵,一枪就挑下马来。

    金兵的骑队大乱,前后拥挤,自相冲撞。

    韩世忠又调转头来,对着耶律犬舍放出三枝连珠箭,其中一箭穿透铁甲,射伤了耶律犬舍的肩膀。耶律犬舍在亲卫的掩护下打马掉头逃跑,金兵全军而溃。

    呼延庚和韩世忠又追杀了一阵,斩首二百级而还。

    十一月初,宋金两军在河北的战线西南起赵州——东北到霸州,这一条斜线上相持。大致沿着滹沱河的下游中段。

    宋军的这一场退败,让赵构所提出的兵临雄州,以兵迫和,迎取二圣的方略完全破产。

    高阳关路都统制被下旨痛责,“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尚书左丞宗泽为河北河东宣抚司副使,赴大名督战”

    诸将在河间集结,听着童穆宣读圣旨。

    待童穆宣旨完毕,诸人散去,童穆拉住呼延庚:“呼将军,久违了,你要请洒家喝一顿。”

    在汴梁时,童穆给呼延庚帮过不少忙,呼延庚很是承他的情,他也有很多疑惑,需要人解答。

    两人酒过三巡,呼延庚开始套话,“转瞬之间,河北半壁沦陷,不知太后何等痛心。”

    童穆笑道:“太后忧心,你我身边人,为她分忧便是。不过眼下的局面,却不能说是坏事。”

    “啊?”

    “呼将军,你有拥立之功,已经上了新皇的船,就再也下不去了。我是侍奉新皇和太后起家,二圣移驾时也没有带着我,我也无法改换门庭。故而我也不用瞒你,这番局面,最难受的不是圣人和官家,而是另有其人。”

    呼延庚沾水在桌上写个“康”字。

    童穆道:“你我两人说话,何必如此作态。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罢了。康王弄成这番局面,是他自作自受。”

    “为何如此说?”呼延庚长期不在汴梁,只能通过在河北的一些迹象猜测,现在童穆在这里,才向他解释了这几个月一来朝廷在河北这一番混乱布置的根由。

    “康王要迎回二圣,”童穆解释说,这样能达到两个目的,只要高举迎回二圣的旗帜,只要二圣一日不回来。赵构就能多一日保住河北大元帅的位置,抓住兵权。

    万一真的把二圣给弄回来了,也不打紧,赵构可以坐看赵桓、赵谌父子相残,从中取利。

    但是,整个迎回二圣的目的在于保住康王的兵权,保住杨惟忠所部的实力,因此杨惟忠手下十万大军推进到雄州以后,赵构就叫了暂停,他可不愿把自己的实力消耗在和金兵的战斗中。

    在叫了暂停之后,为了继续表明“迎回二圣”的态度,于是派了耿南仲出使金国。

    “虽然圣人已经看穿了康王的伎俩,但迎回二圣这个虎皮太大,没有办法戳破,只能看着康王在河北腾挪。”童穆冷笑着,“康王也是好算计,可他这一番苦心,金贼不配合,也是枉然。杨惟忠一战失雄州,再战失保州,丢掉真定的王渊也是康王的人,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好像赵构以后的各种动作,都需要金人配合。

    呼延庚来自后世,他自然记得在另一个时空,赵构是如何一番做派。他每次想和金人讲和,过不了多久金兵就来揍他,直到绍兴十年把完颜兀术打疼了,才最终求得一个称臣割地纳贡的和平。

    想不到这个时空,赵构的命运小有改变,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呢,就这么心急火燎的主动和金兵求配合了,真是时空易变,本性难移呀。

    童穆道:“此次杨惟忠大败,李相公便要撤掉杨太尉,让王节帅来接手,只是康王死保,才暂缓一步,让杨太尉戴罪立功。而圣人的心思,想以呼将军你为河北副都统制。”

    好大一个馅饼,但看童穆的表情,这个馅饼没砸下来。

    “只是李相公、张枢密,宗左丞,王节帅都觉得太过孟浪,圣人让你在河北谨慎小心,待稍稍立得几个功劳再说,不要心急,也不要埋怨几位相公。几位相公都是对呼将军青眼有加,绝非阻碍呼将军的前程。”

    “末将没有心急。”呼延庚心中奇怪,童穆怎么会担心自己对李纲张叔夜不满。

    童穆宣完旨意便返回了汴梁,而宗泽还在路上。杨惟忠先行在河间召集诸将军议。大名府的钤辖闻达与都监李成也到了。河间已经成了杨惟忠的幕府所在。到河间的诸将也各自征用民房住了下来。

    这时,真定路兵马钤辖王渊来拜访呼延庚。

    这个王渊,字几道,两年前还是真定兵马都监。刘鞈安抚真定的时候,发现王渊虚报兵员,克扣军饷,于是任命马扩调查此事。而马扩同时又在联络西山的红巾义军。

    王渊找到几个证人,诬告马扩沟通匪类,意图谋反,将马扩送进了真定的监牢。

    靖康元年五月,种师中第二次为太原解围,王渊为种师中的后军统制援太原,在进军榆次时带领后军逃跑,直接导致种师中的后路被截断,从而全军覆没。回到真定后,王渊就被提拔成了真定路兵马钤辖。

    靖康元年七月,第三次太原解围战,刘鞈带领真定的援军,在井陉口被斡里不拦住,刘鞈布下口袋阵,两翼包抄,中军防守的方略,王渊为中军。在战斗打响后,王渊敌前转进,让口袋阵变成了无底洞,包抄的两翼先后被金兵击溃。战后,王渊被提升为镇定(包括真定和中山两府)路兵马都钤辖。

    后来金兵围真定,在金兵到来前,王渊率军敌前转进,南下勤王,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去了。

    而在赵构在相州设立大元帅府,召集河北勤王兵马,王渊才在相州出现,成为大元帅府前军统制。

    今年王禀恢复真定以后,王渊官复原职,成为镇定路兵马都钤辖,重回真定。而在另一个时空,赵构在应天继位称帝后,王渊就顶替了杨惟忠的都统制位置。

    就是这样一个王渊, 从历史的轨迹上说,王渊是最有可能接替杨惟忠的人。现在,王渊就坐在呼延庚的对面开口说话。

    “杨太尉这一败,我河北的精华损失惨重呀。”王渊面露沉痛之色。

    呼延庚不知道他的用意,随口敷衍了几句。

    “呼将军,你说,杨太尉怎么会这么糊涂呢,把侧翼交给张琼这个匪贼。这已经不是杨太尉第一次误事了。”薛广张琼本来都是都门禁军,被金兵打散后曾经上山为盗,后被宗泽招抚,归入杨惟忠属下。

    “杨太尉的作为,自有朝廷评判,非吾等敢言。”

    “咳,”王渊一挥手,“呼将军你不知道,自大元帅在大名开府,吾等河北豪杰就准备南下勤王,就是这个杨惟忠,身为都统制,磨磨蹭蹭,汴梁都打完了,大军也未南下,害得二圣北狩。”

    喔,不是赵构拖延,是杨惟忠磨蹭。呼延庚想:要不是我来自后世,兴许就被你糊弄了。

    王渊继续说:“听闻朝中想换掉杨惟忠这个都统制,换一个年轻的,有劲头,能服众的大将。”

    呼延庚心想:这个人选不会是你吧。

    “大元帅提出以呼将军你为河北都统制。”

    啊?呼延庚是真的吃了一惊。

    王渊做痛心疾首状:“可惜李相公、张枢密、宗左丞,以呼将军你太过年轻为由,给拦住了。”

    王渊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呼延庚的表情,见呼延庚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感觉达到了效果:“太后倒是维护呼将军,说以呼将军为副都统制,再以王节帅亲临前线,李相公还是不答应,说此举太过孟浪。”

    呼延庚心思转动,这就和童穆所说对上了,原来当都统制这件事,是赵构提出的,被李纲张叔夜等人拦下了。

    如果呼延庚不是穿越者,不知道赵构的本性,以二十岁的年纪,多半会怨恨李纲张叔夜耽误自己前程吧。

    但呼延庚知道赵构是什么人,他不会不清楚,呼延庚根本没资格担任都统制,但他就是提出来了,凡事稍微正常点的大臣都会阻拦,于是自己和李纲等人之间,就很有可能有了心结,赵构以后再施展离间计什么的,就有着力点了吧。

    万一李纲不拦着,呼延庚真的当上了河北都统制,他绝对没有资历压服河北诸军,一定会出乱子,到时候赵构既可以抓住机会严办了自己,铲除呼延庚这个众所周知的太后心腹,也可以示之以恩,胁迫呼延庚给赵构办事。

    在了解赵构秉性的基础上,呼延庚很快就把这些关节想清楚了,他也清楚了王渊来拜访他的目的,便故意做出惋惜的神色来,叹了口气,“也是庚资历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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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 战守

    王渊道:“庶康倒也不用介怀,只要立下几个功劳,大元帅定然再为庶康请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呼延庚心中大怒,居然叫咱家的字,庶康两个字也是你这个转进三杰叫得的。不对,刘光世、折可求都是一方大员,最后官拜节度使,你王渊最高也就做了几个月的都统制,岂能和他们两人并列?

    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露出气恼的表情。

    王渊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自己的离间有了效果,便道:“庶康不必气恼,大元帅将发表哥哥我为副都统制,协助杨太尉。庶康只要听从哥哥调遣,一定给几个机会,让你立下功劳。”

    喔,还有这个目的:你当了副都统制,让我别和你捣乱,嗯,说不定还会给我几个自寻死路的任务。

    呼延庚心中有数,继续敷衍王渊,到了晚饭时节,便请王渊饮酒,还把韩世忠拉来作陪。

    大堂之上,当地官衔最高的提刑使郭永端坐正中,杨惟忠坐在稍偏一点的位置。

    杨惟忠是西番部落出身,从童贯有功,积功而至承宣使的高位。他在军中的威信来源于童贯,在童贯倒台以后,他又找准机会,追随赵构勤王,成为河北兵马都统制。

    现在一场溃败,杨惟忠手下就有点不安分了。现在这个赵构手下的都统制可不好做,杨惟忠如果守不住赵构的基本实力,那赵构还会不会支持他呢?

    杨惟忠的目光向着堂下逐一扫去。

    堂下左首第一人,是大名留守司兵马钤辖闻达,闻达四十多岁,常年呆在河北禁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金兵第二次南下,河北众多高级军官逃遁,闻达得以补位留守司钤辖。

    杨惟忠以前在河北,主要驻守高阳关,官阶虽然比闻达高,但两人自扫门前雪,互相管不着。现在杨惟忠总制河北兵马,不知道闻达是否服气。

    闻达的身边,就是大名府兵马都监李成了,李成本是雄州的弓手,金兵第一次南下,雄州城破,李成带领一干弓箭社的人退到大名,在防守大名时颇立了些功劳,被提拔做都监,这个人没什么根基,不用担心。

    杨惟忠又顺着往下看,李成身边是从汴梁过来的吴革,冀州防御使,宣抚司前军统制,目前驻扎深州,金兵南下被挡住,主要就是吴革在深州防御得好,这是一个可以依托的大将。

    吴革身边是赵州防御使,宣抚司左军统制姚友仲,目前恰好就是在他的食邑赵州驻扎,也能打仗,能和金兵打得有来有回,目前在金兵最能打的三太子完颜讹里朵的正对面。

    姚友仲身边是保州防御使马扩,河北西路招抚判官,听说在真定西山和尚洞与五马山,聚集了三四万贼寇,以红巾为号,都听马扩的号令。不过结交贼寇之事,罪名可大可小,马扩手下的贼军,能不用尽量不用。

    马扩身边是宣抚司走马承受、河北东路招抚判官、右军统制、平卢镇抚使、横海团练使领并州刺史呼延庚,这么长一段官衔,就知道此人是宣抚司的红人,还是太后的心腹,虽然只是团练使,但却是大宋第一个镇抚使,武官可以收盐茶之利,自“杯酒释兵权”以来还是第一人。若是他要给我杨惟忠捣乱,那可真是麻烦。幸好听说此人只与金人不共戴天,不与他人为难。

    左手边这一列将领,资历、官阶都不低,但似乎都还听令,看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杨惟忠又往右手边看去,右首第一人是镇定路兵马都钤辖王渊,此人是个转进名将,已经坑了种师中,刘鞈,三次丢失真定,若是按军法从事,早该斩首示众,但现在还是活蹦鲜跳的在这里,可见靠山不一般。要小心他,不能被他坑了,但也不能得罪他。

    右手第二人是原霸州知州辛彦宗,顺着排下去还有宣抚司后军统制辛企宗、参军事辛道宗。辛家三兄弟手上还有一万多人,是实力派,不可得罪。

    辛道宗下首是统领韩世忠,据说是西军过来的刺头,本来驻防北平寨,张琼在定州一垮,辛家兄弟后方空虚开始撤退,韩世忠也跟着跑,半路上队伍被冲散,却稀里糊涂的斩首两百级,立下功劳。这是个福将。

    韩世忠下首是薛广,薛广下首是张琼。杨惟忠看见张琼就气不打一处来,暗自忍耐。

    这时,郭永已经讲完了开场白,将指挥事宜交给了杨惟忠。杨惟忠大喝一声:“张琼站出来。”

    张琼知道情形不妙,站出来跪下。

    杨惟忠将他呵斥了一番,问张琼有什么话说。

    张琼道:“末将手下只有几千招安的盗匪,打中山的是金国皇叔完颜达懒,都是女真精兵,着实抵挡不住。”

    杨惟忠叫道:“抵挡不住,要你何用。”就要将张琼问斩。

    薛广难免兔死狐悲,站出来为张琼求情。

    最后杨惟忠夺了张琼的部众,交给韩世忠带领。张琼夺去一切官阶,降为节级,到阵前戴罪立功。

    在军议之前,先责罚张琼,杨惟忠用意有二,一来杀鸡骇猴,警戒诸将,让大伙儿好好打仗。二来,当着提刑使郭永的面,把溃败的责任都推到张琼身上,有需要时,拿张琼顶缸。

    在安排好了张琼这个保底的替罪羊之后,杨惟忠正式开始了军议。

    他作为主将,问帐下诸将和参军事们有何想法,只需放胆直言。

    众人都不做声。杨惟忠只好点名:“闻钤辖,从大名府来的援兵都归你统率,你有何高见啊?”

    “高见不敢当,末将只是使得一口大刀,太尉要末将到哪里去,末将拼了性命杀过去便是。”

    杨惟忠把诸将问了一圈,大家都表示听杨太尉吩咐,风里来雨里去,水里来火里去。

    杨惟忠道:“眼下金贼势大,各位将军谨守城池,待金贼疲惫,朝廷又添了援兵,再行反攻。”

    喔,杨惟忠的打算就是坐着不动,等援兵。

    众将都不说话,这时,就见王渊站出来:“太尉,我等深受国恩,怎可眼睁睁的看着金贼荼毒河北半壁。”

    杨惟忠心下大怒,刚才让你讲,你不讲,现在我已经说了要稳守,你蹦出来唱反调。

    但杨惟忠却没有呵斥王渊,他隐隐的知道王渊身后站的是谁,于是压住怒气:“王钤辖有何妙计。”

    “说什么妙计,一刀一枪,与金贼拼命便是,金贼在河北,分作三部,贼酋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完颜达懒各一部,吾等只要击破达懒,将河北的出口封住,其余两部不过关门打狗是也。”

    这王渊好大的口气,居然要击破达懒,关门打狗。

    杨惟忠也不阻拦,反而问道:“王钤辖好胆气,是要亲自去击破达懒吗?”

    王渊道:“达懒麾下,怕不有五万兵,请太尉调八万兵与我,自当击破达懒。”

    杨惟忠心想,河北一共才十五六万人,你一个人就要一半,看来这个都统制的位置,你是盯上了,且让我再试你一试:“钤辖所要的八万兵,如何分派?”

    “未说攻,先说守。其他两个鞑酋当面的姚防使,吴防使的兵力不可轻动,我军当从莫州和霸州出发。我镇定军本部有两万人,辛家兄弟有一万人,呼镇府再出一万人,太尉麾下河北州县兵再借我四万。这便足够了。”

    辛家兄弟不说,保州、雄州一带就是他们的防地,由他们去收复理所当然。

    杨惟忠手上的就是当初赵构勤王的那十万人,扣除掉各州县的驻军,交四万人给王渊,那他手上的预备队加上闻达所部,也才剩下四万人。

    呼延庚心下恼怒:“我上报的右军才六千人,你让我出一万?待问到我时,便和你顶回去。”

    王渊又吵吵嚷嚷说了些话,大意是只要将士用命,他一定带着八万人将完颜达懒打出河北去,但若是杨惟忠不允,一定要贻误战机,朝廷怪罪下来,他王渊可不担。

    杨惟忠心下天人交战。王渊这样叫着要击破达懒,明摆着大言不惭,只是在要兵权。但若是不给他,他也可以到宣抚司参自己贻误军机,自己现在是待罪之身,未必经得起这样的参劾。

    在反复思量之后,保全自己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调兴仁府人马总计一万九千人,广济军总计八千人马,单州人马总计六千人马,总号四万,到莫州军前听取王渊节制。”

    王渊道:“还有平卢镇抚司一万人。”

    呼延庚正要站出来说话,郭永在上面插话道:“平卢镇抚司孤悬敌后,以寡敌众,兵力不可轻动,呼延庚守好霸州,为王钤辖看好后路,供应粮秣。”

    郭永是文官,官阶和差遣都比王渊高得多,他一开口,王渊就不争论了。

    郭永道:“王钤辖,你准备何日出军,击破完颜达懒,共需几日?”

    王渊愣了好大一会,才说道:“待所需兵马在河间会齐,便出军。”

    “那需要多久击破达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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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旧瓶装新酒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末将伺机而动,岂可约定必胜之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渊回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击破金贼。

    “钤辖不定时日,则军粮却无从筹备起。”

    “请为某备下三月之粮。”

    “王钤辖,你准备打三个月,那与杨太尉所言的先守后攻,还说不定谁快谁慢呢。这兵权不移也罢。”郭永转头对杨惟忠道:“请杨太尉发号施令,若有差池,郭某与太尉并肩担之。”

    又转头一瞪王渊:“还不退下。”

    王渊讪讪的站到一旁。

    杨惟忠见有文官愿意保他,心定了一些,又不想得罪王渊,便还是把刚才定下的州县兵调拨给王渊,让他驻莫州,伺机而动。同时让呼延庚驻霸州,可以随时和王渊协同行动。

    呼延庚令鲁智深继续留在霸州,而让步鹿孤乐平带领右军和杨可发部驻河间。自己带着关力原、熊大白两厢返回了沧州。

    现在的局面虽然被动,却和张叔夜王禀当初拟定的方略,一面在河北防守,疲敝金兵,同时在汴梁积蓄力量,伺机反攻一致起来。在沿着滹沱河布防之后,宋金之间的战线也大致稳定,呼延庚决心在沧州开始做他自己的一些事情。

    要做一个军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展开基地车。现在呼延庚把基地车在沧州展开,配套的设施就要跟上了。而且现在种田的条件也已经具备。

    他回到沧州州衙,邱穆陵仲廉给他来了一封信,燕京的完颜蒲鲁虎对平州发起了一次征剿,大约出动了一个猛安的女真人和大约两万的杂兵,被邱穆陵仲廉拍回去了。

    金兵只有不到二十万的女真核心部队,这些核心部队与同等数量的宋军对阵时,确实更强悍一些,但刨去这二十万女真以及渤海兵,其他的契丹、汉军、草原蛮部等仆从兵,大多不会下死力为金兵打仗。邱穆陵仲廉新的胜利证明了这一点。

    二十万核心部队,是没法控制华北的。呼延庚判断。在另一个时空,绍兴北伐宋兵不过十万出头,完颜兀术已经感觉兵力捉襟见肘了。这也佐证了呼延庚的判断。

    对这二十万核心部队,金兵有两种使用方式:

    一种组成大兵团,在宋朝全国作战,如果需要作战的地点很多的话,这二十万核心部队很快就会被拖垮。

    另一种是拆解成数个中等兵团,再带上数量更大的仆从军,一般情况下,能够压制数量对等的宋军,但这样应对起来的难度要小得多:数量不输,能够在战场上压制金兵的核心部队。

    无论是平卢还是沧州,只要能做到:金兵举万人而来,吞之;金兵举三万而来,拒之。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若是把金兵逼急了,举天下而来,那就采用双头蛇的策略,金兵攻平卢,则主力从平卢退往沧州,若是攻沧州,则从沧州退往平卢。金兵走陆路,呼延庚走海路,看谁耗得过谁。

    在沧州,已经可以开始种田了。

    呼延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河北东路转运判官张彦橘把责任担起来,将整个河北东路各个州府的税收民政都统合起来。最北面的霸州和青州已经没有知州,转运司的命令直接下到县里。

    河间知府孙立是个武官,还是呼延庚任命的,张彦橘只消让常驻河间府的郭永点头,政令就在河间畅行无阻。

    南面的棣州知州宗室赵正云非常合作,凡事可以和他商量着来。

    只有最南边的滨海知州董谊,未必会听话,呼延庚让张彦橘正常行文,滨州要是拧着来,就先把黑账记上。

    张彦橘给河北东路下的第一道公文,就是统计夏秋两税的执行情况。

    果然,河间府、沧州、棣州、霸州、清州下辖各县,都如实上报,并且按照要求将粮食送往河间大库。唯有滨海,拖延上报不说,还将粮食违背常例,送往河北西路的大名。

    呼延庚在心里默记了一笔,要让王贯清写个秉贴,送到宣抚司去闹一把。随后继续听张彦橘汇报税收的完成情况。

    “今年只是应急,才通过豪强去收税,从今冬开始,各乡、村力行保甲,税收也由保甲完成。”

    熙宁六年,宋朝开始在全国实施保甲法,以五户为一保,五小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即变成为五——二十五——二百五十户的保甲组织。甲头是由地方上十至三十户中,设一甲,立一甲头,负责收税。由都保正、都保副正及大保正负责地方治安。

    这只是大体的规定,各地施行略有不同,但只要有这样的规定,呼延庚就能旧瓶装新酒,将保甲制度变成基层管理和动员机构。

    “每都保设都卫队,编制五十人,农闲时训练,平日防盗。每都保设押正、押副各一员,平日负责教习武艺,管理配发到乡村的刀枪弓矢,监督税收,捕捉盗贼奸细。如若转运司动员,则押正带二十五人出征,押副升为押正,在保中留守。”

    “本朝的保正,都是本乡本土的富户出任,这押正一个外人,只怕没有根基。”

    “先把人派下去,金兵来了,不管本土的,还是外来的,都会没有根基,一切从头开始。”

    呼延庚想了想,这批派下去的押正,还是从军队抽调吧,一起这个念头,他又犯了难:军汉大多不识字啊。

    什么都只能慢慢来,不能急。呼延庚想着,于是交代张彦橘:“先把人整个河北东路的都保数量统计出来,然后从右军中抽调五百老军,告诉他们可以在本地安家,随后两人一组,派到各个都保去。”

    张彦橘道:“可以转运司的名义,将各县的保正召集到县衙开会,打探一下保正们的虚实,完全不合意的,立即撤换。”还是张彦橘这种官僚擅长处理这事。

    “你去办吧,总之半年之内,各个都保的卫队都要建起来。在转运司下面,设一个保甲长史,专门负责这事。”

    “设立新官位,只怕要朝廷令旨。”张彦橘提醒他。

    “所以叫长史,长史是佐贰官,是幕僚,也是横海团练使司的私属。”

    “设在横海团练使司名下?”

    “对了。”

    “属下明白了。”张彦橘没称“下官”,而是自称属下。

    见张彦橘这种态度,呼延庚觉得自己值得冒一下险:“本来在平卢镇抚使司要下设将作、按察、保甲、文书、度支五个长史,烈寒你觉得如何?”

    张彦橘闻弦歌而知雅意:“镇抚使新建,自当将各类职官设置周全。而转运司早有常例,官吏各司其职,不若……”他看看呼延庚的神色,“不若让负责同样差遣的人,在团练使司下挂职。”

    这不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吗?这么做,河北东路转运司就变成了横海团练使司。张彦橘这么迎合,呼延庚不由得警惕起来:“这是不是有违朝廷体例啊?”

    张彦橘听出了呼延庚话语中的不信任,他把心一横,说道:“属下是先在太原的属县任知县,靖康元年才调到隆德任司录。属下的家眷,都在太原城中,未曾搬取。”他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啊?怎么你从没提过。”太原城陷,金兵屠城,张彦橘的家眷肯定都失陷在城中了,他怎么从来不提呢?

    “将主将王节帅救到隆德的时候,太原已陷,说了也没用,何必干扰军心。”

    呼延庚站起来,看着张彦橘。

    张彦橘抽泣着说:“属下今日说起旧事,并非求将主可怜,而是表明心迹,我张彦橘与金贼势不两立,谁能帮我报仇,杀金贼,张烈寒必报之与性命,奉为主公。”

    呼延庚上前一步,长揖一礼:“太原城中,未能救得更多百姓性命,庚深感愧疚,庚必腊渍群酋之头,送太原以祭。”一定会把群酋的首级做成腌肉送到太原做祭品。

    “主公,属下定克尽所能,不负主公所托。”

    两人把话说开了,呼延庚又提起一事:“孟康在海边造船,进度怎么样了?”

    “已招募流民工匠六百余人。”

    “才六百人?”

    “河北东路现在招抚的流民二十万,其中十万男丁,俱愿到造船所做工,这六百人都是身怀一技之长的工匠。”

    “那六百工匠够用吗,上个月我军一万人,六艘海舶可是运了五趟。要尽快造出来,我听说鄱阳湖的造船所可是年产一千艘。”

    “人手倒还够用,可就是缺乏原料,需要砍伐树木。”

    这句话提醒了呼延庚,造船已经是系统化生产了,需要一个专门化的机构来管理。

    “在团练使司下设将作长史,统管造船、造战车、造弓弩兵器、开铁矿、开煤矿、炼铁等所有营建营造事”

    “设一个长史倒是不难,但苦于没有懂行的人。”

    “造船、造战车、养马都可以先做起来,沧州周边煤铁矿都不缺,先找些老成的匠人勘探一番,总之,先把事情做起来,行家可以发榜求贤,也可慢慢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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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龙岗

    和张彦橘议定了保甲长史与将作长史的一些细节后,呼延庚让张彦橘拟一份章程,再从河北东路选一批秀才,送到平州去做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平州是他一手打下来的,几乎是一张白纸,他决定从平卢镇抚司开始,另起炉灶,创设一套新的管理体制出来。

    但呼延庚也没什么行政管理经验,只能慢慢摸索。

    滹沱河前线的小规模战斗一直没停止,但金兵也没有发动大的攻势。

    前线的平静在十一月中旬被打破,但不是在河北,而是在河东。

    完颜粘罕先下隆德,从隆德再入磁州;而完颜银术可先克辽州,从辽州一举越过河东河北的分界线,进入河北的邢州。现在,赵州的姚友仲变成了腹背受敌。

    “傅亮这个傻掰。”呼延庚听到隆德丢失,直接骂出口来。傅亮已出任河东经制使,驻节隆德。

    “万幸的是,张安抚已经调任京东西路。”从河间过来传令的是刘子羽,他宽慰呼延庚,他的老丈人张确还很安全。

    “别说没用的,郭天官和杨太尉如何说?”

    刘子羽道:“金贼占领邢州和磁州,南可攻相州卫州,北可夹攻赵州。向东可以进击大名。大名乃是河北枢纽,断不可失。杨太尉已命令闻达在大名布防,而王渊进占冀州。”

    “给我有什么命令?”

    “王渊一走,莫州空虚。请庶康守莫州。”

    这个命令倒不难执行,呼延庚当即下令:杨可发进驻莫州。

    晚上,呼延庚躺在床上,心里越想越不对。

    霸州鲁智深,莫州杨可发,深州吴革,赵州姚友仲,本来是一条斜线,将金兵挡在西北面。但完颜粘罕和完颜银术可突然出现在邢州和磁州,等于在这条斜线的背后一下子多出了八万金兵。

    杨惟忠的应对是派闻达与王渊与完颜粘罕和银术可对战。闻达不知道,王渊有能力对抗完颜粘罕?呼延庚绝不相信。

    他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身边的张婵却惊醒了:“你又要跑到王……氏那边去啊?不是去过了才回来睡的吗?”

    “別瞎说,我要去书房,叫黛绢给我多做点夜宵,我要找王贯清过来。”

    “俊升,给我写一份手令,我要带领轻骑到邢州一段时间,让庞山诺明天到沧州府衙报道,同时让乐平也从河间回来。”呼延庚这样下令。

    第二天早上午时,步鹿孤乐平已经出现在呼延庚面前,他今天凌晨接到命令,立刻飞马赶到沧州。

    呼延庚拿起自己的横海团练使的印信,交给歩鹿孤乐平:“乐平,我到邢州去期间,此地以你为主,河北东路境内,见此印如见我人。”

    说完,呼延庚看了一眼张彦橘:“乐平,虽是以你为主,但凡事多与张运判商议。”

    歩鹿孤乐平半跪接令,张彦橘也半跪:“将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若派鹿武经前往邢州,将主在沧州主持大局。”歩鹿孤乐平以守汴梁功除武经大夫。

    “邢州的局面,非我亲去不可。”呼延庚心想,你们谁能知道,我对红巾的构想,谁又能知道,我早已安排普六茹伯盛在河东河北交界处安置。若是乐平去,他和伯盛谁听谁的?

    “乐平,你留在沧州,若是金贼进攻莫州,你如何处理?”

    “增援莫州。”

    “若是金贼进攻霸州呢?”

    “增援霸州。”

    “若是金贼击破了深州呢?你还要增援深州吗?”

    “请将主明示。”

    “发动流民,修缮霸州、莫州的城防,而河间与沧州的城防已经修过了。金兵来时,四城各自坚守,你率主力在外,伺机吃掉兵力较少的金兵,积小胜为大胜。”

    “得令。”

    “民政上的事,张运判多多费心。”

    “请将主放心。”

    呼延庚有向两人交代了一些事情,当天下午,带领三百轻骑和一百龙骑陷阵营,两百长夫出发了。他们先乘船沿黄河到永济镇,然后船队转向北,沿新河上溯至平乡上岸。

    高宠带领两百轻骑在前,呼延庚与高鹭及一百骑兵卫兵在中,后面庞山诺带领长夫押粮跟着,武松带着一百陷阵营骑着马在最后。

    高鹭今天穿着一套素环铠,这种直上直下的皮甲,加上头盔的遮盖,外面完全看不出她是女孩子。

    呼延庚满意的称赞:“这才有上阵的样子,你那套豹纹甲就是箭靶子。”

    呼延庚率领大军来到邢州州城龙岗附近的一个高坡。他举目四望,看见前面一个镇子正在起火,他以为是金兵在这个镇子劫掠,便命令大军就地休息,派出八两作为探马去侦察敌情。

    半个时辰后,八两来报告:前面那个镇子叫路罗镇。邢州抗敌正印先锋使司便设在这里。

    先锋使?呼延庚一愣,这名号绝非正式差遣,不知是哪里的野路子。探马还带了一个老乡过来,呼延庚便问这老乡,这先锋使的情形。

    这先锋使张日天原是济源人,本在河防司当一个都头。河防司李回弃军而逃,呼延庚整军时,他拉了五个老乡偷偷逃出大营,来到路罗镇,路罗镇的朝廷命官已经逃走了。张日天打着抗敌旗号称霸一方。

    为了扩充势力,张日天大肆派丁、派款,狼似虎地,搜刮民财,其手段十分毒辣。对于违抗者,不是棍打、鞭打,就是关押坐牢,甚至绑票,撕票。

    跟来的这老乡,叫丁桥乙,是路罗镇的巡检,专管捕盗之事。张日天危害一方,丁桥乙要捕拿他,带着衙役与张日天干了好几仗。

    金兵到来以后,邢州,磁州新破,大批溃兵流落到路罗镇来,丁桥乙和张日天都在招收溃兵,壮大力量。但丁桥乙要维护地方,不许溃兵劫掠,而张日天完全是一副山大王做派,大多数溃兵都投到张日天那边去了。

    两人今天又在路罗镇大战,丁桥乙人少,打不过张日天,巡检司也被张日天烧了。

    呼延庚听罢报告,愤怒之极,想命令大军马上攻打路罗镇,活捉张日天,但冷静一想,丁桥乙地话只是一面之词,如果贸然剿灭了张日天,岂不是被这个丁桥乙当枪使?

    “丁巡检,你先下去休息,待本将查探一番,再做打算。”

    呼延庚带着八两、武松等几个人,在衣服里面穿上皮甲,准备出发。高鹭道:“我也要去。”

    呼延庚有点烦了:“让你跟着出来了,就要听将令。你们姐弟在这里将队伍整好,不得有误。”

    半个时辰后,路罗镇出现三个人,都是一副宽袍大袖的打扮,其中一个身高足有九尺,另一个也是高大雄壮之辈,另外还有个半大少年。

    这三个人走进一家酒店,叫上几个小菜,一壶酸酒,吃将起来。其中一个人问边上的客人:“镇上有金贼吗?”

    边上客人马上收拾东西走了。

    连问了五个客人,客人都不答话,低着头走了。

    问到第六个顾客是个白胡老头,老头含泪说:“大爷,金贼还没有来,可说不定还是来了好。守在这里的朝廷先锋,根本就不做人事。”

    边上掌柜的感觉不对劲,插话道:“你老糊涂了?这张阎王和金贼是一伙的,前两天还说要犒劳金人,预先准备一百个黄花闺女呢。”

    “这里的巡检就不管吗?”

    “管呀,这张日天月中的时候收了好几百溃兵,巡检手底下只不过一些衙役,怎么打得过他,今晨刚把巡检司烧了呢。”

    一个时辰后,这三人都返回了路罗镇外的宋军中。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呼延庚等一行。呼延庚决定当夜袭击路罗镇,为民除害。

    当晚十二时,满天星斗,但没有月亮,呼延庚指挥大军进入路罗镇,张日天的大营门口连哨兵都没有。

    武松带领陷阵营直接突入大营中,武松等人以闪电般动作冲进大门,先顺手拿住一人,问:“张日天睡在哪里?”

    那喽啰指了一间房子,武松放开这喽啰,他立即倒在地上,武松带人冲进那间房子里。几声简短的惊呼,一会儿砍杀声,张日天等七名首领,全部被武松斩杀。等在外面的三百骑兵根本没用上。

    第二天上午,七颗首级在镇子中挂了起来。呼延庚在镇中张榜,安抚民心。宣布处决张日天等人理由,以宣抚司走马承受的名义成立了邢州抗敌团练,宣布暂停一切税收。

    呼延庚将张日天手下的几百人交给丁桥乙统带,丁桥乙有抓出其中几个恶名昭彰,民愤极大的,明正典刑,斩首示众。

    呼延庚宣布路罗镇巡检司要“保境安民,结团自卫”,号召青年人自告奋勇参加。丁桥乙下属的巡检司扩张到七百人,呼延庚派了些教官给丁桥乙,开始抓紧训练这些新兵。

    庞山诺带着几个伴当,到州城龙岗去打听情况,他是邢州本地人,方便的混进混出,当天就回来报告。

    “金贼占领邢州州城之后,周边县城便都投降了。金贼大队在邢州并未停留,而是向东奔冀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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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相州

    “邢州眼下,仍旧只有一干降军在留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将主若是有意,今晚可取州城龙岗。”

    “那就拿下吧。”

    第二天,大宋的旗帜又飘扬的在龙岗城头。呼延庚派出探马,一面联络早到河东的普六茹伯盛,一面四下探寻金兵的下落,得知完颜银术可向东往冀州,而磁州的完颜娄室也没有就地停留,他向南攻相州。

    相州。

    知州赵不试端坐堂上,两边站立着州衙的属官。赵子试是太祖六世孙,本为相州通判,在知州汪伯彦追随赵构南下之后,赵不试接任知州。今年年初,金兵带着赵不试的儿子到城下,要挟赵不试开城,“不试固守不下”。

    距离上一次金兵退走后半年多,相州又被金兵围上了,现在已经被围了十日,城头守将进来禀报:“金贼大部撤营而走,现在只有三五千人马分别堵着四门。”

    赵不试下令探马尝试着出城,果然被金兵堵了回来。

    “可惜没有猛士,城外金兵只有三千人,我城中上万民壮,只消一员猛将带领,定可击破金贼。”

    赵不试在上面慷慨激昂,下面坐着的属官都低头不语。

    没人接话,赵不试只好自己宣布:“发榜招贤,若能击破金贼者,赏钱万贯。”

    这榜文贴出去三日,无人接榜。倒是城中富户找到州衙来:“赵太守,城中存粮已经不多,不如降了吧。”赵不试将他呵斥而出。

    过了不久,城中乡贤大集,到衙门前击鼓,领头的韩赝胄说道:“请大府以生民为念,降了吧,吾等家中已经食无肉了。”在金兵退去后,韩赝胄回到相州,照看自家的庄园。

    赵不试站在府门前,说道:“现在城中粮草,尚可坚持数月,百姓尚且食粥,诸位乡贤岂可因无肉而议降。金人乃索虏也,若其入城,必毁我衣冠,诸位乡贤,皆是百姓表率,岂可左袒以事夷狄?韩相公,尔家世受皇恩,当为保全我赵宋天下尽一份心力。”

    “大府,孔子有言,仓禀实而知礼节,眼下已是食无肉,何言仓禀实,无仓禀,衣冠有何用?”

    赵不试拂袖转身回府,召集属官议事:“今城中食乏,外援不至。不试,宗子也,义不降,计将安出?” 众不应。不试知事不可为,遂登城与金人约勿杀,许之。

    赵不试回到后宅,让家人都投身院中的一个深井中,然后嘱咐长年跟随自己的老家人:“尔将井口掩埋,府中财物,尔自取之,回乡去吧。”说完,纵身跳入井中。

    赵不试坐在井底,听着妻子子女在一旁哀哭,心想:“听说闷死的人都会死得很难受,我应当服毒自尽了事,唉……可惜没带毒药进来。”

    正想着,井口被盖上了一块大青石板。赵不试暗暗埋怨:“不填土,只把井口封住,这下死得更慢更难受了。”

    盖上石板以后,井中的呼吸越来越难受,腹中也渐渐饥饿起来,赵不试昏昏呼呼的想:“这下要饿死了,早知道就带些吃的进来,饿死和闷死到底哪一种更难受些?”

    他昏睡着,过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的想:“何必闷死呢,与金贼奋力一搏,还能青史留名,这样悄无声息的闷死,不知朝廷会谥什么号。”

    当赵不试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躺在自家床上,老家人在一旁伺候着自己。

    “怎么回事?”

    “老爷,援兵来了,已经击走了金贼。”

    见赵不试疑惑地看着自己,老家人解释道:“我用青石板盖住井口,就是等金贼不注意,再把老爷一家刨出来,没曾想才过了一天,呼将军就带着援兵来了。”

    “呼将军?哪个呼将军?他是如何到得这里?又如何击破金贼?他有多少人马?”

    “这些小的也不知,老爷当面问呼将军便可。”

    “为我更衣,我去见他。”赵不试闻言起身。

    老家人一面为赵不试更衣,一面试探着问:“老爷,那个,府中财物自取之,还算数吧?”

    赵不试此时虽然很虚弱,但总体心情不错,便道:“作数,你跟了我二十年,也未曾赏你什么,等此事过,你便从老家抱养个孩儿吧。”

    在州衙大堂上,赵不试见到了呼延庚和他的副手普六茹伯盛。

    普六茹伯盛奉呼延庚令,在河东搜捡红巾义军。金兵在河东南下后,他遵从河东经制使傅亮的命令与金兵作战,且战且退,到了河北,在打探到邢州被宋军收复后,主动过来联络。

    呼延庚与普六茹伯盛合兵一处,便向相州而来,相州金兵与高宠带领的前锋打了三仗,被高宠斩将三员,夺旗五面,后又见到宋军的援兵只怕有万人以上,数量比自己多得多,便解除了对相州的围困,撤退了。

    呼延庚在客套之后,对赵不试提出要求:征粮。

    他必须征粮,普六茹伯盛既无粮草,也无兵器,居然在河东招揽了三万余人,斩木为兵和金军作战。但再高昂的斗志也有时限,他们败退到河北境内以后,已经损失、逃跑和溃散了接近两万人,普六茹伯盛麾下只剩下一万人出头。

    赵不试苦着脸:“相州百姓还需常平仓救济。”

    “不需动用常平仓,末将要请相州大户助饷。”

    “此事只怕不易也。”赵不试将韩家等相州大族的表现告诉呼延庚。

    “此事易尔。”呼延庚听罢韩赝胄的表现,大喜过望:“他们已经开城降金了,那就是金国人,是敌人,现在就不是助饷了,是因粮于敌。”

    呼延庚引红巾进城,将韩家等大族的宅子团团围住,只用了半天时间,相州大户总计交粮一万石,铁三千斤。韩赝胄等三十余大户的族长或者持家人,在呼延庚写好的三份悔过书上签字按手印,对他们投降金国的行为悔恨不已,痛哭流涕。

    事不宜迟,呼延庚亲自写了一份报告,一式两份,软磨硬缠,让赵不试在报告上用印。随后这两份报告分别配上一份悔过书,分别送往宣抚司张叔夜处和宫里的朱凤琏处,呼延庚自己手上还留了一份悔过书留底。

    在大户们的三千斤铁交上来后,呼延庚下令征集城中和流民中的铁匠,打造夹刀棍。用大棒子打击重甲,古已有之,如西军著名的白棓军,就是用大木棒的重骑兵。

    但夹刀棍是明代的创造,“西北原野之战……以敌人盔甲坚固,射之不入,戳之不伤。遂用棒一击,则毋问甲胄之坚靡。今制法长八尺,粗二寸,但加一利刃如鸭嘴。打则利于棒,剌则利于刃,两相济矣。”

    无论突刺还是破甲,夹刀棍都不如专业的长枪和狼牙棒,但好在制作方便廉价,眼下红巾万人没有兵器,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

    一百余名铁匠指挥一千名壮丁,十天打造了一万支刀刃用于制造夹刀棍,加上相州府库中的一些兵器,好歹将一万余名红巾武装起来。

    这一万名红巾,大致押正以上拿正规的兵器,伍长和军汉拿夹刀棍。

    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天气愈发寒冷了,派出查探的高宠等人回报,完颜娄室的军队在卫州附近,将王彦所在的新乡团团围住。

    在五月份的时候,“枢密院以王彦为河东经制司都统制,同张翼白安民岳飞等十统领七千人渡大河,於巳陷州县措置招抚不顺番军民,遂入河东屡与金人贼兵鏖战。”王彦在河东,招募忠义军马数万人,在威胜军会盟,连河北的赵邦杰、李俊等人也去参加了会盟。

    但新派到隆德的河东经制使傅亮并不会打仗,又不愿意听取王彦的意见,导致王彦在河东连遭败仗。

    局面一度非常紧张,王彦害怕有人出卖他,一夜之间数次变换住所。

    其部曲曰:我曹所以弃妻子冒万死以从公者,感公之忠愤期雪国家之耻耳。今使公寝不安席乃反相疑耶。我则非人矣。遂皆面剌“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以示其诚。

    从此王彦的属下就被称作八字军。

    西路金兵南下,连破隆德、绛州、泽州等地,王彦虽有数万八字军,但兵器粮秣都非常缺乏,更不用说马匹,且战且退,眼下退入河北卫州新乡县,身边只剩下五千人。

    王彦在新乡县站住脚跟以后,派人四处招募溃散的士卒,兵力恢复到七千人。完颜粘罕也探知了消息,以为宋军主力在此,带领金兵主力南下,将王彦包围在新乡县城里。

    王彦名声甚响,金兵将新乡县团团围住,连日攻打,誓要置王彦于死地。

    王彦率军在城中苦守,眼看箭矢将尽,八字军已经开始拆房子准备擂石滚木。

    县衙之中,知县坐在上首,王彦坐在下首。知县道:“金贼攻打日急,王统制可有破敌之策。”

    王彦道:“河北尚有十万大军,河南王节帅处,亦有十余万精兵未动,吾等只需坚持,定可等得援兵解围。”

    “只怕新乡狭小,等不到援军到来,城已破了,吾闻金贼最乐洗城,可怜城中数万百姓。”

    “县公有何见教?”

    “吾听闻金贼只欲得统制一人而甘心,统制不若让城别走,也保住一城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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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新乡

    王彦听到知县的话,勃然大怒:“县公欲降金人否?”知县喏喏不敢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王彦叫来手下,将知县看管起来。

    王彦登上新乡的城头,看着城外的金兵联营,心中暗暗嘀咕:“不知援兵何时能来。”

    前几日金兵攻城,器械未备,只是简单的用云梯蚁附攻城

    “金人攻城之具又有火梯云梯之类。火梯皆与城橹齐高亦有高於城者皆可以烧楼橹。”火梯在点燃后,被推倒靠在城楼上,城楼上的木制碷屋等公事,都可以用火梯烧掉。

    王彦着人用挠勾,冒着大火,将已经点燃的火梯下部勾住,火梯的支撑已经被烧得焦了,挠勾一勾就断,烧着的梯头部分自然坠下城去。

    “云梯编桥可以倚城而上,下皆用车推行此二物惟撞竿可以御之”撞竿是“用大木长可数丈者。又用横木数十中穿而下留把手处可以致力,头以铁裹,或安以大铁,或安以托叉钩头皆可也。”

    每一楼子上常置撞竿三两条。当云梯靠近时,军汉们将撞竿如同秋千般拉起。当云梯靠上城头时,便把撞竿放出去,巨木扫过梯头,将云梯掀倒,梯子上的金兵都摔到城下。

    有一些漏网之鱼,云梯未曾被撞竿击倒,军汉们踊跃而上,用挠勾固定住云梯,顺着云梯向下扔火把,火把有卡在云梯上烧起来的,便将云梯烧毁,有砸到金兵身上的,金兵随之掉下去。

    有极少数悍勇的金兵爬上城头,城上早有挠勾手长枪手配合,将金兵勾住,用长枪捅死。

    就这样,新乡已经坚持了半个月。现在,金兵开始攻城了,围城这么多天,金兵已经架起了数十门七梢炮,将磨盘大的石头扔进城里来,城里的宋军器械和人手都少,没有对应的投石机反击,也没有办法结网张幔,军汉们只好躲在城墙下的死角处,躲避石弹。

    趁着这个时机,金兵们将鹅车和洞车都推到了城墙底下,洞车开始挖墙,鹅车也升了起来。

    金兵还是先用云梯登城试探,被王彦用撞竿火把击退。云梯既不能上。金兵乃使洞子车。洞子状如数间屋,皆以生皮裹了下面藏数十人,执锹掘土於城下。王彦命人准备硫磺包裹,从城上扔下,随即丢下火把,将洞子车焚烧殆尽。

    金兵用鹅车攻城,鹅车与城墙等高,上有平台,金兵先爬到平台顶,待鹅车靠上城墙,金兵从平台跳上城头与宋军厮杀。王彦将仅存的几十架神臂弓集中在敌楼上,用神臂弓向着鹅车顶攒射,安排壮士,拿着长柯斧埋伏在女墙后,每有金兵登城,长柯斧手一拥而上辄斩之。

    金兵把鹅车、洞子车、云梯轮番上阵。又为城上人以草燃火放火,驳烧云梯及烧打鹅车洞子。同时擂石滚木,沸油铁汁齐下,金兵在城下死伤惨重。

    当天晚上,王彦夜募锐士二百馀人缒城劫寨,约到寨杀人放火,叫九州汉儿反,使其阵乱,因烧城下游砣坐,暂时解除了七梢炮的威胁。

    但明天又该如何呢?

    第二天,探马在城楼上远眺,惊喜的向王彦报告,城外似乎有一支军马扎下了营寨,打的旗号有应对“建炎”的红旗,和白底黑字旗,旗子上的字离得远,看不清,但肯定是个汉字。

    “援兵来了!”王彦也在城楼上观察,新来的军队立营在南太行方向,背山而立,一副据营而守的态势,王彦心想,“看来这援兵不急着解围呀。”

    这边立营的就是呼延庚,他虽然南援卫州,但却没有主动进攻粘罕本部的实力,普六茹伯盛手下只有一万余人,都是河东的义兵义民,其中虽有悍勇之辈,但大多数人未经训练,不谙军阵。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让这些新的军汉们熟悉金鼓旗号已经很难得了。

    呼延庚是先到辉县,将粮草辎重等物安排在辉县,着庞山诺带领千人驻守,自己带着大部,沿着南太行扎营,营内遍挖壕沟。

    呼延庚等待金兵主动进攻,到时候麾下九千人据营而守,兴许能与金兵周旋。

    金兵见这边有宋军立营,派了一个谋克来查看,高宠带领轻骑出击,斩将夺旗,将这个谋克斩杀大半。

    粘罕得知大怒,派出一个三千人的满编猛安,来试探宋军援军的虚实。这个猛安是奚人和汉军的混合猛安,他们费尽心力,攻破了营寨的大门,一千余人突入营寨当中,被宋军以三倍兵力堵在营寨中围杀。

    有悍勇的金兵想牵头杀出埋伏,被高宠、武松等人定点斩杀。被困的金兵渐渐地群龙无首,折损千余人,有些在河北征募的签军溃散而去。

    完颜粘罕这才对宋军的援兵重视起来,他留下一半的军力继续围困新乡,自己亲自带着一万五千余人,去攻打宋军营寨。

    虽然完颜粘罕只带走了一半兵力,但女真精锐尽在其中,围住新乡的只剩下少数契丹人、渤海人,一万人以上都是新附的汉军。

    王彦在城头上看出金兵的变化,亲率猛士,下城斫营。两千余人突入金兵的联营中,横冲直撞,左砍右杀。

    王彦本就生得骁勇,“彦与麾下数十人驰赴之,所向披靡。”在女真兵不在的时候,这一万多新附军可没人挡得住王彦,王彦在金兵大营中冲突苦战一个时辰,看看战局顺利,在城中留守白安民率领三千人出城增援。

    五千人在金营中冲突辗转,由巳时杀到未时初刻,将整个金兵大营打垮,随即搬取了金营中的粮食入城,再一把火烧掉了金营。

    此时,正在南太行下攻打宋营的完颜粘罕看见新乡这边的火光,安安叫苦。

    他自领一万五千精锐,到这里围攻宋营,本想如同太原之围一般,以雷霆之势将援军扫平,但没想到,先是一队猛安顺利的冲进大营当中,但遇到沟壑纵横,铁马长枪,都派不上用场,只能用宝贵的铁浮屠下马搏战。

    对方似乎只是拿着大棒子的民壮,但胜在人多,壕沟上下,都是几个人围攻一个人,或者十余人围攻两三人,而真正的生女真,对上这样的民壮,即使以一换三,在完颜粘罕看来仍旧不划算。

    现在新乡方向又起火了,完颜粘罕一方面派出探马,去探查情况,另一方面,将一拨生力军投入到营寨中去。但营寨不是开阔地,绝非可以一拥而入,宋军和金兵在大营门前鏖战,将营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外面的金兵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营门外金兵的压力越来越大,手持夹刀棍的宋军在步步后退,突然,一排排的罐子被抛到挤在营门的金兵队伍中。

    轰!轰!轰。

    一百多枚炸弹在金兵中爆炸,没被炸到的金兵败退下来。

    参照呼延庚带来的民兵手册,凌振已经能够制作火柴式引信。虽然扔出来的手雷也是和当年的边区手雷一样,一炸四个瓣,但扔到这么密集的人群里,每一个弹片都能杀伤敌人,有的弹片甚至将金兵的身体打穿。

    金兵已经后撤,宋军大营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和伤员,密密麻麻的堆叠起来。

    预先攻入宋营的金兵仍在苦战,粘罕停在距离宋军大营两里地的地方,仍旧听得到里面的喊杀声。营里三千金兵,至少以前女真子弟,其他的也是非常忠诚的契丹人和渤海人。粘罕不可能丢下他们,他下令大军压上,不仅攻打营门,而且用冲车攻打营墙。

    宋军大营内,六千宋兵围杀两千余金兵,宋军大营的围墙上,宋兵阻挡着外面的金兵破坏营墙,在大营门口,装甲掷弹兵们手持长柯斧,带领一千夹刀棍手阻挡金兵的援军进入营内。

    这时,新乡方向来了一支军马,王彦带了两千余人前来增援,完颜粘罕不得已,分出一个猛安去与王彦交战。

    两军正在交战,这时,有几百骑来到战场边缘,观察着战场中的形势。

    “金贼无边无际,只怕有一两万人啊。”

    “那边可是王帅旗号?”

    “不错,正是王帅。”

    “大营中的旗号是呼将军吗?多半是汴梁守城的呼将军。”

    “大哥,王贵带着儿郎们还在后面二十里,我去催促他们。”

    “汤二弟,且慢。”领头的一人白马银枪,白袍素甲,他朗声说道:“战场决胜,只在呼吸之间,怎来得及等待步军,前哨二百人,随俺冲阵。”

    看到众兄弟都有犹豫之色,领头人道:“俺们都是汤阴人,家眷在此,祖坟在此。如果朝廷战败,我等家破人亡,即使苟全性命,死后骸骨也不能安葬在家乡,只能暴尸荒野。但是,兄弟们肯追随为兄,不顾步兵,奋力向前,出索虏不意,则必胜!胜,则保全家乡!即使战死,也会香火不绝,英名永续。”

    他单手举起丈八铁枪,高喝一声:“吾往矣,众家兄弟来否?”

    其余九人没有废话,各执兵器,打马跟着头领冲下来。这一行二百骑,马蹄如飞,烟尘如云,长枪所向,三军辟易。

    注:建炎二年(1128年),在重庆市西北的大足县,南宋在北山佛湾建成了一座大石窟,.即现在的北山佛湾149号石窟。在这座石窟中,有两个神佛分别手持手铳和手雷。石窟不可能在一年内建成,故而在北宋时期,已经有手铳和手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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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白袍

    白袍将一行二百人,直奔粘罕所在的中军而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完颜粘罕看对方来势汹汹,知道绝非友军,便命令中军结阵,他现在身边只剩下中军的五个谋克,卫护着他的安全。

    虽然金兵有所准备,但区区二百骑,没有人敢相信他们是冲击中军大阵的,完颜粘罕还在观察,没有下一步的命令,将领们没有得到命令,也没有放箭。

    白袍将一行二百人,到了一里地之地以外,完颜粘罕见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才下令放箭,但距离还是有些远。

    这时领头的白袍将马头一转,带领着骑兵向着攻打营寨的金兵冲去。

    负责在营寨前沿指挥的金将见到白袍将冲过来,下令:“开前阵门,放其入阵,调步骑困杀之。”这个金将身边只有不到一千人在保护他。

    白袍将冲至金兵阵前,正前方是一排轻骑兵,这队轻骑兵突然分散,让开正面,想来是轻骑作战的习惯,不与对方正面对冲,而是绕开了放箭。白袍将艺高人胆大,明知是陷阱,毫不畏惧,纵马直冲,带着部属们呼啸而入。

    白袍将驰马奋枪,直突敌阵,百步的距离转眼即到。

    金兵阵中,最外围的盾牌手都用手和肩膀顶住盾牌,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连成一线。将近一人高的盾牌,排成一列。

    其后是长枪手,透过盾牌上的长枪眼,一支支的长枪斜斜刺出。如盾牌手一样,长枪手也是肩膀前倾,双手紧紧地握住枪杆;同时两脚的位置也和盾牌手相同,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在后边的脚牢牢地踩住枪柄。

    盾牌手和长枪手不是只有一队,交错站立了好几队,皆为百战的勇士,虽然面对的是疾驰如风的骑兵,却并无一人退缩。

    白袍将直接撞上了盾牌阵。

    马速很快,几乎根本就没有停留,第一列的盾牌防线就被破掉了,来不及逃走的盾牌手、长枪手纷纷摔倒,大多被压在了盾牌下。

    白袍将与两百骑催马直前,马蹄踏上盾牌,下边不断地传出被压倒金兵胸骨、腿骨、臂骨乃至脑颅破裂的声音;断折的长枪回刺,有的刺入了盾牌手的脖颈、面颊,有的刺入了长枪手的胸前。惨叫不绝,血肉四溅。

    突破了第一道防线,三四步外就是第二道防线。

    白袍将的兄弟中有人受伤。

    奔马撞倒盾牌,践踏碾压金兵;长枪刺中奔马,摔倒滚落骑兵。一时间,或高或低,乱马交枪,断肢残臂横飞,有当场毙命的,有伤重痛呼的,也有虽然摔倒、或者跌倒,却伤势较轻,很快爬起,依然奋不顾身互相杀戮的。

    白袍将驰奔在最前,渐深入敌阵,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有他开道,金兵的盾牌手、长枪手尽管勇悍,但是却压根儿无法阻挡,一条条的盾牌防线就好像豆腐也似,接连被破。

    左右两边都有金兵,有从前边退下来的盾牌、长枪手,有从两侧刚刚围过来的刀斧手。到处人仰马翻,痛呼不绝。

    几个金兵的悍卒,扬起狼牙棒,奋勇杀来,试图打断白袍将坐骑的马腿,不等近前,白袍将身边的护从们纷纷刀砍、枪刺,将之悉数放倒。

    不过片刻功夫,白袍将已经挑出了一条通道。他所使用之长枪乃是用上好的硬木制成,一丈八长,一握粗,不但结实,而且韧性很好,枪杆外包着铁丝,故称铁盘枪。

    呼延庚站在营中的望楼上,看见几百个人直接冲进攻打营寨的将领的中军,心中大骇,他站在高出,见白袍将所到之处,金兵如同涟漪一般散开,白袍将向前驰去,金兵又在他的马后合拢。

    他急唤高宠,带领轻骑,从旁门出去,到金兵的前沿大阵,将白袍将接应出来。

    高宠兴奋的大叫:“得令。”

    他顺着长竿一溜烟滑下望楼,大叫“真将军当如是!”热血冲头,翻身上马,提起银枪,“小的们跟我来。”

    三百轻骑都是高宠的家丁,他如臂使指,一行人从侧门绕出,杀掉挡路的金兵,直扑金兵的中军。

    金兵的中军开始放箭,高宠的三百骑兵冒箭矢,很快冲到金兵阵前。

    白袍将带来的波动,在金兵的外围已经平静下来,高宠面对的,又是阵型严整的金兵。白袍将可能已经陷在阵中了。

    帮助高宠带领家丁的,是高家的一个忠仆,他张嘴想劝说高宠,既然白袍将已经陷在阵中,就没有冒险接应的必要。

    但他话未出口,高宠已经一马当先,冲进了金兵的阵列当中。

    呼延庚在望楼上,看见高宠所部如同一支箭一样,插进金兵的中军大阵,高宠所到之处,金兵的阵型就摇晃起来。

    而白袍将引起的涟漪,已经到了金兵的阵型深处,金兵越来越密集,几乎看不见了。

    突然,金兵的西侧出现了一阵波动,之见一行数人,从金兵的大阵中冲了出来。

    八两目力极好,大叫:“是白袍,是白袍,他冲出来了。”

    呼延庚既庆幸,又担忧,庆幸的是白袍将安然脱险,担忧的是,自己派高宠去接应,却没起到作用,反而将高宠置于险地。

    只见白袍将出阵小驰一段,一行人返身,又冲进了金兵大阵中。

    他将金兵大阵冲了个对穿,又返身杀了回去。

    高宠带队继续往金兵阵型深处冲击,突然,他感觉身边的金兵都是一滞,如同身在一艘大船上,大船边上的流水快速的退去。

    呼延庚在望楼上看见,金兵的帅旗,开始移动,不是向前,而是侧向的移动。看来是高宠或者白袍将冲动了粘罕的帅旗。他当机立断,下令:“喊,粘罕跑了。”

    一百个军汉齐声大喊:“粘罕跑了,粘罕跑了。”

    首先是围着营墙攻打的金兵,见到帅旗真的在移动,虽然不是粘罕的帅旗,但直接上级正在逃跑,毫无疑问。金兵们惊疑不定,慢慢的,有少数人逃跑,逃跑的人数越来越多,最终全军大溃。

    粘罕的中军并没有崩溃,他勉力收住阵势,徐徐撤退。

    被围在宋兵大营中的三千金兵,超过七成突围而去。未经训练的红巾,无法拦住拼死突围的金兵。

    天色渐渐暗了,金兵已退,呼延庚在自己大营里见到了王彦和白袍将。

    王彦和呼延庚寒暄几句,便对胡延庚说道:“借将军中军帐一用,王彦要正军法。”

    呼延庚道:“将军只管用。”

    王彦回过头来,一指白袍将:“左右,将这逃兵拿下。”

    白袍将的左右试图阻拦,白袍将拦住他们,束手就缚。

    王彦道:“岳飞,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岳飞回答,“但末将不是脱逃,只因家母就在汤阴,末将只是想先安顿好家母,再与金贼死战。”

    王彦道:“汝罪当诛,然汝去吾已久,乃能立功自归,胆气足尚也。方国步艰危,人材难得,岂复雠仇报怨时邪!吾今舍汝。”

    王彦就这样和岳飞分家了。

    在岳飞冲阵的时候,呼延庚已经猜到是他,不然他也不会把高宠派去接应,今天目睹王彦和岳飞分家的一幕,心中却非常平静,感觉历史仍旧走在自己的正轨上,自己的到来没有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变化。

    他高声大笑:“今日击败了粘罕,终归是喜事,我等先共谋一醉,然后明日入新乡驻屯,天大的事,喝过酒再说。”此处以他的身份最高,既然他开了口,王彦也不便拒绝。

    当下三人各自安排好部属的的驻扎,警戒事宜,呼延庚在中军帐中摆下酒宴,请王彦和岳飞入席,他把高宠也叫了过来。

    大军之中,也没什么下酒菜,普六茹伯盛安排军汉抓到几只兔子。好在王彦和岳飞都不计较。

    三人酒过三巡,打开了话匣子,王彦将他在河东的战事,呼延庚讲汴梁以来的战局,岳飞说他自己的经历,三人互相插几句嘴,气氛慢慢熟络起来。

    岳飞夸赞高宠:“英雄少年。”王彦对高宠也十分赞赏,几人让高宠喝了好几盅酒,呼延庚就让高宠退下了。

    呼延庚道:“刚才王兄所说,在河东招募义军,有十余万人,不知现下如何安置。”

    王彦苦恼道:“朝廷终究不给名义,既无钱粮,也无兵器,只怕这十余万义军,最终都会寒心而去。”

    呼延庚道:“兄弟倒有个法子,兄弟以河北东路招抚判官的名义,把这十余万人都算兄弟招进来的,钱粮兵器,兄弟来想办法,番号也由兄弟给。”

    岳飞问:“什么番号?”

    “以红巾为号,不瞒两位哥哥,兄弟在河间和平卢的部属,占住了红巾第一军,兄弟想请王大哥的部属,用红巾第二军的番号,岳三哥用红巾第三军的番号,我自家兄弟普六茹伯盛在河东招募的军汉,用红巾第四军的番号。”

    王彦皱眉不语,岳飞却直言推却:“呼将主,红巾的名义,听来与贼寇一般,终究不美。呼将主贵为团练使,当为义军争取朝廷的名分为是。”

    岳飞看红巾,仍就意味着贼寇,统一系红巾只是权宜之计,有机会还是要争取朝廷的承认。

    呼延庚倒没生气,“我乃镇抚使,自有藩镇之权,红二军、红三军的番号先给二位哥哥空着,以后若是二位哥哥需要向小弟领取钱粮,或是并肩作战,只管开口。”

    王彦比较关心粮草如何解决。

    呼延庚说了自己在相州的一些作为,如逼迫韩家交粮交铁

    岳飞说话很直接,逼迫他的恩主韩家出粮的事,他都看不惯:“呼将主,为了朝廷社稷,大户当然应当出粮,只是要官府下令才好,岂有将韩相公一家打成叛徒,向他们罚款的道理。”

    呼延庚只是暗暗着急:“你岳飞一个佃户,去操地主的心,这样会害了你的,以后你被陷害,也有这方面原因。”但这话又不能明说,说了岳飞也不信。呼延庚决定今天先把友好关系保持住,以后找机会再慢慢劝说岳飞。

    “凡事当以击破金贼为先,我敬二位哥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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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无力的宗泽

    在从新乡撤军后,粘罕军一路北行,边走边掳掠,沿路的宋军都缩在城中,不敢出城阻拦,直到粘罕军占领大名府西面的魏县,威胁大名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彦、岳飞、呼延庚三军在新乡城下分手。王彦和岳飞都属于河东经制司,经制使傅亮现在在陕州,王彦和岳飞都要集合到陕州去。

    呼延庚在卫州征粮之后,和普六茹伯盛一起率军回到了邢州。现在的局面,呼延庚的北面是姚友仲,东北面是吴革。东面是完颜银术驻扎的南宫。

    而在完颜讹里朵坐镇真定,完颜银术可和完颜讹里朵两部将姚友仲和吴革夹在中央。

    金国完颜达懒、完颜讹里朵、完颜粘罕、完颜银术可四部加起来,约十万人的核心部队,新附军的人数大约也是十五六万。也就是现在河北的总兵力大约二十五万。

    从沧州送来消息,宗泽坐镇大名,要呼延庚安排好霸州和莫州的防务之后去见他,宗泽还不知道呼延庚到了相州一带。呼延庚让普六茹伯盛继续驻守邢州,将庞山诺留下帮他,自己则和高宠等人从南面绕路,到达大名。

    呼延庚全身披挂,去见宗泽。他在大名留守司门口自报名号,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老家人,领着呼延庚到了一间书房门口,老家人道:“执政在里面等候将军。”

    呼延庚取出一个钱袋子,要交给这个老家人,这个老人作色道:“将军欲使执政罚吾乎?”

    护眼跟收回了钱袋,向着书房行礼,高声说道:“末将呼延庚拜见。”

    书房的们吱呀一声打开了,宗泽站在门口:“横海,进来吧。”

    呼延庚走进书房内,心中暗暗小得意:宰执亲迎,这是多大的荣光啊。

    宗泽和呼延庚以前简单的见过几面,但没有深谈过。这次见面,宗泽是一句废话没有,直接问他平卢、沧州及河间府的形势,呼延庚手上有多少兵,军队的训练情况怎么样。

    呼延庚大部分如实作答了,但只说自己的总兵力大约两万人,其中一半是在邢州的红巾。

    “庶康,你能调多少兵力到大名府来?”

    呼延庚奇怪了,大名府现在缺兵吗?“末将请问相公,现在大名府有多少兵力?”

    宗泽叹了口气:“大名府兵倒是不少,防守也还堪用,只可惜无人敢于主动出击。”

    到河北后,立即加大了招抚义军的力度,现在在大名府左右的,除了闻达和李成所带领的禁军和厢军,还有不计其数的义军,王善以兵五万,丁进以兵十万,杨进以三万众皆来降。各路忠义军马号称七十万。

    王善是河东的大盗,除了五万人马,还有几百辆战车,本想到河北趁火打劫,宗泽独自一人骑马到王善的兵营,流着泪对王善说:“朝廷正处危难之时,如果有一两个像公一样的人,怎么会再有外敌入侵之患呢。现在是你立功之时,不能失去机会。”王善感动落泪说:“怎么敢不为朝廷效力。”于是解甲投降。

    杨进号称没角牛,拥兵三万,纵横两河之间,侵扰抢掠,成为祸患。宗泽派人对他晓以忠义,封以官职,将他的部属全部招降。

    就数量而言,大名府并不缺呼延庚报上去的两万人,但现在大名缺乏能够列阵而战的战将。

    “闻达、李成素称骁勇,为何相公不用?”

    宗泽叹了口气:“李成只知拥兵自重,与金人战,则摇旗呐喊敷衍,吾欲斩之,为张益谦所阻。至于闻达,去年吾为磁州知州,闻达之位还在吾之上。”这两人都不听号令,宗泽指挥不动。

    在完颜粘罕和完颜银术可迫近大名之后,宗泽指挥与金兵很是打了几仗。大名一带宋军猬集,金兵向大名试探进攻了几次,都被击退。

    但问题是,正规有编制的闻达、李成、王渊之辈,都不听宗泽调遣。金兵迫近,这三人指挥部属守城还成,要他们主动出击,便装模作样带兵出城溜一圈,然后“与金人苦战而还”。

    就在呼延庚到来的前两天,金兵在大名城下挑衅,闻达率军出击,金兵败退。闻达假装追击,但半道主力就返回了。只有大名禁军的一名指挥使索超,真心实意的追击,追上金人后友军却没有跟上,索超依仗自己的勇猛,单骑突围回来。

    宗泽派遣部将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领兵出战,和金兵相遇,双方大战,阎中立战死,郭俊民投降,李景良逃跑。宗泽抓回李景良,对他说:“战而不胜,罪可以饶恕;私自逃跑,这是无视主将。”将他斩首以警戒将士。

    不久郭俊民持书来招降宗泽,宗泽训斥郭俊民说:“你因失利而战死,尚且是忠义鬼,现在反而替金人持书诱降,你有什么面目见我呢?”将他斩首。部将张捴等人与金兵大战,亦战死。

    这些部将死后,宗泽发现自己无人可用,这才找到了呼延庚头上。

    呼延庚暗想,宗泽是不是命中注定要这样事事受到牵制。在另一个时空,他虽为开封留守,但并不为赵构重用,赵构把他扔在开封收拾烂摊子,自己跑去金陵,宗泽要钱钱没有,要粮粮没有,请赵构回京的奏折更是泥牛入海。

    而在这个时空,汴梁总体上是支持宗泽在河北主持大局的,居然还会出现兵马钤辖和兵马都监不听令的情况。那宗泽准备怎么办呢?

    “相公召末将到大名,可有示下?”

    “吾欲以尔部为主力,再配给你两万人,前往魏县进攻粘罕。”

    那怎么行呢?呼延庚心想,在新乡一万红巾,借助壕垒的地利,和粘罕打成了拼人口,还是靠岳飞爆发,冲乱了金兵前军的旗帜,才将粘罕迫走,最后兵力损失还大过粘罕。

    现在把自己的老本全带上,在加上两万不知根底,心怀鬼胎的友军,正面进攻粘罕,我攻,金兵守,那不是必败之局吗。别的不说,列阵之时,友军跑了怎么办?

    “末将以为,此时正面进攻粘罕,绝非上策。”

    宗泽面露不豫:“庶康,你若是怯战,老夫便斩了你,绝无人情可讲。”

    呼延庚心想,能让你杀的都是没根基的,要不然你也不至于三呼过河没人搭理,我还是把这个话题带开吧。“相公息怒,庶康有一策要献给相公,请相公不要见笑。”

    “但说无妨。”

    “末将和相公,还有李相公心里想的一样,都想尽快消灭金贼,收复失土,迎回二帝。但末将斗胆说一句,绝非一日之功,要消灭金贼,非得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不可。”

    “十年?”

    “在河北与索虏战,导致河北各州县残破,损失的都是我大宋的土地生口,即使我们在河北击退了金贼,也伤害不到金贼的根本,而金国可以在北方休养生息,每逢秋高马肥,便可南下。因此末将想带领本部,将战火烧到白沟河以北。”

    “白沟河以北?”

    “金国的南京道析津府和西京道大同府,是其治下最富庶的地区,如果这两地糜烂,金贼即使占住河北,也不得将息,而我大宋有两湖江南肥沃之地,可以聚敛财富,教训士卒,待黄河以南养得三十万精兵,自可犁庭扫穴,直捣黄龙。” 当时宋人以黄龙府代指金国的中枢,倒不一定真的认为金国的都城就是黄龙府

    宗泽低头沉思一会:“庶康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不过眼下,还是先击破粘罕为上。”

    呼延庚开始用他的风险——收益分析法来劝说宗泽,如果宗泽逼迫呼延庚现在和粘罕正面对战,他反正是不干的,干脆信口开河的胡扯。

    “相公,自太原以来,末将为国而战,慷慨报国死不旋踵,此事天下军民可为证。”

    “庶康,老夫绝无疑你之心。”

    “相公,但凡战,必先求胜虑败,方可万全。末将出击粘罕,战胜好说,若是因为友军逃脱,损兵折将,那……”

    “临阵脱逃自有军法伺候。”

    “相公可否斩了王渊,他不战而失真定,军法当斩。”

    宗泽沉默不语,他行军法,能杀的主要是民军的头领,真正在朝廷里有靠山的禁军将领,或者将手上实力控制得很牢固的军头,宗泽可管不住他们。

    在另一个时空,诸多河北河南的将领以勤王护驾为名往南跑,李成逃到淮北,王渊逃到淮南,宗泽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算相公能够行军法,到时候庶康本部消耗殆尽,也于事无补。则敢战之士心冷,怯战之人逃遁”

    呼延庚话题一转:“相公在河北,并非缺末将这一两万人,而末将带领本部北进,胜则捣毁金贼的腹心,败也无伤大局。”

    反正是将呼延庚的本部投入进去,如果胜利,在河北是获得一个短期的胜仗,而在北方则是长远的收益。反过来说,如果呼延庚部在北方全部损失了,在宋人看来平州本是添头,损失了也就损失了,对士气影响不大。但如果呼延庚部是在河北失败,则会对友军产生不利的影响。

    宗泽道:“庶康,你先去休息吧,容我思量。”

    宗泽并没有被说服,他作为宣抚副使,首要的还是河北的局面。但呼延庚已经表明了不去的态度,他还真能把呼延庚拿下?再说呼延庚所说也有道理。

    过了两天,宗泽令王渊部南下,迫近魏县,试探金军的行动。同时给呼延庚一道命令,让他从平州出击,袭扰金兵侧后。

    呼延庚明白,宗泽这是准了自己的策略,但又不明说,让自己到卢龙去相机行事。呼延庚当天下午出发,骑马回沧州安排,步兵辎重民夫坐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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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年底

    呼延庚回到沧州后,将歩鹿孤乐平和张彦橘召来,落实他不在这些天沧州以及河北东路军民两政的进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目前沧州七成耕地都在柴大官人名下,让流民种粮暂时不要想,好在沧州靠海,在张彦橘的主导下,渔盐两业已经张罗开,加上已经收上来的夏秋两税,保证了河北东路居民和流民的基本生计,和呼延庚所需要的开煤铁矿的费用

    呼延庚现在治下,有日后世界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两大钢铁产地:除唐山以外的河北,和唐山,下辖的煤矿和铁矿是不缺的,而且基本未开发,矿源很丰富,发榜招贤,流民中也有人才,为了妻儿一口饭,见到石炭工人的岗位都是抢着来。张彦橘办煤铁矿,还是按照宋朝官办的思路,先办了一个碳监和一个铁监。呼延庚又曾把民兵训练手册中的找出一些内容张彦橘作参考。

    这本民兵手册基本就是用来在苏军的履带碾过黑龙江大地之后培养游击队用的,里面就有一支孤立无援的游击队如何开辟根据地的教程,而里面关于煤铁厂的案例,就是当年铁道游击队如何在日军眼皮底下建立起陶枣煤矿和炼焦厂,为给沂蒙山根据地配套,以及1942年反扫荡中物资销毁、转移、工厂保全的全过程。

    当然,呼延庚只给了张彦橘关于工厂组建和管理的相关内容。

    张彦橘现在就在向呼延庚汇报:焦炭现在还做不了,炼铁和炼钢只能用木炭,已经建起了一个炭窑场来烘制木炭。而在石碑河与黄浪河沿岸修造水车,用水力驱动风箱来炼铁,用煅铁和铸铁混合来炼钢。这些都是宋代旧有技术,不用呼延庚操心的。

    “将主所送来的磁州铁矿工人,足堪大用,属下已量才施用,以每人年一贯钱签下合约。”

    《梦溪笔谈》卷三《辩证一》中说:“使至磁州锻坊,观炼铁,方识真钢。凡铁之有钢者,如面中有筋,濯尽柔面,则面筋乃见,炼钢亦然。”磁州在宋代就是冶铁大镇。呼延庚过磁州,粮食钱财没有多要,而是把武安铁矿还残留在那里的矿工和铁匠带着家属打包带走,送到沧州,当地著名的十米高炉的图纸自然也落到手上,交给张彦橘。

    呼延庚问:“那每日铁产有一万斤吗?”

    张彦橘为难道:“高炉都是初建,要正式投产,还需时日。”

    “那慢慢来吧,此事急不得。建高炉现下是谁在管?”

    “李云。”

    呼延庚拍拍额头,是该找个时间把自己手下的技术人员梳理一下,确定个待遇了,他顺口让王贯清记下来,他要抽时间见见各个行当的主管。

    接着他又问起流民安置事:“有多少人愿意去泉州?”

    “连流民带家属,万余人。”张彦橘回答,这个数字大大低于呼延庚的预估,流民即使背景离乡,想要跑到福建那么远的地方的人也不多。

    呼延庚倒不介意人少,这批流民到泉州,主要是到船厂做工,人多了泉州方面也接收不了。

    现任泉州知府是呼延庚的本家叔叔——呼延庆,两人还未出五服。

    呼延庆也是呼延守信之后,在政和年间担任平海军知军事。

    当年赵佶要与金国缔结海上之盟,让各地推荐使臣人选,政和八年(1118年)四月,登州守臣王师中上奏说武义大夫马政可以担当使臣,平海军知事呼延庆通晓外国语,又博学多闻善于辨谈,也可以委派。

    于是皇上派马政和呼延庆以及将校七人士兵八十人,同高药师一起出使女真,让他们以买马为幌子,商议联合女真(金国)夹击辽国之事。

    而呼延庆两次使金,和马政、马扩父子一起完成了外交任务,为宋朝争取到了最好的合约条件——燕云十六州归宋——得到了朝廷的褒奖,成为泉州知州守市舶使。

    呼延庚占领沧州之后,让张横等人四处征集船只,呼延庆在泉州管着市舶司和船厂的事情就被提起,呼延庚以子侄的身份,写信给叔父呼延庆。他们关系还没出五服,而当下呼延庚名声大振,被公认是新君的心腹,呼延庆也特别热衷认下他这一门亲戚。

    这样呼延庚和呼延庆以及泉州船厂就接上了头,呼延庚要疏散流民,呼延庆需要工人,双方一拍即合。

    渤海湾,黄河口,八艘巨大的海舶停泊着,海岸边已经搭起一座简易码头,要到泉州的百姓在这里登船。运送这批百姓的八艘大船有序的停泊着。

    这八艘海舶可有来历,当年通义大夫马政和呼延庆渡海使金,发起海上之盟,赵佶下令将用来通高丽的两艘“神舟”,六艘海舶都拨付使团听用。

    而在这八艘大船完成了运送使团的任务后,就统一集中在泉州,由升任泉州知府呼延庆管带。

    这八艘海舶,到现在已经十余年船龄,呼延庆以正规程序报废,然后遣了一个指挥的水手沿海上驶,将这些船连带水手都送给了呼延庚。至于呼延庆私人得了什么好处就不细说了。

    据《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记载,六艘较小的海舶“皆以全木巨枋搀叠而成,上平如衡,下侧如刃”。全船分三舱,中舱又分四室。防水隔舱很早以来已由中国人首先发明,“泉舶”更分了十三舱。“客舟”船头用石丁石作锚,“上绾藤索,其大如椽,长五百尺”。抛锚起锚则使用滑轮。如遇“风涛紧急”,还须加抛“游矴”。船尾的正舵有“大小二等,随水浅深更易”,另加设两个“三副舵”。船舷两侧“傅大竹为橐以拒浪”。装载人与货,则以竹橐当吃水线,“水不得过橐”。主桅杆高十宋丈,前桅杆高八宋丈,共装帆110幅,正风用帆,“稍偏则用利篷”。“风有八面,唯当头不可行”,可见是高效率的航帆。

    而两艘“神舟”则是两万料的大船,“神舟之长阔高大、什物器用、人数,皆三倍于客舟”,“神舟为二万料以上的大船,载重11000石以上。”

    呼延庚将两艘神舟取名“定远”、“镇远”,将其他六艘三千料的海舶取名经远、致远、来远、平远、靖远和济远。这样起名并非他特别喜欢八大远,恰恰相反,他对八大远已经审美疲劳,这八艘已经十几年船龄的船上,很快就会退役,这样八大远的名号很快就可以消失了。

    除了正在上客的八大远,渤海湾里还有很多渔船,渤海湾著名的带鱼和小黄鱼产地,而宋代这个渔场还未开发过,所以这里的渔获能够供给平州和河北东路的全部所需。

    河北的宋金两军还在僵持着,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呼延庚抓住这难得的清静,和张彦橘一起把技术人员的级别定了出来,比如最擅长烧土的李云,呼延庚就直接以宣抚司的名义给了他一个正九品的将作监监押,比神火将军魏定国低两个级别,在河北东路转运判官衙门领薪水。

    呼延庚在沧州把一干事务处理完,却收到了一封信,他一看写信的日期,心中叹了口气:过年了呀。

    冬日的寒风吹拂着秀丽的百年汴梁,给皇宫、民居、汴河披上一层凛白的冬意。

    腊月二十三日小年后,城中各家祭祀祖先的鞭炮声便是此起彼伏。噼里啪啦!鞭炮的味道、声响在城中大街小巷中回荡。年味便渐渐的浓郁起来。

    百年汴梁,人口百万户。年节将近,棋盘街、灯市、城隍庙市、西大街等地汇聚南北货物的商铺、街巷中人流密集,繁华难言。操着各种口音,穿着不同装束,带着不同目的的人们穿梭其中。

    或是挑选、购置年货:金银橘、芙蓉糕、洁粉梅片、给小孩子玩耍的拨浪鼓、年画、福字、春联、鞭炮。

    京城风物,大抵如是。在这普通人的世界、生活中,彰显着太平盛世的气象。去年除夕时正值金兵围城,合城一片凄凉景象,到今年年底,金兵已经退去九个月,汴梁城内慢慢恢复,大部分汴梁居民的心思只有一个:先过个好年。

    直显文阁张崇带了两个小厮,沿街采买,到了一家店铺,他叮嘱小厮:“给小姐姑爷的年货,专备一套,买些小孩玩具。”

    “老爷,姑爷还没有孩子。”

    “别多话,叫你买你就买。”张崇心想,这事情得催催他们。

    小厮进店铺去了,张崇站在街边,吹着冷风,让自己头脑清晰一些:自己的父亲到了南京应天,安抚京东西路,自己是不是可以跑一个应天府的官儿,可以在父亲面前侍奉?

    他这么想确实是出自自己的孝心,但另一条意见却窜进脑中:父亲张确因为守隆德和王禀合作的原因,已被看作新君一系,能够调到应天也是太后的恩典,自己再跑到应天去,那自己和康王的这条线就断了。

    他不由得暗叹一句:忠孝难两全。

    “忠孝难两全。”张婵正在看呼延庚收到的信,是从延安府家中寄来的,听见呼延庚在一旁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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