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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引弓     大宋武夫txt下载     大宋武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六节 军阀还是革命者

    在完颜兀术撤退以后,呼延庚仍旧不得安逸,因为普六茹伯盛收到索超的报信,只得让第三团和第四团退守皋平,自己带着十一团等五个团前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日,还不见鲁智深派人来告捷,说明完颜讹里朵仍未退兵,呼延庚又不得不带领主力返回皋平,完颜讹里朵果然未退。

    但一个好消息是,张所已经带领河北西路的流民,以及吴革姚友仲所部,安然到达了河北东路,张彦橘正在想办法把流民分派到各个县去,并组建保甲。

    呼延庚此次出兵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全军从皋平撤退,整整是十一个团都汇聚到河间、沧州一带。建炎二年的年底,居然在和平中来到了。

    趁着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和钦差大臣,尚书右丞,提举河防使张诚伯这两位有资格位列宰执的文官都在河间,呼延庚就想把建藩河北的事情落实了。

    张所没什么异议,他对呼延庚一直很欣赏,张诚伯本来是来调查张益谦的死因的,但目前没有结论,也就没什么合适的借口阻拦呼延庚建藩。因此,在建炎三年的正旦,在张所的主持下,张诚伯正式授予呼延庚为北洋安抚使。

    “北洋?”呼延庚低着头,心中却是一拧,他以为会是河朔都护、渤海都护什么的,没想到是北洋。

    “洋者,广大,丰盛也。”张所拈着长须,在一旁笑着解释:“你曾对老夫说,要对付金贼,须得深入北方金贼的背后。北方广大之地,都任君驰骋,故称北洋,老夫已经上述朝廷,说明此意。”

    好吧,这个时代的人,对北洋还没什么负面的理解,那北洋总比河朔四镇好。呼延庚就此拜谢两位高官。

    随后就是具体的建藩行政了。在李纲副署的诏书中,有建藩行政的具体方法:

    “宜於沿河沿淮沿江诸路置帅府,要郡次要郡使带总管钤辖都监以寓方镇之法,许其便宜行事,辟置僚属将佐以治兵。不数年间必有可观。要郡次要郡帅府为安抚使带马步军都总管,要郡带兵马钤辖次要郡带兵马都监,皆以武臣为之。其军马事辟置僚属依帅臣法屯兵皆有等差。”

    李纲并非在建藩之后就不管了,而是在藩镇内部,另设不同等级的州郡武官,以为大小相制之意。

    张诚伯在河间呆了这么久,对呼延庚麾下哪些人重要,哪些人立下功劳心中有数。他先把张承言、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等四个镇抚使,以及刚到河间的吴革、姚友仲两个镇抚使,召集起来,让他们“悉听呼安抚节制”。

    然后又把杨可发、鲁智深等团司马,任命为各州兵马钤辖。

    从张诚伯的这番安排来看,他是有心将呼延庚所部拆成各州郡兵,呼延庚只有指挥权而已。以此来化解呼延庚建藩。

    呼延庚不动声色,待张诚伯宣布完了,率领众将谢恩。当晚举办酒宴,众人酩酊大醉,表面上建藩这件事其乐融融的完成了。

    呼延庚带着酒意,回到后堂就睡下了。

    他突然见到朱凤琏披头散发,温润如玉的脸庞变得狰狞,对着呼延庚大叫:“叛党让皇儿退位,你便答应了,区区一个大总统,便胜过麒麟阁之约。”

    呼延庚穿着双排扣,大檐帽的军服,坐到一个大殿里,有情报官向他汇报:不仅岳飞在武昌起义,上海,一个叫雨辰的人夺取了上海机器局,自称苏沪江北军都督;安庆,一个叫陈克的人,把淮西安抚使完颜兀术满门操斩;山东转运使赵冠候领代表“使相团”四十余人,通电脱离朝廷……

    通电!北洋!宋朝怎么会有通电?一个激灵,呼延庚惊醒了。窗外还黑着,呼延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中空荡荡的。

    他对梦中的情节记忆犹新,看来是“北洋”两个字刺激了他的记忆,在酒精的作用下做出这种梦来。

    自己已经是藩镇,可谓实现了做一个军阀的小目标。那么,自己会顺着北洋的道路成为一个大军阀吗?进而趁势而进夺取皇位吗?

    脑子里一个声音说:可以的,可以的。而且现在既没有西洋外国,也没有更进步的力量,你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上。

    另一个声音说:你为什么穿越,你不是因为崇拜而穿越到延安,要和你敬慕的人一同奋斗吗?现在怎么要做军阀了?

    我是因为敬仰而穿越到延安,但来到宋朝却是意外,既然是意外,我自然要补偿自己。

    那从太原开始,在你身边战死的士卒呢?他们的死也是要补偿你吗?百姓填于沟壑,也是补偿你的代价吗?

    呼延庚觉得脑子里很乱,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来,以免惊醒身边的张婵。他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枪法,出了一身汗,觉得爽利了些,没有那么闷了。

    他练武的时候,黛绢也听到声音起床了,烧了一壶热水,让练完武的呼延庚擦洗。

    呼延庚看着黛绢,猛然发觉,如果加上还未到手的高鹭和折月岚,自己已经有六个妻妾了。这对一个军阀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要改天换地推动社会进步的人来说……

    现在,在消灭金贼以前,做军阀和推动社会进步不矛盾。呼延庚带着这个结论,来到大堂上。

    现在天色还早,,呼延庚在安抚使衙门——现在是北洋安抚使衙门——聚将。呼延庚道:“一炷香的时间,看谁不到。”

    结果香刚烧了一半,众将有的精神抖擞,有的醉眼朦胧,但都到齐了。张彦橘也到了。

    见在场的都是长期跟随自己的老部下,呼延庚也不废话:“昨日公布的镇抚使、钤辖、都监等官职,大家照着拿朝廷俸禄便是,这是咱们历场苦战赚来的,是朝廷应该给咱们的,別不好意思拿,也别觉得亏欠了朝廷什么。”

    呼延庚话风一转:“但在我呼延庚治下,大家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事,大伙都明白吗?”

    既然大伙都只用半柱香赶到了衙门,岂会不明白。

    说清的这一点,呼延庚对张彦橘道:“给赵伯臻去信,让他提点下张承言,别让张承言提成了镇抚使,就不知道谁是主官。”

    张彦橘领命,呼延庚开始布置各团训练的任务。主要是背嵬军中将放出一批军官和锐士,到各个团担任主干,而各团中的有功人员,调入背嵬军,接受新一层的训练。

    呼延庚正在说着,突然卫兵来报:“吴防使和姚防使也来了。”

    呼延庚对吴革和姚友仲没什么恶感,但对张诚伯这种明显得筛沙子行为却防着一手,今天聚将也没叫这两个名义上的下属,结果他们两人自己跑来了。

    他看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让诸将解散,自己到书房接见吴革和姚友仲。

    “两位哥哥羞煞小弟了。”呼延庚直爽的表明了对他们二人的尊重。

    吴革与姚友仲自然客气的表示,呼延庚名至实归,他们都愿意听从呼延庚的调遣。

    呼延庚道:“两位哥哥都是防御使,兄长你镇魏博,兄长你镇成德,只是借镇在小弟这里。”

    吴革忙道:“张右丞已经有命令,让我二人归属麾下,若是安抚真的把我当兄弟,就不要这么说了。”

    呼延庚看看姚友仲,姚友仲没什么表示。

    呼延庚道:“小弟有些愚见,请两位兄长参详。两位兄长镇魏博,镇成德,都是从前唐以来的大藩镇,小弟不敢逾制差遣,但现在魏博(大名)和成德(真定)都为金兵所占,两位兄长就安心在小弟这里暂且存身。两位兄长的下属,点验之后,小弟一定让张转运足额发给粮草。”

    姚友仲露出满意的神色,吴革要说什么,呼延庚拦住他:“日后与金贼大战,还需仰仗两位哥哥。我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呀。”

    三人又客气了几句,呼延庚就送客了。

    这时,呼延庚又把张彦橘和折月岚找来,开始布置民政工作。无论张诚伯怎么筛沙子,只要抓住了河北东路的民政,他就动自己不得。

    既然已经建藩,朝廷的诏书里有一句“遇朝廷起兵则副总管为帅副钤辖都监各以兵从听其节制。正官愿行者听转运使副一员随军一员留本路提点刑狱弹压本路盗贼。”转运使正式成为安抚使的属官。

    呼延庚决心在河北东路,包括平卢,建立战时体制。他作为安抚使,主抓军事,张彦橘作为下属第一文官,主官民政。而折月岚以鸾阁为基础,将士农工商会的各个组织都统合起来。新保甲在组织上归折月岚管,而在县、邑、都保在行政上,又是转运司下属的机构。

    “锐士的授衔,也归你管。”呼延庚对折月岚道。

    “那你可是把亲军都交给我了。”折月岚半开玩笑。

    “不交给你,我能交给谁?”呼延庚说完这话,折月岚忸怩起来,而张彦橘咳嗽一声,打破尴尬的气氛。

第一百二十七节 呼家将演义大纲

    待张彦橘和折月岚走后,呼延庚心里很欣慰,组织、行政、军队三大块,自己抓总并主管军队,折月岚管理着组织,张彦橘和赵伯臻管行政,那党政军的三角支撑就成形了,这个实体无论如何不会散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下面该调整军队的组织架构了。呼延庚将《华北治安站》翻了出来,里面有八路军组织结构的附表,呼延庚依照这个附表,再根据在宋朝的实际经验,画出了北洋军……咳咳……红巾军的组织结构图。

    他以张宪为行军司马,相当于总参谋长。别看张宪从小习武,但他老爹张所是进士,张宪自幼发蒙,就是为考文进士培养的,可谓文武双全,在另一个时空,张宪的战绩也保证他能干好参谋长的活。

    以高鹭为行军长史,相当于是秘书长。

    自定亲以后,高鹭从不和呼延庚接近,对呼延庚不假辞色。谈完事情,她就和张宪一同告辞了。

    呼延庚目送着张宪走出去,心中在想,不知道张宪会找谁来担任作战部长、情报部长。他想了几个人选,都感觉不合适,这时,凌振带着魏定国、武柏六、黄阿庆按照呼延庚的吩咐到来。

    呼延庚暂且把参谋部的事情放下,和他们四人商议军工和民用产品的研发和生产。

    经过这么久的磨合,呼延庚发现凌振和魏定国与他们的外号完全不相符。凌振号称震天雷,只是因为他专管号炮,其实他对所谓弹道学之类全无概念,他擅长的,是从实测中发现器械的使用方法,并用训练将这些方法教授给士兵。

    因此凌振现在就被调到张宪手下,专门负责编写各种器械的训练手册。

    魏定国人称“神火将军”,但他却并不擅长在战阵中使用火箭,至少不比他人更强。魏定国所喜欢的,却是研究火药的配比,研磨火药的工艺,引信的工艺。因此魏定国转而负责具体器械的生产。

    而武柏六编辑过《齿轮书藏》,他本身对“制器之学”非常感兴趣,愿意自己钻研,那就让他继续钻研吧。

    黄阿庆是铸钟匠人出身,对炼铁和铸炮倒是一往情深,他才是负责生产技术改进的最佳人选。

    先和他们谈完了工作分派,呼延庚取出一份命令来,授予武柏六和黄阿庆正九品上的官阶。他现在是藩镇,已经有权直接授予七品以下的官阶,再报朝廷认可即可。

    “在我这里,加官进爵有三条路,军功论官,税功论官,技工论官。”军功不必说了,税功就是交的税多,技工论爵,就相当于工程师评职称。

    宋代还是个官本位社会,呼延庚也没打算和整个社会大环境硬抗。即使在另一个时空,到了二十一世纪,官本位不照样大有市场。

    所以呼延庚还是采用旧瓶装新酒的方法,暂时借用七品以下的武臣官阶,作为最基础的升迁和赏功路径。反正宋朝官阶等级多,七、八、九三品级一共有将近三十级,足够大家升迁所用。

    “旧式火箭,锯杆、上漆、粘羽等等太过麻烦,要尽快将铁杆火箭制造出来。”全铁杆的火箭其实有技术基础,宋代有就不用一根羽毛,只用铁片做尾翼的的弩箭。

    “火箭还是太过昂贵,除了虎蹲炮,其他身管火炮也要加快研发。”

    “铜太贵,争取早日制成镔铁炮。”

    “打制一批铁农具,常平司将购买这批农具,按分期付款的形式,卖到各个都保。”

    “今年春耕开始,要全面使用铁犁。”

    呼延庚说了很多,最后归根结底一句话:“我们需要更多的铁和镔铁。”

    “当然,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粮食,通知公孙道长那边,让他给我把会炼丹的道士都集中起来,我要训话。”

    呼延庚和大家说着说着就忘了,面前这几人只是管军工的,却不负责民用生产。

    在被武柏六提醒之后,呼延庚尴尬的笑了笑:“今天就到这吧,民事生产的事情,我再找张运使说。”

    这几人走了之后,呼延庚没有急着去找张彦橘,而是王贯清跟着他来到了书房。

    “俊升,东海书社办得怎么样啊。”呼延庚明知故问。

    “来的士人挺少的。”

    “秀才呢?”

    “若是秀才,他们志在考学,东海书社无助于科举,故而秀才也不来。”

    “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读书人,就是街面上的贩夫走卒,只要愿意读书的,都可以收进来。”

    王贯清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答道:“是。”

    “这几天,你把东海书社的人都找来,给我写些东西。”

    “些什么。”

    呼延庚给了王贯清一张纸,王贯清接过来一看,是《呼家将演义大纲》。

    第一行写的是:呼家将,热血的主角。

    王贯清道:“将主,你可一点都不热血呀。”

    呼延庚道:“评话嘛,看下去,看下去,我家从后唐年间,淄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呼延综就为国效力,一代代传下来,总有热血的嘛。先看下去。”

    王贯清依言看下去。

    妻妾:小女孩,长腿妹,姐妹,英武女子,贤淑女子……交叉组合。

    出身高贵的仕女:花瓶,政治联姻的工具

    贤明的太后:皇帝身边的智囊,关键时刻帮助主角度过难关。

    杨家将:忠勇卫国,对时政不感兴趣的大将,被主角提拔

    折家将:怀才不遇,玩世不恭的大将,被主角提拔。

    高家将:被主角影响洗心革面的官二代

    郑家将:力大无穷的猛将。

    石家将:无心为国,只顾自己荣华富贵,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最终走上卖国的道路

    文官:学识渊博的后勤幕僚

    小人物:义字当头

    番邦人物刘某某:仰慕中华风物,弃暗投明,为中原效力

    太监一:皇帝的忠仆,总在合适的时间帮到主角

    太监二:小人,和奸臣勾结,陷害主角,卖国,给大军使绊子。

    潘太师:反角之首,大奸臣。

    赵桧:被夺爵的宗室,阴险小人,潘太师的走狗,辽国的奸细。

    赵王爷:监军,皇叔,皇弟,自以为聪明的白痴,喜欢艺术和财富,好面子情绪化,喜欢以土地换和平,量中华之物力

    老臣某某:士大夫阶层政治老油条,有心救国,更在乎权利和小团体利益,注定是无法适应新时代的人物

    赵国公:宗室领军,败仗的直接责任人

    耶律某某:辽国大将,特别能打,只怕呼家将。

    萧某某:辽国大将,被呼家将阵斩。以上两角色可以互换。

    ……

    王贯清看完提纲,问道:“将主这是要编家史?”

    “不是家史,而是评话。将我呼家为国打的胜仗用评书的讲给老百姓听,提振百姓的士气。”

    王贯清又看了看大纲:“将主这大纲编得精彩,学生一定尽快将话本写出来。”

    “不,你不要自己写,而是找十个读书人,各写一部?”

    “一共有十部?”

    “对呀,从北汉初年呼延综驱逐契丹,到呼延赞随世宗、太祖太宗收复太原,再到呼延守勇、呼延守信兄弟立功檀渊……直到本将守汴梁,当然要写十部。”

    “那……岂不是要直呼各位老大人名号。”

    “本将不在乎。”

    “那涉及到当朝诸将呢?比如刘都护,刘承宣,老种、小种节度。”

    “照实写就是了,本将不抢刘锜的功劳。”呼延庚沉吟着,现在指着刘延庆刘光世的鼻子骂,好像也不太好,“败仗之类,要避讳的,把主将换成姓赵,比如虚构一个赵延庆。”

    “赵王爷,赵国公,就是起这个作用的吧,败仗都是赵家人打的,胜仗都是呼家将打的。”王贯清忍不住了,隐隐讽刺了一句。

    呼延庚仿佛没听出来:“说得好,就这么写。”

    王贯清继续看大纲:“赵桧又是谁?若是虚构人物,又为什么一定姓赵名桧?”

    “你别管,本将喜欢。”

    “将主这个大纲,各色人等都有了,说书先生们一定爱讲,只是,女子太多了些。”

    “女人多,老百姓喜欢看。”

    “好吧。”王贯清又问了些细节。

    呼延庚一一回答了他,随后说道:“写成之后,将这些书稿送给说书先生们去讲,让各个茶馆,给作者分成,每一杯茶分五文钱。”

    和王贯清聊过之后,已经是下午未时,这时代的人大多吃两餐,但呼延庚一直保持着三餐的习惯,到现在他还没吃午饭,于是便去找黛绢要些吃食。

    刚吃完午饭,张宪又找上门来,他已经按照呼延庚给他的规划,写了一个整军的条陈。

    在历次战斗以来,体现出呼延庚所部的两个最大的弱点:一是没有谋略,二是兵力不足。接着他开始说如何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

    “日常团练厢下辖五个指挥,遇战事需要保甲兵参战的,则各厢扩编到十个指挥,与正军混编。”

    “十个指挥,正军和保甲兵如何配比?”

    “正军原有的五个指挥,各抽出一个都,然后补入一个都的保甲兵,正军与保甲兵配比是四比一。相对的,另五个指挥,正军与保甲兵配比是一比四。”

    “我军目前十一个团练厢,如果每厢十个指挥,则可以迅速拉起五万人的大军。”

    呼延庚点了点头,这才有点快速动员的样子。

    “我们北洋军……”

    “住口!”张宪刚开了个头,呼延庚厉声喝止,“军纪中先加一条,以后以红巾军自称,严禁自称北洋军,初犯者打十军棍,累犯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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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节 阶官与军衔

    “将主要在全军力推军衔制?”张宪问道,他到能够顾名思义,知道军衔是指什么,但他还有疑惑:“将主要给什长伍长授予从无品的官阶?”

    “正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呼延庚的计划里,锐士是作为统治中坚来培养的,而锐士的出身,又大多是大头兵,在宋代为人轻贱。现在也没有余力用文宣系统去和社会的传统观念对抗。那么只好继续旧瓶装新酒,给所有锐士一个官身。

    张宪犹豫着:“无品官阶,将主用印给他们这个名义,倒没什么问题,可是俸禄怎么办?”

    “按照伍长、什长原先的俸禄给,本朝从天禧年间起,底层的军汉何时按时足额收到差俸?他们会满意的。”

    张宪提笔记下:伍长授进勇副尉,什长授进义副尉,有大功者授进武副尉。

    呼延庚接着解释他给指挥使以下设定的官阶:

    押副授予从九品下承信郎,有功授予从九品上承节郎。

    押正授予正九品下保义郎,有功则授予正九品成忠郎

    副都头授予正九品上忠翊郎,有功则授予忠训郎

    正都头授予从八品下秉义郎,有功者授予从八品上从义郎。

    指挥虞侯授予正八品下修武郎,有功则授予正八品上训武郎

    指挥使授予从七品最低一阶武翼郎,有功者授武义郎。

    以上就是指挥使以下各级武官的官阶,张宪一一记录下来,随后问道:“从七品一共有八阶,都留给指挥使?”

    “正是,指挥使从最低阶的武翼郎开始做起,即使没有功劳,也要一年一升,最多八年,就升到了从七品的最高阶武功郎。”

    “为什么安排这么多阶。”

    “因为指挥使战阵上,直接与敌人白刃向敌的最高武官,立功的机会多。但他再往上升,便到了团司马一级,以一团五个指挥计,也是五选一,升迁的机会太少,便会让人失望。”

    “但团司马还有各种属官。”张宪道。

    “不仅是团司马,像你行军司马的各类下属,也要在从七品的官阶上停留八年。”

    “看来从七品是个坎。”

    说完了武阶的设置,呼延庚又和张宪谈论了一番行军司马下属的作战指挥使和情报指挥使的设置,张宪手头也没有人选,只能细细发掘。

    张宪走后,又是张彦橘转了进来。呼延庚突然想,应该在安抚司设几个办公室……签押房,这样各主官不用跑来跑去。

    他和张彦橘要说的,仍旧是官阶,文官的官阶。

    “将主,本朝自有文散官,为何将主要知县以下,授予武臣的散官?”

    “因为本朝文武殊途,让下层的军汉抬不起头来,这样会让武臣的阶官贬值,故而干脆文武合一,有些从军队转到地方的军汉,也可以对应着直接升迁。而且邑守、都保正、保正和甲头多半都是正军转任。”

    “明白将主的用意了,邑守是从七品,县掌书记是正七品,如果一个指挥使要转任邑守,就在从七品的阶级上直接转。如果遇到动员,再次担任指挥使出征,正军中的指挥使阶级相当。”

    “正是如此。”

    “只是本朝的知县,多在从七品或正八品,将主把掌书记提为正七品……”

    “我下属的掌书记,权限更大一些,因为保甲,对下级的控制更严密,事务更多,官阶高些更好。可以按朝廷制度,加设一个从八品的主薄,专门负责县衙的行政事务。”

    “掌书记继续用武阶?从武翼大夫到武功大夫,可有八级呀。”

    “是的,一年一升,也要八年。县掌书记是我们很重要的一级职位,让每一任都坐得久些。”

    “按惯例,县官三年一迁,在河北东路之内,做满三个县的掌书记,正好九年,再升做更高一级职位,也挺合适。只是更高一级职位是什么?调到转运司吗?”

    “九年以后,我们已经解决了金贼,自然……”呼延庚发觉说多了,转口道,“朝廷自有升迁封赏。”

    通过对军事和行政两条线授予官阶,呼延庚就可以模仿秦代的军功和治功论爵了。

    呼延庚这一天紧锣密鼓,敲定了建藩之后的行政事项。钦差大臣张诚伯没有参加任何会议,只是从各类传言中,了解个大概。

    耿延禧对张诚伯说道:“他擅自委任官职,这要在平时,就是死罪。”

    “现在不是平时。”张诚伯是一个事功的士大夫,他最关心的,还是打退金贼,收复河北,但也不能容忍武臣将上级文官杀了而不受追究,相对于一门心思找呼延庚碴的耿延禧,他非常的纠结。

    “先收集不法的行为,待呼延庚回汴梁的时候,再与他清算。”张诚伯心中却想,“只求朝廷早日击退金贼,安定下来,尽早能够撤了藩镇,才能法办呼延庚。”

    汴梁,尚书左仆射李纲向皇帝汇报各地的建藩情况:除了河北东路呼延庚外,李彦仙在陕州、峡州、同州建藩,称陕豫安抚使。杜充在相州、卫州建藩,称相卫安抚使兼大名留守司。另外,京东东路安抚使刘豫与京东西路安抚使张确,都享有藩镇的权限。

    皇帝赵谌自亲政以后,已经改变了朱凤琏垂帘时的“垂拱而治”的静默,越来越爱对朝政发表意见。他听李纲说完立了这么多藩镇,便引用了《新唐书》中的一句话:“安、史乱天下,至肃宗大难略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护养孽萌,以成祸根。”

    李纲辩解说:“金贼入寇,朝廷无力备御,在让各地建藩,以为支持。”

    赵谌叹了口气:“只怕乱人乘之,遂擅署吏,以赋税自私,肱髀相依,以土地传子孙,胁百姓,加锯其颈,利怵逆污,遂使其人自视犹羌狄然。金寇 死,内贼生,卒不为宋土。”

    李纲又劝说了一番,说这只是权益之际,待金贼退走,自然能收回权柄。

    赵谌道:“愿如相公所言。”

    他回到宫内,去拜见母后。朱凤琏问:“皇儿何故闷闷不乐?”

    “藩镇群起,朝廷却不能制,迟早为大患。”

    朱凤琏问:“这话是谁教皇儿的?”

    “是孙师傅。”

    “朝中还有李相公坐镇,新派去河北的张诚伯也是干练之臣,皇儿何必杞人忧天。”太后说杞人忧天,话就很重了,赵谌赶紧跪下谢罪。

    出了朱凤琏的居所,赵谌换了一副面孔:朕已经是皇帝了,母后还把朕当做小孩子看待。赵谌现在十四岁,正值逆反的年纪,他不仅是基于祖训,看不惯藩镇,而且这是李纲这个“权相”的政策。

    他决心做一个少年天子,一鸣惊人,外驱索虏,内平权臣。他本身对李纲没什么恶感,但皇帝已经亲政,李纲还不知趣的后退的辅助的地位上,就很不应该了。而在现在的五个宰辅中,何栗是父皇任命的宰相,孙傅是自己的老师,相比李纲就显得亲厚一些了。

    而尚书左丞黄潜善,为人乖巧,已经慢慢抹掉了出身康王一系带来的坏印象,赵谌把他也当做一般的宰辅,不偏不倚对待。

    黄潜善散朝之后,去了一家酒楼。汴梁围城结束已经快两年了,樊楼的各色店家也渐渐恢复,虽然还没变成宣和年间全盛时的样子,但也有七分繁华。

    黄潜善走到酒楼最靠里的一个单间,这个单间是别人包下来,专门留给他的。他点了几个小菜,自斟自饮。

    过了一会儿,一个客商模样的人也到了这个单间。当引路的店小二退下后,这个客商向执政行礼。

    “回去和你家老爷说,小主人对仲言先生越来越不满意,你家老爷是小主人的亲叔叔,小主人终归会想到他最信赖的人。”

    客商听完了黄潜善的吩咐,便要告辞了。黄潜善道:“坐下,吃些酒菜,你这么快出去,惹人疑心。”

    客商听命又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出了出了酒楼,在樊楼又转了一转,走马观花一番,这才离去,一路直奔康王府,原来他是给康王赵构通消息的人。

    黄潜善本来一直在康王府上走动,但有御史弹劾他交接亲贵,他便在酒楼包下一个单间,与赵构通消息。

    赵构得到了黄潜善的传信,回到后堂,逗弄着自己的儿子赵甫,笑道:“祖宗家法,武臣不得为藩镇,已经被李纲破坏了,那另一条家法,王公不得领实职,看来也要被打破。”

    潘夫人陪在一旁,听到这话,躬身一贺:“贺喜大王。”

    赵构看完儿子,向自己王妃的居处走去,他进屋,却大吃了一惊,王妃邢秉懿身穿孝服,端坐在屋中。见到赵构进来,起身就要下拜。

    赵构赶紧拦住:“爱妃你这是作甚?”他要接受带孝的人下拜,多不吉利呀。

    邢秉懿道:“妾身听闻大王以宗室之尊,沟通内臣,结交宰执,此乃取祸之道也,当今天子,为先皇正朔,朝内有忠臣,朝外有大将。岂是大王可以动摇?”

    赵构道:“爱妃休得胡言,当今天子暗弱,权臣跋扈,孤是宋室宗亲,岂能袖手旁观。”

    “大王休要自欺欺人。”

    “爱妃,你不信,没有关系,且看皇帝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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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节 少年天子的一天

    第一百二十九节 少年天子的一天

    正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有早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卯时初刻,赵谌的亲信内侍就跪在赵谌的床前,叫起。

    赵谌在熟睡中被叫起,迷迷糊糊的,心中十分恼火。但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火,只是在内侍为他洗漱更衣的时候,耷拉着脸。

    洗漱之后,赵谌清醒了一些,他的目光扫过在寝宫角落里拜访摆放的柴草堆。这柴草堆是赵谌刚刚亲政的时候,他决定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但第一天晚上,赵谌只在柴堆上躺了两刻钟,便道:“今日朕身体不适,待适应几天,再整夜卧薪。”

    第二天,赵谌在柴堆上呆了三刻钟,第三天接近半个时辰,第四天又只坚持了两刻钟……不到一个月,赵谌已经决定先磨练心智,待心智磨练得够了,再回到柴草堆上。这柴草堆就在殿角留了下来。

    现在,赵谌已经熟视无睹,迈步走出门去。童穆带着宫人已经等在殿外。这时,一个持矛得卫士大叫:“皇帝,你还记得二帝北狩的耻辱吗。”

    以前,赵谌定然流着泪说:“不敢忘。”但经过这么多个月,他充耳不闻,带着童穆往外走。

    卯时五刻,就是早朝的正点。赵谌落座,百官下拜。

    “有事早奏,无事散朝。”

    开封知府刘鞈出列,说汴梁粮价。汴梁自宋朝开国以来,就仰仗东南的纲运。建炎二年夏,南方各路都有规模不等的水灾,秋税受了影响,又要救济灾民,对汴梁的供应就有些不足。刘鞈请开常平仓放粮,以平抑粮价。

    现在朝廷仍旧是采用三省议政的方式,一般情况下,四位宰执就把事情定下了,然后到皇帝处用印。

    但皇帝亲政以来,经常出现将制词打回去,来刷存在感。因此,现在当早朝的时候,大家就会拿几件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事情,交皇帝定夺,让他过过瘾。

    今天这就是一件,粮价有浮动,动用常平仓理所当然,以前也有成例。大家就等着皇帝发一番哀民生之多艰的感叹,然后齐齐称颂皇帝仁德。

    但今天,赵谌居然不按照套路出牌:“常平仓乃国之重储,岂可让奸商牟利?粮价腾贵,当是京中有人囤积居奇。”

    李纲心想,奸商当然什么时候都有了,但现在又不是金贼压境,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不能立马就全城大索,囤粮过百石的粮商一律满门抄斩,那非天下大乱不可。

    李纲以太宰之尊,站出来为皇帝解说。谁知赵谌一反常态,从皇位上走了下来,这是大宋……甚至追溯到唐朝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群臣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都愣住了。

    赵谌走到大殿中央,伸直了双臂,拱起手,身体转了个圈,向朝臣们拜了一拜:“感谢诸位爱卿帮我治理国家,朕在这里代黎民百姓先谢过了。”

    直到这时,一众朝臣们才清醒过来,满殿文武都跪拜下来,口称死罪。

    看到大臣们吓坏了的样子,赵谌才满意的坐回了皇位上,“诸位爱卿平身。”

    随后,赵谌才施施然的说道:“粮价浮动,当是奸商作祟。”

    立即听见黄潜善在下面称赞:“陛下圣明。”

    赵谌得了鼓励,胆子壮了,继续说自己的解决办法:“朕以为当效仿靖康年间的宗亲输粮令,让奸商出粮,而不要动用常平仓。常平仓的粮食,朕要留着恢复河山,不能浪费在奸商手里。”

    李纲不得不站出来劝说皇帝,没说两句,赵谌怒道:“当初宣抚司要宗室外戚出粮,便家家都出了,现在要奸商出粮,相公就要推委,这是何意?”这等诛心之言,李纲不敢接话。

    少宰何栗,自重新当上宰执之后,有心振作一番,弥补自己在靖康年间犯下的过错,就出列道:“陛下,微臣以为,两者不可共论,汴梁围城之时……”

    他话未说完,赵谌便道:“当初根括之时,何相公于有力焉。”此言一出,何栗羞愧不已,不再说话。

    两位相公都不说话,朝堂上再没人反对,赵谌便道:“请中书制词。”

    中书侍郎孙傅虽然是赵谌德师傅,但他也觉得赵谌这么闹不像话,便道:“此开封府事,非朝政,不当由中书制词。”

    赵谌抓住话头:“既是开封府事,拿到朝堂上来说做甚?”

    刘鞈谢罪:“是微臣的过错。”

    赵谌好好刷了一通存在感,直到他认为,满朝大臣已经知道他这个十四岁的皇帝的厉害,才说道:“既是开封府事,交付有司,朕不问了,散朝吧。”原来这接近整整一个时辰的闹腾全是演戏。

    早朝散去,接着就是早课,由孙傅给赵谌上课,孙傅想借着上课的机会,劝说赵谌一番。赵谌却兴致未尽,向自己的师傅述说志向。

    “朕要效法汉武帝,扫平藩镇,击破匈奴,报九世之仇。”

    这话赵谌说过很多遍,孙傅也听过很多遍了,最开始听的时候,孙傅还感觉自己辅佐了一位明君而兴奋不已,现在他对这话已经麻木了。

    但今天这话怎么有点不大对劲:扫平藩镇?汉武帝时只有对藩国的穷追猛打,何来扫平藩镇?

    这时,赵谌用笔蘸了墨,在静书殿中那块雪白的屏风上开始写写画画:此处是济南,此处是汴梁,此处是卫州。在扫平藩镇之后,先三路进兵,夺回大名,然后三路并进,直取燕云。

    赵谌虽然是皇帝,但他毕竟只有十四岁,他的这一切行为,放在十四岁这个年纪,是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常作的事情。

    但在孙傅看来,心中就隐隐有些担忧,教出这样一个皇帝,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自己。

    赵谌玩闹够了,孙傅又给他讲了一个时辰的孟子,早课就算结束了。正在这时,银台司急奏,少宰何栗请辞。

    早朝时,赵谌狠狠地揭了何栗的伤疤,何栗不辞职才怪了。但赵谌本人并不是想赶何栗走,他只是太过年少,为了争胜,嘴上没把门的。

    他见到何栗的辞表,毫不犹豫地说:“不准。”

    孙傅松了一口气,看来皇帝还不是不知道好歹,他劝说皇帝,还须好生慰留。

    赵谌突发奇想,要去何栗府上,亲自去慰留少宰。孙傅既然鼓动皇帝去慰留,也不好再阻拦。

    童穆办事很有效率,只用了一个时辰,赵谌就得以轻车简从,到了何栗府上。

    赵谌见到何栗的面,何栗痛哭流涕,谢过赵谌,“微臣自知,在靖康年间有罪,蒙陛下不弃,臣一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成功的挽留何栗之后,赵谌出宫一趟也不容易,他突发奇想:“朕要巡视军营。”

    孙傅先是劝谏,但赵谌执意要去,还举出历代明君视察军营的例子来。赵谌毕竟是皇帝,要视察军营也不能说有错,于是孙傅便陪着赵谌往都门禁军的驻地来。

    都门禁军自打汴梁解围之后,王禀做过一次大的整顿。但京中亲贵,盘根错节百余年,岂是王禀一个外来户能动得了的,整顿的结果是王禀由“勾当殿前司公事”这个具体干事情的差遣官升任“殿前司督指挥使”拿一份高薪的虚职。

    都门禁军听闻皇帝来了,坐营指挥使心中大惊,想做些掩饰,却也来不及了。赵谌到了营内,只见驻地有一半是空的,还有许多老百姓住在营房里。

    赵谌不由得大怒:“若不是朕今日亲来,还真不敢相信,禁军还能打仗么。叫王禀来,叫王禀来,看看他的殿前司变成什么样了。”

    孙傅知道这局面不是王禀的过错,但他不作声,乐得看王禀吃瘪。

    王禀闻讯赶来,向赵谌下拜,赵谌也不说:“爱卿平生。”而是就让王禀跪在地上,将王禀痛骂一顿。孙傅一下子感觉“坏了”,他以为赵谌挤兑几句就完了,没想到闹得不可收拾。

    有朱凤涟派在赵谌身边的小内侍,想赶紧去报告太后,免得赵谌将局面闹得不可收拾。童穆低声怒喝:“站住了,在这伺候着。”今天赵谌这样闹,只是他自己出丑而已,损不了王禀分毫。

    皇帝出丑这种小事,就要浪费掉自己一个手下,这样的亏本买卖,童穆是不做的。

    待赵谌骂得累了,王禀才道:“臣的都指挥使,只是虚职,殿前司是由向勾当打理。”现任勾当殿前司公姓向,乃开国勋贵向训之后,神宗的皇后的侄孙。

    赵谌一下子僵在当场,他现在然道再把向勾当喊来再骂一顿吗?他顿了一顿,才道:“还不快请节帅起来。”

    赵谌向王禀认错,王禀口称不敢。赵谌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对王禀道:“殿前司实在不像话,不知汴梁可以倚仗哪支大军。”

    王禀是在徽宗朝被提拔与行伍,以一介匹夫而成节度使,赵家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皇帝才十四岁,真的要和一个孩子计较吗?所以他压抑住不快,回道:“龙捷军的呼延通部,以及京郊的刘光世部,都可一阅。”

    接受读者提出的意见,对各方面的任务增加描写,调整路线,因此耽搁了时间,请大家原谅。谢谢大家.

第一百三十节 春汛

    赵谌已经亲政,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朝廷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有宰执和枢密院定夺,让赵谌用印而已。少数几件事会当着赵谌的面提出来,让他熟悉政务。赵谌即使发小孩子脾气,也不会有大碍。

    但如同今天这般,赵谌把执政、殿帅都责骂一番,却是非常少见的情形。赵谌已经越来越不满意垂拱而治的状态,要到前台亲自操刀大显身手的期望越来越强烈。

    宰执团体和皇帝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只是最上面还有一位太后压着,赵谌不敢坐得太过分。

    “吾非是对李相公等宰执不满,只是朕已经亲政,他们就该自觉的把朕当皇帝来对待,而不是将朕当做一枚行走的印章。”赵谌今天大闹了一场,稍稍有些心虚,他这样自我安慰。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谌继续这样试探着,试图逐步的从宰相手中拿回一些权力。

    今天责骂王禀,是赵谌开始向军权伸手的第一步,在走出这一步以后,赵谌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一个可靠的将领都没有。经过汴梁围城,即使皇帝再迟钝,也知道精兵良将是这个时代保住祖宗基业的根本。

    “芸芸众将中,谁是寡人的韩信呢?”赵谌最先想到王禀,立即摇头否决了他。出于十四岁少年的逆反心理,凡是母后器重的人他都不愿用。

    现任勾当殿前司公事呢?看都门禁军被带成了什么样,就知道这个人不行。

    老将解潜,屡战屡败,还是安心在步军司管理军务吧。

    今天还见到了龙捷军指挥使呼延灼和他的儿子呼延通呢?想到这两个人姓呼延,赵谌心中涌起一股不适。母后不断地和他提起,呼延庚的救驾拥立之功,但寡人已经奖赏过他了,岂可反复提起,好似寡人欠他的一般,呼家的人,绝不再用。

    刘光世倒是个伶俐人,出身世家,进退得体,麾下几万军卒倒是有模有样,虽然他是罪臣刘延庆的儿子,但刘延庆已经为国而死,就不必诛连到他儿子身上了。

    但是,万一刘光世和他父亲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不行,朕一定要亲自简拔一批良将,朕提拔了他们,他们一定知恩图报。而且,俗话说,使功不如使过,要找那些犯过错的大将。

    突然,赵谌脑子里冒出一个人来,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孔武有力,双目炯炯有神,在宣和年间,出征燕云之前,祖父接见西军俊彦,自己曾见过这人一面,此人神采飞扬,让人过目难忘。

    这个人,就是靖康元年金兵第一次围城,出城劫营的姚平仲。那一次劫营,七千精兵损失惨重,大将杨可胜被俘被杀,姚平仲突围后不知所踪。但这次失败,并非姚平仲本人的过错,而是朝中有奸细。

    如果眼下朕颁下一份诏书,赦免姚平仲的罪过,让他归朝效力,不仅能得到一员大将,还能向天下显示朕的胸襟。而且姚家是西军将门,现在河北的姚友仲,王德,都会感激朕对姚家的宽厚,而誓死效力。

    朕是一位多么包容而睿智的天子呀。想到这里,赵谌被自己感动了,他提起笔来,写下了这样一份诏书:

    “制曰:汉室备胡,复魏尚云中之守;秦人御晋赦孟明ゾ渑之奔,与其选众而收新进之材,孰若弃瑕而责老成之效。具官某禀资沈鸷事上朴忠,昨缘外侮之侵尝畀中权之任,乃恃戎昭之果靡遵庙胜之误,坐此逾年隐於亡命。肆朕纂图之始时,求敌忾之良,议者皆言汝为可用,执干戈以卫社稷,方急壮猷听鼓鼙而思将臣,……可复吉州团练使所在出榜召赴行在。”

    这封诏书在都堂里打了个转,宰执们认为召回姚平仲,有利于安抚武臣之心,李纲副署了诏书,传檄天下。

    这封诏书到达河间的时候,已经是春分,建炎三年的元月是一个暖冬,这也让黄河汛期大大提前,黄河的春汛到来,春天已经来了。

    春分,呼延庚今日要与高鹭完婚,姚友仲也是贺喜的宾客之一。

    虽然高鹭只是平妻,但呼延庚还是按照娶正妻的要求,一丝不苟的办了全部仪式,也亏的去延安的时候张婵一路得高鹭照顾,两人处得不错,张婵才以大妇的身份准了这些仪式。

    贺喜之人已经散去,呼延庚回到后堂,高鹭正在卧房里等他。呼延庚推门进去,却发现张婵挺着大肚子,在和高鹭说话。见呼延庚进来,张婵拍拍高鹭的手:“妹妹过来,我极是高兴,总有人帮我分担这个家。”说完,看了呼延庚一眼,就退出去了。

    呼延庚揭了盖头,见高鹭带着凤冠,低着头。他伸手解下凤冠。高鹭抬起头来:“从今以后,我便是你家人,我愿为你赴汤蹈火,你切莫负我。”

    呼延庚想说些什么,高鹭道:“莫要说了,你若有真心,我自然知道,你若负心,我也知道。”说完闭上双眼,任呼延庚施为。

    呼延庚将高鹭平放在床上,她通体洁白,粉红的蓓蕾分外醒目诱人,呼延庚轻轻亲吻过她的全身,慢慢分开她紧绷的双腿,一滴琥珀色的清露从高鹭腿间滴淌下来。

    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轻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高鹭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紧紧咬着嘴唇,感觉心中,一根一根的荒草滋长出来,这些荒草连成一片,从心头向着全身滋长蔓延,她全身一丝力气也无,只感到无数根荒草在全身上下抚弄着,撩拨这,将深藏在身体里的**一丝一丝的拨弄了出来。

    呼延庚的温润的嘴唇让她的蓓蕾翘起,双手是让荒草滋长的根源。

    高鹭紧紧咬着嘴唇,虽然已经决定成为呼延庚的妻子,但未经人事的她,也绝不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损毁冰清玉洁的形象。

    只是太难忍了些,不是说会疼吗,自己一直习武,也受过伤,疼一会儿就过去了,只是从心头泛起的麻痒,已经要将自己吞噬。

    高鹭忍不住将双腿又夹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双腿之间一片泥泞。

    “郎君,不要再羞辱我了。”

    “娘子躺好了,我们慢慢快活,反正有大把时光。”

    “老爷,饶了妾身吧。”

    呼延庚不理她,继续把玩着她洁白完美的身体,突然用手指分开了牡丹的花瓣。高鹭淬不及防,惊叫一声,紧接着一声叹息。

    “老爷,求你了。”

    “求我什么……”呼延庚给了高鹭一个深吻:“说出来。”

    “老爷,收了妾身吧。”

    呼延庚轻轻地摩擦着,突然向内一挺,接着快速动作起来。高鹭发现在自己的处子之身里面,早已被**塞满。

    怕高鹭疼痛,呼延庚轻轻地做了第一次,两人休息之后,又酣畅淋漓的来了一次。这次高鹭疼得有些受不了,雪雪呼痛,软语哀求,呼延庚抱着她说了好久的情话。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呼延庚起床时,高鹭还在休息。呼延庚穿戴整齐,到大堂上听取张彦橘和张宪的汇报。

    “已然开春,各个邑保要督促居民春耕。”

    “春耕时要推广铁器,包括铁犁。”呼延庚提醒。

    “铁犁需要牲口才能拉动,牲口不足呀。”

    呼延庚给出个主意:“让各个邑守去筹集牲口,然后租给各个保甲使用,在收夏税时,租金一并收取。出租牲口的豪强,则可以用租金抵税。”他这只是一个建议,但要落实这一条,又不知道有多少琐碎的事情要做。

    “春耕开始后,军队要下田,帮老百姓春耕。”

    张宪正想说什么,这时听见传令兵在外报告,相州岳飞派人送信来。呼延庚下令让他进来。

    “启禀安抚,杜安抚使要挖大河。”

    杜充自从大名逃跑以后,在相州、卫州一带重新集结部下,又将在河东作战的王彦、岳飞两军召集到麾下。

    王彦和岳飞撤离河东后,除去张克戬孤守平阳,河东再无宋军能够阻挡金兵西路军的南下,完颜粘罕、完颜娄室、完颜银可术等部,席卷河东南部与京西北路,占领洛阳。

    这样,杜充手下接近四万宋军,就被金兵东路军和西路军保卫在相州、卫州这样一个狭小地域内。

    河北东路的呼延庚部,在经历雄州之战、河间之战、冀州之战、棣州之战的时候,吸引了河北境内的大部分金兵,杜充呆在相州,安心抵御南面来的粘罕所部,一面算计着呼延庚。

    谁知道,棣州之战打完,在河北东路没抢到粮食的金兵,如同疯了一般,开始进攻杜充部。

    杜充果然天纵奇才,在陈粹应付河南方向的金兵,王彦阻挡河北方向的金兵,双方鏖战正酣的时候,他下达命令:“把大河给我挖了。”

    当时,岳飞带领五千部下,正在杜充手下担任中军预备队,听到杜充的这个命令,岳飞大叫:“挖开大河,阻挡不了金贼,只会害了军士百姓。”

    杜充道:“尔一介武夫,知道什么朝廷大计,百姓死得越多,我抗金大业越悲壮,相州死的百姓最多,我杜充抗金的功劳最大。”

    岳飞拜倒:“安抚,岂有拿百姓的性命充功劳的道理?”

    “居然敢讥讽本官,来呀,把岳飞这佃户拉出去砍了。”

    本书文戏、武戏、情感戏俱佳,麻烦大家打赏下,收藏下。

第一百三十一节 阻止杜充的方法

    杜充要杀岳飞,堂上诸将都跪下求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杜充刚刚上任的时候,自以为晓畅军事,“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在杨惟忠战死以后,他又惊慌失措,一路逃遁到相州。

    岳飞已经闯下他“岳无敌”之名,而杜充手下并无大将可用,故而杜充也不是真的要斩岳飞,见有人求情,便喝道:“把那佃户拉回来。”

    岳飞回来以后,杜充道:“念在你是相州子弟,留尔项上头颅,出去反省一番。”

    岳飞道:“飞头颅事小,百姓流离失所事大,请安抚三思。”

    杜充怒道:“若是不决河,如何挡得住索虏,你说,你说。若说不出办法,本官先斩了你。”

    岳飞道:“河北东路北洋安抚使呼延庚,兵精粮足,骁勇善战,素有威名,安抚何不向呼安抚求救?”

    杜充佯怒道:“本官以为什么妙计,原来是去求呼延庚这个反贼,他杀了上官,朝廷要办他,你不知道么?还去与他勾结。”

    岳飞道:“呼将主和张安抚之间的是非曲直,末将不敢乱说,可眼下大敌当前,不若向北洋军请援。”

    杜充道:“鹏举呀,呼延庚嫌疑在身,本官岂可求救于他?”

    岳飞听话听音,立刻就明白的杜充的意思:“此去向北洋请援,飞一力担之。”

    杜充骂到:“你要作死,便由着你去,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休怪本官不保你。”杜充早有心找呼延庚求援,但呼延庚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又背着杀张益谦的嫌疑,朝廷如何处置也还为落定。

    故而杜充让岳飞去求援,获救的是杜充自己,功劳是杜充调度有方。若呼延庚事发牵连起来,那也是岳飞私自行动。

    岳飞领下了任务,便派汤怀向呼延庚求援,临行之前,岳飞叮嘱道:“只怕呼将主与杜安抚之间有些芥蒂,你见了呼将主,只说救相州百姓。”

    汤怀充分领会精神,道呼延庚这里求救,便来了一句:“杜安抚要决黄河。”。

    呼延庚问明情形,让汤怀先下去休息。自己和亲信们商量。

    邱穆陵仲廉有些困惑,“挖黄河?不至于吧。杜安抚使是相州人,掘开黄河,最先淹的不是他家么?”

    “不要以常理去猜度杜安抚使。”呼延庚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杜充就挖了黄河,当时他还在大名。现在的情形对杜充而言更恶劣,家乡人的性命阻挡不了杜充。要知道,杜充在知沧州的时候,把燕京逃过来得流民杀光了。

    “要阻止杜安抚使挖黄河,至少要帮他把河北的金兵都解决了,以我们目前的兵力,还不到与金兵决战的时候。”

    “从霸州、河间、乐陵三路出击,牵制金兵,帮杜安抚使减轻下压力,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呼延庚看着自己的下属们商议,心里很矛盾。按说要杜充掘河,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河北的金兵打退了,这一点现在根本就做不到。而且相州是杜充建藩的地方,他有守土之责,也有征粮征税的权限。把自个的藩镇淹了,这叫什么事呢?

    张彦橘道:“除去用兵去救援,还可以请朝廷下令斥责。”

    这倒是个思路,杜充现在还是大宋的安抚使,总得听朝廷命令。只是现在去朝廷请令,来得及吗?而且呼延庚与杜充同为藩镇,然道要呼延庚上表弹劾杜充吗?

    呼延庚突然灵机一动:“现在河间,既有执政,也有御史,都能入列都堂,请他们两位下文呢?”

    张彦橘是文官,对朝廷体例更了解些,他犹豫着:“朝廷从无此例。”

    “不管他,我去找他们两人。为生民立命,为万事开太平。张招抚和张右丞如果连黄河边的百姓都救不了,谈什么为万事开太平。”

    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迁来河间之后,一直在协调新来的流民安置的事务,他本人还顶着殿中侍御史的本官。

    呼延庚很顺利的从张所那里取来了对杜充的弹劾,如果在汴梁,这样的弹劾就会被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借助着这弹劾,如果心里正好想找被弹劾者的麻烦,就会把这道弹劾转给都堂,同时被弹劾者要停职避罪。

    提举河防使张悫张诚伯本官是尚书右丞,身为钦差,是代天巡狩,在河间。他的决定就是都堂的态度。

    呼延庚将张所得弹章送到了张诚伯府上,张伯诚请呼延庚落座,才看了看张所得弹章。

    读完以后,张诚伯把弹章放到案几上:“这样的弹章,即使要上达天听,张御史只要派出一个小厮,送到银台司就行了。呼将主以安抚使之尊,亲自送过来,很关心相州掘河啊。”

    “救民如救火,若是朝廷的斥责晚了一步,杜安抚使把黄河挖开了,可就来不及了。”

    张诚伯嘿嘿一笑:“御史的弹章当交给圣上裁决,岂有直接交给都堂的道理?”

    “张右丞,现在不是在汴梁,为救百姓,只得从权。”

    从权?像你一样从权,杀了张益谦吗?他沉默了一会:“呼安抚使,本官知道了,且让本相想想,你请回吧。”

    呼延庚本想追加一句:“求求大人了,救救相州的百姓。”但他什么都没说,就告辞了。

    张诚伯将他的副手耿延禧叫进书房,与耿延禧商议。

    耿延禧冷笑一声:“呼延庚真是跋扈,他也不过是一个安抚使,却唆使御史去弹劾另一个安抚使。相公,这是呼延庚铲除异己的阴谋,您千万不要上当。”

    张诚伯笑道:“一封御史的弹章,就能让藩镇避罪去职,他能这样对付杜充,我就能这么对付他,延禧,你也有御史的加衔吧。”

    “相公明鉴。不过呼延庚是个莽夫,他会因为弹章避罪吗?”如果呼延庚公开屈服于一份弹章,那张诚伯让他去汴梁辩解,呼延庚也推脱不得。但如果呼延庚真的这么好说话,那张诚伯不是早就能把他带回汴梁吗?

    “本官看过呼延庚以前行事,他要招抚流民,规规矩矩在三省走过一遍,而他锏打王时雍,也是借口圣旨没有门下省得书行。任命的团练司马,也不与朝廷的各项任命冲突。他不会公然违反朝廷制度。”张诚伯下判断。

    “可是,杜安抚使避罪,相州谁来主持?”

    “无妨,本官只是要阻止杜公美掘河,并不真的需要他停职避罪。”

    张诚伯的本心,绝不愿意黄河决口,灾民流离失所,何况相州掘河还有可能影响到汴梁呢。在呼延庚和他说起此事,他已经决定要阻止杜充掘河。但他是来查办呼延庚杀张益谦一事的钦差,在没有得到都堂许可的情况下,他真的有权力去阻止杜充吗?他擅自离开防地才是有罪。

    因此,张诚伯找了个理由,呼延庚从不在明面上破坏朝廷制度。只要借杜充这事把御史弹劾,藩镇就要避罪的体例落实下来,说不定呼延庚碍于自己的信誉,真的老老实实和张诚伯回汴梁呢。

    就这样,张诚伯下了决心。

    “敢请相公一纸公文,延禧愿去相州走一遭。”

    张诚伯想了想:“这弹劾并非出自京中,也没有让圣上过目,难以让杜公美心服口服。只能我带着弹章,亲自去相州走一遭。”他嘱咐耿延禧:“你留在河间,搜捡不法,待呼延庚被我劝回汴梁,与他对质的时候用得着。”

    待耿延禧离去,张诚伯才露出焦急地面容来:“杜公美不知受了何人蛊惑,想出这等愚行。”他展开笔墨,给朝廷写了一封表章,把今日的事情说清楚,并以时间紧急,来不及等待朝廷的命令,只得从权先去相州。他长叹一声:“天下大乱,只怕‘从权’之事越来越多。”

    呼延庚在离开张诚伯府上之后,也给京中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向李纲和张叔夜汇报,杜充要掘河的事情,让朝廷早做准备。另一封信则是发给自己的大舅子张崇,让他以显文阁侍讲的身份,在皇帝面前提一提此事。

    当然,为杜充减轻压力的事情已不能不做,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三人,分别带领一支部队,从霸州、河间、乐陵出发,分三路进攻河北的金兵,做出大举反攻的架势,希望能将金兵吸引过来。

    呼延庚做完这样一番布置,但仍旧觉得心中不托底。虽然做出了一些布置,但杜充在另一个时空是掘了河的,在呼延庚看来,另一个时空的杜充就是个厚颜无耻的神经病,谁能保证他在本时空会好一点呢?

    第二天一早,张诚伯带了自己的卫兵,乘船前往相州。金兵不擅水战,水路应该比较安全。在船上,张诚伯带齐了全部仪仗。

    当初宗泽去世的时候,继任尚书右丞的人选有三四个,除了他张诚伯,杜充也是其中之一。也就是在张诚伯当上尚书右丞之前,杜充的官位并不比张诚伯差,张诚伯此次的差遣,又是查办河北东路的事情,管不到杜充头上。

    张诚伯决心以私人的友谊劝说杜充,但万不得已,也只得请出钦差的仪仗,压服杜充了。

    对情节在做一些调整,更新比较慢,但还会保证每天更,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三十二节 杜充

    张诚伯只带了一艘坐船,二十几个卫士前往相州,中间要穿过金兵的控制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汤怀也一同回来,他问:“呼安抚使要派五百人护送使相,使相为何没有答应?”

    “路上要么遇不到金贼,要是遇到金贼,金贼定然成百上千,老夫又不会打仗,五百人跟着老夫必死无疑。不若将他们留给呼安抚使杀贼。”

    “末将必定舍命护得使相周全。”

    这条座船顺着黄河穿州过府,平安无事,到了相州。张诚伯喜道:“所幸尚未来晚,杜安抚使还没有掘河。”

    他们上了岸,已有守码头的军汉去通报消息。杜充派了他的副手到码头迎接。张诚伯德随从们要把钦差的仪仗打起来,张诚伯道:“吾到相州,所为访友,要仪仗何用?”

    杜充在安抚使衙门口迎接张诚伯。两人落座,说了几句客套话,杜充道:“诚伯远来辛苦,先去歇息,明日再请兄长指教。”两人俱是在河北东路取的进士,有同乡之谊。

    “公美,吾专为救你而来,等不得呀。”

    “诚伯何故做此大言。吾见诚伯坐船之中,有汤怀随从。想来是汤怀去请援兵,诚伯可曾带援兵来?”

    “援兵自是有的。呼延庚已经兵分三路,公美只消稳守相州,便能与呼延庚里应外合,既破金贼。”

    杜充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屑,堂堂尚书右丞,就这点见识,若是他与呼延庚合兵就能既破金兵,那在他接任大名留守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见没有援兵来,杜充有些意兴阑珊。“诚伯口称救我,所为何事?”

    “听闻公美要掘黄河,此乃千古骂名之恶行,吾要阻止公美,免去这千古骂名。”

    “相公!”杜充本来称呼张诚伯的字,这是好友之间的叫法,现在换成了官职尊称,那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吾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不得不为。”

    “为了朝廷,就要水淹百姓吗?”

    “相公,完颜粘罕已经占领洛阳,完颜兀术则占领大名,无论是掘开黄河南南岸,还是黄河北岸,淹的都是金兵呀。”杜充看看张诚伯的神色,“河南河北,总计二十万金兵,能一举荡平二十万金兵,相公,你要阻止?”

    “安抚,你要淹死二十万金兵,那便有多少百姓陪葬?”

    “能淹死二十万金兵,死多少百姓都是值得的。”

    看到郑诚伯愤愤然的样子,杜充接着说道:“河南完颜粘罕、完颜银术可、完颜娄室三大虏酋,河北有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完颜达懒、完颜蒲鲁虎四大虏酋。只要运气够好,便能水淹七军。”

    杜充接着说:“关羽当年也曾水淹七军,每一个死于水淹七军的死老百姓,都是关云长,我们要用无数无名的关云长,塑造一个有名的关云长。”

    “这个有名的关云长就是你吧。”张诚伯终于忍不住了,“杜充,你也是绍圣年间的进士,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按你这做法,百姓投了金贼还可以活命,为大宋只有死路一条。”

    “相公,你居然为金贼说话。”

    张诚伯和杜充争执起来,谁也不能说服谁。杜充道:“相公远来,先去歇息,明日再议。”

    张诚伯心想:“也不急在这一天,毕竟二十几年的交情在。”他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就去休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汤怀突然冲到张诚伯住处门口:“相公,安抚要掘河,还要将我家大哥斩首。”

    张诚伯让汤怀进屋来,一面洗漱,一面向汤怀询问。

    汤怀道:“张安抚让岳大哥去掘河,岳大哥苦劝,安抚使说大哥不听军令,要将他斩首,请相公快去救我大哥。”

    张诚伯心中很矛盾,他和杜充有同乡之谊,他的钦差之职也不是查办杜充,本不想干涉杜充治军。

    但昨日与杜充一晤,见杜充完全不将百姓当一回事,又要杀害岳无敌这样的良将,张诚伯实在觉得不能忍受。他略一沉吟:“汤怀,你先去拖延时间,待本相沐浴更衣。”

    汤怀心中着急:“午时三刻就要问斩,相公还有沐浴更衣?”

    “快去,本相自有分寸。”

    汤怀不敢再说,先到安抚司去。张诚伯沐浴更衣之后,穿上尚书右丞的朝服,随后打起全套仪仗,随从们鸣锣开道,向着安抚司来。

    杜充得到手下通报,又听见锣声,不得已,也穿上朝服到衙门外迎接。看着一顶清凉伞到了跟前,张诚伯从轿子中走出来,右手高举:“有圣旨。”

    杜充带领随从们拜倒,随后将张诚伯迎入大堂,摆上香案,随后众人再次拜倒,听候圣旨。

    张诚伯将圣旨取出来,读了一遍。这道圣旨并不是让张诚伯到河间查办呼延庚那一道,而是任命张诚伯提举大河守御的圣旨。圣旨中说:凡事关大河防守,皆由张诚伯代为圣裁。

    “杜安抚,掘黄河事关大河守御,皆是本相当管,你说是也不是?”

    杜充无话可说,只得低头领旨。张诚伯又道:“侍御史张所,弹劾杜安抚你,擅掘大河,残害生灵,来呀,左右……”张诚伯就要将杜充收押。

    “相公、诚伯、兄长,杜充也是为了朝廷,为了社稷,兄长何至于此?”杜充知道,此时不喊冤,就没机会了。

    张诚伯本不忍心将杜充下狱,他对怎样挡住金兵,也没有把握,若是办了杜充,让相州群龙无首,让金兵有机可乘,那自己就是罪人了。

    见到张诚伯犹豫,杜充道:“兄长若是认为掘河不对,小弟不掘河便是,可若是挡不住金贼,误了朝廷的大计,杜充也一身当之。”

    “是我不让你掘河的,若是因此金人得利,自该我一身当之。”张诚伯决定只阻止杜充掘河便罢,“公美,请起,还须另寻妙计。诸公都起来吧。”

    杜充站起来,擦擦头上的冷汗:“是,是,我另想办法。”

    既然不掘河了,岳飞自然也不用问斩。张诚伯解决了这个危机,回到住处,给呼延庚写信,让他加大对金兵的攻击,以减轻杜充的压力。

    杜充坐在安抚司中,心中越想越是郁闷:“张诚伯!岳飞区区一个武夫,还有这些面都没见过的蚁民,还赶不上我们二十年的交情,你居然要拿我问罪?”

    思来想去,杜充下了决心:“好,既然你一身当之,那就让你去当好了。”

    王彦率领八字军在相州以北的刑州一带作战,三月一日的中午,押粮官从相州回来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平日押粮,往返总要三五天,今天为何快马赶回?”

    “将主,杜安抚氏把辎重烧了,然后率领两万人往东逃了,岳将主让我赶回来报信?”

    “什么?安抚使吃饱了撑的,烧辎重?岳飞、陈粹就没拦着他?”

    “听说执政在相州,安抚使他连执政都瞒过了。”

    王彦心想,我该怎么办?马上率部向西,退往河东,趁着金兵都在河北,这是最安全的。但相州的陈粹、岳飞可就成了孤军。马上南下,与岳飞会合,然后被金兵包围?还是向东追杜充去?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张诚伯已经把岳飞叫道面前:“昨夜公美对尔有何交待?为何烧了粮草连夜遁走。”

    “相公,末将也毫不知情,若是末将能听到一点风声,焉能不阻止安抚?末将这几天都在卫州,增援陈粹将军,直到今天早上,才有人传讯给末将和陈将军,说安抚使率领大军东进,让末将去追赶。”

    “杜充一下子拉走两万人,岂能一点风声都不透?真是岂有此理。”

    “相公息怒,眼下王彦将军在刑州,末将在卫州,陈粹在河南。杜安抚使手下也就两万人,末将打听得,安抚使昨夜只带了亲兵向东走,今晨在对各处传令,让各部去追随,以末将看来,在相州的两万人,大部并非追随杜安抚,而是溃散了。”

    岳飞的说法很快得到了证实,杜充所部,至少一万人没跟着他走,也没有去追他,而是就地溃散,劫掠百姓。幸好相州知州赵不试有担当,见机得快,迅速将这些溃兵收拢起来,又斩了几十个头颅以儆效尤,才将局面维持住。

    眼下在相州的总兵力虽然还有近三万,但粮草辎重都被杜充焚毁了,三万人没有饭吃,就只能等着金兵来杀。“杜充,你逃就逃了,焚毁辎重做什么?何况我作为执政,就在相州,你的所作所为,难逃法网。”

    但眼下却不是将杜充治罪的时候,张诚伯有自知之明:“岳飞,本相不知兵,在相州的兵马,系听你调用。”

    “相州守不住了,只得先到郑州,守住白马渡口,同时请朝廷接济粮草。”

    “好,就依你。”

    随即岳飞用张诚伯的打印写了一封信给王彦,让他给大军断后,然后相机撤入河东,再作打算。

    张诚伯率领岳飞等人到了白马渡,发现杜充正停留在这里,张诚伯不由得大怒,驱马直入杜充的大营。张诚伯往主位上一坐:“杜充,你可知罪?”

第一百三十三节 谁的责任

    “杜充不知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着主坐上的张诚伯,杜充昂然回答。

    “你?焚毁辎重,临阵脱逃,溃兵劫掠地方……你还不知罪吗?”

    “相公曾有言,若不掘河,若朝廷责罚,则一身当之。相公可是要反悔吗?”

    “你?不让尔等掘河,尔便烧粮而走,真是岂有此理。”

    “相公这么说,是要反悔,不当责任了。”杜充道,“只怕也由不得相公,已经上书朝廷,让朝廷来评判是非吧。”

    这里已经是郑县,距离汴梁一日之内可以往返,杜充先到一天,想来已经将表章送到朝堂之上。

    在朝廷的眼皮底下,张诚伯就不想留一个跋扈的名声。他恨恨的说:“好,待吾上书朝廷,让朝廷处置。”

    朝廷已经收到了三份表章:一份是呼延庚转来的张所弹劾杜充擅挖黄河的弹章,一份是杜充弹劾张诚伯干涉军务,致使相州失守,还有一份是最后到的,是张诚伯参劾杜充临阵脱逃,要处分他。

    张所是侍御史,他的弹章走御史台, 直递御前,赵谌最先看到的就是这封弹章。他在学习当皇帝,先把这封弹章留中不发。

    到了早朝那一天,赵谌先不动声色,等待群臣奏事。诸位宰执们还是将不痛不痒的几件事奏上去,等待皇帝的御批。

    赵谌见既没有人提杜充,也没人提张诚伯,赵谌忍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忍不住技痒,开口说道:“河北西路招抚使、殿中侍御史张所参劾相卫安抚使杜充,众卿家可知道原委。”

    听到这话,黄潜善抬头望向李纲。

    他们在收到张诚伯和杜充相互攻击的表章之后,黄潜善犯了难。

    张诚伯曾担任河北两路度都转运使,杜充先任职沧州,后逃到大名,他们与汪伯彦黄潜善一起,在靖康围城期间,汇聚到康王赵构旗下,都是河北大元帅府的谋臣,都算广义的康党。

    无论是推荐杜充继任宗泽任安抚使,还是举荐张诚伯担任提举大河守御使,并前往河间代天巡狩,都是黄潜善为壮大河北帮力量所做的努力。在黄潜善看来,宰执中有自己和张诚伯,河北前线有杜充张益谦,南方财赋之地有汪伯彦,一个密切勾连的“河北帮”已经成型。

    待张诚伯借巡查的机会铲除了呼延庚,那从中书到地方,从文臣到武将,河北帮都成为不可侮的力量。

    但没想到,张诚伯递上来的表章,不是弹劾呼延庚,而是与杜充的内讧。

    张诚伯与杜充的表章是通过银台司递往都堂,在京的四位宰执几乎是一起看到这两份表章。李纲在看到这两份表章的时候,就想起了呼延庚送来的汇报。他问黄潜善:“黄左丞,你看此事孰是孰非?”

    黄潜善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李相公,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外面,黄潜善说:“张右丞,杜安抚,都是股肱之臣,他们必要误会,吾当劝他们相忍为国。”

    李纲道:“张右丞能在一月之内,筹集五十万贯,是公认的能臣,杜安抚可未必呀,先失大名,又弃相州……”

    “相公,”黄潜善几乎是哀求了,“河北西路尽失,全靠杜充支撑,无论孰是孰非,都不宜将杜公美召回汴梁。”

    “那黄左丞的意见是?”

    “让河北东西路各尽职守,大家相忍为国。”黄潜善提到河北东路,意思就是张益谦的事他也不追究了,让呼延庚和杜充一起糊弄过去算啦。

    李纲想了想,眼下河北帅臣不可轻易变动,他答应黄潜善,这次先压制下来,待金兵退去,再做计较。

    随后,李纲又征得了何栗与孙傅的同意,这两封表章暂时留在都堂。如果几位宰执谁也不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赵谌在朝堂上提起。

    李纲见黄潜善望着自己,便站出来坦然道:“杜充欲掘河而水淹金兵,确有其事,以为右丞张悫所阻。”

    “张执政为什么要阻拦呢?”

    “在相州掘河,能淹到多少金兵不好说,黄河两岸的百姓都会流离失所。”

    “按照李相所说,掘河之策,会损害多少百姓呢?”

    “大河两岸,百姓尽受其害。”

    “尽受其害?是多少人?”赵谌认真了。这本是少年天子不熟悉政务,随口一问,却把李纲难住了。

    李纲是名臣,但他出名和受人敬仰的原因,却是他的气节和刚正,并非他的政务能力。挖开黄河会导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是一个工程学问题,远超宋朝的“庶务”所能达到的水平。

    见李纲居然被问住了,赵谌这下来了精神:“若是在相州掘河,能淹死多少金兵?相公没有问过吗?”

    黄潜善感觉到是个机会:“臣有谏言。”

    赵谌扭过头来:“爱卿请说。”

    “臣以为,引水攻敌,古已有之。虽然杀敌和百姓受害之数都不清楚,但水淹七军成例在此,当可行。可让杜充速速查明。”

    “若是掘河,百姓必受其害。”李刚怒道,“黄左丞岂可用这不仁之计。”

    “李相公,水淹七军者乃关云长,贤者赞曰,关云长有春秋之义,这样大仁大义的人用出来的计策,怎么会不仁呢?”

    李纲还在争辩,赵谌道:“李相公,朕以为这是条妙计。”赵谌脸上放着光:“李相公可以让京畿道去访查一番,看有多少百姓受害,然后将他们迁走。”

    黄潜善道:“陛下仁德,只是让百姓迁走,会走漏风声。”

    “那执政以为如何?”

    “杜充表章中有言,‘要以无数无名的关云长,成就一个有名的关云长’。”

    “此事不妥。”赵谌喝止住黄潜善。

    李纲以为事情有转机,顺手拍了一记马屁:“陛下圣明。”

    赵谌道:“关羽毕竟是臣子,岂可沽名?当是‘以无数无名之关云长,成就一个有名的刘玄德’。”说到这里,赵谌站起身来:“当年,汉武帝有马邑之谋,未能成功,若是朕初次点兵,就能水淹七军,那功业就远超汉武帝了。”

    李纲发现情况不对,不是说张诚伯与杜充互相弹劾的事情么?怎么成了要施行掘河的计策了?李纲劝道:“掘河此举不仁,一旦施行,将大失民心”

    李刚没有注意到近期赵谌的变化,赵谌满脑子都是效仿汉武帝,报九世之仇,至于百姓,“李相公多虑了,汉武帝时家家养马,生子则杀,现如今百姓只记得封狼居胥。只要朕真的消灭了金贼,百姓也只会记得朕水淹金兵的妙策。”

    赵家皇帝,前几代不论,从神宗赵琐开始,都有轻忽的毛病,他们并非不关心百姓生死,而是在心中有了更重要的目标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对百姓的影响。比如赵佶的花石纲,他不过以为是一些无用的石头,对谁也不会造成损害而已,绝非有心的指使朱缅逼迫百姓倾家荡产。

    同样,赵谌被“超越汉武”的功业迷住了,他根本无暇考虑百姓的问题。总而言之,北宋后期的诸位皇帝,是因为行政经验的缺乏,而做出一些有害的决定,根源是在某一方面的“蠢”,而不是真的坏。

    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对挖开黄河所造成的影响,对百姓的伤害没有概念,不在乎。李纲不能不在乎,他若是不拦着,骂名就要流传八百年,直到出现另一次影响范围更广,死人更多的挖黄河出现开始。

    李纲苦谏。赵谌道:“中书制词吧。”

    孙傅是中书侍郎,他可不敢让皇帝挖黄河,于是封还词头。中书不制词,程序就没法往下走。赵谌大怒,正准备将宰执们骂一个狗血碰头,但看看李纲面沉似水站在下面,又畏缩起来。

    这件事终归没有结果,散朝了。黄潜善先行离开,坐着轿子走了一段又返回去,在宫门求见皇帝。

    赵谌召见了黄潜善,开口就道:“李相公不思如何杀退金贼,金说些迂腐之言。金贼不退,百姓不灭于水,也要灭于虏。”

    “皇上圣明,不过相公也是仁德之言。”黄潜善帮李纲说话。

    “李相平日对爱卿多有挤兑,爱卿不计前嫌,相反帮李相说话,正人也。”

    “皇上圣明,微臣不过是不敢因私怨而损公事。”

    “爱卿谦逊,以往怠慢爱卿了。”

    “微臣不敢。”谦逊了一番之后,黄潜善开始说正题:“陛下,臣以为掘河灭虏可行。”

    赵谌一撇嘴,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惜乎中书不拟旨。各个都只在乎自个的名声,无心国事。”

    “此事中书不可拟旨呀。”黄潜善又为孙傅分辩,“若是掘开大河,或多或少,总有百姓受害,若命令出自中书,则人人都知道是陛下的主意,此怨归于皇上也。”

    “那爱卿以为该怎么办?”

    “请陛下用私印,出一则手书,臣让杜充去办。事成之后,功劳归于陛下,而怨归于杜充。”

    “既然如此,那何必写手书呢,爱卿直接告诉杜充不就好了吗?”

    “只怕迂腐之臣坏事,故而要以陛下手书斥退他们。”

    “那他们泄露了是朕的命令怎么办?”赵谌还是有点害怕留下恶名。

    “量他们也没这胆。人臣岂可诽谤君主?”

第一百三十四节 仁主

    赵谌和黄潜善的对话,被服侍的小内侍一字不漏的转述给童穆,小内侍说:“这黄鳝鱼真是奸臣,要害死这么多百姓,太后知道了,定不会饶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乱讲。”童穆喝道,“黄左丞乃是宰执,岂容你乱叫绰号,你再这么叫,咱家便拔了你的舌头。”

    见吓唬住了小内侍,童穆道:“圣人那里,咱家自有分寸,你听到的东西,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小内侍退了出去,童穆长吁一口气,他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难呀,这才十四岁,便已经人命不当回事。”

    童穆心想:“我该请圣人出面来阻拦吗?皇帝会不会怨恨我。以他不把百姓当人的性子,会怎么对付我呢?我冒着性命之忧拦他一次,总不能以后次次都拦他。”

    转念一想:“若是这次不阻止他,水淹百姓,这皇帝的名声可就坏掉了,你童穆对得起媪相的托孤……不对,媪相没有托孤,那就好办了。只是百姓……”

    想到这里,童穆大声道,“备轿。”

    李纲对童穆的拜访非常意外,一来他不愿意交接内臣,二来这时代上门拜访多要先递帖子。但他还是接见的童穆。

    一番客套话过后,童穆问道:“童穆今日为黄河事来也。”

    “白天不是说了,中书不拟旨,不决河吗?”

    “咱们自己不决河,可是金贼呢?金贼也打到黄河边了,金贼要是放水淹民。”

    “金贼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连堂堂河北西路安抚使都能忍心掘河,金贼更无人性,岂会做不出来?”

    “大河两岸,百姓怕不有百万户,要是金贼掘河?”

    “李相公,别出的百姓管不了,汴梁却有办法?”

    “你是说广济河故道?”

    “相公高见,广济河故道,灵河故道,都要挖宽挖深,再多挖些引水沟。”

    灵河是滑州境内的一条小河沟,在北宋前期的几次黄河决口,黄河水向南涌入灵河,泥沙沉积,河道就淤积了。

    广济河是从汴梁流出的一条水道,是运河的一部分,也是以前多次黄河改道,黄河水涌入广济河,将河道都淤塞了。后来广济河向东南方向挖了一条新河道,故道就废弃了

    童穆的建议,就是将滑州和汴梁靠北的两条干涸水道重新挖开,同时在周边挖引水沟。黄河水来,在顶过第一波洪流之后,将河水倒入水道当中。

    李纲沉吟道:“这个工料所耗非小。”

    童穆道:“此事非开封府主持不可,只要李相公与刘知府说一声,小的去和刘知府商议。”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所耗的工人材料,不用李纲操心。

    李纲想了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童穆已经提醒自己了,若是金兵真的挖河淹开封,而自己没有做出防备,那就会留下骂名。而现在只需要跟刘鞈说一声,那便把责任分出去一大半。

    李纲给刘鞈写了一封信,请童穆给刘鞈带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封信就是凭据。

    童穆拿着信离开李纲府上,天色已晚,童穆直奔刘鞈府上。

    他是给宰相送信来的,刘鞈带着刘子羽面见童穆。

    在刘鞈面前,童穆的说辞就变了,说太后、宰相都非常忧心金人掘河放水,因此让开封府早做准备。

    “那为何没有均旨?”

    “此事皇上没想到,圣人不想驳了皇帝的面子。”

    刘鞈笑道:“太后圣明,百姓鸿福。”他望向自己的儿子,“大郎,此事就由你去联络单钤辖,和他一起办这事吧。”单钤辖,即圣水将军单廷珪。

    童穆往宫中走的时候,星星已经出来了,而黄潜善还未将手书送出城。

    黎阳,张诚伯站在黎阳县衙门口,手按佩剑:“吾乃提举大河守御使,尚书左丞,谁敢拦我,斩立决。”他身宰执,不怒自威,门口的守卒只得进去通报。

    杜充从相州东行后,就驻扎在黎阳县,现在他正按照赵谌的手书,布置掘河的命令,岳飞拜倒在地,拒不受命。

    杜充正在责备岳飞:“尔是相州人,现在黎阳掘河,已经淹不到相州,竖子为何还要推诿,当吾军令不严吗?”正在发怒间,卫兵通报张诚伯前来,杜充无奈,只得有请。

    张诚伯进了大堂,杜充在主位上端坐不动,也不起身迎接。张诚伯站在大堂中央,手按佩剑,厉声喝道:“到了京畿重地,还要掘河,安抚要水淹京师吗?”

    “张右丞,以水攻敌,乃是圣命,右丞要抗旨吗?”杜充说着,就把赵谌的手书取出来,展开让张诚伯上前观看。

    张诚伯走上几步,看了一眼手书,不怒反笑:“既无中书用印,又无宰执副署,这是伪令。”

    “明明是皇上的手书,你敢说是伪令?”杜充突然变得心平气和,“岳飞,陛下的手书你还没见过吧,现在见到手书,还不即刻领命,这正是你报效君恩的良机呀。”

    “飞不敢领命。”

    “不识抬举。”杜充将手书交给另一员大将,“戚方,你去办来。”

    戚方领命,要往外走,张诚伯喝道:“吾乃执政,孰要掘河,且试吾剑。”他以执政之尊,拔剑拦住戚方,戚方还真不敢往外走。

    这时,陈粹道:“金兵尚未逼近,不如相公遣人回京询问清楚,若是陛下真有此令,或者金兵迫近,再掘河不迟。”

    杜充瞪了陈粹一眼,讪讪道:“就如此吧,本帅累了,都散了吧。”

    张诚伯一面派亲随送信回汴梁,另一面与杜充商议,就算真的要掘河,也该先把两岸的百姓迁走。

    杜充虽然已经和张诚伯撕破了脸,但他也害怕百姓死多了,被秋后算账,于是让戚方驱赶黄河北岸的百姓,让陈粹岳飞驱赶黄河南岸的百姓。

    此时已经是检验三年的三月,已经过了清明,马上就是谷雨了,黄河两岸的农夫,正在忙着播种,却没想到一干军汉凶神恶煞一般,闯进自己家里来,勒令自己搬走。

    尤其是黄河北岸黎阳附近的百姓,戚方所部主动的帮助百姓搬家,在百姓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他们家搬空了。调息女眷,勒索财物,更是时有发生。幸好张诚伯派亲随四下巡视,时时纠察,没有闹出人命来。

    黄河北岸的居民一小部分过了黄河,大部分则往东北跑,传说到了河北东路,河间沧州左近,有官军收容流民,乱世之中,总算有个去处。虽然必经之路德州被金贼控制,但西、北两面,哪里没有金贼呢?

    南岸的郑县、滑县的百姓则往汴梁跑,西京道与京西北路都被金贼占领,自是去不得的,到汴梁去,赵官家还不得管大家几顿饭。

    岳飞负责驱赶滑县的居民,他也只能约束自己的亲信部属,不得抢掠。流民一路拖儿带女,哭天喊地,岳飞心中不忍,便率领军队护送他们到汴梁。

    汴梁城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多出了几万流民,还有十余万人,正在陆续前来。

    岳飞不方便入城,便在汴梁城外扎下一些棚子,供流民歇息。

    这几万人,十几万人,几十万人衣衫褴褛的滞留在汴梁城下,按说,岳飞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但他心中不忍,还未率部返回。

    宋朝也没什么救济流民的基本章程,以往发生灾害,发电赈济,便让大家干挺着,等灾荒过去了,活下来的人各回各家。如果流民中男子比较多的话,朝廷会招募为兵,以防他们造反。官府和大户人家会搭些粥棚,但不过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幸好天气渐渐转暖,流民尚无冻死之虞。

    已经快到三月下旬了,岳飞在流民中漫无目的的巡视着,一眼望去,可能有二十万人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有什么用,随身带的饭团,早已经分发给小孩子。昨日开封府专门给他们这些军汉拨了一些黍米,是供他们返回黎阳驻地的军粮,但岳飞已经全部煮了粥,与流民们同食。

    岳飞听见两个流民对话:

    “俺们在这里挨饿,你说赵官家知不知道。”

    岳飞心想,开封府是早知道了,还在城外设立了几个粥棚,看来能让大家撑到夏天。只是这一次,并非因为天灾,勉强能说是兵祸,相州、卫州到开封府,都没法春耕,不知道到了秋天,粮食怎么办?

    这时,他听见另一个人说:“赵官家早就知道,你晓得吧,这次放水淹金贼,是赵官家的妙计。”

    “真的呀,那金贼还没淹死,倒把老百姓饿死了。”

    其中一人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岳飞,忙阻止同伴继续说下去。岳飞知趣的走开了。

    这时,汴梁城门打开,一溜儿小车推了出来,车上都是粥桶。一些家丁将粥桶一顺溜摆好,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到小车上大叫:“百姓们,康王和城里的勋贵宗室,给大家施粥了,一人一碗,排队来领。”

    百姓们蜂拥而至,家丁们拿着水火棍,驱赶着百姓,让他们排队。

    这时,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信步从城内走了出来,管家见到,赶紧过去拜见:“大王,您怎么来了,外面都是些泥腿子,别脏了您的鞋面。”

    岳飞望向那个王爷,感觉他相貌英俊,气宇不凡。他不由得轻声叹了一句:“真仁主也。”

第一百三十五节 考试

    河间,石将军石勇静静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摆了用竹片夹着的炭笔和纸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这间大屋子里,坐了十几个人,全都是背嵬军的锐士。

    石勇本来在第六团已经当上的什长,但现在来到背嵬军,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旁牌手。不仅是他,许多参加过以往战斗的老兵都被召到了背嵬军,重新培训。

    从二月以来,这些背嵬军的新血每天连轴转。早上的操练倒是最轻省的,只是以指挥为单位温习列阵,枪术,刀术,配合。

    午时吃饭,吃完饭后,就开始了这些军汉最痛苦的事情:识字。

    每人的目标是识得五百个字,本朝通行的宋体必须会读,由呼将主发明的一种“楷体草书”则必须会写。每天新教十个字,第二天会复查,不会默写的要抄字一百遍。

    用芦苇杆写一千个字呀,刚开始几天,连笔都不会拿,石勇死的心都有了。但他想起到背嵬军之前,自己如何签下的赌约:

    刚开始的时候,是各个团司马,还有各个邑守,将麾下有功的军汉都聚拢起来,兴高采烈的给大伙讲:大家立下功劳,呼将主要提拔大家,都到背嵬军去吧,再从背嵬军出来,就是官老爷啦。

    邹渊、邹润、马麟、杨林、欧鹏、邓飞、陶宗望、焦挺、穆弘、穆春、施恩、薛永、石勇一干人等,就这样都到了背嵬军培训,而第一场见面礼,就是练兵指挥使,都教头林冲亲自出手,将各个刺头好好教训了一顿,随后与每个人都签下赌约。

    比如石勇,如果他能够完成培训,就能获得十贯钱的奖励,若是不能完成培训,那就要把自己的妹妹输给军队。

    妹妹是石勇唯一的亲人,而且是大难失散后侥幸重逢的,石勇决不能把妹妹输出去了。但石勇出身江湖,纵使天不怕地不怕,但赌约是万万不敢赖。

    这样只剩下华山一条路,不管什么样的困难,石勇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以免输掉自己的妹妹。每天晚饭后,石勇都反复复习今天新学的东西,天色黑下来以后,石勇躺在地铺上,还在心中默念学过的所有的字才睡觉。

    而每天申时,则是更可怕的学业:算学,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幸好每天复查的题目不甚难,大伙儿只要能弄清楚行军日期,能看懂各类粮秣军资的记录就算合格。

    晚上是休息时间,但自从第二天的复查之后,晚上就成了大伙儿的自习时间。背嵬军的每个新人,都签过赌约,押上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有的是亲人,有的是传家宝物。

    现在已经是四月,石勇等人的培训已经进行了两个月,今天是结业考试。

    考官一声令下,石勇抓起芦苇杆,开始答题。除了芦苇杆还是用得有些不习惯,写一个字就要蘸一次墨汁,石勇感觉题目非常简单:把军纪默写一边,不过才二百来个字。另外在任意写自己知道的生字,直到写满五百个。

    石勇已经默写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时他抬起头,看见斜前方的穆弘抓耳饶腮,半晌才在卷子上写几笔,石勇心中暗笑:你们这河东土豪兄弟的祖田看来是保不住了。

    穆春、穆弘兄弟是河东代州的豪强,虽然庄园为金兵所破,但田契还带在身上,这一次培训的赌注,便是穆家的田契。

    石勇收回思绪,开始在想还有几百字写些什么呢?他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被自己押上赌约,那就写写自己的妹妹,向考官求求情吧。

    他用芦苇杆沾了沾墨汁,正要写下“吾妹,美人也。”立即感觉不对,如果自己把妹妹写得太漂亮,考官偏要将自家妹妹扣下来怎么办,而且传言呼将主唯一的恶行就是好色。

    芦苇杆上的墨汁已经干了,石勇又沾了沾墨汁,写道:“吾妹,吾最亲也。”

    石勇感到之乎者也用得非常的别扭,反正也不考之乎者也,他就干脆按照自己日常讲话的方式来写了。

    “吾妹,吾最亲也,吾十岁的时候,吾娘生了吾妹。”石勇是河北人,本习惯用“俺”自称,这里反复用“吾”,只是因为吾的笔画少。

    “小时候,吾就背着吾妹做活,吾习武的时候,吾妹就在边上看。吾妹七岁,就为老爷放牛。后来,吾妹长大了,老爷先要用钱买她去,吾娘不卖,老爷就给我家放印子钱,等吾家实在还不起了,老爷就要抓吾妹抵债。吾只好杀了老爷,官府来抓吾,吾就逃到梁山,跟着宋哥哥快活。”

    “宋哥哥后来投了官,吾就回家去,又过了几年,金贼来了,爷娘带着吾妹逃难,吾自个守家,后来投军,一直没有爷娘的音信。亏得呼将主收流民,吾妹才找到沧州来,和吾见面。”

    “吾还能见到吾妹,吾兄妹都有饭吃,都是呼将主给的福气,以后吾妹嫁人有了依靠,吾这条命就卖给将主了。”

    石勇数了数,离五百字还差几十字,于是他接着写:“吾也要娶媳妇,传香火,以后全家给呼将主卖命。”

    现在还差七个字,石勇本来想写上“呼将主万岁”。但知道这是犯忌的,他扳着指头数了数,还少两个字,于是石勇写道:“呼将主永远不死。”

    完成了任务,石勇现在有时间好好观察自己的同伴了。

    他的右边是薛永,这个老搭档一身好武艺,但就是难以成事,人称病大虫。他一定要出人头地,手握着芦苇杆,一笔一划,每一下都仿佛要把纸戳穿。

    石勇看看左边,是从厌次来的一个邑守,没面目焦挺。他是禁军出身,一招一式的,功底比石勇扎实,而且一身跤法,在营中全无敌手,石勇十分佩服他。

    焦挺握着芦苇杆的姿势也似模似样,有条不紊的写着,看来他有把握过关。

    石勇的后面,从左到右的三人,是马麟、欧鹏、陶宗望。他们三人本是黄门寨的豪侠,金兵南下之后,宗泽招募义军,他们三人便烧毁山寨,带领喽啰们投奔大名府,被归在索超手下,英勇作战,这次也被选来。

    石勇洋洋自得的观察者周边同考的人,突然巡视的考官开始吹哨:“整整一个时辰了,快快交卷。”

    石勇吹了一下口哨,站起来,把卷子交到前排。他路过第一排坐着的邹润,邹润还没有答完,拼命的赶写着,考官收齐了全部的卷子,来到邹润身边,扯住卷子的边角,往外抽。

    邹润用力按住卷子,“大人,将军,老师,我就差几个字了。”邹润哀求着。考官冷着脸,继续抽卷子:“若是撕坏了,便一分没有。”终于将卷子收走。

    现在已经到了申时,大伙儿自由活动,舒舒胫骨。写五百个字,比打一天仗还累。

    到了申时末刻,开始公布成绩,每写错一个字扣一分,每少写一个字也扣一分,扣足四十分就没通过。

    考官每念一个名字,通过者就挥拳庆幸,虽然感觉自己考得不错,但事关自己妹妹的命运,石勇也忐忑不安。大概念到一百多个名字的时候,考官念道:“石勇。”

    石勇低吼一声,脸上露出笑容来。

    通过的名单念完了,只有邹润等十余人没通过。邹润扑通一声跪倒:“额愿意给大人做牛做马,只求大人让我再考一次,祖传的宝刀,丢不得呀。”

    马麟也没通过,他叫道:“这笛子是师傅所赠,我愿上交一百贯,留得这笛子。”

    其他人也纷纷哀求。

    主持考试的张宪大喝:“尔等签的是什么?是废纸吗?这是军令状。”

    施恩在这个培训指挥中担任都头,他按照考官给交代好的安排,带头大喊:“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请大人再给一次机会吧。”

    于是所有考生齐声呼喊求情。

    施恩带头,单膝跪倒:“小的愿以微末功劳,给这些兄弟换一次机会。”

    其他人也学着施恩的样子,单膝拜倒。

    张宪先让他们跪了一会,才喝道:“呼将主明令,军内不得行跪拜之礼,你们公然违令吗?”

    施恩等人只好悻悻的站起来。张宪这才点点头:“既然大伙儿求情,你们赌输的物件权且记下,如若今年以内,斩首三级,就能把物件赢回去,如若不能,休怪本将无情。”

    众人齐声大呼:“谢司马。”

    张宪道:“完成了今日的考试,你们识字这一关就算过了。”

    众人一阵欢呼,张宪等大家安静下来,接着宣布:“明天开始,便作行军训练。”

    陶宗望大叫:“吾等是庄户人,行军有什么难的。”

    张宪大怒:“尔等知道怎着扎营,怎么躲避埋伏,怎么看地图,怎么画地图吗?谁再呱噪,便给我滚回去。”

    正在他准备宣布明天的培训计划的时候,来了一骑快马,让他赶紧到安抚司去。

    张宪到了安抚司,抱拳行礼,因为呼延庚已经废掉了跪拜之礼。

    呼延庚见人到齐,简单直接:“费了那么多心思,杜充这傻缺还是把黄河给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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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节 责任之争

    和另一个时空相同,在杜充放弃卫州之后,金兵步步紧逼,很快占领了卫州和黄河对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为了阻挡追兵,杜充把黄河给挖开了。

    和另一个时空不同,现在是春末,春汛已过,夏汛未到,黄河的水量没有那么大,从卫州到黎阳,黄河两岸的百姓大部分都已逃离。而开封以北,单廷珪已经带人挖了灵河广济河两道防线,故而广济河西南的汴梁并没有受到洪水的冲击。

    只是黄河两岸的膏腴之地继前年的兵祸之后,又遇水灾,建炎三年的春耕再次被耽误。

    在汴梁周围的难民已经有数十万人,城外常平仓的粮食根本不敢往城里运,而汴梁城里号称百万户居民,在时间进入四月之后,汴梁也感到沉重的压力,粮价一日一变,已经有人偷盗牲口宰杀,让人不由回忆起靖康二年汴梁围城的时候。

    皇帝赵谌召入黄潜善问对,这样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赵谌决定让建议自己掘河的人担起责任来。

    赵谌道:“爱卿,你让朕掘河,金兵没淹到多少,百姓倒是流离失所,你说,该怎么办?”

    黄潜善低首回答:“陛下,虽然没有淹到金兵,但改变了金贼的进攻方向呀,卫州被淹,金贼便不能从汴梁正北过河。而且也为保卫武昌争取了时间?”

    “等等,朕在汴梁,保卫武昌是怎么回事?”

    黄潜善叫道:“此李相之议也。”他早有专备,拿出一份抄录的表章出来。原来是李纲在建炎元年所写。

    《大略谓巡幸之策》“关中为上,襄邓次之,建康为下。今纵未能行上策,犹当幸荆襄以系天下之心。夫襄邓西邻关陕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遣援,南通巴蜀可取货财,东达江淮可运谷粟,山川险固民物淳厚,此诚天设以待临幸,愿为今冬驻跸之计得旨定议巡幸南阳武昌。”

    在建炎元年的时候,金兵初退,汴梁城池残破,百物匮乏,李纲为稳妥起见,写了这样一封表章,作为暂时迁都的预案,后来呼延庚等恢复河北,局面稳定下来,就没人再提此事,没想到黄潜善留了一份抄件,现在拿了出来。

    赵谌并不清楚其中原委,纷纷说道:“健康年间的时候,母后带着孤要去亳州,被李相公拦了回来,没想到他也有逃走的打算。”

    黄潜善这么一打岔,就把自己建议赵谌私下掘河的的事情糊弄过去了,在赵谌面前全身而退。

    但好景不长,张诚伯已经回到了汴梁,上书弹劾杜充、黄潜善掘河残民以逞。

    现在外间纷纷传言,是赵谌接受黄潜善的建议,允许杜充掘河的。但总不能弹劾皇帝,杜充尚在黎阳,御史们便闻风而动,弹章雪片一般飞到赵谌的案头上。

    赵谌将头几十份弹章都留中了,但架不住御史不死不休,弹章源源不断而来。

    面对这样铺天盖地的弹劾,赵谌有点撑不住了,将一部分弹章转交宰执,让黄潜善停职避罪。

    到了早朝日,李纲在朝堂上,提起御史们弹劾黄潜善的事情,请赵谌“圣裁”。

    赵谌绝对不可能承认掘河是错误,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于是他说道:“金兵逼迫日急,杜安抚迫不得已,掘开黄河,情有可原。”

    “陛下,黄河两岸俱被淹没,卫州、西京道已成汪洋,连虎牢关都被迫放弃,这也情有可原吗?”

    “不错,虎牢关被淹没。守军难逃,但金贼也不能通过虎牢关进攻汴梁。”

    “据奏报,西京道沿河村庄俱备冲毁,陛下也不在乎吗?这些被淹死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呀。”

    “西京道已被金贼所占,这些百姓若是不死,只会变成金贼的奴隶,他们得此解脱,也是天意。”

    赵谌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不妥,补充道:“何况不仅淹死百姓,金贼也被淹死不少吧。相公请看这篇奏报。”

    赵谌递过去一张纸,大约是枢密院转呈的探马奏报:“金贼已陆续不绝,退回省城,状极狼狈,自由分住于本城东北各街户……,大抵赤身者十居**,枪械等更属不伦。后闻黄水到时,驻军均在睡梦中,除被淹毙者外,存者均赤身逃出。”

    “是役敌兵死于水者虽不及万人,而军器等损失十之**。又闻河边居民目睹者谈,军械辎重,无一还者,足以知其损失之重大矣。至一部最前线敌军未道水淹者,被河道隔断,不能退还,则顺河东窜,至东巩县、汜水之境,始得返洛,数在六七千之众。此出自随军被抓夫役之口,殆也非虚。此后敌军至者,益已成惊弓之鸟。……次晨八时,敌束装欲行……去后,予返家检视,该队所弃各物散于院内,极为凌乱.乃先将所余食品及布被等分赠郁居及仆役与帮忙各人,更在各房暗处发现各军士所遗弃之弓矢及其他不可数之军资,聚之约有一筐之多。”

    这个奏报李纲已经看过了,但他装作第一次看,故作惊讶:“水淹河南河北十余州县,得军器一筐?可谓大捷乎?”

    赵谌转换话题:“此次放水淹敌,洪水不仅遮蔽了汴梁,还保护了武昌。”

    李纲大愕:“保护武昌是何意?”

    “此相公之得计矣。”赵谌把李纲的《大略谓巡幸之策》拿了出来。“相公要以荆襄为巡幸之地,武昌自是重要的。”

    “陛下,武昌在汴梁之南呀,只要陛下还在汴梁,谈何武昌?”李纲顿了一顿,接着说:“况金贼再来,必定直指汴梁,眼下汴梁西南的道路都被洪水淹没,湖广蜀中的粮草都没法运到汴梁来,陛下,这是助敌呀。”

    说道粮草,开封府刘鞈站出来帮腔:“城内存粮只能支撑三个月,若是继续给城外的流民放粮,则只能支撑一个月了,臣请陛下下旨,派禁军押送常平仓粮食进京。”

    “为何需要禁军押送?”

    “恐怕饥民抢粮。”

    “那就派遣禁军押粮,拟旨吧,散朝。”赵谌草草结束了早朝,狼狈而逃,生怕被李纲抓住继续追问黄潜善的事情。

    张崇也参加了早朝,散朝后,他立刻写了一封信送往河间。

    呼延庚在河间,一面做好了向西南进攻,配合汴梁作战的准备,一面推进生产,训练士卒。张崇在信中,如实记录了早朝的情况,以及汴梁近期的一些变动,却没有做任何判断。

    呼延庚见张诚伯弹劾杜充黄潜善,心中一喜,但看到《巡幸之策》,却是一惊:然到朝廷又生出了南逃的心思?

    他满腹疑虑的回到后堂吃饭,食不甘味,和张婵,高鹭的对话也没听进去。张婵已经面临生产,吃过饭之后,就由黛绢伺候着休息了。呼延庚道:“鹭姐儿,今晚你歇息一晚,我有些事要交给彦淑去办。”

    高鹭哼了一声,自去休息。

    王彦淑极力奉承,让呼延庚酣畅淋漓的舒爽了三番。呼延庚躺在床上休息。王彦淑问:“主人,还要来第四次吗?”

    呼延庚道:“不了,我歇会和你说正事。”

    王彦淑开始用嘴帮呼延庚清理,随后趴在呼延庚的胸膛上:“主人自打娶了高家姐儿,都没要过彦淑呢?”

    “今天不是来了吗?”

    “主人,彦淑服侍主人,还贴心吧。”

    “嗯。”

    “主人,能够把彦淑纳为妾室吗?”

    呼延庚笑道:“那你要忠心才行呀,去汴梁帮我办件事。”

    “主人尽管吩咐。”

    “你进宫去,面见太后,跟她说,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汴梁。”

    王彦淑听到这这个任务,沉默了一会才道:“彦淑是被宫里赶出来的,太后又深恨彦淑,主人要我回去……”

    “自然是有点难度,不过彦淑,以你的聪明,一定能够办成。我答应你,纳你为妾。”

    “太后怎么会听奴婢的话呢?”

    “你就说是我说的。”

    “好,主人告诉彦淑,太后留在汴梁之利,和离开汴梁之弊,彦淑转述给太后。”

    “你只要告诉她,请她一定在汴梁支持,微臣一定赶去救驾。其他的原因,自有别的大臣劝说她。”

    “让太后在汴梁等着主人是吗?”王彦淑突然来了兴致,“主人,你又在顶着我了。你是想和奴婢再来一次呢,还是想着太后就……”

    “妖妇,自己套上来吧。”

    两人亲吻着,蠕动着。

    “主人,你是对太后有心思吧。”

    “胡说,我对圣人仰慕之心,姣姣如日月。”

    “没错呀,你仰慕太后,她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呢,不过是碍于礼法。”

    “不要乱说。”

    “主人,要不我们试一试呢?”

    “怎么试?”

    “待主人到了汴梁,我便让主人与太后相见,主人,你想不想?”王彦淑开始扭动起来。

    “不许乱说。”呼延庚道,“你到汴梁,最好能住在宫中,一定要盯住太后,不能让她被任何人说动心思。”

    “主人,你放心。虽然这件事很难,可彦淑一定给你办成了。”

第一百三十七节 赵谌的权术

    “臣叩首启奏,当斩黄潜善,悬首于宣德门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张诚伯再次上书,要斩黄潜善。

    随着时间进入五月,到汴梁的流民越来越多,整个汜水以西遭遇水灾的情形,越来越清晰。

    金兵确实被堵在洛阳和附近的县城里不能动弹,却没被淹死几个人。而豫西的百姓,真正是十室九空,田地、房屋、家中的存粮,都被洪水浸泡。

    因为是春汛和夏汛之间的时候黄河决口,淹死的百姓大大减少,这可以说是万幸,但看着汴梁城周围近百万流民,看着施粥摊位前黑压压的,似乎永远不会走完的长队,没人敢说幸运二字。

    更糟糕的是,杜充是奉赵谌德手令才挖开黄河的消息,已经在百姓中传播开来。刘鞈硬着头皮抓了几百“诋毁圣上”的百姓,但这“谣言”传得更猛以后,开封府也如同泄气的气囊一般,丧失了抓人的动力。

    现在,什么赈济流民,防备金贼,都成了要往后排的小事,挽救皇帝的声誉,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而最便捷的招式,就是“皇上圣明,都是被奸臣蒙蔽了。”

    张诚伯此次上书,要将黄潜善悬首宣德门,便是要把奸臣揪出来,给遍地的流民一个交代。

    在张诚伯上书之前,黄潜善已经拜访过他一次,希望看在都是出身河北的请面上,能够一致对外:“大家都是出身于康王的河北大元帅府,相煎何急。此事终究是圣上做的决定,要惩处,也当惩处圣上的师傅呀。”

    张诚伯怒,“尔以吾为私党乎。”将黄潜善逐了出来。

    赵谌看着张诚伯的表章,心中十分懊恼。

    一来自建炎以来,垂拱而治,皇帝只是用印而已。黄潜善是第一个主动附和皇帝,让皇帝按本人心意办事的执政,如果办了黄潜善,赵谌十分惋惜。

    二来办了黄潜善,无论对外怎么说,在宰执和皇帝之间,就等于是皇帝承认自己错了,自己试图收回权柄的努力遭遇重大挫折。

    皇帝自言自语:“该当如何?”他问在一旁伺候着的一个小内侍:“黄彦节,你说该当如何?”

    黄彦节跪下,磕头如捣蒜:“国事内侍不敢多言,当问宰相?”

    赵谌厉声道:“若是问不得宰相,该当问谁?”

    “此非奴婢能瞎说的。”

    “朕让你说。”

    “皇上可问太后。太后与皇上是母子,母亲没有不帮自家亲儿子的。”

    赵谌轻哼一声:“亲儿子?宫中有传言,朕的生母其实是朕的乳母,后被赶出宫去了。朕虚岁十四,朕出生时,太后不过虚岁十四,周岁才十二,如何怀得孩儿?”

    黄彦节将头埋在地上,不敢作声。

    赵谌见状,叹了口气:“没一个顶用的。”

    在赵谌看来,黄潜善是第一个投效自己的执政,无论如何都是要保的,不然别人会认为投靠自己没有好下场。

    “看来只有自己站出来了,他们总不敢废了朕。”赵谌不由得握了握拳头。

    又到了早朝之日,尚书右丞张诚伯率先出列,弹劾黄潜善。一干言官紧随。

    赵谌看了一眼御史中丞李回,李中丞这段时间在朝堂之上,如同泥菩萨一般,一言不发。但今天赵谌给他一打暗号,李回便迈步而出:“臣有谏。”

    “讲来。”

    “黄河掘河,乃陛下之过也。”

    他这么一说,满堂皆惊。虽然李纲何栗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最高责任人就是赵谌,但是谁也不会把这件事揭开,但没想到,平日里趋炎附势的李回,居然站出来指摘皇帝。

    孙傅大怒,皇帝有错就是自己没教好。而且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公平无私,罚不讳强大,赏不私亲近,法及太子,黥劓其傅。创下了惩罚太子师傅的先例,以后各朝皆效仿。现在赵谌有错,当然不可能重罚皇帝,那惩罚岂不到了自己头上。

    孙傅喝道:“黄潜善钻营小人,蛊惑君王,当死罪。”如果黄潜善不担责,罪名落到皇帝头上,受损最大的就是孙傅。

    李纲作为宰相,也站了出来,只论黄潜善的过错,而不提赵谌。

    堂下众御史看出风向,对黄潜善群起而攻之。

    赵谌看到这个局面,心中暗喜,黄潜善的罪名越重,所受到的攻击越严厉,那自己保他,恩惠就越大,黄潜善就算用命来还,也不够吧。而他作为皇帝,担下罪名又有什么损失呢?宰相们还敢处罚皇帝不成?太后还能废了他不成?

    他是先帝赵桓唯一的儿子,废了他,也就把太后废了。想到自己还是要依靠朱凤琏作为最后的筹码,心中掠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就滑入心底,消失不见。

    黄潜善已经经受不了御史们的攻击,跪倒在地:“是杜充建议皇上掘河,臣附议,但臣一片公心,只为阻挡金贼,绝无祸害百姓之意。请皇上做主。”

    李纲正在呵斥黄潜善,突然听见赵谌在上面说道:“李相公,是朕错了,掘河是朕的决定。”

    他这样一说,李纲一下愣住了,他总不能立马转脸,骂赵谌“昏君。”

    李纲不做声,可有别人说话,李回再次迈步而出:“圣上知错能改,真仁君也。”

    群臣反应过来,一同称颂赵谌敢作敢当,在称颂的浪潮消停之后,李回道:“臣请陛下自罚减膳一顿。”

    赵谌摸了摸眼睛:“百万流民衣食无着,朕减膳一顿,不足以赎朕之罪,朕每顿都减膳,直到流民散去。”赵谌的意思并非有一顿饭不吃,而是每一顿都少吃点。

    李回奉承了几句:“圣上的手书,未经中书便发出去了,此中书失职也,且孙中书乃帝师,圣上有过,当罚。”

    孙傅站出来,先分辨了几句,接着痛斥黄潜善。现在已经不是忠奸问题了,而是孙傅的生死问题。

    黄潜善也不回击,只是放声大哭:“圣上担责之恩,潜善肝脑涂地,也难报答,只有为圣上一死,以报君恩。”

    这下就显出孙傅对赵谌的忠诚有问题,他是随赵桓被俘,被革出朝堂的人,赵谌对他可谓有知遇之恩,现在赵谌有错,他居然想拿黄潜善抵罪,这人品。当即就由于是弹劾他。

    何栗眼见看不清风向,早就退后,默不作声。赵谌问:“李相公,当如何处置?”

    李纲叹了口气,赵谌摆明了要保黄潜善,而他现在还没考虑把皇帝废了,李纲反问赵谌:“圣上以为如何处置?”

    “全凭相公吩咐。”

    “既然圣上自担其责……”

    “朕愿下罪己诏。”

    “罪己诏就不必了。”罪己诏一下,等于赵谌对全天下承认自己是个昏君,在眼下抵抗金贼需要凝聚人心的时候,不可行,李纲道:“陛下减膳自罚吧。”

    “孙傅为帝师,代君受罚……”

    孙傅道:“李相公,此非我之过。”

    李刚接着说:“身为中书,却让陛下的手书发了出去,乃是失职,当降一级,为尚书右丞。”

    孙傅松了口气,好歹还是执政。

    “黄潜善,蛊惑人主,掘河害民,免去尚书左丞之职,免去学士职。交有司论处。”

    “尚书右丞张诚伯,弹劾奸佞有功,进中书侍郎。陛下,你看如此如何?”

    赵谌道:“如此甚好,将黄潜善交御史台吧。”他没有交给大理寺。

    李回和黄潜善都会意。

    李纲也无心再在此事上耽搁时间,他立即说起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汴梁城外,流民百万,汴梁城中,户口百万,加起来五百万人口,即使算上常平仓,粮食也只能支持一月,当如何处置?”

    “此事当问开封府,刘鞈,粮食真的不够吗?”

    “府仓已经见底了,全靠常平仓维持。

    “让勋贵富商捐粮呢?”

    “已经让捐过一次,各家都表示存粮也不多。”

    “不该让江南湖广运粮吗?”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到九月才秋收呢。而且为了给京师生口运粮,每年的纲运早已饱和。”

    “陛下,流民当早做决断。”李回劝道,“若应对不当,奸佞作祟,当有不忍言之事。”

    “不若巡幸江南。”赵谌道,“朕把这些流民,都带到江南去。”赵谌本心想到江南去逛逛,终于找机会说出来。

    “陛下坐镇京师,不可轻言巡幸。”

    “李相公,朕可记得你的《巡幸之策》。朕想过了,与其从江南运粮来,不若让流民到江南两淮去吃。”

    他提到了李纲以往的谏言,李纲总不能自己打自己脸,说自己的建议不对。而站在李纲一边的人,也不会站出来反对。

    而李回等人,也还没有摸清楚赵谌的心思,暂时不做声。

    过了好一会,张诚伯才道:“靖康年间,金贼两度围城,也未巡幸,眼下不过是有些流民,陛下怎会想到巡幸。”

    赵谌道:“无非是百万流民要吃饭,既然张中书说不必巡幸,那你去解决粮食之事吧,散朝。”

    朝廷内外,关于是否巡幸,和到哪里去找粮食,吵作一团,就是在这样的争执中,殿中侍御史,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在武松带着的陷阵营的保护下,到达汴梁。王彦淑也随行人而至。

第一百三十九节 邓州

    随着时间的推进,杜充放弃相州、卫州、掘河放水的一系列恶果已经传到了汴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四月二十六日丁未薛广及金人战於相州被杀。

    初大名留守宗泽命王善、张用、薛广收复两河。前驱才过大河,而泽暴卒。杜充代为留守,不善抚驭务诛杀。善与用复叛去。杜充率主力转进黎阳,而薛广留守相州,与金人与战,不胜广死,其众皆散去复为盗。

    五月八日,金兵在郑州出现。郑州知州董痒弃城而逃。而金兵辎重为洪水所阻,周边民居也被淹没,无法补充粮草,只好从郑州撤退。这也说明郑州以西,已经无兵可守。

    五月中旬,传来了更糟糕的消息:邓州失陷,武胜军判官李操降敌。

    邓州位于洛阳和襄阳之间,位于南阳盆地的中心。航运发达,湍河经新野汇白河入汉水再通长江,是荆湖与蜀中的粮纲转运地,邓州一失,蜀中轻赍纲及聚粮草至是尽为金人所得。

    而李操降敌更是让人震惊。他本是洛阳判官,在洛阳的名臣大族们向金兵投拜的时候,李操留书一封,自己跑到邓州,协助邓州知州守城,被任命为武胜军判官。

    而这一次,金兵只是派出完颜塞里一支偏师,李操便投降了。

    自去年十一月洛阳失陷,到今年五月邓州失陷,李操担任武胜军判官整整半年,别说从朝廷得到一分一毫的军资粮草,就是明确的指示野没法来一份:朝廷到底要怎么办,是一年反攻,三年成功;还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朝廷一直不给个明确的说法。

    在这样茫然的状态下,李操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散落在京东、京西、淮东、淮西的义军和溃兵又是个什么心态,自然不会有人去关心,也没有人检讨,宰执没有方略,枢密没有计划。李纲也只是有气节,却没有对时局的通盘考虑,更别说上面还有个不懂事的小皇帝。

    但邓州失陷,却让汴梁本来就存在的巡幸之争再起波澜。李纲提出的是长安、襄邓、江南三个备选目标,现在洛阳到邓州都被金兵占领,那通往长安和襄阳的道路都被截断了,只剩下江南一个选择。

    到底走还是不走的争论变得剧烈起来。此次争执,和靖康年间关于巡幸的争执还不一样。

    金兵第一次围汴梁的时候,当时太上皇赵佶已经跑路了,皇帝赵桓在汴梁蹲着,当时白时中等劝赵桓逃跑,李纲坚决的拦了回来。因为赵桓一跑,他上台最大的合法性——坚守汴梁就落空了,因此赵桓就算被金贼抓住,也不能跑。

    金兵第二次围汴梁的时候,赵佶赵桓都在汴梁死蹲,谁也不愿意先走,因为谁先走,政权就会落在留守的那个人身上,而当时李纲又已经被贬斥,朝中没有一个有担当的大臣来决定往襄阳跑。而且当时无论是战、是和、是走,都是基于党政,没有从军事作战角度讨论问题。

    这一次金兵南下,还没有对汴梁形成直接的威胁,讨论巡幸的起因,主要是流民太多,粮食不够吃了。而且二相三参中,黄潜善已经被问罪,其余四人没有根本性的矛盾,便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讨论方略。

    邓州失陷,蜀中增援的轻赍纲及聚粮草自此断绝。这对缺粮的汴梁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今日都堂之中,不仅请来了知枢密院事张叔夜和签枢密院事许翰,还请来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王禀。

    众人先说汴梁守城问题。王禀对此倒是非常有信心。在金兵退走的这两年里,整个东京道新募集了十万常备军,虽然近半年以来王禀受到世家将门排挤,没有直接掌握军队,但宰制们都认可他在军事上的判断。

    “王殿帅,按你说来,汴梁肯定可以守住。”

    “正是如此,汴梁不仅自己有守军,在河北,还有我军袭扰金贼后方,断金贼的粮草,南面的官军还会来支援。”

    “南面的援军,可现在连粮草都送不上来。”

    王禀道:“如何赈济流民,是否要巡幸,自有都堂作主,王禀不敢置喙。”

    “王殿帅,你的意思是说,以汴梁禁军的战力,可以守住都城,但若是缺乏粮草,却不是你当管?”签枢密院事许翰问道。他问话非常直接。

    王禀心中不悦,但还是恭敬的回答:“粮草之事,全凭都堂调度。”

    李纲道:“金贼占了邓州,西南一路已绝,唯有期盼东南纲运,不知东南可否保证发运,只要东南能保证,吾等在京畿筹措一番,当可勉强支撑到秋收。”

    张诚伯回答:“此事吾已发文问过京东西路安抚使张有极,他说只要纲运到了淮河以北,他便可保证运到京师,至于淮河以南,他却不敢保证。而扬州知府兼淮南东路转运使汪伯彦,却迟迟不给回音。”

    “那只有等汪伯彦回话了才能决定。眼下只得做两手准备。”张叔夜道,“若是要走,那汴梁谁留守,官家走,宫室是不是要跟着走,百官是不是也要走。”

    “巡幸,与迁都一般。吾等当劝服官家,尽量不要巡幸,但同时也做出发的准备。”

    “不若这样,吾等各自有事,还要劝服官家。王殿帅若是有空,不若做一个出行的方略出来,到时候万一真的要走,也有个准备。”何栗将一个超越时代的任务——把包括皇帝,百官和数百万居民和流民的迁徙方案——交给了王禀。

    王禀正要推辞,孙傅道:“殿帅若是有什么需索,尽管说来。”

    见两位宰执都这么说,王禀还找了个理由推辞:“禀麾下的文士,写一些表章尚可,要做方略,万万不够格。”

    李纲看了一眼张叔夜:“枢密的两位公子,汴梁守城时就应该封赏,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职位以酬功,不若到殿前司担任机宜文字兼钱粮管勾,为王殿帅效劳之后,就加二位公子崇政殿说书,转为天子近臣。”

    崇政殿说书,天子近臣,从七品,掌为皇帝讲说书史,解释经义,并备顾问。以赵谌目前还未加冠的状况,现在的崇政殿说书就是按照宰辅的路子上培养。

    张叔夜谦虚了几句,假意推辞了几句,在李纲和孙傅的劝说下,勉强的接受了对他两个孩子的提拔。

    他转过头来,就劝慰王禀,请他对张伯奋和张仲熊多加提点,若有不对尽管责骂。

    王禀被逼到墙角了,枢密把自己孩子的前程交到自己手上,又是宰相安排的,自己除非决心和李纲张叔夜两人翻脸,不然一定要接下来。他只得谦逊一番,又夸赞了张伯奋张仲熊两兄弟,感谢张叔夜派两个儿子为自己效劳,自己深感荣幸。

    众人正待继续商议,突然内侍黄彦节到得门前:“给诸位相公问安,官家差奴婢来问,巡幸的事情,相公们商议可有结果?”

    “官家很着急么?”李纲呵斥了一句,“你就跟官家说,相公们以为,还是留在汴梁为佳。”

    黄彦节领命去回复了赵谌,赵谌正在练字,他听到李纲的回复,想竭力做出波澜不惊的样子来,仍旧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字。因为手的抖动,连写了几个字,笔画都是弯弯曲曲的。

    赵谌突然把笔墨摔到一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要巡视自己的土地,却有这么多呱噪,滚,都滚出去。”他把桌子一掀,砚台什么的都掉在地上

    内侍宫女都仓皇的退了出来,黄彦节迈步欲走,却手一伸,招过来一个小内侍:“你去禀告太后,说天子无故发怒,太后说了为他通告皇上情状的人有赏。嗯,你见太后前,先和童公公说一声。”

    小内侍就去见童穆,童穆上下打量了这小内侍一番:“你是黄彦节的心腹吗?你叫什么?”

    小内侍道:“小的只是和黄彦节同班,小的叫达劳虎,是皇上的心腹。”

    “皇上的心腹,嗯,好,你去禀报太后吧,要说什么只管讲,我在殿外,什么都听不见。”

    这达劳虎就去禀报朱凤琏:“皇上生宰相的气,把桌子都掀了。”

    朱凤琏问明原委,气冲冲的:“你做的对,领赏,叫官家来见我。”

    赵谌见达劳虎替朱凤琏传旨,一面心下觉得奇怪,一面又有些害怕。他面见朱凤琏,被太后劈头盖脸一顿骂:“尔不过十四岁,懂什么事体,军国大事自有宰执为之,尔居然敢对宰相掀桌子。”

    “儿臣冤枉,儿臣哪里敢对宰相掀桌子。”

    朱凤琏一指达劳虎:“有他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敢做不敢当,怎么能做皇帝?”

    赵谌跪下认错,请母后息怒。朱凤琏见赵谌态度尚可,语气也平静下来,劝说皇帝:“莫说宰相们不同意走,呼将军也让人带话来说,万万不可离开汴梁,汴梁天下之心,汴梁有变,则天下震动。呼将军是知兵之人,他说的定有道理。”

    赵谌低着头,朱凤琏看不到他的脸上一阵扭曲:“呼将军,呼将军,耳朵都快听起茧了。他说动不得,朕非要动给他看。”

第一百四十节 分道

    赵谌阴沉着脸,从静寿宫出来,回到养心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端坐在椅子上,达劳虎给他端上茶来,赵谌喝了一口,立马把茶杯摔在地上:“这么苦的茶,你要害死朕吗?来呀,拖下去打,打到死为止。”

    不管赵谌在宫内如何发脾气,宰执们的主流意见,还是以不要出巡为上。直到有一天,淮南西路告急,说邓州的金兵在向淮西试探。淮南东路的汪伯彦则上奏,淮南已经有流民结伙为盗,扰动运河沿线。

    赵谌得到这些消息,立刻召李纲入宫问对。

    “陛下,金贼扰动淮西,可让当地驻军防备,只要守好城池,金贼耗不了多久?”

    “就不怕金贼抄了后路,断了粮道吗?”

    “只要将士用心,便无此虞。”

    “若是将士不用心呢?”赵谌问道。

    “当重重惩戒之。”

    “朕的江山性命都丢了,重惩有什么用。”看到李纲一时语塞,赵谌来劲了:“相公当深谋远虑,若淮西丢失,淮东动荡,孤便只好南撤,以免被金贼瓮中捉鳖。”

    李纲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哪有用瓮中捉鳖形容自己的,还是皇帝,他推搪道:“淮南淮北均有重兵名臣,岂会轻易败坏?陛下宽心。”

    可接下来几天,不断有有奏报到来,金人完颜赛里继陷邓州之后,在邓州周围大掠。

    五月十八日癸酉完颜赛里陷蔡州,知汝阳县丞郭瓒死之。

    五月二十二日,完颜赛里陷房州。

    五月二十四日已卯金人完颜赛里陷汝州,提点刑狱谢京走被杀。

    五月二十七日,完颜赛里陷房州,这已经进入荆湖北路的地界了。

    从奏报来看,荆湖守军不堪一击。

    赵谌执意南下巡幸,一面是少年心性,想到江南去游玩一番,另一面则是真的害怕被金兵围在城里,靖康年间在外逃难,风餐露宿,险些被俘的苦日子他不想再过。听到金兵在西南方向肆掠,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赵谌急切地又召宰执深夜入对。李纲道:“宰执深夜入宫,京师震恐。明日再议不迟。”

    赵谌心中十分惶恐,他连夜去拜见朱凤琏。朱凤琏听说完颜赛里如此厉害,也不由得惊慌起来。她故作镇定:“孩儿勿慌,既然李相公如此镇定,必有破敌之策。”心中却想,庶康,金兵深入西南这样的危局,你只怕也没料到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李纲终于入宫,赵谌问道:“李相公,完颜赛里无人可挡,会不会断了朝廷的粮道啊。”

    李纲道:“陛下勿慌,只要东南纲运不断,汴梁必定守得住。”

    当天下午,从东面来了一条消息:五月二十二日戊申,知密州军事赵野弃城而去。

    赵野以前执政知密州,见山东盗贼纵横,王命不通,遂个车担装载辎重以家属乘轿马,弃一城军民浩浩长行。军民偶语两日不定,於是杜彦等乘间作乱。运河大乱。

    这下,李纲对能否保得住纲运,也没把握,他召集宰执们会议。

    何栗道:“以前王殿帅说,守得住汴梁,是以有粮草为前提,现在纲运混乱,粮草就没了保证。还不说守城的事体,就是边上这百万流民,若是没有粮草赈济,只怕会作乱呀。”

    张诚伯道:“汴梁绝不可弃,连金贼打到城下,攻破西面城墙的时候,我等都没有放弃,何况这一次,金贼还远着呢。”

    孙傅道:“此一时,彼一时。靖康年间,金贼围城不假,但城内粮草足支一年,眼下虽无金贼,但饥饿杀人,犹胜兵刃。”

    眼下四个宰执中,何栗与孙傅主张走,张诚伯主张留,李纲还在犹豫:“若走,官家固然无虞,但天子弃国,天下笑柄。但若是不走,因为乏粮而汴梁城破,那更是笑料。”

    孙傅见李纲犹豫,急道一句:“汴京周边百万流民,吾为中书之误也,若生变乱,吾遗臭万年。”

    他话说得隐晦,但李纲等人都听懂了:孙傅说流民是中书之误,就是指赵谌手书未经中书省而发了出去,流民变乱与其说孙傅遗臭万年,不如说赵谌会因为掘河的手书遗臭万年。不过不能直接指摘皇帝,孙傅以自己代替。

    孙傅说的是实情,纲运若断,周边流民就会生变,那引发流民的赵谌难辞其咎。进一步说,辅佐赵谌的各位宰执,在史书上还会留下什么好名声吗。

    李纲道:“巡幸之事甚大,当廷议。”

    次日早朝,在李纲的主持下,进行了三省六部枢密院御史台以及国公以上勋贵都参加的廷议。廷议的焦点很快就落到了是否巡幸之上。

    先由主张巡幸的孙傅说明了理由:东南纲运可能会断,流民会闹事,没粮食汴梁也守不住。

    众多勋贵首先表态:“陛下安危最重,当巡幸江南。”他们是最愿意走的,没人想再过一遍金兵围城的日子,而去江南,他们有车有马有家丁,一路上也不会吃太多苦。

    张诚伯站出来反对:“国中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不可轻动。”

    众臣都表示,宰执威望甚重,有宰执坐镇汴梁,天下人毫不担心。

    赵谌见这么多人支持他巡幸,胆子也大了些,说道:“以李相公、张枢密,张中书坐镇汴梁,朕心甚慰。”

    这时,就听见堂下一声怒喝,七十岁的殿中侍御史,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站出来:“臣要弹劾。”

    “老卿家,要弹劾谁?”

    “老臣要弹劾昏君赵谌,心性跳脱,举止轻浮,做在国中坐镇,以安天下之心,却畏敌避战,逃遁江南,老夫要弹劾,此子不似人君。”

    他这弹劾一出,满殿皆惊,一时无人说话。

    赵谌回过神来:“来呀,将这老匹夫拉下去。”

    李纲道:“官家,休得急躁。”他对已经上殿的卫士喝道:“还不退下。”

    随后李纲对张所道:“弹劾君上,非御史之责也,张招抚请退。”

    张所退下,但他刚才一顿弹劾,把出巡派的势头给打了下去。张诚伯抓住机会,道:“太后尚在监国,当决于太后。”

    “此事何须惊动太后?”赵谌想要阻拦。

    李纲一言而决:“众宰辅、李中丞,张枢密,吾等一同去见太后,恭请圣裁。”

    赵谌无法,只得让黄彦节去通报,不一会儿,黄彦节转回来:“圣人请李相公、何相公、张中书、孙右丞、李中丞、述古殿直学士刘鞈,侍御史张所到睿思殿议事。”

    众人到了睿思殿,朱凤琏已经在屏风后等着。

    “今日殿上争执,吾已听个大概,还请李相公为哀家详述一番。”

    李纲就把去留两派的观点都说了一遍。

    张诚伯有补充了一遍官家坐镇汴梁的必要。

    朱凤琏沉吟良久,睿思殿中诸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半晌,朱凤琏才开口问道:“李相公,哀家就问一句话,若纲运被断,粮草断绝,相公可有应对之法?”

    李纲沉思了一会:“臣当设法打通纲运。”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朱凤琏叹了口气。

    张诚伯急道:“汴梁天下之心,走不得呀。”

    张所道:“臣以性命担保,若是到了危急时刻,臣一定舍命护送官家和圣人突围。”

    赵谌道:“你的性命有什么打紧……”

    “闭嘴,”朱凤琏喝道,“皇儿,自掌嘴十下。”

    赵谌一愣,朱凤琏怒道:“还不快打。”赵谌磨磨唧唧的抽了自己几下耳光。

    朱凤琏这才说道:“诸位卿家不用担心汴梁无人镇守,哀家尚在监国,留下来便是。”

    睿思殿中群臣拜倒:“太后圣明。”

    赵谌也跪地:“羞煞儿臣了。”

    朱凤琏心想:“庶康,我的性命,我的权位,就都托付给你一句话了。”她对重臣道:“诸位爱卿请起,敢问哪几位在官家身侧护驾,哪几位帮哀家镇守汴梁。”

    李纲还未细想过此事,但他自然的迈上一步:“微臣愿镇守汴梁。”

    张叔夜、张诚伯、张所也跟着说:“微臣愿留下。”

    刘鞈道:“臣知开封府,守土之责,走不得。”

    朱凤琏道:“李中丞,你呢?”

    李回道“臣不通军务,当在官家身边护驾,监察宵小。”

    “何相公和孙师傅肯定要在皇儿身边护驾了?”

    何栗脸上一红:“臣愿留下。”

    朱凤琏道:“不用了,宰相当然要跟在官家身边。李相公,你也随皇儿一道南下。汴梁城中,张诚伯为留守执政,张叔夜为留守枢密,张所为留守都御史,皇儿你看呢?”

    “全凭母后圣裁。”只要答应他南下,朱凤琏怎么着都行,也管不了他几天了。

    “既然皇帝南下,殿前司也要跟着南下,让王禀领军吧。”

    李纲道:“王殿帅走了,汴梁城防谁主持?”

    “由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呼延灼主持。步军都指挥使解潜也随皇儿南下,主持淮西防务。”

    “儿臣领懿旨。”

    “臣领旨。”

    “尔等都退下吧,哀家还有话跟皇儿说。”

第一百四十节 出发

    待宰执们都退下后,朱凤琏问:“孩儿可知道,哀家为何允你出巡?”

    对朱凤琏留下坐镇汴梁,赵谌也有些感动:“母后是怕粮草不续,让孩儿受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凤琏点点头:“孩儿也长大了,马上就虚岁十五,迟早要执掌朝政。在汴梁总有哀家为你兜底,孩儿此次出巡,知道些民间疾苦,遇到疑难之事,终要自行决断,历练一番也好。”

    赵谌口中称是,心中却想,一旦出了汴梁,任何事情都不再请示朱凤琏,一展少年天子的宏图。

    朱凤琏又道:“哀家为你安排的几个人,你要听仔细了,李相公掌政,王殿帅领军,你再把童穆带上,执掌内廷。”

    “童穆啊。”赵谌嘟嚷了一句,童穆对他挺恭顺的,每次出主意也都在点子上,但是,赵谌总觉得童穆的目光里有一种考察的意味,考察他是否合适当皇帝。这种感觉让赵谌很不舒服,他不愿意童穆跟在身边。

    但赵谌想了想,出城后,朱凤琏就管不着了,他答应下来:“好。”

    “这三个人,”朱凤琏继续叮嘱着,“把住了政、军、内,只要他们还在位置上,你的皇位就稳稳的。”

    赵谌想问:“我是先皇北狩前立的太子,以大义即位,皇位怎么会不稳?”但他不想让朱凤琏解释耽误时间,他已经不耐烦听下去了,便没有开口。

    “这三个人,无论你听到什么谗言,无论如何违逆你的意,你也不能免他们的职,要让他们呆在位置上,孩儿,你记得了吗?”

    “记得了。”

    朱凤琏见赵谌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想:“我还是下一道懿旨,保住这三人的官位吧。”她正想开口,转念一想:“这样摆明了是不信任官家,太折官家脸面,他还怎么做皇帝呢。”

    她又叮嘱了一番,便道:“不知宰相会安排哪一日出发,孩儿回去休息吧,让童穆给你选些体己的内侍宫女照顾你。”

    赵谌听话的回到养心殿,兴奋不已,如同父母不在家可以放肆玩耍的孩童。出得汴梁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太后已经颁下懿旨,我等都要随官家出巡。”许翰告诉王禀,“幸好殿帅已经立下出巡的方略,不致让人手忙脚乱。”

    “王禀惭愧,绞尽脑汁,也只是能够护住陛下和中枢,随迁的勋贵百官家眷,还有百余万流民,都只能自求多福。”

    “勋贵百官本来就不必走。”许翰冷笑道,“可叹勋贵们狼奔豚突,好似金贼已经到了城下一般。”

    王禀叹道:“官家要走,人心哪有不乱的。”

    康王府中,王妃邢秉懿问道:“大王身为宗室,不当接触朝政,金贼又没到城下,大王为何要全家追随陛下出巡?”

    “宗室不涉朝政,可是要去与金人讲和,做人质的时候,便将本王派出去送死。”赵构恨恨地说,“既然他们将本王拉进来了,还想把本王弃之如敝履吗?”

    潘夫人抱着世子赵甫在一旁赔笑道:“去江南好,好过在汴梁挨饿受惊吓。”

    赵构道:“此去江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买田置宅,做个江南富家翁,如有机缘,也可应了四神庇佑,贵不可言的吉兆。”

    邢秉懿闷闷不乐,走出去看家人们收拾行囊。

    张崇也吩咐自己的妻子收拾行李,全家南下。

    “妹夫是太后眼前的红人,留在太后身边不是更好?”张崇的妻子和丈夫商量。

    “正因为呼延庚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有他兜底,我无论怎么做,我们家在太后这边的结局都不会太坏,我们才要跟着官家南下,做另一种准备。”

    屯聚在京东西路的王渊接到将令,沿运河南下淮东,为陛下开路,李成接到命令,前往淮西,备御邓州等地的金贼,掩护陛下的侧翼。

    从河北退来的诸军,包括戚方、王彦、陈粹、岳飞等各部,也包括收拢的王德、韩世忠、辛企宗等部,由杜充统一指挥,为陛下的后卫。

    王禀自领中军,以杨沂中为御龙直指挥使,护卫在陛下左右。

    刘光世自领本部,往来逡巡,保护道路安靖。

    随着王渊率领本部呼啸而过,汴梁城外的流民们,也开始了南下的旅途,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是因为汴梁的官府告诉他们,京畿已经没有粮食了,到了淮南,才有官府能够继续接济他们。

    王渊部已经在流民中“招募”过一轮,拉走了上万的壮丁和健妇,女子自然也不可少。幸好此次是中枢的大官们就在身后不远,王渊基本上还是采用粮食“募”,尚且犯不着动刀。

    从河北退回的各个流民帅,如王善、丁进、杨进、张用等人,也加入了南下的流民中,这几人加起来麾下有二三十万流民,融入到南下流民中,居然看不出来流民增多了。

    自杜充掘河已经快两个月,流民自带的口粮已经吃光,他们一方面仰仗着官府一天一次的救济,一面四处寻找可以下肚的东西:老鼠,飞鸟,草根,树皮,都被流民席卷而空。

    在赵谌出发之时,汴梁周边的流民已经走了大半。赵谌的车队浩浩荡荡,直奔南京归德府,赵谌坐在龙辇中,时而撩起帘子向外张望,在远处的荒野上,时而可以见到倒毙在地的尸体,尸体上的苍蝇不时腾起,远看上去向一团黑雾。

    红日一片六月天,天上的阳光洒下来,好似形成了一个蒸笼,即使赵谌坐在龙辇里,还是汗如雨下,他忍不住挑起帘子大叫:“给朕找些冰块来,左近可有大户人家,定有冰窖。”

    童穆骑着马,在车窗边上,他听见赵谌的喊叫,回答道:“这些流民都饿着呢,京畿道的大户肯定都被流民啃光了,皇上暂且忍耐,到了归德府好好歇一歇。”

    赵谌听了就不舒服,怎么还有叫皇帝忍耐的?但他现在累得很,没有力气争执,他喃喃的说:“早知道就秋天再出来。朕想喝冰水。”

    “来呀,把窗户打开,四面通风。黛绢,你听我的,现在是夏天,不通风比风寒更危险。”呼延庚老成的说道。张婵刚刚生产不到一个月,按照传统是要捂月子,但呼延庚好歹有些基本的健康知识,了解月子时不能遇寒,也要通风。

    但其他的事情呼延庚就抓瞎了,幸好黛绢好歹懂一点,能够担负起照顾张婵的任务。呼延庚在咋呼的时候,张婵刚刚睡醒,对呼延庚说:“孩子还有几天就满月了,官人可想好了名字?”

    “呼延氢。”呼延庚早就想好自己子孙的命名规律:按照元素周期表起名字。

    气、金、目、氵、火、土、石、山、风、光、川一共十个偏旁轮流,每代用一个偏旁。元素周期表的第一个元素是氢,故而呼延庚儿子一代都用“气字头”。他决心在化学上的贡献超过朱元璋。

    “氢?”张婵有些不满意,“呼家家谱上轮到这个字吗?再说,泉州知府那个本家叔叔,不用避讳吗?”泉州知府呼延庆,已经和呼延庚认了本家。

    “不用避讳,不用跪拜。这就是我定的新规矩。”

    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等人,将团司马以上的军官都聚在一起喝酒。呼延庚嫡长子出生,意味着这群武夫有了更稳定的效忠对象,就算现在呼延庚突然去世,有张彦橘、赵伯臻以及邱穆陵仲廉等三人,北洋安抚司也能稳定的运转下去。

    呼延庚迟迟没有动身去汴梁,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出世,他纯粹出于对妻子和孩子的亲情。但张婵不这么想。

    “还有三日,爱曲就要满月了,给他置一台满月酒吧。”爱曲,是呼延氢的小名。

    “娘子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要替孩儿请荫官吗?”张婵一问这个问题,呼延庚头就大了,他现在是藩镇,荫一子,请荫官倒是不难。但是给儿子请封号就意味着确立继承人。

    虽然在宋代的条件下,肯定没法一步跨到共和,但呼延庚总想抵抗一番,他想了想:“他还小,为夫也只是定州防御使,荫官也没多大,没什么意思,等周岁再说吧。”

    在给呼延氢办了一场热闹,但没有任何政治含义的满月酒之后,呼延庚决定带着背嵬军去汴梁。

    “将主,不多带些军马吗?”

    “汴梁自有军马,也不缺一万人,倒是你们在河间,要时时警惕,我从汴梁不一定能及时传递命令回来,你们要依据相应的情势做出决定。”

    呼延庚去汴梁,在河间仍旧是张婵以主母坐镇,折月岚掌机要和组织,张彦橘主政,张宪掌军。

    呼延庚专门交代:邱穆陵仲廉、歩鹿孤乐平、普六茹伯盛三人资历虽老,和呼延庚的关系虽近,却要服从张宪的命令。

    “少兄,你放心吧。张宪虽然是小孩儿,但思路敏捷,善晓战阵,若非狗屁不通的军令,我一定依着他。”歩鹿孤乐平道。

    邱穆陵仲廉也说:“少兄放心,我会帮着张宪的。”

    呼延庚又嘱咐:“三位兄弟也多多努力,已经做了驸马,就早些生下孩子来。”

    ps:截止到本章,大背景就交代完了,主剧情即将展开,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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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武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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