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沧州
林茗要举荐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
林茗却没有直接说人的姓名,而是提到了粮食问题:“沧州、棣州、滨州都临海,大军可以在海滩上晒盐,又可以扑捉海鱼,一面可以自己吃用,二来若是有剩余的,便能卖出去赚些银钱。”
“哎呀,制盐。”呼延庚心想,我白看了那么穿越小说,怎么就忘了这个呢,“快说,你要举荐谁。”
林茗从辽国逃过来之后是做师爷的,“小可要举荐两位豪侠,”他说得客气,其实就是两个通缉犯,“李俊、李立两兄弟。这两兄弟纠集数百亡命,垄断了整个河北东面的鱼市,和渤海的海盐。”
李立是个贩私盐的,顺手做些没本钱的买卖,这个呼延庚有印象,催命判官李立嘛。李俊怎么跑到北方来了呢?不是混江龙吗,应该在长江啊。不过这不是他现在关心的问题。
“李俊、李立两兄弟,林茗你可能召来?”
“这个小可倒不敢保证。”
这时,边上张横说道:“李家兄弟,末将倒也认识。”
“你认识。”呼延庚心想,你张横可不一样啊,你可是被宇文虚中写进史书的人物,你怎么能和他们认识呢?
“李家兄弟和某张横一样,都是在黄河上讨饭吃。”
“在黄河上讨饭吃,为什么叫混江龙呢?”呼延庚终于忍不住问。
“将主知道李俊人称混江龙?”张横解释道,“混江龙”是一种治河刷扫河沙的工具。朝廷为清理黄河泥沙,发明了一种巨大的铁耙,搅动水底泥沙,使沙顺水流走。李俊因为在黄河横行无忌,故而被称作混江龙。
“那好,张横,你去将李俊等人招揽来吧。”
“遵令。”
第二天,呼延庚便和庞山诺带了十名卫兵往沧州马场去。
一路上,庞山诺向呼延庚解释沧州马场的来历:
景德二年,设监赐名。在外之监十有四:大名曰大名,洺州曰广平,卫州曰淇水,并分第一、第二。河南曰洛阳,郑州曰原武,同州曰沙苑,相州曰安阳,澶州曰镇宁,邢州曰安国,中牟曰淳泽,许州曰单镇。
天圣五年,废单镇监。六年,废洛阳监。于是河南诸监皆废,悉以马送河北。
由此河北成为宋朝最重要的养马地。靖康战事起,河北群牧怕战马有失,故而将战马集中到不在金兵攻击路线上的河北东路,而且沧州又有大军草料场,可以暂时供给马料。
“所以现在河北战马,大部分都在沧州?”
“是啊。”
“大约有多少呢?”
“去年的时候还有三千匹,不知现在如何了。”
三千匹战马!呼延庚兴致大增:“赶快带我去看。”
几个人兴冲冲的催马前去。突然,几匹马驹从前面穿过。
庞山诺大叫:“好马。”催马追了上去,瞅准了扔出套索,就套中了一匹。慢慢收拢套索。那马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轻轻的哀鸣着。
这时,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好贼子,怎的偷我的马。”
呼延庚问声看去,只见一个瓜子脸的少女,明眸皓齿,全身穿着一套雪底黑斑的豹皮甲,手持九尺长枪,枪头上一朵白色的长缨。
庞山诺道:“你家的马?你喊它一声,看它答应你不?”
那少女也不多话,一踢马肚,把长枪抖动得像一朵绽开的花,直取庞山诺。
呼延庚看出门道,叫道:“山诺,快跑,这是高家枪。”
庞山诺扔掉手中的套索,打马就跑。
少女到了马驹前,将套索解下来收好,就要拉着马驹走。
呼延庚追到附近:“麻烦姑娘把套索还给我们。”呼延庚毕竟未满二十岁,见到漂亮小姑娘就上去搭话。
“你这偷儿,认得是高家枪,还来找打。”
北宋军中枪法,分为呼家枪、杨家枪、高家枪三大流派。杨家枪是河朔大枪的代表,呼家枪则是从塞北胡骑的马槊演化而来,快马长枪,十荡十决。
高家枪与这两者都不同,是花枪,最为绚丽好看,连带高怀德这种猛将,在演义里都成了小白脸,因为白马银枪耍得漂亮而被赵匡胤的妹妹看中。
“高家枪也不能抢人东西啊。”
“好贼子,反倒污人清白,找打。”少女挺枪刺来。
呼延庚险险让开,枪头带着风声从身旁擦过。如果呼延庚没躲开,可真就给扎中了。他不由得怒喝一声:“真打啊。”
“你这轻浮贼子,谁跟你假打。”说完又是一枪扎过来。
卫兵已经催马过来。
呼延庚已经摘下铁枪,左手握枪用枪一格,将少女的枪挡开,少女咦的轻喝一声。呼延庚不由得心中暗叫一声惭愧,这少女单就枪法而论,似乎不在呼延庚之下,只是力气太小了。
少女将长枪舞动起来,如同朵朵梨花,在呼延庚身边飞舞,但十分小心,不和呼延庚的铁枪相碰。
呼延庚知道她力量远不如自己,必要时磕飞她的花枪便是,自己绝无性命之忧,见这少女枪法耍得好看,便有心多观赏一会。这样明媚的少女,他下意识的想多纠缠一会。伸手向后拦住卫兵:“不必过来。”
他将铁灰色的长枪前刺,少女看见铁枪挺然刺出,又怒又喜,怒的是这登徒子居然敢还手,心中却道:“看将来果然好一条铁枪,姑娘家学的花枪,还未曾与外人交手,且待我在他身上试他一试。”忙展开花枪望铁枪缠来。
呼延庚已看得分明,今见花枪,遂将铁枪虚虚一迎,往旁一拨,使少女刺一个空。
少女见刺不着,只得收回枪去,呼延庚却乘他收回,遂劈头打来,少女急用枪往上架时,呼延庚枪又不在头上,复向腰间直捣。
少女方闪开柳腰,那枪又横着一扫,少女用长枪一架,饶是呼延庚收了些力,还是震得她两臂发麻。
呼延庚见上、中、下三处都被他躲过,又用枪就两肋里夹攻。那少女果是惯家,东一摇摇开,西一摆摆脱,并不容铁枪近身。
呼延庚看见少女身体轻盈,也自欢喜道:“好身手!率性奉承你几枪吧。”
他自出征以来,虽说诸事顺利,但心中却感如履薄冰,谨慎小心。与这少女对枪,却好似去了游乐场,暂时什么也不用想,只好好生消遣。
他存了娱乐的心思,又起了少年心性,戏耍起这少女来,举起铁枪攥紧了凝一凝,先点心窝,次钻骨髓,直拨得那少女意乱心迷,提着条玉白樱枪舞得如同鲜花,花蕊直随着铁枪上下高低乱滚。
呼延庚初时用枪还恐怕伤了她,但远远侵掠,使到后来,情生兴发,偏弄精神,越逞本事,将一条铁枪就如蜻蜓点水,燕子穿帘一般,专在她身前左右忽起忽落,乍来乍去,引得少女扭动腰肢,左躲右闪。
少女战了二十余合,只觉铁枪与白樱枪针锋相对,眼也瞬不得一瞬,手也停不得一停,精心照应只仅可支持,哪里敢一毫怠惰。又杀了几合,直杀得少女香汗如雨,喘息有声。
呼延庚看见光景,知道少女又乐又苦。乐是乐铁枪耍得畅意,苦是苦铁枪利害恐伤性命。
呼延庚心内想道:“这少女神情已荡,不趁此时与他一个辣手,更待何时?”复将铁枪直捅,少女横枪架住,呼延庚用铁枪在白樱枪的枪杆上轻轻磨蹭,枪杆下压。少女忽然浑身颤抖,松掉花枪,哭到:“你这轻浮子,欺负人。”掉头打马逃走,连马驹也不管了。
呼延庚让庞山诺收拢马驹,自己打马追去,他直觉这少女与马场必有渊源。追了一阵,看见前面来了一个少年拦住了少女,两人交谈了几句,少女用手把呼延庚一指:“就是这坏人欺负姐姐。”
那少年声音如雷:“哪里来的纨绔,待吾高宠教训教训你。”
高宠!呼延庚看这少年也就十四五岁,还未束发,他正要说话,高宠已经冲到面前,挺枪刺来。
呼延庚不敢怠慢,举枪招架。高宠的枪法比他的姐姐还要好,力气也比姐姐大些,呼延庚又怕误伤了他,招架起来格外费力。
好几枪堪堪躲过,呼延庚觉得这样不是事,在拖下去非让高宠给杀了不可,他看准机会,从背后抽出银锏,狠砸在高宠的枪杆上。
高崇终究还是少年,力气还是弱了些,虎口震裂,呼延庚再用铁枪一磕,将高宠的长枪磕飞。
少女叫道:“休伤大郎。”
呼延庚收了枪,正要说话,高宠突然从马背上跳过来,将呼延庚扑下马来,将呼延庚按在地上,对着他就是几拳。
呼延庚将高宠推下来,在地上打个滚,站起来喝道:“枪都丢了还打?”
高宠不说话,又扑上来。少女在一旁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呼延庚道:“我不想打,你拉住你弟弟。”
少女拉住高宠:“姐姐说错了,没有调戏我,是较量武艺。”
高宠松了手,仍旧忿忿的说:“和女人较量什么武艺。”
“你们姐弟俩的枪法耍得好啊,可是渤海郡王之后?”高怀德死后被追封渤海郡王。
少女正色行礼,一伸手介绍高宠:“高家家主,高宠。”她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真的是高宠啊,难怪在十四五岁,就这般厉害。呼延庚问:“敢问汴梁禁军都统制髙师旦,与小兄弟怎生称呼。”
“是某的从父。”
“果然是高家后人,你们的伯父为国捐躯,皇后颁下重赏,要抚恤高家后人,荫一男为牵牛都尉。”
“你是什么人。”高宠仍旧气鼓鼓的。
“吾是河北河东宣抚司走马承受,右军统制,呼延庚。”说完,呼延庚拿出令牌给高家姐弟看。
求月票、收藏、评论。今天书评区有读者反应本节太突兀了,做了些修改,作为主角放松时的性格体现来处理。演艺化的文风也作为“存心戏耍”来安排
第七节 马场
“哎呀,大郎,你闯祸了,殴打朝廷命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高家姐儿看这呼延庚额头上的乌青说。
呼延庚道:“没事,没事,纨绔子弟嘛,殴打朝廷命官常有的事。”
他这么一挤兑,高宠脸上挂不住了。高宠的确没把打两个小官儿当回事,但高家一向自诩家风甚严,若是因此被人当做纨绔,他可不乐意,于是他一抱拳:“高宠冒犯虎威,愿受军法。”
高宠这是小孩儿心性,你越是叫他纨绔,他越是要摆出将门虎子家教甚严的样子来。
呼延庚心里可高兴了,故意用手按住头上的乌青:“军法从事,回去自有军法参军拿你问罪。”
高家姐儿走到呼延庚身边,给他额头上呵了呵气,有用手给他揉了揉:“将军恕罪,舍弟闹时一时失手,伤了将军,高鹭给您赔罪了。”
她呵气如兰,小手清凉,呼延庚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故意板着脸说:“高宠,罚你军前效力,明日到沧州府衙报到。”
高宠正要回话,就听见一阵马打鸣的声音,庞山诺赶着跑散的几匹小马驹跟了过来。
“这位壮士,你帮我把马驹收拢,谢谢你了。”高鹭把套索还给庞山诺。
呼延庚问:“吾奉宣抚司令,接收沧州马场,你们知道马场在哪吗?”
“这些马驹都是沧州马场的。今日我带它们出来散散蹄子。”
四人赶着马驹往沧州马场去,见到沧州的管营和差拨,管营道:“河北各地送来的战马确有三千余匹,只是多有病损,马料也不足,为节省马料又杀掉了一些劣马。故而现在只有牡牝各一千匹。”
因为沧州马场是临时马场,故没有群牧司的人,只有个牢城营的管营带着一干人犯在管着。
“山诺,今日就将马场接收了吧。”
庞山诺领命。管营也非常乐意。沧州马场是因为河北西路战乱,各马监的军马避战才迁过来的,朝廷也没有为此拨下银钱来,他代管着马场,没有一文钱的好处,却担着好大的责任。他乐得将这责任交出去。
呼延庚又找管营要了纸笔,任命庞山诺为河北牧马监掌印太监。牧马监和都水监一样,都是普通的官衙名号,当时太监的称号还未流行起来,呼延庚这么做也不算逾越。
庞山诺道:“末将还需要一些帮手。尤其是牧马监的各类文书,还需尽快办理起来。”
“好办,明日派林茗来助你,由他担任秉笔太监。”
文字交割完毕,管营道:“今日天色不错,让差拨带着监司到马场和草料场点验一番。”
呼延庚道,我也去看看。他想先挑几匹好马,又一回头:“高宠你也随我去,给你挑一匹好马,往后随你上阵。”
于是高家姐弟都跟着去。
在马场看完了,天色已晚。差拨道:“上官是要先回城歇息吗?”
呼延庚问高宠:“今日可以在高家庄借宿吗?”
“哼!”
“那今天一天,把草料场也点验了,明天再回城。”
于是差拨带路,众人先到草料场附近的一个小酒店吃晚饭。
酒店店小二见到这帮客人,招呼得很热情,待呼延庚等人都在吃饭的时候,小儿对着柜台说:“大姐,我去草料场一趟。”
呼延庚看这小二出门去了,心中忽然一动:“沧州城外草料场啊。”他不由得想起史进说过的一件事情来,王进临死前,让史进找林冲学习河朔大枪,可史进到了汴梁,却没有找到林冲,后来汴梁围城日紧,呼延庚就把这事忘了。
但王进的遗言透露了一个信息,真有林冲这个人,而且枪法极好,现实中的梁山规模没那么大,而且宋江也不认识林冲,那林冲会不会还在沧州草料场呢?草料场边上的小酒店……这一切场景真是太符合了。
呼延庚漫不经心的问:“现在什么人管着草料场啊。”
“是一个配军两口子,带着一个丫鬟。”
高宠插嘴说:“这配军身板可好,臂长手大,一看就是好武艺。”
呼延庚心里有底了。
晚上在草料场看过,草料场的配军一直陪在旁边,等都看完了,呼延庚漫不经心的问一句:“节级,你贵姓。”
“贱名不敢有辱清听。”
呼延庚心想,这有九成就是了,不然哪会这么讲话。便道:“林教头,你知道么,高俅已经死了,高家都被人抄了,他的两个弟弟都做了配军。你大仇得报。”呼延庚没说高俅家是徐秉哲抄的。
听到这话,那配军惊骇不已,一来是对方点破了自己身份,他就是林冲,二来高俅家破人亡这消息也太过震撼。他愣了好一会,突然跪倒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待林冲情绪稳定一些,众人又交谈了一会,呼延庚请林冲出山。
林冲道:“我已经心灰意冷,就在这草场了此残生。”
呼延庚心说,不急,须得慢慢劝慰。他说:“林教头是我心中敬仰的英雄,今夜先到酒店痛饮一番如何。”林冲现在还只是一个配军,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于是答应了。”
待林冲去收拾准备出门,呼延庚对高鹭道:“今夜去不成你家了,明天和你弟弟一同随我出发吧。”
“我也去?”
“是啊,你一个女孩子,当然家主到哪你到哪。”
“走,大郎,我们走,不理这人了。”
高家姐弟走后,呼延庚与林冲到酒店落座,庞山诺在陪。呼延庚给林冲讲了靖康年间的战事,汴梁的一系列变动。
“我大宋差点就亡了啊。”林冲这样感叹了一句,看到呼延庚的神色,便道:“休得劝吾,吾意已决。”说完闷头喝酒。
呼延庚随口说起王进的事情:“这河朔大枪总得传下去吧。”
三人谈谈讲讲,最后林冲答应,让史进来找他,另外呼延庚挑选二十个年轻的军汉,一起来学这河朔大枪。
“那还要拿一份薪饷。”
“不要薪饷,一文钱也不要。”
呼延庚心想:“不着急。”
第二天,他带着高家姐弟回到沧州,立即把史进和林茗派到马场去,呼延庚道又嘱咐林茗,在马场的开销里,专开一份钱出来给林冲。又交代史进,对林冲执弟子礼,攻心为上。
中午的时候,张横来报:“末将已经打探过李俊、李立兄弟的下落,他们目下不在河间,而是去了河东。”
“他们去河东做什么。”
“说两河义军在威胜军附近集会。”
两河义军?呼延庚想起来了,从汴梁出发前,宣抚司是兵分四路,其中呼延庚、吴革、姚友仲是到了河北,而王彦是去河东。那王彦组建八字军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吧。
“李家兄弟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却不知。”
他们正说话间,突然有信使到来。王禀和杨惟忠带领大军到了河间,召集诸将到河间取齐。
呼延庚对张横道:“你去河东一趟,让两兄弟尽快回来,就说我要给义军发兵器衣甲,晚回来就没了。”
“遵命。还请将主写个手令,末将说话有个凭据。”
呼延庚在当天晚上到达河间,王禀、杨惟忠等人都借住在河北东路提刑司衙门。郭永和王禀在书房里接见呼延庚,郭永随意闲聊了几句,就找借口告退了。
呼延庚问:“节帅,此次和杨都统制总共带了多少兵马?”杨安抚指杨惟忠,他是高阳关路都统制。
“我和他各自统兵十万。”
“这么多?朝廷就不留一点预备队吗?这次怎么这么急?”
呼延庚粗粗一算,李纲带来十万南方的援兵,赵构带着十万河北兵南下,加上汴梁本身的守军,总兵力也不过三十多万。而南方的援军遣散了。
而经过汴梁保卫战之后,在汴梁宋军中存在强烈的厌战情绪,李纲带来的援军是南方人,多半思乡情切,愿意继续反攻河北的,倒是以赵构带来的援军中占多数。
王禀叹了一口气:“康王极力主战,启用了一批名臣,现在朝中一片‘迎回二帝’的声音。所以只要愿意动的军队,都到河北来了。”
“反攻好啊。”呼延庚心下也愿意反攻,他提起出发前张叔夜和王禀定下的方略,先在河北逐次推进,待金兵再次南下时,节节抵抗,以为疲兵,然后汴梁以生力军反攻,伺机在河北歼灭金兵主力,随后反攻。“现在怎么变了?”
“新任签枢密院事许翰,急言反攻河北,谁主张休整,谁就是怠于王事。”
喔。现在汴梁的两派变成了激进派和休整派,看来主张先休整的张叔夜情况不妙。果然,听见王禀说:
“张枢密主张休整,被斥为主和,何少宰、孙中书、黄右丞、李中丞、许签事等人几乎一日一参,连李相公都抵挡不住,只能让宣抚司加紧进兵。”
呼延庚知道这几人是孙傅、黄潜善、李回、许翰。等等,何少宰是谁?
“就是以前的宰相何栗。”
他怎么又蹦出来了?
王禀解释了一下:现在主战派最吃香,而何少宰以前就主战,所以一干投机的文臣又聚集到何栗门下,把他推上了少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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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激进
呼延庚简直无语了,何栗、李回这些人都能起死回生,又回到权力中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突然心中一动,发现高官中漏了一个人,问:“宗左丞就什么都没说吗?”宗泽是个主战派,但是他在另一个时空有方法有规划,应该不会这么性急。
“宗左丞主张修缮沿河防务,同时巩固河北各个州县,暂时不要越过赵州、冀州一线,被御史弹劾,暂时闭门思过。”
对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激进,他也能猜到一二。
何栗为了表明自己一向主战,挽回自己的政治生命,自然怎么激进怎么来。
孙傅是赵谌的老师,藉此当上高官,其实没什么战略能力,哪边声音大他就附和谁。
黄潜善是赵构的走狗,赵构要打起“迎回二帝”的旗号,黄潜善自然卖力。
李回,他跟张叔夜已经结了仇,张叔夜要先休整,在河北布防,他就自然和张叔夜拧着来。
许翰?他也许这几个人里面唯一真心希望尽快反攻的,品德上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在军事上就是个白痴啊。
靖康元年,种师中率领五万主力军救援太原,就主帅的能力,军队的质量而言,这是唯一一次真正为太原解围,进而扭转宋金战争局面的机会。
许翰当时在千里之外,就就贸然下令,河北河东两军于同一天从各自的所在地出发,约期半个月后,在太原会师,与金军进行决战,实现解围。这道纯凭主观臆断发出的命令是脱离实际的。
在种师道、李纲两人都受到排斥,被挤出政府的情况下,同知枢密院事许翰是当权大臣中唯一的主战派,在一段时期中,分兵河东、河北,力图救援太原的一切军事布置都由他负责主持。
在这样一个关键性的重要战役中,他竟出之以急躁的情绪,下达了这样一道毫无军事常识的命令。
种师中十分震惊。他接到命令后,立刻派参谋官黄友入京,赍去一封他亲笔写的回禀,备述按照不同的战略任务,他与姚古一军同时出发不妥之处,要求把本军的出发期限展缓七天。乘金帅注意力集中在姚古一军之机,他的一军才能达到出其不意,袭取心腹之地的突击任务。
尽管回禀的措词十分婉转,许翰还是认为它触犯了上级,有损他个人威严。
他接见黄友时态度傲慢,回答的尽是一派官话。根本没有给黄友发言申辩的机会。
在这有关军国命运的重大问题上,种师中未便缄默自安,不得已,再次上书申请展缓出发之期。
枢密院以六百里加急传递的文书,断然予以驳斥,回文中并有“种师中逗留玩敌,意图何为?”“必解太原之围以赎罪,否则自蹈法网,罪责难逃”等十分严峻的话。
一向从容不迫,按部就班行事的种师中拆读文书后,也气得胡子发抖,叹息道:“逗留乃兵法之大戮。俺种某结发从军,至今四十余年,兢兢业业,未尝一日撄法。不意垂老暮年,还有此事。某岂肯爱一死以负国,只怕死了也无补于国事耳!”
种师中的大军就在这种被迫的情况下,没有做好必要的准备,却带着灰溜溜的情绪,匆忙开拔。然后在榆次全军覆没。
这个许翰!上次赶着种师中去死,现在赶着王禀去死。
看到呼延庚的神色,王禀宽慰他道:“局面也不像小种节度相公那么差,毕竟以十万人取真定,赵州、冀州都是友军,也没有太大风险。”
“可杨安抚往雄州呢?”
“这就是非你我所能干预的了,庶康,你在河间,为杨安抚看好后路吧。”
第二天,王禀,杨惟忠一同聚将。站在左侧的都是王禀麾下,呼延庚的任务虽是在河间为两军看好后路,但他出身王禀麾下,也站在左侧,和吴革、姚友仲、呼延通等人站在一起。
呼延庚的正对面也是一干将领,待王禀、杨惟忠、郭永分别训完了话,郭永安排摆上酒宴,武将们互相敬酒。
呼延庚看这面前碗里的大肥肉,实在有点吃不下去,正发愣间,一条大汉站在自己面前:“呼并州,久仰了。”
呼延庚赶紧回礼,两人用海碗喝了三碗,呼延庚请教对方姓名。
“末将韩世忠。”
啊!没想到名将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蹦到了自己面前,他赶紧抬头四望,看有没有一个大小眼将军,随即想到:岳飞现在应该是跟着王彦吧。不由得暗自苦笑。
“将军笑甚?”韩世忠问。
“见到西军故人,洒家好高兴啊,不如今晚我们抵足而眠?”
“今晚洒家不睡觉,就要上战场了,今晚好好赌上几手,赚点好运气。”
“那要是万一,运气不好怎么办?”呼延庚忍不住问。
“那就把坏运气都输出去了嘛,只剩下好运气。将军不若也来玩两手?”
“好,你在哪个营房,晚上我自去寻你。”
吃完饭,出了提刑司衙门,张横迎上来:“将主,马防使在此候你。”
“啊?哪个马防使?”呼延庚一愣,自己不认识姓马的防御使啊,但他立即就反应过来,马扩呀。
他跟着张横见到马扩,刚才在提刑司已经见过了,不过马扩风尘仆仆,十分的不惹眼,呼延庚没注意到他。
马扩遇到了难题,在郭永那里又碰了壁。正巧张横在联络义军,遇到了马扩,马扩便来找呼延庚试试。呼延庚这一年来名声甚响。
“吾专为义军招安之事来也。”
“义军招安?防使可说与郭天官。”
“吾已经说过了,郭天官不允。”马扩说了和郭永的对话。“郭天官说:乱民盘踞西山不去,为祸百姓,此乃路人皆知之事。待稍事空闲,定要入山剿灭。”
“吾说:义军多年反辽、反金,多立功劳于燕山涞水之间,拯救斯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有功于百姓,何负于国家?郭天官大怒,将某赶了出来。”
呼延庚不由得叹了口气,郭永这种正统士大夫,与义军是根深蒂固的阶级矛盾,不是马扩或者自己几句话能够说服的。
“防使要吾如何做?”
马扩提出义军的三个条件来:义军全部编入河北的地方部队,取得正式番号;划给一部分防区。按月支付粮饷军需。
呼延庚心想,这三个条件,就我一个小小的走马承受,一条也做不到。不过,两河义军,还是要和他们见见。于是他说:“能否让洒家见见义军首领。”
马扩大喜,呼延庚不说乱民,而称义军,态度上就大不一样,“五日后,两河义军将在西山和尚洞大会。”
“好,防使且为洒家留下一名向导,洒家必到。”
马扩又说起一事:“几个月前,吾在金兵营中救下了郓王,不过郓王病重,无法送回汴梁去,此次某把他送到河间来了,还请并州多多照料。”
给我送了这么大个累赘?呼延庚问:“为何不交给郭天官呢?或者真定附近的冀州、赵州也行呀。”
“郓王总怕有人害他,说什么‘夺嫡之事,最是阴险,我无夺嫡之心,但身为亲王,怀璧其罪’。”
“那他就放心我吗?”
“郓王听说了汴梁的一些变动,说有些话,太后的心腹肯定愿意听。”
原来自己被认作是太后的心腹,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
“那好吧,洒家安排军汉,将郓王送到河间去。”
晚上,呼延庚去了韩世忠营中,输掉了整整五千文“坏运气”,和大家打得火热。大伙儿一边搏戏,一面喝酒聊天,很快熟络起来。
韩世忠面前堆了一堆铜钱,怕不是有上万文,还有女人的首饰,花布等等别人抵押在他这里的东西。
呼延庚问:“韩统领的运气一向这么好吗?”
边上有人答道:“我们韩军头,运气那是没得说,就说白河沟吧,别人都败了,唯独韩军头立下了功劳。”
呼延庚虽然知道这件事,但还是故意向边上这名叫做苏格的准备将询问。
苏格就大肆宣扬起来。
听完苏格的介绍,呼延庚道“好汉子,韩大哥,咱们兄弟再喝一杯。”
众人尽欢而散。
六月二十五日,呼延庚一行五人到达真定外的西山。
马扩带来的向导给了每人一条红巾,让他们系在头上或者胸前。
“红巾贼寇?将主,咱们不要系。”邱穆陵仲廉道。
呼延庚是在见到这名向导之后,才知道宋朝也有红巾,元末的红巾不过是效仿宋朝的红巾而已。
“两河失守,初,(义军)活跃于泽潞太行山一带,所在结为红巾,出攻城邑,皆用建炎年号……心协力齐,奋不顾死,故多取胜。后扩至中条山、河北、泰山。……其势犹盛,红巾大部转战于河北、陕西。”(熊克《中兴小记》)
“仲廉,不要乱说。”呼延庚将红巾接过来,像系红领巾一样系好。
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见状,也只得接过红巾,围在颈间。张横见他们四人都带上红巾,不由得兴奋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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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红巾
众人一面往山上走,一面听向导介绍此次会盟的情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一次和尚洞会盟,比前年那一次来的人还要多,不仅太行山的各路豪杰到了,太岳,吕梁山,中条山,还有河北的各路英雄都到了,最远的有从燕山和蓟门来的海上豪杰。”
这个向导,本是“石关羽”的麾下,“石关羽本是石真定地界弓箭社的头领,弓箭社吃官府解散了,他一怒之下,就上胭脂岭与官府作对。如今已聚拢了几千人马,与这里形成犄角之势,赵大哥对他好生敬重。”
“河东有个石敢当,与石关羽并称两河双石,本来有些芥蒂,但石关羽为救二帝战死,石敢当敬佩他,认石关羽做了本家大哥。河东方面,还有位李臣大哥,是位顶天立地的豪杰。去年榆次之战,小种相公中伏,是李臣大哥拼了性命,将吴革将军接应出去。”
这向导把他知道的两河群雄夸了个遍,呼延庚大致清楚了,此次聚会,基本上就是河北河东各家山寨,被金兵打散的弓箭社,忠义社,忠勇社等等,以抗金的名义聚集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捡到宝了,两河义军在鼎盛时期,有十余万人。
他跟着向导到了和尚洞,各路义军的头领已经到了不少。马扩看到呼延庚进来,赶紧带了一位头领过来介绍说:“这是我结义大哥赵邦杰,这位是……”
呼延庚自报家门:“河间虎岩。”
赵邦杰以为他是河北哪个寨子的头领,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就去招呼别人。
马扩略带歉意,想解释几句,呼延庚道:“挺好,我先在一旁看看。”
待马扩走开了,张横带了四个人来到呼延庚面前,张横道:“这是将主。”
四人正要下拜,呼延庚摆手阻止:“我未露身份,大家平常讲话就好。”
这四人抱拳,轻声自报家门,原来是李俊、李立、童威、童猛。这四人既是盐枭,又是河盗,还是渔霸。
呼延庚对四人愿意投奔自己表示欢迎,一切等回了河间,再与四人详谈,大致就是让这四人组织打渔和晒盐的事情。
“一切听将主吩咐。”
头领们慢慢来齐了,洞里有一块大石头,赵杰、李臣——自石关羽、石敢当、韦寿铨相继牺牲以后,赵杰和李臣就成为两河红巾军的领袖——他们两人先后在石头上开腔,无外乎两河山寨守望相助,共抗金兵。
随即,赵杰将马扩拉上石头来:“我这兄弟,位居朝廷的防御使,连金贼也敬佩他的勇猛,众头领听听我这兄弟如何说。”
马扩谦虚了几句:“各家寨布置得法,战守皆宜,足可与敌寇周旋一时,两河统计,更不知有多少山寨。异日金兵南下,即使各城尽失,我义军以山寨、水寨为立足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如得官军协力同心,前后出击,共犄金寇之角,天下事不足忧矣!”
当下有头领在下面叫道:“要官军与我义军同心协力,共御金寇,却是谈何容易?马防使,你带去的招安三条,官军可有回复。”
马扩搪塞不能语,偷眼望向呼延庚。呼延庚大声道:“赵头领,李头领,呼延庚有话说。”
听到胡延庚这个名字,众头领炸了锅。
“呼延庚?就是从太原十万军中救走王节帅的呼延庚?”
“是在井陉救下一万民壮的呼延庚?”
“是在绛州截下三百万贯岁计的呼延庚,三百万贯啊。那是多少钱呀。”
“是在盘秀山谷和金兵大战的呼延庚?我们山寨后来去捡了不少盔甲兵器。”
“是在孟州渡过十万百姓的呼延庚?”
“是汴梁救驾的呼延庚?快说,皇后赏你的金扁担有多长?”
呼延庚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如此响亮,他不由得说:“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他的话被人打断,赵杰走到他面前,俯身下拜:“不识将军虎威,多有冒犯。”随即赵杰请呼延庚站到岩石上。
呼延庚实话实说,义军提出的招安三条,他一条也实现不了。众头领一片嗟叹,有人问:“呼延将军,那你来此作甚?”
“我来和大家约定,同心协力,共抗金贼。”
“没粮食,没防地,没兵器,说什么同心协力?”
“我手头有一些钱粮兵器,虽然不能供应所有山寨,但可以定个章程出来,和大家公平分配。”
“好,粮食兵甲,公平分配。”赵杰当场答应。
“各路山寨,要统一指挥,听宣抚司的号令。”
“前年童贯那个阉鸟来招安,就说要听宣抚司号令,我们不管什么鸟宣抚,我们吃你呼延将军的粮食,就听你号令便了。”李臣大叫。
“不管谁的号令,总归有个名义才行。”呼延庚道,“不若就以红巾为号,我以都督红巾中军事的名义,号令所有红巾,各个山寨,也以红巾的名义领粮食。”
“好。”众人一致赞成,这等于红巾的名义得到了官方的承认,在他们看来,呼延庚就是官。
“只是系条红巾便可领粮食,这来去也太容易,我前次在河东,见都统制王彦招募义民,以刻‘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为号,我们不如也这样做。”赵杰说道。
“好,我们就刻七个字,刻在耳后。我呼延家的传统,就是刻誓言于耳后,以示牢记不忘。”
宋初的呼延赞在几个儿子耳朵后外刺字曰:“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刻哪七个字呢?请都督示下。”
“可以自己想,表明志向就可以,不如我带头来吧。”
山寨里有纹身好手,走上前来,问:“都督愿刻哪七个字?”
呼延庚想了想,说:“八千里路云和月。”他看到边上的人都不明就里,知道这句话含义太深,众人没听懂,于是改口说:“壮志饥餐胡虏肉。”
“好。”彩声大起。
给胡延庚纹完了,普六茹伯盛站出来说,“我第二个,和将主的意思一样,就纹‘誓扫匈奴不顾身’。”
邱穆陵仲廉大咳几声,普六茹伯盛会意,看了看呼延庚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改口说:“誓扫胡尘不顾身。”
歩鹿孤乐平第三个,他问普六茹伯盛:“你为什么不直接用将主经常念叨的下一句呢?你不用,我用了,‘笑谈渴饮匈奴血’。”
众人鼓掌喝彩,只有邱穆陵仲廉拼命咳嗽,歩鹿孤乐平不理他。
最后轮到邱穆陵仲廉,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还是用自家家训吧,‘诸葛一生唯谨慎’。”
看到呼延庚和他带来的伴当都这么干脆,赵杰和李臣也认同了呼延庚的指挥权,为了表示坚定地执行这个方针,赵杰当场表示改名为赵邦杰,李臣也自动提出在姓名中间加上一个宋宇。赵邦之杰,宋朝之臣,以示他们听从朝廷号令抗金的决心。
呼延庚道:“蒙各位头领推戴,我做了这个都督,请各位头领留下录花名册,以后也好按名册分发粮食。”
众人都道好。赵邦杰道:“河东群雄远来是客,河东的先来。”
最先站出来的居然是呼延庚的西军老乡,李精忠,本是西军枪棒教头,在一救太原时失散,后来在吕梁山落草。
接着是一个府州军的溃兵,阳继忠,原为府州军一名下级骑兵军官,善使一杆大枪,随折可求救援太原失败,不得已落草雁北山区,与一班溃兵靠抢土匪维生。
楚中流,武学世家出身,家传各路散手和器械,本来指望一身武艺混个武将当当,然而武将更需要的是马上武艺,编为陷阵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在南关之战中,不幸碰上金国铁浮屠,宋军惨败,被金国骑兵俘虏,沦为奴隶,后逃跑上太岳落草。
呼延庚心想,原来都是西军故人。
这时站过来一条大汉:“敢问都督,收不收燕人。”
“燕人?你是燕地汉人?”
“我叫铁达。”他是燕云本地大族支系子弟,金人大举攻辽时被征入辽军,对南下的金人北上的宋军都有作战的经历,辽国崩溃后 氏族元气大伤家人四散,又被强征入金军南侵 原本仇恨金人又不堪侮辱,在谋杀了女真仇人后,在蓟门一带流浪。
“我也是燕地汉人。” 郑伟,幽州富户之子,曾参加郭药师的“怨军”。因家人被女真掳走而对其非常痛恨,在郭药师降金时鼓动所部南逃,几经辗转后在燕山落草。
“当然要燕人。”呼延庚高兴的大叫,他占据河间,正想北上蓟门,“只要带上红巾,都是我呼延庚的自己人。”
呼延庚回到沧州,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务,就打马南下。招抚流民的这个名义,他必须拿到手。但如果用公文的方式向宣抚司请示,一来张叔夜、张所等人肯定还要上报宰执,耗费时间,二来“纵容贼寇”最容易成为政敌攻击的弱点,连郭永这样实干的官员都无法接受红巾,更不用说现在盯着张叔夜等他犯错的黄潜善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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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复耕
他私离沧州当然也有可能被弹劾成“擅离防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这种事枢密院补个手续就好,虱子多了不痒。
呼延庚回到汴梁城之后,没有回张崇家,而是直接去了枢密院。
“张相公,末将请招抚两河红巾。”
张叔夜听到这话,便请河北招抚使张所一同来商议。
张所听完呼延庚介绍两河红巾的情况,大喜:“此吾所欲也。”
张叔夜面露愁容:“前日王彦率七千人马,北出太行,说有当地豪杰数十万来投。我请宰执们拨付钱粮,以为犒军,却受到少宰何栗的斥责。”
“钱粮再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可以屯田。”呼延庚道,“末将现在需要招抚的一个名义。”
张所道:“我身为招抚使,给你这个名义不是问题,难在宰执一关,唉,这还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原来呼延庚借口没有门下省给事中的“书读”而打死了王时雍,现在三省犹重程序,诏书和宰执的手谕,不在三省走个来回,根本发不出去。而现在三省五相,至少有三个都和张叔夜过不去。
“末将只想问:王节帅和杨安抚的两军,粮草是在河间府统一调拨吗?”
张所闻弦歌而知雅意:“你要挪用粮草给贼寇?此事断断不行。”
张叔夜道:“庶康,你想法是好的,不过区区贼寇,断难成事,宋江如此威势,老夫之用一千厢军,便平了他,何况如狼似虎的金人呢?”
张叔夜现在一方面看不起义军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不愿“招抚贼寇”给自己惹麻烦,这就比较难办了。
呼延庚从枢密院出来,稍感沮丧,他回到张崇家,问张崇的意见。
张崇奇怪的说:“庶康,你是国朝勋贵,为何将区区贼寇看得如此之重。眼下张枢密收到小人攻击,你不要给他添麻烦。”张崇也不愿意帮忙,“既然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婵妹。”
呼延庚呆在屋子里,取来一张纸,横着写上:李纲、何栗、孙傅、宗泽、黄潜善、张叔夜、许翰、张所,这些对两河战局和招抚义军有决策权的人的名字。
竖的方向写上:保扶赵谌、扶植赵构、恢复河北、安抚流亡、打击政敌、兼并土地、获取财富等各位宰执可能的利益。
呼延庚开始做穿越前最擅长做的事情:利益分析。经过这一番分析,呼延庚发觉,与其单纯的招抚义军,不如打出河北复田的口号,争取河北世家的支持。
北宋在土地政策上,采取了与以往不同的态度,即采取“不抑兼并”和“田制不立”的政策,纵容地主兼并农民的土地。到北宋中期,更达到了“势官富姓,占田无限,兼并伪冒,习以成俗” (《宋史??食货志》)。北宋政府控制的纳税土地日益减少,纳税土地仅占全国耕地面积的十分之三左右,大部分耕地都被官僚、豪绅、吏胥及寺观地主所占有。
河北是北宋时期土地兼并极其严重的地区,呼延庚在沧州与柴进的交涉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金兵的到来恰恰打破了河北大族对土地的控制,而且这些大地主多半都逃到了汴梁或者洛阳。即使他们现在仍在名义上保留着对这些土地的控制也没什么用,因为佃户全跑光了,今年肯定没有收成。
如果这些河北大族要让自己的土地复耕,最简单的作法就是招抚流民,但招抚流民这种事情,非得有朝廷的名义不可。而只要拿到了招抚流民,复耕土地的名义,在具体执行的时候,就看呼延庚的操作了。
呼延庚想通了这一层,不由得高兴得手舞足蹈,哗啦!打翻了手边的一个碗,原来是张婵给他准备的宵夜。
张婵和黛绢闻声进来收拾,呼延庚把刚才写的纸在汤汁里浸透了,这张纸上直接写着赵谌赵构的名字,可不能让人看见。
事不宜迟,他马上更衣去张所家。
张所没有计较呼延庚的失礼,直接问他:“可有良策。”
“请河北世家大族上书,请朝廷组织河北田土复耕。”
“如何办来?”
呼延庚解释,其实是河北招抚司成为总承包方,或者总佃农,将河北的土地承揽下来,招抚流民复耕。
“收成如何分配?”
“分三类,朝廷的税,也就是流民本身的消耗,世家大族的收益。”呼延庚总结说,“交够朝廷的,留足流民的,剩下的都是河北大族的。”
张所思量了一会,似乎这个方案,在汴梁和洛阳的大族确实能够接受。现在河北闹兵灾,他们肯定是没有收成,在河北招抚流民,给这些大族上缴三分之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总比完全什么都没有好。
“庶康,这个想法好,我明日便与张枢密商议。”
“招抚,不能等到明天,要只争朝夕。”
“好一个只争朝夕,待吾更衣,我们马上去见张枢密和李相公。”
呼延庚从李纲家中出来的时候,他怀中揣着李纲亲手写的奏折,待朱凤琏同意了这道奏,就会让中书舍人制词和书读,李纲和宗泽两位宰执副署,门下省书行,最后交到张叔夜手上由宣抚司执行。
现在的中书舍人是太后的联宗朱胜非,张所有位学生在门下省任兵科给事中,所以只要朱凤琏点了头,这道“河北复耕”的诏书就出来了。
呼延庚打马跑在凌晨四更天的汴梁,这一套操作的核心,就是连夜把所有的流程都走完,在何栗、黄潜流、李回等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圣旨已经到了宣抚司,然后具体操作,就由着呼延庚了。
呼延庚到了宣德门,主管宫中宿卫的还是徐宁,他安排呼延庚在睿思殿等候。过了好久,朱凤琏才睡眼惺忪的来了,头发也没好好梳,简单的扎在一起,也没用纱巾遮面,路过呼延庚身边时象征性的用手挡了挡,随即走道屏风后。
“半夜来找哀家,什么事?”她已经是太后了,自称哀家。
呼延庚把河北复耕的事情说了。
朱凤琏没太听明白:“种田的事情,明日白天让相公们照常办理不就结了?非要大半夜的喊哀家起来。”她打了个哈欠。
“圣人,这件事很重要,而黄潜善、李回等人一定会作梗,所以要在他们知道之前把事情办完。”
“好吧,你说重要,那就准了。”朱凤琏突然大叫,“童穆!”
童穆从殿外推门进来。
“去请朱中书,让他入宫草诏。”
呼延庚补充:“请朱相公不要带仪仗,轻车简从,尽快入宫。”
朱凤琏道:“都听呼延将军的,童穆,你快去。”
童穆离开了,现在殿外附近也没什么人了。
“庶康,你到前面来。”
呼延庚走上几步。
“和哀家说说你在河北的情形。”
呼延庚也没什么准备,想到哪说到哪,将收复河间的过程,自己对河北官员的观感,都说了。
“这郭永倒是个干才。”朱凤琏随口点评,“你好像对朝廷出二十万大军,进攻真定、雄州不以为然。”
“是。”
“为什么呢?”
“一来,汴梁苦战之后,未得休整,军汉都不乐战。二来,河北残破,现在收复河北,就要把河北几百万生民都负担起来。三来,签枢密院事许翰不通军事。”
“他还是李相公推荐的呢,说他颇有风骨。”
“风骨是风骨,打仗是打仗。末将一点风骨都没有,朝廷却要靠洒家打仗。”
朱凤琏咯咯咯直笑:“谁说你没有风骨,你做的事情,哪一件事是不需要风骨的。”
呼延庚感觉不大对,现在河北战事,关系到二十多万宋军,几百万百姓的身死,朱凤琏好像觉得和自己聊天比较重要。
他试图把话题引到正题上:“圣人,河北乏粮,复耕之事才最重要。”
“好了,我依你便是。这些军国大政,哀家可管不来,都交给相公们,相公们怎么说怎么好。”
呼延庚听到这话,心想这样也不错。
朱凤琏说:“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我都依你。”
呼延庚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接口。听到门外童穆叫道:“太后,朱相公来了。”
朱胜非进来,看了一眼呼延庚,对这屏风施礼。
朱凤琏请自己的这位本家草诏。
朱胜非一目十行,将李纲的奏折读了一遍,大声说:“臣不敢奉召。”
“为何呀?”
“招抚流亡,引以军屯,这是曹孟德、宇文泰之举,长此以往,吾恐河北不复朝廷所有。”
“地契还是归属各个地主,只是引流民代耕,招抚司收取些粮食充作军用。”
“招抚使张所,清正刚直,本可信任,但河北现在大军云集,万一有武夫倡乱,有兵、有粮、有土地,必有不忍言之事。”
呼延庚心想:“搞了半天,还是防备武臣。”
朱胜非这防备武臣的心态,本是宋朝文人痼疾,但放在呼延庚身上却是误打误撞,说中了他的心思。
呼延庚不得不辩解几句,以求尽快拿到招抚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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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奖惩
呼延庚辩解道:“招抚之事有招抚使,征粮之事有转运司,用粮之事有常平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胜非道:“此事须宰执共议。”
朱凤琏道:“李相公、宗左丞、张枢密都知晓此事,据说还得到了河北元老重臣的支持。”
说到河北元老重臣,朱胜非不再反对,他可犯不着挡了河北大族的财路。
而眼前这个呼延庚,虽然深更半夜出入宫禁,手上又有兵马,的确有做藩镇的潜质,但是毕竟官位还低,手上兵力还少,要制衡起来很容易。而且他有拥立之功,是太后近臣,和自己算是一边的。
朱胜非提出所有招抚、复田、征粮事的文书,都要有招抚司、转运司和当地州府主官的印章,方可生效。
“此事易尔,朱卿家可推荐人选专司勘合文书印章,今日先尽快颁下诏书。”
不管怎么说,朱凤琏让朱胜非担任中书舍人的原因,都是希望提拔一个听话的本家,帮助自己和赵谌坐稳江山,朱胜非是个聪明人,而不是什么“诤臣”,见到朱凤琏已经有了决定,就不再坚持反对。他笔走龙蛇,写好了诏书,并用了中书舍人印。
呼延庚一息都不曾耽搁,立刻陪着童穆将诏书送到都堂,李纲和宗泽已经等在那里,他们俩画押用印后,童穆又将诏书送到门下省,张所带着学生也等在那里。
直到朱凤琏最后用印,官员们还未开始点卯。
呼延庚从童穆手中接过诏书,飞一般跑到枢密院,张叔夜和张所都在枢密院等着,根据这道诏书,宣抚使张叔夜写下手谕,任命呼延庚为“河北东路招抚判官”,受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得辖制。但在张所不反对的时候,代行招抚使的职责。立刻安排有司给呼延庚刻“招抚判官”的印章。
呼延庚终于拿到了招抚流民的名义。拿着这张纸和印章,在河间路天高枢密远的地方,想怎么玩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他兴高采烈的回到张崇家中,对张婵道:“娘子,和黛绢收拾行装,明日就随我回沧州。”
张婵夫唱妇随,便收拾行装。呼延庚去向张崇辞行。
张崇有些担忧:“金贼多半会再次南下,婵妹在汴梁是否安稳些?”
“若是小弟在河间守不住,汴梁也不会安稳。小弟是武人,定能护得婵妹安全。”
毕竟张婵已经出嫁了,妻子安顿在哪里是呼延庚夫妻自家事,张崇不再劝。
到了未的时候,朱凤琏又将呼延庚传到睿思殿。
“听说让你拿到了招抚河北的名义,黄潜善急得说话都结巴了。”
“黄潜善要捣乱吗?”呼延庚最关心结果。
“宗左丞驳斥了他,这黄潜善最是讨厌,三天两头上书,说李相公张枢密的不是,宗汝霖也是康王带来的,怎就一心将心思放在收复河北疆土上呢?”
朱凤琏口风一转:“不过哀家今天才听明白,河北流民都是贼寇吗?”
“这是谁说的混账话,岂有把子民当贼寇的道理。”
“自然是那条黄鳝鱼。宗左丞也是这般质问他。”
其实朱凤琏还没弄清楚,黄潜善和宗泽争论的是要不要招抚两河的义军。
宗泽当时说的是:“自从敌人围困京城,忠义之士因愤怒争先揭竿而起,广东、广西、湖北、湖南、福建、江、淮,跨越几千里,纷纷发兵勤王。当时的大臣没有远见大略,没能加以安抚而运用,使他们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这不是勤王之人的罪过,而是大臣一时处理不当所致。现在河东、河西不附从敌国而保据山砦者,不知其数;各处有节操,有义气的士大夫,自愿黥面而争先救驾者,又不知其数。招抚河北复耕的诏书一下,忠义之士定然赢粮而景从。”
呼延庚听完朱凤琏的转述,心想:“宗泽的确厉害,这道诏书都没说招抚义军的事情,但宗泽已经看出它的作用出来了。”
朱凤琏还在继续骂黄潜善:“迟早把这条鳝鱼发配岭南。”
呼延庚要回沧州去,就此向朱凤琏辞行。朱凤琏道:“这么快就走?”她顿了一顿,“那过一个时辰你入宫一趟,哀家要你帮个忙,再给你一个小奖赏。”
呼延庚不明就里,到时再去睿思殿。朱凤琏对他说:“庶康,此去河北,你还要带着两个人,童穆,去带他们进来。”
童穆带进来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穿着华服,头上的帽子垂下黑纱来遮住面容。另一个女子穿着黑衣,如同一个罪酋,但容貌非常美丽,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风姿,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身。呼延庚看见她不禁一呆。
“呼延将军。”朱凤琏很正式的称呼呼延庚,“这是郓王妃,舍妹朱氏。”那个华服女子听到这话,对呼延庚微微一礼。
“既然老天保佑,郓王有幸逃脱,只是身体微恙,行动不得,在河间安养,你送舍妹去与他相见。”
呼延庚心想,这就是去见最后一面吧,这朱王妃还真是夫妻情深。
“另一个,”朱凤琏转换了口气,“是罪臣王宗濋的妹妹,以前的王贵妃。”那黑衣女子闻言赶紧跪下来。朱凤琏继续说:“你将她送到金贼那里去,让她兄妹相见。”
“末将遵命。”原来是王国舅的妹妹啊,史载她初为御侍,明艳冠内庭,且多才艺。由美人、婕妤进贵妃。有盛宠。
“童穆,你带他们出去,哀家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呼延将军。”
童穆带着二女出去后,呼延庚先开口问:“郓王在河间,请朱王妃跟随大军一同去去岂不安稳些?”
朱凤琏道:“我与舍妹,情深意重,我只信你,别人我放心不得,庶康,你一定要保她平安。”她顿了顿,轻声说:“庶康你到屏风边上来,将耳朵伸过来。哀家有几句话嘱咐你。”
呼延庚闻言一愣,但还是照做了。
此时睿思殿中之后朱凤琏和呼延庚两个人,朱凤琏站起身,凑到呼延庚的耳边,轻声说:“至于王氏那个贱婢,你带去要挟王宗濋反正。”
她说话时吹动纱巾,弄得呼延庚耳朵痒痒的,这是天下至尊的摄政太后在他耳边说话呀。而且朱凤琏是那么雍容华贵。
“王宗濋做了叛贼,也不能让她妹子好受了,这贱婢只知狐媚惑主,平日在宫中,我也忍她不得。”女人宫斗起来真是记仇,朱凤琏这是借公事报私怨。
她口气如兰,呵得呼延庚心里痒痒的,他想起刚才惊鸿一瞥。
“这贱婢有狐媚之术,你带在身边,也算本宫给你的赏赐。你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朱凤琏平日雍容华贵,但这几句话说来,却是十分的怨毒。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呼延庚觉得心中火热。
“听到了吗?”
“听到了。”
“不过她毕竟是贵妃,也不能折了皇家的脸面,折辱她时,只许你自己动手,不许走漏消息。”
“是。”
朱凤琏坐了回去:“庶康,哀家不忘麒麟阁之约,愿你也勿忘,退下吧。”
呼延庚落荒而逃,女人吃起醋来真是没完没了,他可不准备掺合进去,这可是赵桓的妃子,万一金人篡改历史把赵桓放回来了呢?他决定只是把王贵妃带在军中,有机会和王宗濋做交易。
第二天,呼延庚带着一百来军士,搭乘两艘大船,出广济河而入黄河,直向沧州而去。
行船三日,眼看到了河间境内,左岸是河间府,右岸是沧州府,看到河面上有成队的渔船在打渔。
有一艘挂着号旗的渔船,见到呼延庚的官船,就过来盘问。
呼延庚亮明身份,渔船上打头的正是童猛,他便跳上呼延庚的坐船来,向呼延庚报告近日的一些情状。
李俊等人跟着呼延庚回到沧州,便开始招揽渔民,一面用现有的船只在黄河打渔,另一面打造海船,准备出海。
呼延庚下了船,先安排人送朱王妃去与郓王相见,随后到沧州府衙,让家属自去安顿,自己召集诸将议事。
邱穆陵仲廉先大体上汇报了军队的状况,而行知州张彦橘则禀报了沧州境内的恢复情况。
沧州被金兵祸害得不多,周围逃难的人也没有多少,像柴进这样的豪强所受损失也不大。
若是张彦橘想做一个太平知州倒是容易,按照鱼鳞册上的田地数字让小吏去征税,有时间就和土豪吟诗作对吃吃喝喝。先现在恰恰做不了太平知州。
“柴进等豪绅不配合,夏税先按往常的惯例收取,把精力放在打渔上。”呼延庚把目光转向李俊,“每月百万斤渔获,什么时间可以做到?”
“如果造船顺利,下个月便可出海打渔,大海鱼产丰富,百万斤区区事也。”
这时,张横上前一步:“末将想举荐一个人,最善造船。”
“什么人啊?”
“此人是真州人士,最善造船驾船,十来岁时便为官府征发,打造运送花石纲的船只,因人生得英俊,被监工调戏,此人便杀了监工,投奔绿林,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吧。”
“此人叫什么名字?”
“孟康,人称玉幡杆。”
啊!呼延庚心想,施耐庵在写《水浒传》的时候,一定已经找到了一本张横的传记,然后把传记里的人物全写了,这样梁山里的水军张横全认识。
“好,速速将他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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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南山贼
在厘清了沧州的状况之后,呼延庚取出一支令箭:“普六茹伯盛听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末将在。”听到将令,普六茹伯盛迈步而出。
“以你为河北河东宣抚司义民搜捡使,沿河东河北各州县联络义民,点验人口兵器。”
呼延庚将自己的“并州刺史”的印信交给普六茹伯盛:“河北河东的红巾,都知道我并州刺史的名号,凡事招抚红巾事,你持此印,可代我便宜行事。”
“遵令。”
回到州衙后堂,张婵已经把居室收拾好了。因为呼延庚让整个幕府——包括赵伯臻、张彦橘、邱穆陵仲廉等人——都住在州衙,故而她和张婵黛绢,也只占了一间居室,一间书房而已。
让张婵有点郁闷的是,王贵妃也占了一间房子:“她不是罪人吗?该和奴婢住在一起。”
“咱们现在有奴婢吗?黛绢算是吗?黛绢不是和咱们住一块吗?你想让王贵妃也住过来?”
“哼,不理你。”
第二天一早,快马传令,杨惟忠命令呼延庚押送粮草到雄州归义县。
看来战事比较顺利,押粮到归义县,说明归义县已经成为杨惟忠的后方,雄州原先分作两部,宋辽各占一部,宋朝占领的叫归信县。在金灭辽后一个较短的时间,金国将雄州的辽国部分交给了宋朝,宋朝取名归义县。现在杨惟忠让送粮到归义县,说明已经越过了白沟河,恢复了雄州全境。
本来这种事,呼延庚派一个将领去就行了,但他另有打算。他让邱穆陵仲廉留守沧州。
在押运粮草向杨惟忠交付以后,王满仓负责带领运粮的大队返回,而呼延庚则带领主要的将领和五百轻骑,一人双马,向着蓟州方向前进,燕人铁达、郑伟也在其中。
雄州在宋辽边界,作为以前宋辽边界的白沟河下游就是后来的海河,所以他们五百余骑顺着白沟河向东就行了。
七月,残阳如火。
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无序地向南走着。前方出现的小小山包,让人群立刻兴奋了起来,一阵慌乱之后,众人便依靠这个山包建立了一个临时地营地。
领头的青年人是泰宁军节度使平州知州张觉的从子(侄子)张承言,完颜斡离不逼杀张觉后,倒是守信,没有直接诛连张觉得家人部属,但却暗地里指使燕京和平州的金国官吏不断刁难,张觉的家人部属动辄得咎。
张承言实在不能忍受,就带着一部分人逃出燕京,都在燕山的南部山脉中,金人称他们为南山贼,发兵进剿。
张承言带领族人部属就一路抵抗,一路南下,河北早已糜烂,唯一的方法,就是穿过金人的控制区,或许到了黄河以南的地方,能够有一丝活路吧。
“谁?”一声大喝传来,接着就是一阵阵地慌乱与呵斥的声音。
“红巾。”回答的人却并不是河北口音,而是一阵陕西口音。张承言远远望过去,只见领头的仿佛是一个穿着青皮甲的将领,十几名卫兵。
或许是遇到了壮士。当看到对方将兵刃收起来时,不等属下通报,张承言就赶了过去。
“将军为河北红巾军?”他看着对面的领头人一礼,感觉此人并不像是起于民间的忠义军马,而是世家的将领,“在下平州张承言。”
“在下红巾虎岩。张公自称从平州来,不知和泰宁军节度使张觉如何称呼?”这名将领正是呼延庚,他用了自己的化名。
张觉,本是燕地的汉人,在辽国任平州刺史,在金兵攻打辽国时,张觉降金。
宋金海上之盟,经过一番折冲,燕京被金国交给了宋朝,张觉以汉民的身份,率领整个平州府归宋,并劫杀了投降金国的辽臣左企弓等人。宋朝封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
金国发大兵征讨,张觉先击败了完颜闍母,但最终被完颜斡离不击败。张觉逃入燕京。
当时的燕山路安抚使王安中迫于金人压力,将张觉的首级交给了金国。此事在燕地汉人中引起轩然大波,包括常胜军都统制郭药师在内,都认为宋朝靠不住,不能托以性命,没有效忠的价值。当即就有数万燕民叛宋归金。
呼延庚见到南下的燕民,自然问起他们和张觉得关系。
“张节帅乃是在下的从父。敢问将军是何人部属?”
“吾等乃河北招抚判官呼延庚麾下,今日巡哨到此。”
“敢问呼延判官现在何处?”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请张公带领族人与我等回营。”
张承言稍稍考虑后就同意了,他这一队人已经油尽灯枯,再得不到支援和补给,就要饿垮了。
平州流民的队伍,呼延庚加入之后,风貌为之一变。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四处逃亡,至少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地。
“不知呼延判官将如何安排我等燕人?”呼延庚已经表明了身份。
“如若张公愿意,可以编入我军。”
在路上,呼延庚对张承言道:“我家练兵之法与别家不同,张公要加入我军,部属还需统一号令,多加操练。”
“张承言愿意听从呼延判官的教导,亲自操练族人。”张承言抓着手头这伙难民不放手。
“诸人中多是张公旧人亲戚,还请张公为诸人多多解释一番。”这一堆难民,呼延庚暂时还看不上眼。
“嗯,一定。”
张承言在跟着呼延庚回营地的路上已经想清楚了,相对于他来说,这些人与其说是他的部下或者族人,如今已经可以说成他逃亡的负累。
如今老弱病残有人能够接手自然是最好,而青壮能够被编成保护他的军队,无疑是好上加好。
在这种心理下,张承言在营地里稍事休整,便把部属召集在一起,青壮者留下,老弱病残则移交给呼延庚。
只是当流民们听到将听从一个并不熟悉的河北盗匪的将领来的指挥的时候,顿时一片哗然。
“张节帅便是为宋人所害。”没错,张觉是为宋国的宣抚使王中安所杀,并把首级交给金人。
“平州已被完颜斡离不击破,此时已经无家可归。女真虽名契丹燕人,一视同仁,然金兵生性残暴,无日不掳掠,即便高官厚禄者也常常被掳,我等如今岂能以身饲虎狼?况且金兵无良,常掳我汉家士女为奴婢。”
在看到士民哗然之后,呼延庚已经跳出来接过有些预料不及的张承言,继续进行演讲以及动员。在他的口中,汴京之战变成了自己一人独当大任,是他指挥若定,又亲冒矢石,才逼得金兵和谈,退兵。
在宣扬了呼延庚的功绩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这千人的流民队伍,被呼延庚分成了三个部分,按照家族,亲族的关系,分散成各个队伍。在乱哄哄的重新编排之后,编成了两个五百人的指挥。老弱病残单列编成老营。
现在加上呼延庚自带的骑兵指挥,他手头有了接近两千人口。当晚,他们在白沟河边上列下营寨。稍稍安顿下来,张承言召集自己的心腹商议。
“此子虽是开国勋贵之后,但久在西疆,赳赳武夫,粗鄙无文。”张承言身边有一谋士这样说。
“那又如何,他有骑兵,我没有。”张承言对力量的强弱想得很清楚。
一时间,场面冷却下来,气氛有些冷清。又有谋士进言道:“张公为张泰宁的从子,或许可自继位平州之位,号令燕民。”
“三年多来,燕蓟一带,燕人受金贼欺压掠夺。金人无粮时常掳民而为粮,燕蓟四处纷纷扰扰,或许值得一试。”
“燕京到卢龙,乡村残破,遗者筑城而居,若张公欲自燕蓟起事,还需四处联络各方豪杰,方能成事!”又有人提出了他的意见。
“成事与否,我等不想再议,如今我等唯愿渡河而南。”张承言随行的士人中有的心灰意冷。
“张公若无寸功献上,渡河而南只会为人所轻。但并非无法可想。”又有士人进言:“可请呼延庚掌平州事,联络红巾,周旋于燕京,取蓟门甚而卢龙,以此献功于宋朝大臣,以南归之人求得爵位。”
“真良谋啊。”张承言大喜,又沮丧道:“呼延庚本是朝廷命官,岂会听我劝说。”
“张公,呼延庚是招抚判官,又是宣抚司走马承受,攻城掠县正是他的本分,张公若说去平州的方略,他定然求之不得。”
“张公,你要表我为泰宁军节度使?”张承言向呼延庚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呼延庚只是感觉好笑。张承言在辽国治下长大,不清楚大宋的官制吧。
呼延庚看了张承言一眼,这个泰宁军节度使,除了一个累人的名号,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身在女真的控制区,带着这个名头,只怕是引来女真注意力的可能性又提高了很多。
“此事也是将军的机会。”心中一着急,嘴上就有些结巴。磕磕绊绊的张承言希望以夺回平州的功绩,从宋朝求得爵位,然后安稳的在南方生活下去。他低着头,等待着呼延庚的决定。
嘿嘿,呼延庚心中一笑。事情哪有这么容易,不过在走投无路之下,也不失一个方法。他绕着正在等待决定的张承言走了一圈,心中一动。
“不知张公在平州左近,有什么旧部,或者内应?”
张承言道:“倒是有一些家叔的旧部,不过他们已经降金,不知是否靠得住。”他心中一阵烦恼和羞愧,也不看呼延庚,打声招呼,便欲离开。
“张公欲往何处去?”呼延庚问道。
“人微言轻,生无长物,何必在惹人耻笑。”
“被人耻笑,哪里话来,当初张泰宁放弃金国的招降条件,毅然率领平州军民归宋,真英雄也。”
“可……可……我没有守住家叔的基业啊。”张承言失声痛哭。
“女真势大,此非战之罪也。”呼延庚在和张承言交谈的时候,心中一个构想暗暗成型。
“张公,与其由呼延庚取平州,不若张公来取平州,恢复令叔的基业,我表张公为泰宁军节度使如何?”
“你是说?”
“我愿助张公取平州,并为张公向朝廷请勋。”
“那……明公有什么条件?”
“呼延庚志在驱除北虏,光复河山,张公要听我号令。”
张承言想了一下,就做了决定:“若是得了大宋的勋位,就是宋臣,呼延将军便是我的上级,自然听将军的号令,将主,请受末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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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塘沽
蓟州虽然后世被看作津门的一部分,其实远在白沟河以北一百多里,呼延庚看中的,是距离蓟州百里的塘沽,那是天然良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塘沽虽然离蓟县比较远,但金兵在夺得辽国故地后,每天金兵还是会有大约一个谋克的兵力,到白沟河南岸巡视一圈,顺便捎粮。
但不通海运的金国对塘沽毫不重视,不过每天都有一个谋克往返巡逻而已。
“南山,”呼延庚叫着张承言新起的号,“用你部伏击这个谋克,当做练兵。”呼延庚现在的核心部队只有六千余人,他要在张承言这里实验一种新的征兵方式。
张承言面露难色:“末将的部属,除却族人以外,都是流民,未经训练……”
“有我的五百骑兵兜底,又有何难。”
三百多金兵士兵,正押送着从燕蓟一带掳掠来的粮草,向北迤逦而去。宋军已经越过了雄州,在白沟河边上徘徊,燕京路都统斡里不在储备粮草,燕蓟一带的汉儿庄户就倒了大霉。
张承言的手中,是几千名几天前还是流民的士卒,以及两百名多名曾经连战连败的士兵。他们中有兵器的不过是一千余人,其余的,不过是手持长竿。在呼延庚正式将张承言收为属下之后,将张承言部编为左右两个指挥和一个老营。
在决定了伏击金兵之后,张承言派出探子,
“尔等几人前去诱敌。”张承言看着对面地老人,其实他们并不是很老,但是过多地劳累与饥饿让他们看起来仿佛是风烛残年。兵器要给更有用的人,他们吃了他这么久的食物,也该体现这些食物物有所值。
他知道如果这些人不心甘情愿,那么很快就会露出马脚,也许会死更多地人。“尔等几人,要迷惑金贼,让他们减少一些防备。尔等可愿意去?”他又说道。
“能生还否?”一个老人问道,神色平静,仿佛是问一件好不相关地事情。
“战场无定数,冲锋者亦有死。”这是一个九死一生地局面,这些老人肯定也知道。“诱敌未必死,饿死亦死。”他又加了一句。
“我等不惧死,生于此世,又有何乐”问话地老人好像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家中子女,望公照拂。”
“若我不死,当为尔等的长子记功授赏。”
“金兵侦骑已经在前方五里外。”呼延庚还是派出了侦骑。身后地刚刚从流民转化而来地士兵们有些焦躁。
“金兵侦骑已在前方三里外!”连续的报告报了上面,很显然,金兵正在悠闲的赶路,他们的前进的步伐,看起来并不是很快。他挥挥手,让继续侦查。
张承言等人领的阻拦者隐身在村前方树林之中。
“以旗帜为号,南山,尔当主之。”他命令着张承言,心中忐忑。
“所有人做好准备”刹那间,营地中的人影消失在营地背后的树林之中。几股炊烟冒了出来。
两个金兵的侦骑很快就到了营地。他们很快的找到了炊烟的地点。几个有气无力的老人看见金兵士兵,四散奔逃。金兵士兵放出两箭之后停止了追赶,因为他闻到了浓郁的食物的香味。
侦骑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他们依然查看了一下这个残破的营地,确信无人时,一个人去报信,另外一个人端坐在食物旁边。开始大嚼大咬起来。
这伙人可真小心,呼延庚看着那正在进入营地的金兵。三百多金兵,还有一千左右的汉人奴隶,还有十几大车的物资。
他死死的盯着金兵的动作,直到所有的金兵都下了马,声音沸腾,慢慢的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的时候,才下令慢慢的前进。
五百步,他们从树林到金兵营地的距离。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杀!”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喊出。
金兵的哨兵无聊的站在一棵树下,他有些气愤的看着那些即将吃饱喝足的同袍。食物的香味让赶了一天路的他有些烦躁不安。嘈杂的声音更是让他有一些不耐。
眼巴巴的看了一会,仿佛还没有人想起来换他这个倒霉蛋,心中狠狠的骂了一声那些已经吃完饭吃完饭接着聊天的家伙。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些困顿的他一阵高兴,随即他满脸的绝望,几百衣衫褴褛的人冲了过来,他瞪大了眼,几根短矛迎面而来。
“敌袭”哨兵的声音随即被扼杀,两只暗箭飞了过来,贯穿了他的身体。巨大的惨叫声惊扰了正在休憩的人群。
袭击者冲了过来随手将箭拔起,带起了一团血雨。营地一片混乱,宋人的恐惧的奔散,士兵们试图靠拢起来。
“上马,上马!”混乱中的金兵头目竭力的呼喊。不等传令兵大声将声音喊出,一只长箭扑面而来。他本能的一躲开,在他侧后方的传令兵立刻中箭。
他看到几个骑将模样的人,身在冲锋队列的的后面,一张大弓,正在肆意射杀那些那些驱赶着士兵的小头目。
“不要慌”一个汉人士子大声喊着,他的身边围拢着大约二十多个汉人,他们用那些粗糙的车上的木板作为防护,正在奋力的争夺附近的金兵兵器。
“驱赶汉奴向前。”混乱中有几个人听到了他的命令,一排长箭飞去,将那些正在争夺兵器的汉人立刻射倒,一枝枝长箭飞去,开始将奔散的汉奴驱赶向前。
躲在汉奴身后的金兵士兵用弓箭还击。
“冲过去!”张承言大叫领着众人,呐喊着。只有身先士卒,才能让这些流民成为自己的铁杆部属。
长箭飞来,不断的有人倒地。距离营地还有一百步步,呼延庚派出的轻骑又放出一轮弓箭。
“骑兵随我来。”呼延庚一声大吼,五百轻骑如同一道闪电,一道弧线,越过被驱赶的汉奴,冲向了后面放箭的金兵。箭如雨飞,将躲在汉人后面的一百多弓箭手重重的钉在地上,只留下濒死前的呻吟声和大声的诅咒。
被驱赶的汉人中一声大喊,向两侧散去。向前,不管那些躲避不及的汉人,第二波的箭雨又飞了出去,将正在上马的金人立刻钉在地上。后排的头目立刻一声大喊,策马向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将那些躲闪不及的汉人踩在马下。
“杀!”呼延庚大喝一声,从得胜钩上摘下铁枪。轻骑抽出马刀铁鞭等兵器,开始冲锋。
在刚开始让张承言自己指挥流民作战的时候,呼延庚就已经决定以自己的骑兵来解决问题,这样能够减低流民的伤亡。而让这些流民在张承言的指挥下取得一场胜利,下一场战斗他们就会更有信心。
张承言也带着他属下的流民杀了过来。队伍穿过被驱赶地宋人时一滞,旋即又继续向前冲去。没有了金兵弓箭手的阻击,流民们显然更加兴奋,这群流民最靠前的拿着兵器,跟在后面的拿着削尖的树枝。刚才还有些慌乱地士民,有些胆大地立刻加入其中,用捡倒地短矛或者刀枪,加入了追击地行列。
狭窄的路面上,长长的木制拒马枪树立在前面。头目冲到村口的时候,感到了末日地来临。冲锋的金人与马的尸体,深陷在刺枪之内。这村子里有埋伏。
谋克蒲里衍转头回望,背后追来的宋军箭如飞蝗,将那些回身阻击地金人深深地贯穿。对面地一个身着青唐瘊子甲的将领站在一面大旗下面,大旗上用血写了大大地两个字“红巾”。
在解决了这个捎粮的谋克之后,白沟河——海河一线周边短期之内不会再出现金人的武装力量,呼延庚占领了塘沽立寨,通知属下主要将领到塘沽军议。
首先,呼延庚给了邱穆陵仲廉“两河宣抚司右军副统制,河北东路招抚判官从事,都督东路红巾野战事”的头衔,既呼延庚不在的时候,邱穆陵仲廉可以代行他的职务。
其次,呼延庚定下了北进卢龙的班底。整个北进队伍以大约两千余人组成。张承言继续率领他的两个指挥一个老营。呼延庚亲自率领八百骑兵。除去自家的五百轻骑,高宠把自家的两百多家丁都带了出来。轻骑全部一人双马。
其三,以张横为水军管制司马,李俊为水军管制副司马,童威为渔业从事,童猛为盐运从事,孟康为造船从事,把整个海运、渔盐的架子搭起来,让孟康加紧造海上的大船。
在河间这种四战之地,只有海上才是安全的后方。
在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后,呼延庚就率领八百骑兵先行出发,张承言和带领他的本部随后行进。赵伯臻和张承言一同前进。
高鹭也和高宠一同出发,呼延庚把她叫到自己身旁,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我不放心我弟弟,沿途照顾他。”
呼延庚看看高鹭身上的豹皮甲,心想:“你照顾他?你这身豹皮甲就是箭靶子好吗。”
高鹭问了一句:“将军,原来你有家室了?”
“是啊?”
“那你还到处……作恶多端。”说完打马跑开了。
从塘沽到平州不过四五百里的距离,其间一马平川,而且地广人稀,只有武清等寥寥几个县城,呼延庚不去惊动城里的金兵,靠着海边溜过去。
三天后,呼延庚率领八百轻骑到达平州,燕人铁达、郑伟都在麾下,铁达对此地很熟悉,去寻了几个故旧,打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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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滦州
平州,就在现今唐山往东一带,除却平州府城卢龙之外,还下辖滦州和营州两个州城,卢龙、滦州、营州三城,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排列,卢龙是上面那个角,左下角是滦州,右下角是营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滦州位居滦河之侧而得名,沿着滦河可以深入漠南草原,滦州算是直通塞外的交通要道。金灭辽,夺其故土,后又剿灭了投宋的张觉,滦州就被交到了一个叫做完颜亥信的蒲里衍手上。
此时,完颜亥信正在州衙安坐。完颜不是他的本姓,他本人是沈州附近的一个小部落首领,因归附金国得早,而被赐姓完颜。
突然,门被推开了:“头领,商队在……树林中了埋伏……二头领让我突围出来求援……”
屋外的大空地上围拢了一群人,中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他被两个人架着,白气大口大口的从他嘴里急剧的吐了出来,一支修长的羽箭钉穿了他的左肩,血无声无息的渗了出来。
“谁干的?!我兄弟呢?!我兄弟呢?!”完颜亥信煞白的脸色因为焦急又涂上了一抹红晕,眼睛都要瞪到伤者的脸上了。
“看穿着好像……好像是宋军……”
完颜亥信在投靠金国前,就以穿行于各部落间做生意而闻名。在得到了滦州之后,他早已决心让这个连通草原的商城为自己生财,他让自己的兄弟带领商队,到草原上购买毛皮,马匹,再想办法卖给南边的宋人,宋人为了买马,可是愿意出大价钱。
正焦急间,城外突然马蹄声大作,如战鼓般越擂越响,地面仿佛都在战栗起来了。
“是二头领回来了!”城楼上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叫。
完颜亥信一把丢下摇摇欲坠的手下,连滚带爬地上了墙上的箭位,借着雪光放眼看去,只见前方平原处三十几个骑兵正纵马狂奔,发疯般的朝城子冲来。领头的骑士伏在马上,但从衣着身材看来正是二弟无疑,他们还没近城墙,声嘶力竭大叫“开门”地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听来已经恐惧到心胆俱破了。
他们怕的是什么?
荒原中并不止一只马队。
完颜保信溃不成形的马队后还紧紧咬着另外一队骑兵,他们和亥信部落一五花八门装束截然不同,统一穿着红色的衣甲,如一团烈火在荒原上狂奔。
完颜亥信看清了敌人地穿着,居然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宋兵啊,在这里就如同掉进了油锅一般,只要有人去燕京送信,金人自然会派大队来剿灭。
而且听金人说,宋兵很弱,连祖卜人也不如,就更打不过他这真正的女真了。自打投了金,改姓完颜,完颜亥信已经自认女真人了。
不过这队宋兵看起来十分难对付:高速飞驰地马队排成了令人恐惧的细长棱形,人人顶盔掼甲,身体好像粘在了颠簸地马鞍上,飞速疾行中除了马蹄踏地的声音。绝无半分声音发出。
静默的就如同地狱中冲出的幽冥骑兵,在雪原中有条不紊的咬住前方溃乱地马队,就好似一条高速飞射的黑梭,不停的刺着滦州女真的队尾,每一次这梭尖刺入前方的溃兵。随着梭尖上旋起的几道黑光,必有惨叫声随之响起。
但只有这只马贼骑兵并不足惧,因为他们人数并不多,关键在他们后面还有更大的马队远远追着前边这两队人马朝这边冲来。
完颜亥信跳下墙上箭位,朝手下大叫道:“箭手上墙,派人到城门边去,二头领一入城就关城门。”
早已待命的手下马上朝门洞涌去。要抬起那沉重的铁门栓。
大门吱吱呀呀的关了一半,落荒而一来的本部骑士已经拚了老命的冲了过来。人人看来都是夺命狂奔,没有一个人有减速的打算,完颜亥信的兄弟第一个从门缝里冲了进来,他的手下都是毫不停留地跟着冲了过来。
人马同时撞在半关的门上。巨力让开门的几个手下甚至被沉重的门撞到了墙上,而后面地人仍然死命的前冲,很快就在吊桥上挤成一团,原本宽的可以让三匹马同时驶入的大门现在竟然堵得水泄不通。
为了能进门,挤在门里动弹不得的人互相推搡着,而后面进不来的人死命拉扯推挤着前面的同伴,还有的人跳下马匹,头也不回的拼命从马堆里往前挤,门洞时里地大骂声、怒喝声、马嘶、甚至还有哭声挤成一片,滦州乱作一团。
完颜亥信的兄弟第一个逃进门。一个翻身滚落马鞍,他身上并血迹,看来并未受伤,但好像受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坐在地上的他甚至都等不及站起来,马鞍便指着门就惊恐大叫起来:“关门关门关门!……”
“快些进来!都別抢!”对门说完。完颜亥信回头一把拉起惊魂未定地兄弟,急急问道:“怎么回事?”
“我……我正押……押运货物而来,他们突然从道边林中杀了出来……这哪来的宋兵啊……”
“货呢?”完颜亥信朝结结巴巴的兄弟大吼起来。
这一吼翅把他兄弟吼醒了,他一把甩落完颜亥信地手,一样的大叫道:“命都差点没了!还管货!”说着一伸手朝着门洞大叫起来:“下马进城!升桥关门!敌人厉害的很!”
完颜亥信也从对兄弟的不满中醒过神来。抬脸朝墙上操作吊桥绞盘的手下大吼道:“升桥!升桥!”
“还有我们的人没到呢……”绞盘手朝墙外望了一眼说道。
“别管了!升桥!”完颜亥信怒吼起来。
在铁链发出的咔咔的抽动摩擦声中,城外传来了被抛弃的手下厮喊求救,但完颜亥信不为所动,他在门洞前挥动着手,大呼着:“快进来快进来!箭手上墙!”
完颜亥信的话还喊完,就听墙上一声惨叫,绞盘手一头从墙上倒栽了下来,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像射箭的是个孩子?”瞭望的守兵喊道。
城门外也是一声巨响,那是失去了绞盘手的吊桥又重重的砸回地面。
“放箭!”完颜亥信红着眼睛大吼着,却发疯似冲下城楼,直扑大门,吊桥顷刻就要失守,吊桥一旦失守护城河就失去作用,那么敌人攻进来的不二途径就是这沉重的城门了。
他必须要关门!
守兵一起合力把最后一匹马拉进来,四人马上死命的推动沉重的木门。在门轴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呻吟声中,两扇木门慢慢地聚拢。
完颜亥信就站在门正前,他紧紧的握着雪亮的长刀,好像肩上负上了千斤重担一般压得他深深躬着腰,尽管是在在这炎热的夏天,却感到脊背发凉,因为紧张鼓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透过正合拢的巨门空间,他看到被抛弃在城外的几个手下正快步跑在吊桥上,用尽吃奶的力气朝大门冲来,为求最快人人都弃了马,吊桥落下的喜悦和巨大地惊恐混杂在一起。让每张脸都扭曲成恐惧的笑容
恐惧不仅在滦州守军的脸上,更大的恐惧跟在他们身后:箭一般迅疾地马队跟在他们身后朝大门猛冲而来,马蹄声如战鼓一般擂的整个城子都在颤抖,他们踩起的巨大的尘土团笼罩了整个疾进的队伍。马队就如一头张牙舞爪的鬼怪腾云驾雾而来。
“快!快!快!……”完颜亥信急得两手急挥,耳边已经传来了吊桥发出的啪啪声,在完颜亥信心中不啻炸雷乱劈,这声音只意味着有敌人已经飞驰上吊桥了。
但就在大门要合拢的刹那间,一杆长枪几经伸到两扇门之间,铁铸的枪头,铁丝盘绕的枪身。
伴随着的悲嘶和一声门板的闷响,正在关门的几个金兵他被撞的滚出去,一匹战马直接撞开了城门,然后带着涓涓的鲜血死去。
以及马上面从门缝飞舞进来的黑色巨影,就像一只巨大的黑鹰滑翔在门洞的上方,这个黑影,左手七叶锤,右手雁翎刀,就这样滑进了城门。
“啊!”“啊!”两声惨叫,那黑影在空中一个转折,一锤一刀,了结了离门最近的两名金兵。
完颜亥信高举长刀大吼着又冲了过去,草原的鲜血,鲜血已经沸腾。
那么现在存亡的唯一关键就是大门!而大门的关键就是消灭对方冲进来的战士——就是那黑色链甲,左手锤右手刀的战士!
那敌人正肆无忌惮地劈砍着,好像劈砍的不是手拿刀剑挨一下就能要他命的金兵,而是一堆木头。打法凶悍到极点。
狭窄的门洞里现在显得拥护不堪,六七个人围着黑色链甲,但他们都是刚才关门的小兵,被这奇袭搞得混乱不堪,又被那敌人的凶悍打的手足无措,那黑人却如自掷狼群的黑豹,牢牢守住门口,雁翎刀肆无忌惮的劈砍着手足无措的人群。
他的每一次速度惊人的劈砍都没有落空,四面都是人,每一下都鲜血飞溅。惨叫叠起,连续惨叫让现场更加混乱,城门更加的慌乱。
但完颜亥信扭转了这一切。他大吼着朝大门冲去。赤膊的身上青筋在霍霍跳动,血脉贲张,长刀跳跃。
他猛地推开阻住路的手下,以视死如归的气概朝那银甲人冲去,然后一刀劈去。
离得如此之近,透过自己血红的眼睛。他看到对方一清二楚:那同样是一副血红的眼睛,发着野兽般的幽幽红光,浑身被鲜血溅满,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完颜亥信的长刀被七叶锤的铁叶卡住,雁翎刀轻快的抹掉了他的脖子。
马蹄声已经在轰鸣,城门大开。滦州大门被攻破。当先两骑,左边是杨可发,右边是高宠,已经突入城内。门洞的战斗随着敌人的攻入转眼就结束了。门洞被彻底占领,战火迅速蔓延到门洞外的广场上。
女真手持刀盾,与与长枪铁骑互搏…………以己之短,攻宋兵之长,惨叫声连绵不绝。
晚上,滦州城门已经关上,吊桥也已经拉起,呼延庚端坐大堂之上:“武松,此次攻取滦州,你单刀抢城,斩杀敌首,功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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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卢龙
平州全府三四万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迭经战乱,却因一直没被兵,府中人口不减反增。大批的流民拥挤而来,只是在卢龙县人口,目下就不下三万。
滦州州衙中,后到的张承言坐在呼延庚左手第一位。
“滦州已下,当取卢龙。”
张承言站起来:“末将有故旧在卢龙和营州,末将愿取之。”他还要以平州作为进身之阶,可要立下些实打实的功劳才行。
卢龙县城不大,兵荒马乱时节,早早关了城门。红巾一路潜行,半个人影也没碰着。县城外肥田腴地,清水流溪,大树成林。向西远望,苍茫夜色中,远山如线,连绵起伏。
张承言带了二十来个心腹手下,换上金兵的衣服,先行出发。
要抢城,自然不能让人马等在城外,呼延庚让铁达带领自己,到卢龙城外二十里的一座小山上潜伏。
子时过了一刻,城门黑黝黝的,依然无声。
似乎有声呼喝从城门内传来,听不真切。呼延庚凝神再听,呼喇喇一声巨响,几百人一起大叫。间随些临死惨叫之声,那城门,咣然而开。城门内,先是一点,接着一片火把。亮堂堂,一条大道展出卢龙城内。
呼延庚此时,反倒镇静下来。他一跃而起,上马,举枪,回首,高喝:“出发,夺城。”
数里之地,须臾即到。
按事先部署,杨可发领三五十人,冲在最前;接应城门内鏖战的张承言,牢牢把住城门不失。
呼延庚引大队在后,斩瓜切菜也似,撞开阻挡金兵,杀入城中。
寂静城市,随着呼延庚等人入城,惊惶起来。睡梦中惊醒的居民,第一时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烟尘滚滚,鸡飞狗叫;小儿啼哭,大人恐惧。纷纷扰扰,灯火亮了又灭。小户人家紧锁房门,胆大的探头观望。
殷实富户,狼狈跳起,驱奴赶婢,收拾细软,掩藏金银;机灵的赶制顺民之旗。
城门口,呼延庚接住杨可发、张承言。他们指引着大队,兵分三路,一路杨可发指挥,直扑本城驻军大营;一路呼延庚带队,前往府署官衙,并捕拿在家的大小官吏;一路高宠领军,剿灭另一座城门守军,攻占粮仓、库房等地。
卢龙两个城门,一个东城、一个西城。
大营在两城门之间,被城中骚乱惊动。两队步兵,刚出营门。杨可发冲锋到来,长枪所向,过处金兵无不人仰马翻,一片鬼哭狼嚎。
三两下冲垮这两队金兵,留一队人斩杀。剩下的,冲入营中。对手促不及备,骑兵没上马,步卒很多没武器。
战斗进行了半个时辰,就宣告结束。千余金兵,斩杀五百余人,余下的尽数投降。
东、西两城门相继来报:城门尽落我手,守门的鞑子,一个也没逃掉。
接下来当急之务,乃是安抚城中,镇静百姓。
呼延庚选派几个都头,各带一个本部,来回驰奔,大声宣读安民告示。城中渐渐安静,偶传来几声兵器相击、惨叫、求降讨饶的声音,是巡逻的士兵碰上了漏网之寇或趁机作乱的奸民。
值得庆幸的是,卢龙终归是个县城规模,呼延庚人马不多,又都是集体行动,没发生扰民之事。
火把排排点起,灯火通明。堂上诸将,堂下红巾红袄,硝烟满面,个个喜笑颜开,纵声欢乐。
张承言踏上一步:“趁着消息还未走漏,当诈取营州。”
“南山在营州也有内应吗?”
“正是。”
“好,南山,你先带本部出发,吾随后便来。”
呼延庚让铁达带领两百军士驻守卢龙,看守俘虏,特地交代,如果俘虏有异动,立即格杀,安全第一。
营州城破!比卢龙还要容易。营州离宋境最远,既不像卢龙是府城,又不似滦州是沿河要道,只有两百多驻军。张承言到得城下,卢龙和滦州被破的消息还未传来,他近千名属下都穿着百姓衣服入城,入城后才在右臂上系上红巾为标记,夜间举火为号,两个指挥一攻兵营,一攻州衙,就此占住营州。
整个平州三城三日之内全部占了下来,张承言却发起了愁:“平州,就在金人眼皮底下,怎么办?”他建议呼延庚:“赶快以攻取平州朝廷讨要封赏。”他的意思,等封赏一到手,就丢了平州跑路。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呼延庚倒不害怕金兵立即打来。卢龙到燕京四百里,河间到燕京也是四百里。金兵到来,万一守不住,解决方法都是一样,撤到海上去。
不过平州怎么利用起来,倒是值得好好考虑。
其实平州这个地方,对金兵来说,好似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对于呼延庚而言,却是在燕京金兵身后,安下了一根针。
所以呼延庚先宽慰张承言,让他留在平州:“平州乃是张泰宁的基业,庚定然要助南山守住此地。”
他一面向朝廷上表,报知夺取平州三州的功劳,一面让赵伯臻在滦州坐衙,以他权知平州府事,兼领滦州事,同时让张承言在三座州城内发榜安民,招募新军。
在写表章的时候,感觉很热,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水,想到一事,于是加了一句话:“臣既得平州三城,燕京金贼发大军而来,执大酋完颜斡离不旗号,吾跃马挺枪,刺一大头目于马下,北虏用红布包裹抬去。众虏放声大哭。”
这道表张快马直递,同时送到枢密院和朱凤琏手中。朱凤琏早朝时问张叔夜:“呼延庚夺取平州三州,此乃大功。枢密院如何论功行赏。”
张叔夜道:“战事未毕,不宜大赏,拟加呼延庚横海镇抚使,节制渤海周边战守事。”
“镇抚使?这名号未曾听过。”
张叔夜道:“河北诸镇,军粮不敷,设镇抚使,自收盐茶之利,以应军需。上供财赋权免三年,馀听帅臣移用,更不从朝廷应副,军兴听从便宜。”就是军事长官独揽军、财大权,相对于唐时的节度使,只是没有节钺。
边上一人大叫:“此旧唐藩镇重现于今日,此祸乱国家之举也。”这大叫的人,是御史中臣李回。
朱凤琏也很奇怪:“河北诸路的军粮,已经如此匮乏,要诸军自筹吗?”
张叔夜道:“河北诸州,两年以来反复被兵,西路诸县,颗粒未收,全靠常平仓支持。自王禀,杨惟忠二帅北伐,河北有正军二十五万,另招抚忠义兵马六万有余。王、杨二帅,已屡次发文催粮。”
张叔夜在汴梁不清楚河北的玄虚,常平仓的粮食还有一些,但郭永被明升暗降,去了河间当提刑使,张益谦直管常平仓,对前线大军的补给就慢下来,只按大军需要的一半输送。
宗泽道:“非是河北乏粮,乃是运司扣粮不发。”他在河北军中还有些眼线,能给他汇报一些真实情况。
黄潜善为张益谦申辩,同时又弹劾呼延庚擅启边衅,与宗泽吵作一团。
朱凤琏听得有些烦了,说道:“河北军粮事如何办,还有河北诸将如何节制,宰执议定之后,李相公上奏,哀家画押即可。另呼延庚击毙之大酋为何人,可遣探子查明,与夺取平州一并记功。”
她正要宣布散朝,突然又加了一句:“赵伯臻、张彦橘两人,自隆德起,便与金贼鏖战,令赵伯臻知平州府,兼管滦州事,张彦橘知沧州,领河北东路转运司勾当公事。”
燕京,金人贵族人人赤膊上阵,正在打一场马球。
马球场上的子弟,多为完颜家的第三代,以金太祖阿骨打系的为一队,当今的皇帝吴乞买的孙子为一队。
在一旁的观战席上,完颜粘罕、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完颜斡离不、完颜浦路虎等并肩而坐,一面观球,一面饮酒。
赵佶、赵桓两父子也伺候在一侧,身着青衣,随之准备给女真贵酋斟酒。
这时,吴乞买的次孙打进了一球,场外观战的女真战士齐声欢呼。
完颜浦路虎面有得色。
完颜粘罕把赵佶招招手,赵佶小跑着站到粘罕面前,给粘罕把酒盅斟满。
完颜粘罕道:“听闻你最善蹴鞠,也善马球,你若有兴致,可上场玩上一局。”
赵佶道:“每日睡在地下,腰背酸痛,实在无力打球。”
“那你赋诗一首,若是写得好了,我便赏个毯子给你。嗯,再还你一个嫔妃,给你暖床。”
赵佶想起年轻时,与高俅等好友一起踢球的情形,不由得感慨万千,提笔写道:“锦袍骏马晓棚分,一点星驰百骑奔,夺得头筹需正过,勿令绰拨入斜门。”
粘罕看过,交给一旁的汉军都统刘彦宗,刘彦宗道:“真是好诗。”
粘罕高兴的大叫:“好!”
于是又让赵佶把这诗读了一遍,粘罕道:“便给你父子加张床也。”
赵佶,赵桓谢恩。
刘彦宗在一旁要拉着斡里不说正事:“南京路下各州县,还需早日派人点验,征收秋粮为是。”金兵夺取燕京后,一直忙着伐宋,周边州县的制度一直没有建起来,呼延庚已经攻下平州府半个月了,燕京还未发觉。
完颜斡离不正要与刘彦宗商议,突然采声大作,吴乞买的孙子又攻入一球,女真战士都叫喊起来,甚至有人高呼“万岁!”
完颜斡离不大怒,自牵了一匹马,提着球杆就上了球场。
骑在马上,他一抹额头,还没怎么动换,头上也满是汗水。这天也太热了。
他催马进入球场,大喝一声“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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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平州
想彻底占领一座城池,有很多工作要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要彻底控制三座州城,有更多工作要做。
平州距离燕京并不遥远,消息传到燕京,大约需要五天,燕京目前的注意力大约都在雄州杨惟忠部,最多只能派偏师来。即使是偏师,金人也需要十天的准备。因此,呼延庚有至少十天的时间。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筹粮草军械,各城当天晚上就完成了。杨可发顺利攻占了粮仓、军械库、库房等地。呼延庚派了几队老兄弟,接替驻防。从俘虏中找到管理这些地方的官吏,用了半夜时间,盘点清楚。
带上缴获的,军械足供三万人使用,除了刀枪盾弩,弩机三百具,游砣四座,另有毒箭、火箭、铁蒺藜、留客住、毒药烟球及防城器械无数。此外,还得到军马四百匹。
粮仓中粮粟万石,库房里金银、钱币也颇有些。
除此之外,杨可发带队,搜捕城中富户,让他们捐金助饷,粮食、金银,甚至比粮仓、库房里缴获的还多。
在三城忙完了接收府库的工作,呼延庚马不停蹄,赶回滦州。滦州交通甚是便利,北上漠南,南下入海,都是坐船就走。
亲兵来报,诸将等候多时。他们要商量第二件大事,招兵。
三座州城已下。其他下辖州县,还没得到消息,呼延庚派了高宠带队,前去劝降,召集县令来开会。不降者,暂且不用理会。
招兵旗帜悬上城头。
张承言的意思,挟裹入军,呼延庚认为没必要,挟裹流民,徒壮声势,只能打顺风仗,一拥而上,而现在平州算是孤悬敌后,多半要持续的在劣势下打仗,挟裹的队伍,经不住这样的压力。
在燕京周围,有的是和金兵有血海深仇的人,只是看有没有人挑头干起来。
在金兵第一次夺取燕京的时候,辽国降官左企弓就向完颜阿骨打进言说:“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金人一方面向宋军统帅童贯收取赎城费,一方面在燕京周围四处劫掠。
完颜阿骨打本不想把燕京归还给宋国,但架不住金兵已经激起了燕京周围的民变,而金兵当时并没有准备好在燕京地区长期作战,故而让宋人赎回了燕京。
而在第二次夺取燕京后,为了支持后续的南下攻宋,金兵继续在燕京周边大肆掠夺,民变一茬接一茬,只是这些民变既没有统一的指挥,有没有周密和长远的计划,才被金兵镇压下去。
但火种犹在。
只要颁下征兵令,在平州的百姓和流民,肯定会出现三种情形:
一种是立即来应募,这是早有反心,一有机会就揭竿而起的。
一种是没有饭吃,投军吃军粮的。
一种是怕金兵势大,暂时观望的。
那么征兵就要团结造反的,稳定吃粮的,拉拢观望的,但这是以后长期的工作了。
退一步说,即使没有人来应募,那只能说明平州百姓与金人的矛盾还没有那么剧烈,那他们就带着各种物资撤退就是。
第三件事,下求才令。这是呼延庚提出的。平州相当于在大宋化外之境。算是呼延庚独自开辟一片天地,无论是从军队后勤等管理,还是出谋划策,求才令都是必要的。也为以后在其他地方建立政权探索方法。
赵伯臻已经起草了文稿,内文中有一段“苍苍蒸民,谁无父母?谁无兄弟,谁无妻子?生也何恩,杀也何咎?我大宋顺天应命,禁暴惩凶。恭行天罚,剿绝其命。豪杰雄俊,何不来哉?无论契丹奚汉,来者同享富贵。”这是表明将契丹奚人等都与汉人同等对待的态度。
结尾引用曹操求才令的语句:“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他不指望立刻有人来投,这是不切实际的。但他需要做出这么一个姿态,让平州百姓知道,他不敌视契丹奚人,也让看过求才令的人,对他有一种尊文重儒的印象,来造舆论。
第四件事,赏赐将士。
此次收三城,重伤、战死三十几人。伤者延医治疗,死者隆重掩埋。生者,每人赏钱五十贯,折算成银锭,由呼延庚亲自发到每一个人的手中,要让这些士兵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赏赐。
由于燕京在金人两次收燕时,几乎被夷为平地,很多燕京的富户都避居到平州,呼延庚给士卒重赏,就是不让他们骚扰地方。
下午,赵伯臻陪他见平州名流。
张承言上午就通知了当地大户,都是一请就来。
堂内人不少,二十来个。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都来了。从外表打扮来看,分辨不出民族。汉人不用说,住在滦州以及卢龙城中的契丹人渤海人,基本以农耕为生,汉化也很深。
见呼延庚到来,这些人纷纷起立,瞧他如此年轻,都是愣了一愣。随即,有的拱手作揖,有的跪倒磕头,参差不齐地拜见。有叫将军的,有叫大人的,有叫老爷的。
呼延庚一笑:“我大宋收了平州,便要担起父母之责,今明两日,望与大家厘定地契。”
张承言带头,将自家原有的地契拿出来,一边念,赵伯臻一遍誊写了一遍,盖上大宋河北东路招抚判官的大印。
来的大户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田地是立身根本,今天换成了大宋的地契,金兵打回来了,这大宋的地契可就没用了。没了旧有地契,那可怎么办。
这些人虽多是汉人,落户平州既久,民族根本比起财富土地,还是大大不如的。
呼延庚不理会他们,自管自说道:“前辽与吾大宋,兄弟之国,前辽的地契本将是认的,但若是以后换了金贼的地契,本将便认不得了。”
眼下他初到平州,也不能将这些大户逼到金人那边去,今天先提一个换地契的口风,待手上要分地的流民多了,再做打算。
这时,张承言预先安排的几个托,踊跃的把地契换了,呼延庚当即给了些金银赏赐,于是有几个胆大的,或者已经做好了和金人破脸的打算,也把地契换了,换地契的人数大约占来的人三分之一左右。
余下的人虽然没有更换地契,却将呼延庚要更换地契和用无主地招抚流亡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以上四项工作,筹饷筹械和抚恤士卒,工作已经做完了。招贤令贴出,只有几个不得志的汉人秀才和童生应募,被分派到三个州城充当文书。
呼延庚任命两个燕人,铁达和郑伟,担任滦州和营州的巡检和守城指挥使,负责维持各州的秩序并征兵,其他的工作只能等人员配齐再慢慢来。
“所有工作以滦州为重。”呼延庚嘱咐赵伯臻,“我特地在滦州留下一员大将,负责滦州以及整个平州府的征兵。”
呼延庚招呼进一个人来,与赵伯臻相见:“这是我自幼的好友杨三生,字甚之,我特留下他在平州府助你,你们招上来的新军,就由甚之统带。”
杨三生,乃是金刀令公杨继业之后,父亲也在漉延军任职,自幼与呼延庚为友,后随父亲转到永兴军,在京兆府(西安)长大,此次随范致虚东来勤王,他就找到了呼延庚,要随好友闯下一番功业。
呼延庚就把他带到河北,现在平州算是大宋化外之地,呼延庚可以任性施为,就把好友任命为平州府兵马钤辖,让他凭空蹦了好几级。
在把平州府的事情都交代给了赵伯臻、张承言、杨三生三人后,呼延庚便安排返回沧州。
只有他带来的八百轻骑,大部分由杨可发和高宠率领,沿着海边原路返回,而呼延庚带着高鹭,来到滦河口,早有一条楼船等在那里。
张横跳下船来:“将主神算,知道咱们第一艘海船这么快就能弄到手,张横特地亲自驾船来迎。”
呼延庚心想,不给你们定个时限,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便问:“这条船买的?还是抢的?”
“什么抢的?海上的兄弟投效的。”
“靠得住吧,不会半道漏水吧。”
“不会,这是木船,漏水也沉不了。何况我兄弟在这。”张横拉过来一条白面汉子:“我兄弟张顺,真要有事,他把将主背到岸上去。”
张顺?呼延庚暗暗记下了,以后找机会笼络下。
船开了,这船大致沿着海岸行驶,天色暗了下来,呼延庚睡不着,到最顶上吹风,没想到高鹭也在。
呼延庚走上前去搭讪,高鹭扫了他一眼:“你都有夫人了,还这样轻浮。”
“本将讲个故事给你听。”呼延庚给高鹭讲的是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当然这时候还没有唐伯虎。
这个故事很精彩,尤其是在讲到大结局:唐伯虎扎死了对手,唐门重回兵器谱第一位的时候,高鹭咯咯直笑:“什么唐家枪,都没听说过。”
呼延庚道:“唐伯虎有七个老婆,他和秋香的故事还被传为美谈。”
“你呀,休想!”说完,高鹭就跑到船舱中去了。
呼延庚回到沧州的时候,朝廷新的旨意和宣抚司的命令都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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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镇抚使
郭永端坐在沧州州衙上,呼延庚站在堂下,微微低着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呼延庚,本官问你,何人给你命令,让你前出平州?”
郭永并没有向呼延庚展示圣旨和宣抚司的命令,反而质问呼延庚。
“临战之机,相机而动。”
“好一个相机而动,你这一个相机而动,给张枢密,宗左丞引来多少麻烦?启衅啊,你知道吗,妄启边衅可是好大一条罪名。”
呼延庚攻克平州的捷报在朝堂上传开后,朝臣们对此的反应是两个极端。
以张叔夜宗泽等人为首,自然以大功上报。,
而御史中丞李回,尚书右丞黄潜善等人,则说则是擅启边衅。而且引用宣和七年的旧事,辽国平州刺史张觉降宋,被金国作为进攻宋朝的借口,“武臣贪功一掷,而致兵连祸结。”
当时两派廷议之时,朱凤琏在珠帘后问了一句:“若不进攻金国,如何迫使金国送回二帝呢?”
赵构的“迎回二帝”的旗帜,在真正面对触怒金国的风险的时候,露出了马脚,黄潜善回道:“自当以岁赐友金。”
全殿哗然……
“若非朱太后极力回护,黄右丞之主张又太过荒谬,本官今日就严办了你。”郭永厉声道。
呼延庚假装惶惶然的擦汗,这就是天热的好处了。
郭永公布了对呼延庚所部的奖励:
“呼延庚恢复河间全路有功,转勋一级,授横海团练使,兼守并州刺史。”这是加工资,拿双饷。
“隳突冒进,取平州地界,当自担其责,授平卢镇抚使。”这是差遣,扩大了职权。
镇抚使?
郭永解释了一下镇抚使的权限:“镇抚使,自收盐茶之利,以应军需。上供财赋权免三年,馀听帅臣移用,更不从朝廷应副,军兴听从便宜。”没有节钺,却有节度使的权限。
郭永却没向呼延庚解释给他这勋位和差遣背后的斗争。
最初张叔夜给呼延庚设的是横海镇抚使,黄潜善等人坚决不同意。
而在争论平州事宜的时候,黄潜善“岁赐友金”的主张被驳斥回去,他就提出,让如果真要设镇抚使,就设在平州。
按照黄潜善的估计,金兵的反击当然是从拔出燕京东侧的这个钉子开始,就让呼延庚承受金人的第一轮打击吧。
郭永接着说:“以恢复河间之功,未有大战,本不足转团练使,但你在平州枪挑虏酋完颜斡离不,朝廷还存着和金人斡旋的心思,这份功劳不能明说,故而一并封赏在团练使中。”
呼延庚假装吃惊:“居然是斡里不?”
“探子在燕京城下探知,女真大酋,只有完颜斡离不出丧,说是‘斡离不打球冒暑,以水沃胸,背病伤寒以死。’完颜斡离不素称身体强健,焉能中暑,而且还这么巧。”
郭永见呼延庚偷笑,便板着脸说:“完颜斡离不祸害本朝甚烈,将他阵斩,毫无疑问是大功,若非如此,你擅启边衅的罪名便无可抵消。”
“张承言,心怀故国,不忘其叔之志,朝廷让他袭爵,平州刺史,正任平州刺史。”就是说张承言在平州有食邑。
“以赵伯臻知平州府兼领滦州,以张彦橘知沧州事兼领河北东路转运司判官。”
这两个人的任命倒不奇怪,单是在小小的平州一地,呼延庚是镇抚使,张承言有食邑,赵伯臻为平州知府,大小相制之意太明显了。
在和呼延庚说完了河间与平州的主官上的安排之后,郭永的神色放松下来:“庶康,你家娘子是隆德张有极的千金?”
“是。”
“太后体恤,调张确为知应天府兼京东西路安抚使,这样他们父女也住的近一些。”
“谢天官为末将美言。”
“没有大臣说过此事,是太后自行提出的。”
“那谁人经略河东?”相对于岳父被调到应天(商丘),呼延庚更关心河东的局面。
“以傅亮为河东经制使,汾州张克戬为河东经制副使。”
喔?傅亮还是成为了河东经制使。这倒是要注意的一点。呼延庚暗暗警醒自己。
而就在呼延庚在平州的几天,王禀已经攻下了真定,率领大军返回汴梁了。现在以杨惟忠高阳关路都统制,总制河北防务。
以耿南仲为议和使,出使燕京,商议赎回二帝的事情。
又要和谈呀。呼延庚心中暗叹一句,现在还是专心抓住自己的地盘为妙。
呼延庚的差遣驻地变成了平州,但他不用立即到平州去,无论是河北东路提刑使郭永,还是河北东路转运判官张彦橘都没有催他,张彦橘见呼延庚仍旧是下属之礼。
“烈寒,你以转运判官之职,当把整个河间府的民生担起来。”
张彦橘道:“属下明白。”贵为一路转运判官,呼延庚的差遣也不过是招抚判官而已。但他仍旧对呼延庚自称属下。
呼延庚按捺住心中的欣喜,说道:“有粮方有根基,烈寒你既为河北东路转运判官,钱粮税收一事当是你本分。”
“属下已经向河间、棣州、滨州三府行文,虽说今年过兵,但河北东路毁损不重,夏税和秋税仍要收半税。”
“很好,张横、李俊的渔盐,你也要盯着点。”
张彦橘是从八品主薄,一级一级的升上来,行政经验比呼延庚丰富得多,呼延庚简单交代了下要抓紧粮、鱼、盐三项,就很知趣的藏拙,让张彦橘退出书房。
但夏税的征收却遇到了麻烦。
沧州州衙
呼延庚寒着脸坐在上首,
“诸位士绅不来吗?”看着尴尬的张彦橘,呼延庚心中知道,这些士绅豪强大致还在观望状态,自己人不过一万六千,对于动辄亦十万计的女真军队来说,恐怕是太少了。这也是这些士绅豪强们不想出现的原因,也是他们对秋税推推搪搪的原因吧。
不对,无论自己有没有实力,士绅们对税收总是能躲就躲。
“他们”张彦橘脸色一红,“有龙虎山道师卜称,我军必败,所以士绅豪强们避而不见。”
前太上皇赵佶崇道,各类道教有了极大发展,弟子便开始在民间流传。妄用神兵的郭京,也可以算作广义的道门。甚至一些士人也多信奉。而在这样的乱世,各地豪强也在寻求神怪的帮助,反正见神必拜,总没有害处。
不过眼皮底下有人传道,我居然没有发现?呼延庚忿忿的想,“这道人是如何到了我沧州?”
“这道人一直在宣防使营中。”
在宣赞营中?“好吧,告诉宣赞,我要会会他这个道师。”呼延庚心想,事情大了,这道师已经渗透进我的军营里来了。
呼延庚端坐在州衙的大堂上,不一会儿,宣赞领着道师进来了。这道师正值盛年,须发墨黑,一付仙风道骨的样子,
“闻道师奉龙虎山道,先圣师以龙虎山而活民无数,道师何日到得宣赞军中?宣赞为何不报?”
宣赞向呼延庚介绍:“这是公孙先生,绵山纯阳宫真人,人称入云龙,有神鬼莫测之机,绛州城下,幸好得了公孙先生的指点,前往垣曲,顺利的保住了军资和国计。此后在汴梁城外,与金贼周旋,也亏得公孙先生智计百出,才始终未被金贼主力抓到。”
入云龙公孙胜?且试他一试。“道师是为沧州豪强来做说客吗?”
公孙胜一愣,他本以为要说鬼神之事,却不想呼延庚关心的是豪强,“非为活豪强而来,实为活沧州士民而来。”当下就说出女真残暴,呼延庚力量所不及,等到女真再来,恐怕沧州被屠不可避免,希望呼延庚能够远沧州而走,为沧州百姓留下一条生路。
“呵呵,道师此言不实,我等虽人少力薄,但行于大道,因而有上天护佑,女真虽大,然残暴非常,得罪于上天,实不堪一击。”他笑眯眯的,话语中却将道师让他退出沧州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仿佛一付用沧州做战场,然后一举击破女真的样子。
以他在在汴梁闯下的威名,的确有资格说这话。不过,公孙胜为什么要劝他撤走呢?
呼延庚又道:“女真自知残暴,得罪于上天,因而引草原撒满为之援,若其坐大,岂有龙虎山道门容身之处?”
“我道门信众广大,若还不能与区区撒满相抗,此天意也。天若如此,我等也只能受之。”公孙胜的意思,就是你走你的,道门的事情不用你管。
公孙胜就希望金兵把宋朝的统治秩序都打乱,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是道门发展的良机。他做了两种准备,一种是道门自行发展,另一种是如蛀虫般渗透进朝廷,比如宣赞的下属。
只可惜,宣赞的兵和财都被呼延庚拿走了,而这呼延庚似乎对自己神神鬼鬼这一套不感兴趣。
公孙胜还待继续套呼延庚的话,呼延庚却下了逐客令:“道师不若尽早离开沧州,洒家军纪森严,若明日再让洒家在河间府全境见到道师,那就要用洒家的刀试试道师的神通了。”
公孙胜没想到呼延庚说话这么跳跃,刚才还在说豪强的事情,现在就要赶人走。而宣赞这里自己经营了这么久,在沧州已经有了一些信众,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吾有一法,可让豪强纳税。”
“有屁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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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收税
“我帮了将军,将军何以回报?”
这个公孙胜,直接开口要回报,倒像是一个生意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呼延庚道:“我指给你一城,让你在此城安然发展信众。”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吧秋税收上来,沧州等河北东路今年没遭到太大破坏,只要秋税能收上来,他就能把两万五千军队——包括平卢军在内——再养一年,而且能够做更多的军备建设。
而滨州知州董谊,明显和自己不是一路人,自己就用公孙胜给他找点麻烦吧。
“你到滨州境内去发展吧,滨州汇集了诸多希望乘船南下的流民,他们生活凄苦,很容易受你的蛊惑。”
“呼将军,怎么能说是蛊惑呢?”
“你干不干?”
“好!成交。”
沧州二分之一的土地,河北东路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投效在柴进名下,而表面上的无主地,大多也被柴进占据。而柴进有丹书铁券,非谋反不得问罪。故自打柴进记事以来,他家从来没交过税。到了他当了家主,自然也不交。
呼延庚刚刚收复河间全境的时候,就找柴进催过一次粮,柴进拒不交税,只是报效了三千石粮食,这和他半个河北东路的身家实在不相称。
而且柴进在棣州、滨州也有很多田产,也不交税。棣州知州赵正云曾经拜访过柴进,说:“看在赵宋江山的份上……请柴员外襄助。”
柴进如何回答的不知道,不过民间流传一句笑话,赵宋江山,百家姓都要出钱,唯独姓柴的不出。
就是这么一个主,呼延庚决定那他开刀。对这样通着天的豪强,杀鸡骇猴不灵了,要杀猴骇鸡才行。
大群的难民正在河北东路的大地上徘徊。
七月,正是下地的季节,若是往日,农民们正在田地里劳作,以凑够一年的租税和自家的温饱。然而眼下,他们却顶着烈日,顺着道士的指引,向着各个庄园行进。
靖康年整整十七个月,既不安靖,也不康乐,金兵在河北西路反复过兵,整个河北西路不仅没有收成,还被宋军征收,被金兵打粮。家中一粒存粮也无。而大军路过,也把田土完全毁坏。
河北西路中等以下人家,十有五六都被迫背井离乡,因为即使家中存粮没有耗尽,也有可能被金兵抓了壮丁。
流民逃亡的路线有两种,一种向南往京师去,后大部淤积在黄河以北的相州一带,这也是宗泽所说,可以顿起百万义民的基础。另一条路就是向东,到河北东路来。河北东路不是金兵的主攻方向,而走河北东路的金兵又被河间府挡住,故而兵灾较小。
但河北西路的百万流民,就是一支吃光一切的大军。树木早就被剥光了树皮,树叶也早被采摘干净,都枯死了,没有一星半点的绿色。道路被太阳晒得开裂,被踩得尘土飞扬。
一群一伙的人,在这灰尘漫天的路上跋涉着,背包的。挑担的,推车的,拄棍的……一个个面黄肌瘦,破衣拉花。
没有表情的面孔,无神空旷的眼睛,苦难仿佛从眼睛里渗透过去,埋藏在灵魂里。路旁散落着倒下的尸体,不管倒下的人是不是还喘着气,若没有人照护,立刻就会被经过的人剥去衣衫,只留下一具具瘦骨嶙峋**的尸体,任野狗撕咬。
沿途的村落没有炊烟,半坍陷的房屋张着没有门窗的黑黑洞口,流民过处,寸草不生。除非是豪强的庄园,家丁持弓箭在墙上守卫,这些流民才没有去招惹,绕路而过。
距离一里地外,呼延庚仔细观察着扔在野地的一些尸骨,这尸骨有被烟火熏烤的痕迹,显然是被同类吃掉了。前方目光所及,是着一大队流民。
他知道整个河北,流民遍地,知道流民悲苦。但是他从未曾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景象。
在这之前,呼延庚见过张横带领的三万流民,那些流民是在金兵到来之前逃亡,手头总还有些准备,又有张横这样的强人为之组织,因此绝没有达到眼前的悲惨景象。
后来在孟津,将逃难的五万多百姓渡过河去,那些百姓多有富裕之家,也还没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
此后从河间去真定,虽然路上也遇到一些灾民,但一来急着赶路没有仔细观察,二来那些灾民的团伙规模都不大,也没有今日所见震撼。
呼延庚看着远处的流民,陷入深深的自责。自己干什么来了?
即使不用亲眼所见,自己也应当知道,遍地流民的惨状。但自己的焦点,只是在占地盘,粮草全靠常平仓供给,每日带着高鹭四处巡视得瑟,为这些流民,什么也没做。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高鹭。她害怕这些骸骨,没敢站过来。
呼延庚叹了一口气,走到高鹭身边,接过缰绳。
高鹭道:“高家庄可以放粮,只是也没有这么多粮食。”
“高家庄尽力而为吧,不过也不能全靠高家庄,待转运司向河北东路发出征税令,高家庄踊跃一些,做个表率。”
他跳上马:“我们先回去。”
高鹭也跳上自己的马:“你准备怎么做。”
“我忽略了,我需要的工匠、民壮,渔夫,农夫,都可以从流民中征发啊。只是还需要粮食。驾。”
一个老者拄着根拐棍,勉强在泥泞中跋涉着,他家一直是中等农户,有二十几亩地。喂着几头大牲口,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好年景的时候用结余粮食放点高利贷。在村子里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奈何金兵过处,颗粒不留,他家的存粮被收走了,大儿子被抓了壮丁,不知已经填在哪座城下。土地被大军践踏,毁得不成样子。就是今年夏天也没法补种粮食了。
一家人最终迫不得已踏上了逃荒的道路。听闻京东东路一带情况尚好,有活路。他便带着一家人先往东,再南下,沿途的难民汇聚,渐渐的便成了一股汹涌的人流。
他的儿媳妇,包着头脸,牵着孙子,小儿子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小孙女,车上还捆绑着一点破衣烂被的家什的行李卷,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看着这路上的惨状,儿媳妇不断的掉着眼泪,她活了三十几年了,从来没离开过离家二十里的地方,如今抛下家园远走他乡,真不知道这道路的尽头等着自己这家人的是什么。
在难民中传言,河北东路的柴大官人家,以前是皇帝,粮食堆积如山,只要柴大官人拿出这粮食山的一角,就能让所有人渡过今年这一年。
难民默默流泪,默念着人群中的道士传授给她的“经文”,据说只要反复念诵,就能让已逝的亲人脱离轮回,进入极乐,灾害早消,自家能重返故土。
“我要死了……”一个难民只觉得肚子里象火烧一样,前天吃下去的一点磨碎的树皮和麸皮渣早就不知去向,他只觉得头昏眼花,双腿如铅一般沉重。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在路边坐下来,可是他知道不能坐:很多人象他一样,想坐在路边接接力,缓口气,结果身子一歪就再也起不来了。
念经的声音在耳畔愈来愈小,愈来愈远。那些道士们说:只要反复念,死了就能进入乐土,还能见到爹娘――只是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到时候还能不能相认呢?总是可以的吧,爹娘总是记得他长什么样的――想到这里他的下陷的很深眼眶里溢出了泪水,把脸上的泥垢冲开了一道道的黑色的沟痕。
或许还是死了好吧?可是自己会被别人吃掉吧,不能,不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一股子虚火将他的生命力又激发起来了,他大声的念着不知所以然的“经文”,继续往前走着。
有人在呼喊:“散福了!散福了!”
每天三次,公孙胜就安排散出杂粮窝头来,数量不多,就是为了能够聚拢住难民,同时引导他们向自己需要的方向行进。
在沧州下属的南皮县郊外,有一座柴进名下的庄园,这算柴家在棣州的一个分支。大批的流民突然出现在庄外,将庄子团团围住。
庄园管家派人去向柴进去禀报,一面严令紧闭大门,庄丁们都上墙驻守。庄中管事在庄墙上望去,流民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
在流民当中,出来几个道是模样的人,向着墙上稽首,墙上放下框子,接了一个道士进庄去。道士进去以后,自报家门,说庄子外的流民都是龙虎山一脉的信众,南下乞活路过贵庄,请贵庄布施几日粥粮。
管事推脱说,还需员外决定。道士含笑退出庄去。
过了一会,突然听见庄外大哗。管事的出门问:“怎么回事?”
“流民开庄子了。”
三日之内,柴进名下的三个庄园被流民攻破。柴进请沧州衙门镇压,张彦橘于是和柴进好好谈了谈夏税和秋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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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束伍
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柴进很识相,张彦橘还和他约定,夏税和秋税都缴粮食,按一千五百蚊一石的价格折算成税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呼延庚现在是官身,用流民逼迫大户的事情,只能依靠和他不相干的公孙胜去干。他已经想好,转运司收上来的粮食,以招抚判官的名义全部截留,用来安抚流民。和张彦橘交代清楚之后,张彦橘就退出了书房。
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柴进很识相,张彦橘还和他约定,夏税和秋税都缴粮食,按一千五百蚊一石的价格折算成税收。
呼延庚现在是官身,用流民逼迫大户的事情,只能依靠和他不相干的公孙胜去干。他已经想好,转运司收上来的粮食,以招抚判官的名义全部截留,用来安抚流民。和张彦橘交代清楚之后,张彦橘就退出了书房。
现在张彦橘才是沧州的主官,呼延庚也没必要每次都要占着人家的大堂。他每天都在州衙后的书房办公。
就在七月份呼延庚和张彦橘谈完夏税和秋税的事情之后,邱穆陵仲廉进来了,呼延庚问:“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林冲,你们把人拉进来了吗?”
“史进已经和林冲认了师兄弟,林冲也被聘为宣抚司的教头。”
“只是个教头?”
“给了个大使臣的武阶,已经上报给宣抚司了,估计问题不大。”
“总之,林冲已经是咱们的人了?”
“是的。”
“那好,给他一封调令,调往平州,担任练兵指挥使,给我练出五千可用的战兵,才准回来。”
“是!”
“他可以带家眷去。你和史进也去。”
“我?”
呼延庚给邱穆陵仲廉写了一副告身,以宣抚司走马承受和平卢镇抚使的名义,任命邱穆陵仲廉为权行平卢镇抚使司事兼镇抚使司都督军事,代表呼延庚行使镇抚使的职权。随后把镇抚使的印信交给邱穆陵仲廉。
“你代我掌印信,平卢境内,你就是我。都督军事本朝已不常置,故而这个职位只是我的私属,只要对我负责。”
“谢少兄的信任。”邱穆陵仲廉拜倒在地。
“你我兄弟,不必多说。史进为平州府兵马钤辖兼提举平卢团练公事,把杨三生换回来,杨三生在咱们队伍里资历浅,暂时坐不住钤辖的位置。”
呼延庚又把史进叫进来: “以你为平州府兵马钤辖,平州的那五千新兵,你要给我带出来,一个月之内能够成伍上阵,识金鼓。你可以带你自己本部一指挥老兵过去做种子,还要什么条件另说。”。
他想了想,接着说:“咱们这五千新兵,都是朝廷编制外的,只能以编练团练的名义,以朱武、陈达、杨春、傅慈为提举团练公事。”
这等于是把史进一个指挥扩充了五千人。
因为王进在发鸠山——盘秀山之战的功劳,可以荫一子,而王进没有后人,这个荫官就落到了史进身上,加上史进本身立的功劳在此基础上计算,现在史进已经是武功大夫了。以这个官阶来带领五千人的军队,也算合理。
而朱武、陈达等人汴梁之战后朝廷亦有封赏,这次跟着史进又进了一大步。
不知道金兵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先让新兵能够列阵而不逃跑,一个月时间已经非常紧张。
史进是陕西人,但在西军与平州都没有根基,只能依靠呼延庚的支持,他脱离不了呼延庚。
随后,呼延庚又把宣赞叫了进来,自己的两河宣抚司右军,以宣赞为坐营都指挥使,管理全军。右军本部在攻下河间后都有些松懈,汴梁也送了一部分家眷过来,整体上军纪有些散漫。
“从明日起,全军进入备战,十五日内,要能出战。”
呼延庚在安排自己麾下的军队备战,他认为大约一个月之内,战争就会再次开始。但燕京城里,金国的进度比他预想的要慢得多
因为完颜斡离不死了,打马球中暑死了。
金国的继位制度非常奇葩,兄终弟及。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完颜斜乜为一拨,等这三兄弟转完了,就该轮到完颜斡离不、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完颜蒲鲁虎这一拨了。
完颜斡离不雍容大度,威望卓著,加上阿骨打的嫡长子早死,而且没有亲生儿子,故而早被定为完颜家皇位继承人的第二代第一人。
而且完颜阿骨打系的王子们,内部自有打算,借着完颜斡离不接过皇位的良机,把皇位就在阿骨打系内部传下去,而不再传给吴乞买的子孙。
但这个打算酝酿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被完颜吴乞买的儿子们感觉了出来,嫡长子完颜蒲鲁虎就希望直接继承父亲的皇位,不再经过堂兄们的手了。
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两系的矛盾已经非常明显,现在只是老一辈的斜乜等人还未去世,矛盾暂时被压制住了。
而且以完颜斡离不的威望,完颜阿骨打系的人认为拿到皇位十拿九稳,也不急于在现在动手。
但完颜斡离不突然死了。
完颜斡里不的死打破了整个金国的政治平衡,除去继承人之争以外,完颜斡离不担任着南京路都统,控制着辽国治下最富庶的南京道,他的突然死去,使得南京道的争夺也变成了矛盾爆发的起爆器。
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两系的金国贵族谁都明白,哪一系拿到了南京路都统,就能在接下来的储位之争中获得优势。
而南京路都统的位置,非要现在的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亲自任命才能服众,为此完颜讹里朵亲自前往上京会宁府,与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完颜斡本商议后,再同完颜吴乞买一同召集诸位勃极烈商议,他还带走了完颜斡离不的心腹刘彦宗为自己出谋划策。
同样,完颜蒲鲁虎也早已带着兄弟和谋士往上京去。
而与继位问题全无关系的完颜粘罕,完颜挞懒等勃极烈也往会宁去,一来参加勃极烈会议,二来看有没机会左右逢源占些好处。在燕京,只剩下名义上的都统国王完颜闍母,他既没有行政经验,也无随机应变得能力,更加指挥不动其他孛堇的猛安。
他在燕京留守的任务就变成了一个:“别把燕京丢了,待吾等回来再与宋人算账。”
因此,无论是王禀攻克真定,杨惟忠收复雄州,还是呼延庚夺取平州,燕京的金兵都没有什么反应。
王禀已经率军撤回了京畿,而刚刚官复原职的高阳关路安抚使杨惟忠,则率领近十万人与金兵隔着白沟河相持。数十万大军面对面不发一箭一矢,史称“静坐战争”。
呼延庚不知道金国的这些变化,他只专心的在河间督促三件事:“屯粮、练兵、造船。”
呼延庚将杨可发、鲁智深、关力原、熊大白四人召入自己的书房。
在太原的时候,杨可发和鲁智深比呼延庚的品级和资历都要高,但现在却成了呼延庚的下属。
因此呼延庚对杨可发与鲁智深非常尊重,以兄长事之。
现在这四个人,经过汴梁之战后受过封赏,官阶都不低。杨可发已经踏入横行诸司的行列,鲁智深是横行副司,还在大相国寺挂单,关力原和熊大白也都是大使臣。
呼延庚对众人说:“咱们横海团练使司要办团练。”
啊,四个人都愣住了,团练使不是虚职吗,什么时候需要真的办团练了?
“我要以团练使司的名义招兵,也是以你们各自指挥为种子,每人再加两千新兵,一个月内,要能上阵,识金鼓。”在决定招抚流民的时候,呼延庚就决定把军队的规模扩大。
杨可发当即明白,以团练之名,领了呼延庚的私兵。
杨可发一言不发,他的两位从兄,杨可世和杨可胜,都是西军中有名的猛将,都已经为国捐躯,他杨可发难道可以例外吗?只要能杀北虏,手下有兵,多多益善,管他是官军还是团练呢。
鲁智深双手合十:“我弥陀佛,善哉善哉,将主,你吓着大师了,大师只好杀两个人压压惊。”
熊大白和关力原都是大喜过望。他们俩以前不过都头押正,自从跟着呼延庚,官阶和差遣不停的往上跳,看今天这意思,自己已经快追平杨可发这样的世袭将门了。
经过这么久的并肩作战,呼延庚认为关力原和熊大白都是肝胆相照的好汉子,值得信任。
于是呼延庚颁下命令,任命杨可发、鲁智深、关力原、熊大白为团练司提举团练公事。
他们各自的本部指挥中,本身就有官阶的,被提拔出来,担任指挥使、虞侯、都头、副都头。其余的按照资历深浅,以往功劳大小等,分别担任押正和伍长。目前招募的新兵分作二十个指挥。将编成四个厢,鲁智深为第三厢行军司马,关力原为第四厢行军司马。杨可发为第五厢行军司马,熊大白为第六厢行军司马。第一第二的番号,呼延庚留给了卢龙军。
呼延庚定下一个规矩,这二十个指挥在一个月后,将进行练兵大考校。排名前四的指挥使,将加上行军长史的头衔,协助管理本厢。
由这些指挥使在二十名指挥虞侯中挑选自己的搭档,因为呼延庚将把军队快速扩充,因此,这二十名指挥虞侯很有可能在短期之内提拔成指挥使。
在两人一组的指挥使——指挥虞侯的搭档确定以后,再由指挥使和指挥虞侯挑选自己的都头和副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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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练兵
在这些指挥使们把都头们上报后,呼延庚做出简单的干预,将各个指挥下属的都头们对调,让各个提举团练公事所部的人员互相参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都头和副都头再次确定后,由都头和副都头选择下属的四名押正和四名押副,再由押正和押副选出下属四名伍长。
而呼延庚带着对押正和伍长再做出一轮调整后,由伍长在新征募的新兵里,找出他的四名下属。
这样一都是八十八人,每个都头副都头配属十名亲兵,每个都共计一百人。
五个都为一指挥,指挥使、指挥虞侯下配备五十名旗号金鼓手,包括:旗牌二名,角旗四名,认旗二名,门旗三名,号炮手二名,执五方旗五名,金鼓十名,执号带五名,巡视旗五名,医师一名,医兽一名,护兵十名。
杨可发、鲁智深、关力原、熊大白四人,每人分别统领五个指挥,每五个指挥组成一个团练厢,简称团。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四个团练厢终于确定起来。王贯清带领机宜文字们抓紧赶制花名册,另有萧让和金大坚两名机宜文字为杨可发等四人赶制印信告身。
萧让和金大坚都曾跟随宋江造反,被招安后,赵佶喜欢两人的才艺,留他们在汴梁做个墨客弄臣,呼延庚发现这两人后,就找朱凤琏要了这两人过来。
萧让问呼延庚:“将主,这就直接刻厢都指挥使的印信吗?”
“使?只有天家的使臣能用。”按照来源来说,什么团练使、节度使,都是天子的代表,而这个提举团练公事,是呼延庚自取的名号。
以前从河东收拢溃兵,呼延庚任命过权厢都指挥使,但那时秩序已乱,无人追究,现在可是朝中黄潜善等政敌时刻盯着。
呼延庚本来想直接叫师长旅长,但想想还是要尊重人们的习惯,不能太突兀了,便道:“还是叫团练行军司马和行军长史吧。”
司马一职,始建于三国魏元帝咸熙元年,职务相当于军谘祭酒。至唐代在出征将帅及节度使下皆置此职,唐后期军事繁兴,多以掌军事实权者充任。但宋代节度使成为虚职,行军司马也就不再设置了。
但和都督一样,这个职位并没有废除。
呼延庚拿到镇抚使的实权,设立行军司马,既无具体的法条支持他这么做,但也没有实际的规章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新练的一万五千团练兵,都挂名在镇抚司下。
第二天,四个团练司行军司马和长史到沧州城外的空地上进行校阅和训练。
宋军在长期与辽国的战争中,发展出一整套完整的军事科学,而在对敌实践中,以列阵为第一。
因此这一万五千新兵,刚开始的任务,就是学习列阵。而呼延庚又加入了后世队列训练的方法。
训练主要分为四个部分:队列、号令、列阵、长枪术。
在呼延庚看来,队列训练是最简单的,但真正让新兵们熟悉了向左向右转,基本做到整齐划一,已经到了七月底。
而完成了以指挥为单位的列阵训练,已经是八月中旬了。
八月十二日,新兵们开始长枪术训练。
宋军以长枪为第一冷兵,故而长枪术是在宋军中最普及的。宋军的阵列枪法可以说是在宋代长期的军事实践中逐渐形成的,其中又经过呼、杨、高多位枪术名家的改良,实战性和威力都最适合现在战场的需要。
呼延庚将刺刀术的一些优点融入其中,并且将宋军传统的列阵枪用现代刺刀数进行了简化,更易于教学。
而且,呼延庚来自现代,他把现代的一些常规训练方法引入了军事训练当中,比如——动作分解
长枪训练的第一步“持枪”。
军汉们右手提起长矛,握住矛尾,拇指贴在右胯,左手稳住矛身,左脚前迈,上体微微前倾,中心落在左脚后跟。目光盯着虚拟的敌方。摆出这个姿势后,特别是全团两千七百人余人同时摆出这个姿势后,人人真的感觉自己杀气腾腾,有持矛一击的冲动。
“前进!”。
持矛前进,左脚永远在前,中心永远落在左脚上,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枪的姿势。
还有后退、逼近,跃退,持矛左右转等种种移动步法。军汉们听着口令,不断练习,最开始,不时有摔倒的,但十几日的练习下来,万名军汉,排开方阵,按着金鼓号令,进退自如,如同一人。整个团,就在这样的训练中,形成团队。
“相信长枪,首先要相信同袍。”在持矛推进中,最重要的,就是坚信战友和自己同步推进,绝不会抛下自己一人。集体的步伐是一种鞭策,形成习惯之后,即使面对大炮,也能做到列队而进。
“出枪时,两臂向敌要害,猛力推枪,同时以右脚掌的蹬力和腰力,使身体向前,同时左脚向前踢出一大步,在左脚着地时同时刺中敌人,右脚可自然向前滑动……”
在滦州城外,史进麾下的镇抚使司团练,也和横海团练使司一样,编成两个团。林冲带领五百老兵,教导着最基本的枪术。林冲本是枪术名家,但现在没有时间去培养河朔大枪,而他看过呼延庚写给他的信,和抄录的二十页“秘笈”,便将呼延庚所要传授的枪法了然于胸。
“距离较远的时候,可以使用垫步,右脚迅速向左脚跟移动,脚掌着地的同时,左脚向前踢出一大步,迅速猛刺。”
看着林冲讲解和示范,人人都相信自己练好了可以一招毙敌。士气的根本,便是建立在自己战无不胜的信心之上。
“……防刺的要点,不是用矛身挡架,而是用矛尖,拨开对方的长枪,这样可以快速反刺。具体的防刺术分为防左刺和防右刺,防下刺。”
“要注意防左侧和右侧的偷袭,防侧刺的要点在于……”
“拼刺时,要注意敌军可能用枪钻挥打你们,防止枪钻的要领是……”
“当敌人从后方袭来,最怕的就是惊慌逃避,转身反刺的要领是:撞击劈砍。以两脚跟为轴,身体右转,同时双手向后拉矛杆,并转头后看,用矛杆撞击敌人的腹部,身体继续右转,左脚向前一步,同时左手拉右手推用枪钻狠狠的打敌人的面部。”
“应用步法一定要灵活,例如,左脚前进也可以是右脚后退……”
“招式的欺骗包括,骗左刺右,骗右刺下,骗下刺上……”
“要充分利用地形,处于上坡时刺杀的优势在于……,在壕沟中刺杀的优势在于……”
“如果在大队中落单,可以组成长矛三角阵。三人长矛组最具威力,三人之间的配合是……”
教头们一面转达和学习呼延庚拟定的教练话术,一方面与自己的实战经验相配合,让河间与平州两府的一共两万多新兵,基本掌握了列阵和简单枪术。
距离“上得了阵,拿得住枪,口里有沫,就是好兵”的标准只剩下“口里有沫”还没达到。这已经到了八月底。
“如果我们不去打仗,
索虏用长矛,
杀死了我们,
然后吃着我们的骨头,
对我们的妻儿说,
你看,这是奴隶,
我们的妻儿,也要生生世世为奴隶。”
呼延庚在河间、平州新招募的新兵中,很大一部分是流民,上面这一段诗,呼延庚稍作修改,交给新兵们传唱。
“金贼劫走了全城的壮丁和女子,还带走了所有的粮食,兄弟躲在城外的沟里,半夜偷跑回城里,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偷饿死的尸体,煮了吃。可兄弟的老婆孩子,再也找不到了。”
这个新兵在高台上讲,台下戚戚同感,遍地流民,受的苦难,大同小异。
“狗日的索虏!”有人低声咒骂,更多的人一起咒骂;声音小而变大,震耳欲聋。
过了一会,下一个人上来讲。士兵们情绪起来,踊跃得紧。头天晚上开完,第二天晚上接着开。每次开到酉时,大伙儿的苦难互相感染,全场千余人放声大哭。这样的动员会,每天晚上,在各个团轮流召开。
“如果我们不去打仗,我们就要变成饿殍,被别人吃掉,我们的妻儿,也要永世为奴。”
“如果我们战死了,为保卫我们的妻儿而死,我们将用为为子孙所铭记,我们的香火,世世代代也不会断绝。”
在呼延庚将新兵进行弓弩、旁牌、巨弩、投石机等专有兵器训练,同时利用每天晚上的时候进行动员。
在刚开始进行队列训练的时候,呼延庚已经从流民中征募工匠,打造偏厢车。到九月底,呼延庚所要的两百辆偏厢车已经造出来了。
唐宋本来就有兵车的编制,但不常用,已经渐渐淡出战场。宗泽在河北的时候,又造了一些战车,在成为尚书左丞后,更下了一道命令,要各地守臣打造决胜战车:
“共需制造决胜战车一千二百辆,每辆用五十五人,一卒使车八人拥车,二人扶轮六人执牌护车。二十人执长枪随牌护车,十八人执神臂弓弩随枪射远,小使臣专干办阅习车事。每十车差大使臣总领为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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