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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焰     凤冠天下txt下载     凤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3章 新的危机

    大遥庆衍历三十八年末,遥皇罢黜大皇子太子之位,次年初,于病榻下旨册封七皇子为新任储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正式授予七皇子太子印玺的同日,五皇子启程前往大遥边陲苍梧郡,成为遥国史上封地距离帝都最远的王爷。

    皇城外五六里,赫赫有名的别亭今日挂上彩幔,亭中负手而立的男人容貌俊朗,只是不知为何带着几许阴冷之感。

    “今天是七弟承太子位的大好日子,父皇却跑来为我这个罪臣送行,被七弟发现又要恼羞成怒了吧?”带着嘲讽语气开口,易宸暄甚至都不去看身后的遥皇一眼,曾经温良孝顺的形象再找不到一丝痕迹。

    “璟儿虽与朕有芥蒂,以后的日子有足够时间化解,朕最不愿看到的是你想不开。”遥遥望着皇宫方向一片乌云,遥皇咳了几声,仍旧是满口腥甜。紧了紧披风走到易宸暄身边,遥皇苍老身躯稍微直了直:“璟儿已经允诺不会伤你性命。他是个重诺的孩子,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别再作乱,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易宸暄冷笑一声,深吸口气叹道:“父皇还是收起您的同情可怜吧,与老七斗,我输了,理当接受败者应有结局。不过父皇不会不清楚,众皇子们谁没有暗藏祸心呢?只是碰巧我与老七最有实力,而结局很不幸,他是王者我是败寇。”

    自易宸暄东窗事发被打入天牢到踏上路途,遥皇与他交谈不下十次,每次都以这种毫无结果的状况收场,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挥了挥手打散腹中一堆想说的话,遥皇转身:“朕贬了你的身份但没有撤去对戚氏的照料,她在产下世子前都会住在宫中由最好的太医、侍女看护。如今一别要数月后才能相见,你们夫妻道个别吧。”

    戚氏早迫不及待想要与易宸暄说上几句话,见遥皇向她招手,急急忙忙快步走入亭内,不等向遥皇施完礼已是泪如雨下。

    “谁让你来的?我交代过你什么都忘了吗?!给我滚!”遥皇方一离开,易宸暄脸色大变,扬手就要向戚氏脸上扇去。目光掠过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忽地动作一滞,犹豫半晌收回手,化作冷冷呵斥:“该做什么你自己清楚,让你留在宫内可不是为了教你继续过好日子。再过两日老七就会移入东宫,那边的情况你给我看好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让人传来。”

    戚氏挺着肚子,一手扶住后腰微微躬身:“贱妾谨记。”

    “也许不等我东山再起,早有人先一步对老七出手也未可知。”一抹冷笑荡漾在唇角,易宸暄深吸口气,走出亭外拉开门,一脚迈进马车中。也不知道是为了说给旁边的人听还是真的心有牵挂,车轮转动时,戚氏竟意外地听到一声低低嘱咐:“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那只是一句很普通的告别辞,然而望着向远方驶去的马车,戚氏忽然泪雨滂沱,一手轻轻抚着沉甸甸的腹部,一手掩着口无声哭泣。

    哭着哭着却又露出宁和笑容,凄凉了些,但终归是满足的。

    遥国皇宫里的热闹丝毫不受别亭冷清气氛影响,太子新立,满朝文武纷纷道贺,忙得易宸璟说话说得嘴都快要抽筋,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勉强脱身,回到敛尘轩却到处都找不到白绮歌的影子。

    那时的白绮歌,人正在浣清宫皇后身边。

    “坐吧,没有外人时不必多礼,如寻常人家母女聊天便可。”端起参茶吹了吹蒸腾热气,皇后抬起眼看向白绮歌,面上带着并不自然的笑容,“前年在寿宴上见你还楚楚可怜的,如今才过多久,人虽然比之前瘦了许多,精神却好了不知多少。”

    “托皇后娘娘的福,后宫安定,臣妾才能安心养神。”

    皇后笑着摇头:“你怎么跟七皇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总是乱了称呼。你是七皇子正妃,如今他袭了太子位你便是太子妃,按规矩不可再自称臣妾,以后见本宫时唤自己名字就好。这宫里总少些亲近人气,本宫希望你能做个好典范,以后你我可以如母女般贴心,那才是再好不过的。”

    人心隔肚皮,何况是在尔虞我诈的宫里,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弄权干政、极有可能贼心不死的女人。白绮歌自然不会出言顶撞,点了点头一脸乖顺。

    许是这表现让皇后十分满意,看不见一丝皱纹的手掌抬了抬示意白绮歌坐到身边,皇后拉起白绮歌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七皇子自幼聪慧机灵,他在本宫身边时间虽不长,本宫却是对他喜欢得紧,现在看他当上太子将承继大统,心里高兴极了,总觉着这才是最好的皇帝人选。只可惜多年不见让母子间生分许多,以后还得靠你多走动,本宫与七皇子——啊,现在该叫太子才对,真是老糊涂了。”摇了摇头似是自责轻笑,皇后叹了口气:“本宫与太子的母子之情甚深,希望太子和太子妃都能放下拘谨,与本宫多亲近走动才是最好。”

    皇后说什么白绮歌就一味点头应允,反正不能反对,那是自找不愉快。然而接下来皇后所说,白绮歌说什么也不敢随随便便就点头了。

    “皇上可有私下找过你?”皇后试探问道。

    白绮歌略略沉吟,而后慎重答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找我呢?只是随殿下出入寝宫时简简单单交谈几句,其他就没有了。”

    “这样……倒也好,不过总该准备着些才是,免得皇上说什么你应不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绮歌,皇后唇边挂着莫名笑意,语焉不详,“皇上最不喜欢的,正是太子妃这样聪明的女子啊!”

    白绮歌心头一动,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绮歌愚钝,哪里够得上聪明二字?皇后娘娘多虑了。”

    “本宫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不用往心里去,知道有这么个事就好。”见白绮歌似是不在意,皇后并没有继续深说,别有意味的目光转向木架上一瓶火鸢花,“你看那花儿开得艳丽,朵朵都是醉人的喜红色,可谁知道这束花原本还有朵白色的呢?原本白色淡雅高洁更胜红花,可搭配在这赤红里太过争风头,一眼看去很是不协调,所以本宫就让人把那朵白花剪了,虽然可惜,但至少没坏了这一瓶花的景色。”

    若是以花喻人,皇后亦是同样的吧?白绮歌听得出皇后话中深意,想到自己终归是个出头鸟时又不禁想起易宸璟所说,当年的皇后也是个厉害角色,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绮歌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点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本宫说的话一点即通,往后在后宫遇到什么事多问、多看,莫要硬着头皮自己往前冲,少不得要被人打脸。这浣清宫占了个清字,真真儿的冷清异常,无事时你可以多走动,来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许多东西一时间不能都说透彻,日后咱们母女相处的时候还长着,本宫慢慢告诉你。”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绮歌自当尽力。”偷偷看了眼沙漏,已是下午时分。白绮歌起身行礼:“时间不早了,绮歌不再耽搁皇后娘娘休息,若无事就先退下了。”

    “去吧。”皇后挥挥手,似是疲惫地靠在软垫上闭目小憩。

    到底是做了多年皇后,一举一动气派十足,这等风度白绮歌自问是做不来的。轻手轻脚退出门外,隔着房门却听皇后一声低叹不甚清晰。

    “皇上最厌恶的就是那朵白花。”

    脚步一顿,白绮歌深吸口气。

    如果说皇后越权干政才招致遥皇打压禁足,那么,风头过盛的她只怕也没好到哪去吧?广戍将军或是降为侧室,遥皇这般举动何尝不是在剪断最惹人眼目那朵白花呢?

    这宫里,当真步步艰险。

    慢慢走回敛尘轩已到晚饭时间,刚进大门就看易宸璟负着手在院子里团团转,白绮歌轻咳一声:“乱转什么呢?这地都快被你踩薄一层了。”

    “还问我?你又不声不响跑去哪里了,不知道我很担心么?”一把拉过白绮歌照着额头就是一个响指,易宸璟点着圆润灵秀的鼻尖用力一捏,“别以为易宸暄离开宫里就安全了,多少人虎视眈眈瞧着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个数。”

    最虎视眈眈的人不就是你爹么?白绮歌翻了个白眼腹诽。

    遥皇逼迫选择的事她暂时不打算告诉易宸璟,毕竟一直以来遥皇只放出雷声而无倾盆大雨,乱说话很容易让本就不信任遥皇的易宸璟做出意外举动,刚刚才立为太子,现在的易宸璟不能有半点错行。

    “还没告诉我你在急什么,定然不是我晚归的事。”拍开易宸璟在脸上肆意捣乱的手,白绮歌狠狠瞪了一眼。

    “刚才陶公公来传信,父皇要我们两个晚些时间过去寝宫一趟,也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提到遥皇,易宸璟难得的玩闹兴致立刻被打消,“白日里他不在宫中,想来是去送易宸暄了,这会儿指不定有多少牢骚抱怨,你带着皮囊去就好,耳朵和心就丢在敛尘轩吧。”

    “什么时候你也学这么油嘴滑舌了?”挑起眉梢一脚踩去,不料早有防备的易宸璟迅速跳开,两个人竟然肆无忌惮地在院里玩起了踩脚游戏,全然没有想到又一段波折马上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244章 妃位被撤

    易宸璟和白绮歌到遥皇寝殿时,遥皇并不在,倒是偶遂良愁眉苦脸等在外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偶大将军怎么这幅表情?”看着一向爽朗的老将军满面愁绪,白绮歌不禁惊讶问道。

    “我……唉,一言难尽。”偶遂良辈分高年纪大,但是与易宸璟关系更胜遥皇,对直率勇敢的白绮歌也十分有好感,所以三人之间私下里不讲什么礼节规矩,就如普通朋友一般。见二人还未察觉麻烦将至,偶遂良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笑:“白丫头,手握紧些,千万别放开。”

    手?

    白绮歌和易宸璟对视,这才想起两个人一直牵着手——差不多成为习惯了吧?白绮歌因毒素未去时常体寒,天冷时易宸璟总要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给她温暖,宫里来来往往都是这样,时间一长其他人也就习惯了,见怪不怪。偶遂良最清楚两个人情比金坚,按理说看着他们手牵手也没必要大惊小怪,今天怎么偏偏提起这事还告诫不能放手?

    白绮歌想不明白,易宸璟同样,迟疑片刻正想开口询问,殿外忽有笑声传来。

    “十盘牛肉任谁也不能一顿吃下,你就这么赶跑提亲的人的?真是鬼精鬼灵满脑子歪道。”笑声显然是遥皇发出的,很久了,无论是易宸璟还是偶遂良都没听到遥皇这么开心的笑声。

    易宸璟满肚子好奇,是谁能让缠病多日心情极差的遥皇这般开怀?抱着困惑满怀期待,待到人一走进殿内,首先忍不住倒吸口气的却是白绮歌。

    遥皇精神忽然好了许多令人意外,更让人意外的是旁边搀着的人。那是个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少女,五官精致娇俏,双眼明亮有神,白皙的脸蛋还有些许婴儿肥,一笑起来露出甜甜美美的酒窝,虽不如戚氏那样倾国倾城,一眼看去偏觉得喜欢,可爱得紧。

    “怎么,璟儿,不认识了?”遥皇看见白绮歌眼里的惊叹却不动声色,笑着把少女推向易宸璟身边,“也怪不得你,这一年多小阵雨出落得更漂亮,都说女大十八变,变化之大差点连朕都认不出了。”

    易宸璟微微皱眉,沉吟少顷,仔细端详那少女许久方才惊道:“小雨?”

    “嗯,是我啊,皇子哥哥!”似是对易宸璟的惊讶感到非常高兴,那少女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得圆圆眼睛弯成新月型,“好久没见到皇子哥哥,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殿内几人表情各异,唯独偶遂良是满脸苦笑:“小雨,怎么愈发没规矩?以后不要叫皇子哥哥了,现在已经是太子,爹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哦,那我以后叫太子哥哥。”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手臂一伸,自然而然地挂在易宸璟肩上。

    易宸璟倒吸口气,偶遂良也倒吸口气,一样纠结的神情,小心翼翼朝白绮歌看去,后者一脸茫然里还带着几分诧异。

    “这是偶大将军的独女,名叫阵雨。刚回遥国时我去过偶将军府上几次,那时小雨还是个孩子……”易宸璟轻咳一声,半是尴尬地解释道。

    潦草的解释显然不被偶阵雨接受,嘴一嘟,手臂搂得更紧:“太子哥哥说得好像我们不熟,明明抱过我的!”

    “小雨,不许胡说!”

    偶遂良一介大将军,偏偏拿自己的宝贝女儿没辙,除了吹胡子瞪眼睛假装发怒外毫无法办,而偶阵雨根本就不把他的佯怒当回事,办了个鬼脸,笑嘻嘻歪头贴在易宸璟手臂上:“本来就是啊,不是爹爹你说的吗,我刚出生的时候太子哥哥抱过我的,骗人是小狗!”

    原来是说刚出生的时候……易宸璟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笑也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事实上他与偶阵雨并不算熟识,小时候的事根本不记得无需追溯,长大之后也就刚回遥国时在将军府见过几面,当时偶阵雨才十三四岁,也还是个小孩子——这种小孩子的醋白绮歌应该不会吃吧?

    偷偷瞄向半天不说话的白绮歌,易宸璟切实体会到什么叫提心吊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而且还是发霉腐烂的黄连。

    好在白绮歌似乎并不在意,脸上还保持着惯常表情,似笑非笑,淡淡回看了易宸璟一眼。

    只这一眼让易宸璟心里五味杂陈,愈发觉得自己有病——白绮歌若是吃醋,他会觉得难以处理,毕竟偶阵雨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白绮歌若是不吃醋,他又觉得不太正常,看着自己的夫君被其他女人拉扯紧贴,有点儿心的妻子都会不舒坦吧?

    转念想想也不怪白绮歌,她除了“个别时候”温柔娇羞外,大部分时间都比男人还强硬,要她吃醋……真吃醋的话,他还得千恩万谢才是。

    “太子哥哥,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我都好久没来皇宫了!”偶阵雨丝毫没有察觉易宸璟一瞬间的诸多思绪,兴高采烈地摇着他手臂,“皇上答应过把你借给我一天,对不对,皇上?”转过头高声向遥皇询问,得到肯定点头后,偶阵雨更加高兴:“明天,明天吧,上午太子哥哥陪我到御花园去看花,下午我们出宫去集市。听说最近集市上有个异乡商人,他那里有许多许多好玩的东西,我们去买来给皇上看好不好?”

    “去吧,璟儿,小阵雨确实许久没来宫里了,遂良平时都陪在朕身边,苦了这丫头总是一个人。”不等易宸璟开口拒绝,遥皇果断地表示支持偶阵雨。

    易宸璟无奈,想要挣开肩膀却不得:“父皇应该知道,最近江北一带雪灾严重,许多大臣上奏恳请开仓放粮。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很多琐事要处理,儿臣哪来的时间去闲逛?”

    “你还没坐上皇位,朕依旧是一国之君,总不能什么事都赖着你解决。”遥皇拍了拍偶阵雨的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阵雨,璟儿要是不陪你玩你就来找朕,朕教训他!”

    偶阵雨用力点头,整个人就差挂到易宸璟身上。

    这算是闹哪一出?易宸璟有些摸不透遥皇意图,看看偶遂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无可奈何更多,很明显一切安排与其无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对白绮歌不公,至少作为妻子她还没有过如此待遇。

    想了片刻,易宸璟露出笑容:“小雨,你还没见过绮歌吧?这是我的妻子,以后你就叫她姐姐好了。”

    “姐姐好!”说不清是真单纯还是故作天真,偶阵雨眨着眼向白绮歌爽快地打了招呼,虽不像对易宸璟那般热络亲昵,总归是比宫里女子要活泼不少。

    听易宸璟的话就知道他是在故意凸显白绮歌地位洗清与偶阵雨之间关系,遥皇笑容不像之前那般明朗,多少有些僵硬。然而姜总是老的辣,才一转眼,遥皇的一句话又将局面彻底反转。

    “小阵雨果然是长大了,知书达理又活泼可人。璟儿啊,你也该是时候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毕竟身为太子,没有个太子妃哪成样子?”

    仅这一句话,除了偶阵雨和遥皇外所有人都陷入极度震惊引发的沉默中。

    什么叫没有太子妃,太子妃不就是白绮歌吗?!

    “父皇!”易宸璟陡然变了脸色,音量拔起七分。

    “喊什么,朕还没到耳聋眼瞎的地步。”遥皇轻描淡写地略过易宸璟的怒火,面上笑容不改,“小阵雨是朕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乖巧懂事且不乏个性,朕很是喜欢。再者太子妃之位需要名门之后才可担当,思来想去,作为大遥第一将军女儿的小阵雨最为合适。这件事没什么可犹豫的,璟儿,你现在是太子,身在其位就该有所觉悟,许多事……你心里应该有割舍决断。”

    易宸璟和白绮歌两人历经无数考验才走到一起,这份至死不渝的情义岂是一句话就可以打破的?偶遂良了解遥皇脾气也深知易宸璟的执拗,他知道,这样下去父子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渐渐缓和的关系又要崩解了。

    用力握了握拳,偶遂良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小雨,你先去外面玩会儿。”

    “那我去找陶公公玩了,爹爹走时可别忘记叫我。”偶阵雨孩子似的跑出殿外。

    支走女儿后,偶遂良终于可以放下面色,紧握的拳头也能松开:“陛下,小雨年纪还小,论及婚事尚早,何况太子殿下已经有了正妃,何来再立太子妃一说?臣恳请陛下成全他们,也给小雨一条生路。”

    “小雨喜欢璟儿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也亲眼见了,朕说要把她许给璟儿时那孩子笑得多高兴,让她当太子妃怎么会是不给她生路?”遥皇固执己见,甚至连多年老友的建议也不再听取,又或许,他早就下定决心,不容任何人撼动。

    另娶其他女子本就非易宸璟所愿,更遑论要撤掉白绮歌的正妃之位,听着遥皇平淡语气,易宸璟只觉得胸口几欲炸裂,眼里怒火弥漫:“儿臣说过,此生只得绮歌一人为妻,如果父皇非要逼着儿臣食言,那么无论再娶的是谁,儿臣绝不会教她活过三日!”

    这句话说得阴狠至极,偶阵雨好歹是偶遂良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并无过错却要受此威胁,如此一来,连偶遂良也无法再帮腔了。

    易宸璟拉住白绮歌的手,比平时更紧,更有力,白绮歌闭上眼睛既不争辩也不退缩,用力回握着,为自己和易宸璟之间不知结局的未来。

    她深知,最难以化解的磨难,终于到来了。

第245章 吐露真情

    历来都是立太子后的第二日册立太子妃,然而白绮歌等来的不是皇旨御诏擢她高升,而是一句话,一句轻而易举地取消了她本该有的地位身份的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不想远嫁遥国成为什么皇子妃时是遥皇下旨推她入水深火热之中,当她尝尽人间苦痛终于让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妻子,眼前号称一代明君的老人却推翻当初谕旨,把她从正妃之位一脚踢下。

    封建王权社会,皇帝就是天,皇帝就是法,她一个小女子能反抗些什么?或许沉默退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不巧的是,她是白绮歌,是当年不惧生死为国捐躯、有着一颗无所畏惧之心的重生灵魂,这样的结局,她绝不接受!

    当易宸璟满心怒火想要与遥皇据理力争时,白绮歌却笑了,笑得平淡坚定,令人捉摸不透。

    “绮歌自知没有倾国倾城之色,于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也是一窍不通,比起偶大将军千金不知逊色多少。大遥民族信仰一个礼字,礼于人而万物皆付之礼法方可行,从皇家到平民百姓都懂得居其位当慧眼识英、退位让贤,妻子或是太子妃亦不例外。但是,大遥民族不是也信仰一个义字吗?兄弟手足之情是义,知交好友之情是义,夫妻恩爱之情同样是义,为人当先有义才知礼、才行礼。我和宸璟一路走过多少风雨皇上是亲眼所见,彼此心中也容不下旁人,哪怕是天香国色献媚于前,宸璟不会为之所动,我亦不会自卑退让——也许我什么都比不过那位千金,可我却深知,唯有对宸璟的这份情深意重,世间无人比得过!”

    那一声声铿锵有力,一句句发自肺腑,一时间令得遥皇无言以对,只阴沉着面色负手而立。

    似是被白绮歌的笑容感染,易宸璟侧过头看着半面残颜,心情也渐渐平静。掌心贴合的手没有因为遥皇的震怒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于是易宸璟感受到来自白绮歌身上、臂上、手上的颤抖,细微的,只有他才会察觉到的。

    是害怕还是激动才会如此?易宸璟不会去问,他明白自己要做的只是紧紧牵住她的手,不让她一个人扛起太多重担,不让谁将她强行带走。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是他们的誓言。

    许久,还是偶遂良先开了口:“陛下不是不懂情之人,何苦为难他们?这件事依臣看,还是得从长计议。”

    偶遂良站在遥皇身后向易宸璟使了个眼色,易宸璟迟疑少顷,而后一句话也不说拉着白绮歌大步走出殿外。遥皇本想怒喝一声让两人站住,无奈身子太虚根本喊不出来,加上偶遂良魁梧身躯拦在前面,只能眼睁睁看二人离去。

    “连你也——”

    “臣有罪,违逆圣意之罪,而非纵容太子与太子妃之罪。”偶遂良不卑不亢,仍旧牢牢堵住门口,“陛下曾说要好好补偿敬妃娘娘和七皇子,现在敬妃娘娘殁了,难道陛下还想逼死七皇子才肯罢休?臣斗胆,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白丫头更好胜任太子妃之位?他们可为彼此生或死,这份情谊不正是陛下最向往的吗?”

    “住口!”

    遥皇勃然大怒,扬起拳头砸在偶遂良身上,罕见地,大遥最忠实的老将没有如往常一般退让,而是挺起胸膛纹丝不动,眼神越发坚定:“当年陛下为皇位不得已放弃敬妃娘娘,因此追悔半生,现在怎就忍心让璟儿重蹈覆辙?那孩子从小被迫离开敬妃娘娘身边,陛下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他已经够苦了,陛下还要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吗?!”

    “住口!你住口!偶遂良!朕让你住口!”

    无力的拳头密集砸落,怒气翻腾令遥皇咳得更加剧烈,唇角一丝血迹触目惊心。

    想要冷硬起心肠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偶遂良悲叹一声,最终还是放弃继续揭开老友多年伤疤,稳稳搀扶住站立不稳的遥皇,脸上带着悲戚神色:“别再逼璟儿,璟儿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这么多年我看着他从天真的孩子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心机深沉太子,怀宇,我心疼,我心疼啊!当年沈国师那么疼他,有敬妃娘娘护着,有众人宠着,你看他现在——他现在还有什么?就只有你这个父皇了!”

    “你不懂……遂良,你不懂……”擦去唇角血迹,遥皇疲惫地靠在偶遂良身上,声音越来越弱,“朕正是为了……不教璟儿重蹈朕的覆辙……”

    多少帝王都曾为情所困,有的抛弃江山只为佳人一笑,有的闭上眼忍痛割爱,得了天下却负了所爱之人,谁重走着谁的路,谁又会上演一场场古老的悲剧?偶遂良看得清楚却说不明白。想要易宸璟如愿以偿坐拥江山,想保护视同己出的孩子不会如遥皇一样孤苦一生,同时又无法眼看着多年的好友、主君病入膏肓还心事重重,到底该如何去做,曾仗剑策马、横枪定天下的遥国大将军完全没有头绪。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无论白绮歌还是易宸璟,他们都不可能坦然接受别人安排自己的宿命,到最后,只怕连这点仅存的亲情都将要彻底粉碎。

    拉着白绮歌回到敛尘轩不久就传来消息,遥皇气厥昏倒,易宸璟怒意大过担忧,说什么也不肯去看一看,白绮歌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劝他以大局为重,毕竟这件事因她而起,且是遥皇与易宸璟父子间暂时无法解决的矛盾,相见不如不见,免得再起争执。

    然而躲也不是办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真等到偶阵雨坐着大红婚轿往敛尘轩门前一停,就算易宸璟拒不成婚,外人又会怎么说呢?感情难缠,与感情相关的事同样难缠,白绮歌有足够头脑帮易宸璟出谋划策,可这次遥皇的举动是真的难倒她了——身为儿子要听从父母之命,身为臣子要听从君王之命,如果遥皇狠下决心非要让偶阵雨成为太子妃,那么易宸璟不从就是抗命,于情于理都要受到极重处罚。

    易宸璟在房里踱来踱去,脸色阴沉得很,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一脚踢翻凳子,巨大响声引得战廷破门而入,一脸紧张地看着屋内二人。

    “没事,他只是心情不好。”白绮歌朝战廷摇了摇头,回头看眼余怒未消的易宸璟,紧跟在战廷之后走到院外。天空飘着轻雪,地上脚印浅淡,白绮歌推着战廷到角落里,目光里的焦急都忘了掩藏:“你跟随殿下这么多年,知不知道偶大将军的千金是什么样人?皇上很喜欢她?”

    “偶大将军的千金……”战廷想了想,一副恍然表情,“啊,是小雨姑娘吧?上次见时还是个孩子,很活泼,与殿下的关系很好,皇上是不是喜欢她就不得而知了。怎么,殿下是因为小雨姑娘才生这么大气的?”

    白绮歌点了点头但没有细说,战廷敦厚老实不太了解人心诡计,加上本就有荔儿的仇横在他和遥皇之间,谁也不愿这位“酒夜叉”被激怒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再说此事遥皇只是与他们几个人说了而已,没对朝臣公布就做不得准,总不能四处散播消息毁了一个姑娘家的名誉,毕竟偶阵雨还是个孩子。

    长出口气,白绮歌觉得胸口闷闷的几欲窒息,好像有千万斤重担死死压着她,动弹不得。

    她能为他谋划江山,为什么就不能和江山一起为他所有?都道红颜祸水,而她其貌不扬惹不起什么争端,只是想陪在他身边而已,这也不可以吗?

    “绮歌。”房门忽然打开,沉着脸的易宸璟站在门口低道,“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战廷再傻也看得出这会儿易宸璟心情差到极点,乖乖躲到门外看守,白绮歌迟疑片刻伸出手,拉着易宸璟手指被他牵入房中。

    刚刚关上门,易宸璟出其不意地转过身抱住白绮歌,一路用力把人压在墙上,不考虑是什么时间,不考虑是什么状况,激吻不由分说落到雪白颈间的同时滚热手掌也伸向白绮歌腰间,堇色厚缎封腰翩然落地。

    “你哪根神经不对了?”白绮歌双手抵着易宸璟贴得极近的胸膛,咬牙低声怒道。

    易宸璟不答,粗鲁行动愈发急躁,一手紧攥住白绮歌手腕压在头顶,就如同一个饥饿多日的人终于见到食物,迫不及待想要一口吞掉。

    这样的粗暴最让白绮歌讨厌,偏开头,眸里满是怒火:“易宸璟!你给我滚开!”

    “不可能,我哪里都不会去,你也别想走。”易宸璟不再继续荒唐举动,揽住柔软腰肢的手掌贴到白绮歌脸侧,抬起头,眼里有着白绮歌极为熟悉的偏执,“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不在乎犯下更多错事,如果父皇非要逼我……”

    手掌攥成拳头重重砸在墙上,眨眼前的磅礴怒意瞬息消散,只剩颓然无力。

    到最后还是要与父皇反目,上演一场大逆不道的宫变或者弑父兽行?他敢想,去做的勇气呢?易宸璟不得不承认目前的他没有这个勇气,那是他的父亲,是给他生命的男人,就算伸手索要他这条命也不足为过,可是父皇现在想要的是他无法给予的东西,比生命更重要,一旦剥离,必然生不如死。

    “我爱你,绮歌,只有你,我绝不会放手……”

    曾经羞于出口的表白而今流利自然,易宸璟却不知道,这表白究竟是自己的坚定决心,还是无能为力的最后挣扎……

第246章 床暖心寒

    趋炎附势、巴结高官,自古以来就是百官丑态以及习惯,偶遂良是遥国第一武将,伴在遥皇身边一同披甲征杀多年自然成为无数人关注对象,就连独女偶阵雨也不能幸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遥皇想让偶阵雨取代白绮歌成为易宸璟正妃的事并没有公开,但频繁出入敛尘轩和紫云宫依旧使得偶大将军这位宝贝女儿成为宫中流言蜚语的焦点,有传言说她可能成为太子侧妃的,有传言说她是偶遂良用来拉拢新太子的,也有传言说这是昭国白家与遥国偶家将要合成新任太子背后力量的征兆,唯独没有人想到遥皇用意。

    岂止宫里人,如今遥国百姓哪有人会质疑,敢于冲锋陷阵的昭国联姻公主与太子易宸璟是命定的一对儿呢?

    苦的,也就只有身在其中那几人。

    偶阵雨几乎是每天都往敛尘轩跑,丝毫不介意易宸璟爱理不理的态度,哪怕易宸璟从头到尾都在书房低头看着奏章,半个字都不愿与她交谈,才十六七岁的少女依旧会怀着巨大满足在夕阳西下时高高兴兴离开,仿佛只要看到他就是毕生最大幸福。

    看见来抢主子地位的人兴高采烈,玉澈气的天天摔杯子摔碗,无奈白绮歌不动如山,连一句抱怨都没有。其实白绮歌也不愿见偶阵雨出现在眼前,起初她是有所防备的,担心偶阵雨也是个心机深沉、为了太子妃之位假装纯良的女人,可几天接触下来便发觉,这女孩是真的单纯、天真,如同一块浸在清水中从未受到污染的石头,透过水看得见阳光,却看不见阳光之下还有无数阴暗存在。

    越是这样就越教白绮歌无计可施,对一个单纯的女孩使心计手段么?一来她不是那样卑鄙的人,二来,如果真那么做了,岂不是说明她不相信易宸璟的心,不相信二人之间牢不可破的感情?所以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每天坐的位置被偶阵雨占据,不甘的白绮歌也只能不动声色当做没事发生。

    “殿下就不能对小雨姑娘说明白吗?玉澈说太子妃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都是被小雨姑娘闹的。”好不容易等到偶阵雨离开书房,战廷愁眉苦脸站在易宸璟身边,纠结地看着案上奏折大片大片漆黑涂鸦。

    “说什么?说我不喜欢她让她趁早死心?”易宸璟放下笔揉揉额角,“该说的我早都说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问题是小雨死了心要嫁,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只会笑、笑、笑,比你还不开窍。”

    战廷一愣,而后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武功盖世的高手:“又不关我的事……是殿下总对小雨姑娘好才这样的……”

    “我怎么对她好了?”易宸璟无奈,“以前见面也就是打个招呼说几句话,现在她这样黏着我又不能连打带骂赶她走,毕竟是偶大将军的女儿,又是个少不经事的丫头,你狠得下心?”

    狠不下心的结果就是那小丫头天天一脸期盼地跑来坐着,然后某个人就只能沉默离开,这算什么事啊?战廷撇撇嘴,老老实实缩回头继续当迟钝护卫,一边腹中感慨一边朝着旁边空荡荡的椅子摇头。

    白绮歌已经三天没有来过书房了。

    顺着战廷的视线,易宸璟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微微怅然:“绮歌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多数时候在照顾素鄢夫人,有时也会去傅楚那里,反正有小雨姑娘的地方都见不到太子妃。”

    明明是她的家,何必躲着一个外人呢?易宸璟哑然苦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只顾着应付偶阵雨,几乎忘了还要注意白绮歌才对——立太子妃这件事,最难过的应该是她。

    “昨天四皇子送了些漠南干果过来,你去拿给荔儿和叶子吃吧。”看了眼窗外渐暗天色,易宸璟伸了伸懒腰站起,扯过披风搭在臂上就往书房外走,才走几步却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今晚不用在我房外守着。”

    “哦。”战廷意味深长地笑笑,暗中赞叹自己聪明,不用殿下说就明白话中含义了。

    不料易宸璟皱了皱眉,一脸嫌恶:“你那是什么恶心表情?只是让你多陪陪荔儿而已,娘亲丧期未过,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以前怎么会认为你很敦厚?真是瞎了眼。”

    至于真正目的是什么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人,还是单纯些好。留下张口结舌的战廷,易宸璟大步离去。

    冬天已经到了,遥国正要进入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这时期的气温不知比水乡昭国冷了多少。惦记着白绮歌还有寒症未去,易宸璟特地绕到司膳房要来一壶酒,开了门踏入院中,只见卧房里透出弱弱烛光,熟悉而温馨。

    有人等待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至少忙碌一天有个期待,便是一身的疲倦也都自动消去。

    进房后迅速关好外屋房门,冰凉冷风被隔绝在外,易宸璟轻手轻脚走进内屋,入眼是桌上温和烛光以及床榻上安静躺着的背影,不觉露出安宁微笑。白绮歌怕冷,入冬后就喜欢缩在被子里早睡,每次他披星戴月从御书房回来钻进被窝总是热乎乎的,偶尔还有她挑着眉梢一脸不满。

    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这正是他最希望的。

    轻轻把酒壶放在桌上,易宸璟摸到床边,弯下腰隔着被子抱住瘦削身躯:“是不是猜到我今天早回来?竟然这么安分在房里等着。我去要了壶酒,虽然没有你那位宁公子送的烈,喝几杯驱寒倒是足够用——绮歌?”

    怀里身躯在被子下动了动却没有回话,易宸璟有些纳闷,平日里一听到酒字白绮歌恨不得跳起来,怎么今天如此平静?

    “不舒服?还是染了风寒?”心头一紧,易宸璟急忙把手伸到被子里想要摸一摸白绮歌身上温度,刚一触及滑溜溜的衣料便陡然停住,头皮刹那间一阵发麻——

    被子里的人不是白绮歌!

    白绮歌一向喜欢朴素衣裳,不是细麻便是色调单一的缎子纱料,从不会穿昂贵又艳丽的绸裙,躺在床上任他拥着绝对不是白绮歌,而是另有其人!

    “谁?!”猛地掀开被子,易宸璟高声怒喝,看到被子下蜷成一团的小小身躯时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太子哥哥……”那人见身份暴露只好转身坐起,双手抱着肩头,秀气的小鼻尖上沁出一颗颗细密汗珠,漆黑水亮的眸子里如往常一样满是天真笑意,“太子哥哥是不是吓了一跳?是不是把我当成刺客了?”

    易宸璟深吸口气,极力控制的语气仍难掩怒火:“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我听下人说太子哥哥住在这屋子,进来看看好冷,所以就想帮太子哥哥暖暖床铺,这样等太子哥哥回来睡觉时就不会冷了。”偶阵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易宸璟的怒意,笑嘻嘻地拉住他衣袖,“太子哥哥害羞了吗?爹说如果我总是来找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就会难为情的!”

    偶阵雨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得极甜,听在易宸璟耳中却比什么都刺耳,想要发火怒喝,面对那张单纯的面孔偏又忍不下心。偶阵雨太小、太幼稚,她根本不懂得算计、心术是什么,只想竭尽全力讨他欢心而已,易宸璟不懂得怜香惜玉却也没冷硬到可以伤害一个孩子的地步。

    低头冷静片刻,易宸璟动作麻利地把偶阵雨从床榻上拎起:“以后不许再偷偷溜进我的房间。记着,我有妻子,绮歌就是我的太子妃,不管父皇对你说些什么都不要去管,你只要知道我绝不会娶你就够了。”

    “可是皇上说白绮歌是个犯过罪的庶民,根本配不上太子哥哥。”偶阵雨嘟起嘴不情愿地下床,话音刚落就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不由得闷哼出声。

    “不许直呼她的名字。”易宸璟面色阴冷,“她不是什么罪民而是我的妻子,是大遥国太子妃,你必须尊敬她,懂么?”

    许是被易宸璟的表情吓到,偶阵雨不敢反驳,连连点头,眼眶里飞快涌上一片亮晶晶的泪水,嘴一瘪,眼泪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滴答滴滚落下来。

    相识多年且又是个孩子,易宸璟再硬的心肠也要被软化,无声叹息,轻柔地拍了拍偶阵雨的头顶:“小雨,你还太小,许多事情都不懂。我只把你当做妹妹,就算喜欢也与对绮歌的喜欢不同。我对她是夫妻之情,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相依相守的人,除了她之外我谁都不会娶,就算是父皇下旨也不可能改变我的心意。以后你也会遇到一个这样待你的男人,所以现在别轻易就说要当什么太子妃,好吗?”

    困惑地抬眼看着易宸璟,偶阵雨擦去眼泪抽了抽鼻子,思考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我喜欢太子哥哥就好,太子哥哥还是皇子时对我说过,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王妃,我就是为这句话才努力学习诗书礼仪的。”趁着易宸璟些微走神,偶阵雨把头埋在他怀里,两只手臂也自然而然缠在腰间,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倘若太子哥哥喜欢别的女子,那我就让着她,绝不欺负她,我会做个很好很好的太子妃。”

    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执迷不悟,易宸璟一时间也想不到能再说些什么,正惆怅着怎么才能对一个小孩子讲通道理,冷不防看见地面一道影子自门口延伸而来。

    抬头,门边静静站着看偶阵雨贴在他胸口的人,正是白绮歌。

第247章 溺水疑云

    “绮歌……”易宸璟放开手规规矩矩站好,心里总觉得尴尬,尽管他并没有对偶阵雨做什么,但二人过于亲密的距离难免令人误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绮歌没有理会易宸璟,而是走到偶阵雨身边递上锦帕:“天色已晚,偶小姐该回将军府了,别让偶大将军担心。”

    偶阵雨对尴尬情况浑然不觉,接过锦帕擦了擦通红眼圈,言语间丝毫没有愧疚之意:“那我明天再来。”整理好衣衫迈出房门时忽然又转身,歪着头看了看白绮歌:“我不会欺负你的,已经和太子哥哥说好了。”

    一个天真的孩子而已,她能欺负得了谁呢?这宫中能欺负白绮歌的人屈指可数,就连易宸璟自己都没胆量说这番话。看着离去的小小背影,易宸璟尴尬笑笑:“我没想到她会跑来卧房,还以为是你……”

    “一个是未立正妃的太子,一个是尚未出阁的将军之女,万一被人看见成何体统?”白绮歌收起温和脸色,看向易宸璟的目光满是责怪,“前两日还警告我宫中不安定,怎么自己倒忘了?就不怕别有用心之人捡到把柄?”

    “是我疏忽,我的错。你……不生气?”易宸璟小心翼翼地拉过白绮歌,试探问道。

    哪个女人看见自己的夫君拥着其他女子会开心?她白绮歌又不是圣母圣女圣天仙,凭什么不生气?狠狠一脚踩下,白绮歌用力推开易宸璟,高挑的眉梢下杏目圆睁:“要么你去书房睡,要么我去。”

    “就知道女人都是小肚鸡肠。”易宸璟苦笑,拎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本是拿来哄你高兴的,看来要变成赔罪酒了,喝吧,我陪你。”

    “恬不知耻。”

    嘴上骂着,白绮歌还是坐在桌边摆开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清净酒液倒入杯中。

    她并非真的生气,自己知道,易宸璟也看得出来,她对他不会移情别恋的信心如同他深信她不会背叛,别说一个小小的偶阵雨,便是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站在眼前易宸璟也必然坐怀不乱,心里只念着家中丑妻。

    “皇上做什么事都要找个适当理由,让偶小姐当太子妃也是建立在她对你一片痴情上,只要能让偶小姐放弃,这件事不难解决。”畅饮过后放下酒杯,白绮歌面色缓和许多。

    易宸璟并不像她那般乐观:“小雨放弃有什么用?走了一个小阵雨,不知道父皇还会招来多少暴风雨,随便找个女人说喜欢我、要当太子妃还不容易?”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解风情又蛮横冷硬,你以为这世上有多少瞎了眼的女子?”白绮歌翻了翻白眼,夺过酒壶满满斟上,“我和傅楚分析过,皇上应该只是在利用偶小姐,正因如此偶大将军才会反对皇上的安排。只是我不明白,像皇上那样的开明君王真的会因为身份地位上的差别而将我拒之门外吗?先前皇上私下找过我,让我在任职广戍将军与自动放弃正妃之位中选择其一,甚至用战廷和荔儿的安危做要挟,我真搞不懂皇上在想什么。”

    密谈的事白绮歌前两天对易宸璟提起过,所以易宸璟并不感到意外,令他困惑的是与白绮歌同样的问题:“你才认识父皇多久?别说你搞不懂,我和父皇相处这么多年都弄不明白他的心思,恐怕就连偶大将军也摸不透。出征前我一直认为父皇很喜欢你,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果娘亲还在,多少有个人能去向父皇说情,如今……”

    “别说这些了,想不通就想不通,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娶,皇上总不会替你娶。”敬妃是易宸璟未愈伤痛,白绮歌不愿他难过,急忙中止话题。

    说话间,房外开始北风怒号,听着便知又一场大雪要降临了。白绮歌熄了烛灯换上油灯,光亮昏暗了些,催得人昏昏欲睡。看着投映在墙壁上的单薄剪影,易宸璟托着腮,微微有些出神。

    “都不去不行么?”

    “什么?”白绮歌茫然反问。

    抬手指了指门口,易宸璟一本正经:“书房,你不去,我也不去。外面风大,太冷了。”

    “……再过几年你的脸皮就可以用来纳鞋底了。”

    中州风俗,双亲病丧七七四十九日内禁酒宴、禁房事,易宸璟孝顺是出了名的,自然不会顶风作案,对他而言能抱着白绮歌安安心心睡上一夜足矣,总好过满腹愁绪彻夜难眠。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白绮歌在他身边,欢爱之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情到深处吧。

    “还有些折子没批完,明早早起再去书房。难得……绮歌,绮歌?”发觉白绮歌半开窗子望着外面出神,易宸璟走到身后将她牢牢抱住,语气温柔得化不开,“在看什么?我的脸在这里。”

    “没什么,早点熄灯睡吧。”白绮歌摇摇头关了窗子,若有所思的表情消失在呼号风雪之中。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放晴后整个帝都都被银装包裹,遥国皇宫如同凌风傲梅,大片洁白间偶尔露出几点墙红,美得令人叹息。偶阵雨对前一夜发生的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晌午时又是撒娇又是耍赖,硬邀来易宸璟去御花园看雪景,易宸璟无奈之下非要拉着白绮歌,试图以此佐证自己的矢志不渝,也希望偶阵雨能知难而退,早些恢复他们的平静日子。

    不巧的是,这天偏偏不能平静——到了御花园才知道,卧病多日刚有好转的遥皇也受偶阵雨邀请而来。

    “遂良,你给朕看看,朕的眼睛里是不是长什么东西了?怎么看人脸色不是黑的就是青的?”遥皇不深不浅地开着玩笑,好像前几日的激烈争执根本没有发生过。

    遥皇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易宸璟却不能,紧握着白绮歌的手挑衅似地看向遥皇,冷俊的脸上面无表情。

    “太子哥哥,快看,那边还冒着热气呢!”偶阵雨兴奋地指向御花园揽月湖,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处湖水尚未结冰,氤氲热气袅袅升起,在一片寒冷冰雪中显得极为突兀。

    “那里是莺月湖的一处泉眼,冬天从不结冰。”见易宸璟没有回答的意思,遥皇接过问题笑着答道。

    莺月湖……

    这三个字白绮歌记忆犹新。

    当初谨妃陷害她与大皇子有染,就是在这里想要溺死她来个死无对证,也是因着怀胎时在莺月湖受了凉才落下寒症的病根,那地方简直是她的霉地。

    看着白绮歌失神目光,易宸璟猜到她是想起了那段回忆,沉吟片刻忽地开口:“父皇可还记得那年冬天的事?当时谨妃诬陷绮歌与大皇兄私通,我去找绮歌时见她在莺月湖里挣扎,险些就被谨妃手下太监害了性命。如今人事皆变,当时谁能料到呢?”

    “世间万物岂有不变之理?尤其人心变得最快,善恶好坏,一眨眼就看不清了。”

    遥皇明白易宸璟表面是说谨妃一派势力,实则是对比先前与现在他对待白绮歌的态度,绕了个大弯子,最后还是落在撤白绮歌正妃之位一事上。易宸璟问的不清不楚,遥皇自然不会如愿回答,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边又把话说得语焉不详,老谋深算可见一斑。

    易宸璟自知论辩上不是遥皇对手,输了一局便不再接话,不料,遥皇逮到机会不肯放过,眯起眼看着站在湖边的偶阵雨,眼底一丝精明闪过:“暄儿出事后不久,谨妃在莺月湖边散步时被人推入湖中差点儿淹死,这件事你可知道?”

    “有所耳闻。”易宸璟面不改色。

    “身为君王却为女人滥用权力甚至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是昏庸无道的征兆,若是那女人再多些险恶用心,最终导致的将会是山河染血,江山覆灭。”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扳指,遥皇又看向易宸璟,“璟儿,朕打下的这片江山真的可以放心交给你吗?”

    白绮歌奉遥皇命令寸步不离陪着偶阵雨,这会儿也在湖边百无聊赖地站着,易宸璟目光流连在瘦削却挺拔的身影上不愿离去,唇角笑意清浅:“父皇有什么不放心的?天下江山与所爱之人并非不可兼得,不信的话……儿臣愿证明给父皇看。”

    不容置疑的语气似乎令遥皇有所触动,刚想开口,冷不防湖边传来一声声惊呼尖叫。放眼看去,十多个宫女太监围在湖边慌张无措,而冒着袅袅热气的泉眼附近,湖水被扑起数尺之高,湖中小小身影挣扎着,依稀可见惊慌害怕的苍白表情。

    “是小雨,小雨溺水了!”来不及多说,易宸璟抬足冲向湖边,而在他赶到前早有另一袭身影及时跳入湖里,动作娴熟地向偶阵雨游去。

    揽月湖不像莺月湖,初冬时节湖水不至于结冰但冰冷刺骨,易宸璟看着拼命划水的人一阵心痛——那样的水温,她是不是会寒症发作浑身冰冷?周围这么多下人定然有会水的,她又何必亲自跳下去救人?困惑伴着揪心之际,易宸璟忽地想到什么,猛然回头望向遥皇,果不其然,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难道偶阵雨落水的原因是……?

第248章 惹祸上身

    白绮歌水性好又有旁人协助,很快偶阵雨就被救上岸,小小身躯瑟瑟缩缩不停发抖,看着比瘦削的白绮歌更楚楚可怜、招人心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怎么这么不小心?笨手笨脚还非要去湖边!”偶遂良又急又气,一手扶着遥皇一手伸向宝贝女儿,“过来!“

    惊魂未定的偶阵雨吓得脚都软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还能走到父亲身边?只能坐在地上抽泣着,浑身抖个不停。偶遂良是兵伍出身,夫人又过早离开人世,刚硬的老将军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更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女儿。易宸璟看偶遂良急的满脸纠结却无计可施,只好解下披风盖在偶阵雨身上,谁想竟被紧紧抓住衣袖。

    “有人推我……”梨花带雨的小脸仰头看着易宸璟,苍白颜色教人忍不住心疼。

    揽月湖没有围栏,只有一圈仅仅比脚面高的砖石,但正常行走根本不可能跌入湖中,假如偶阵雨说的是实话,那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想要暗害。易宸璟抱起偶阵雨交给匆匆赶来的老宫婢,回过头,毫不意外撞上遥皇意味深长的目光。

    “去换衣服,然后直接回敛尘轩。”趁着弯腰扶起白绮歌的瞬间,易宸璟伏在耳边低道。

    白绮歌没有吭声,而是紧握了下易宸璟手掌,四目相对,要说的话都在眼神中传递,默契得如同一个人。忍住由内到外散发的寒意勉强站直,白绮歌向遥皇行了个礼后打算尽快从众人面前消失,然而遥皇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着什么急走?你救了小阵雨,朕要好好赏你。”遥皇说着要赏,眼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冰冷语气让人一看便知他并不满意白绮歌,“不过你得先解决朕的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能那么快做出反应,就好像早知道小阵雨要落水似的?”

    言下所指无非是说她早知道偶阵雨会出事,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白绮歌收回脚步面向遥皇,表情似乎也被寒冷冰冻:“我离偶小姐最近,稍有异动自然最先发觉,如果是我伸手推了偶小姐,我又何必冒死跳下水去救她?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遥皇还没反驳,倒是身后一同前来御花园上赶着讨好的潇嫔斜眼冷嘲热讽开口:“有什么矛盾的?周围这么多人在怎会教偶大将军的千金淹死?倒是谁能把人救上来的话便算作大功一件,运气好些还能换来千恩万谢,不仅保得住妃位还可卖个人情,以后和偶小姐亲密无间。哎呦,这世上最最不缺的就是用心险恶之人,出身卑贱还想要一飞成凤,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丑人多作怪啊!”

    最后那句话阴阳怪气拖得老长,旁边一众嫔妃、下人都忍不住掩口窃笑,竟无人顾及白绮歌颜面。

    宫里多的是擅于揣测圣意的人,一看遥皇不奖反疑,那些整日玩弄心术的嫔妃立刻明白,白绮歌受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偶阵雨才是皇上想要的太子妃人选,以前诋毁羞辱白绮歌是杀头大罪,而现在……大概是遥皇最想看到的好戏吧。

    一道道不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割在白绮歌身上,轻蔑的,嘲讽的,不屑一顾的,毫不留情纷纷袭来,避无可避。

    “母后最不喜欢后宫搬弄是非,几位是忘了当日母后在敛尘轩所说,还是明知故犯想要挑起事端呢?”宽厚肩背挡在白绮歌身前,刺人目光被挡住,吹来的北风也被隔绝,还有温热手掌紧紧相握。反正已经顶撞过了,再进一步又如何?易宸璟见遥皇不说话,索性把白绮歌揽在怀里取暖,毫无感情的眼神与冰冷语气令得众人噤若寒蝉:“绮歌与那些争风吃醋、玩弄心计的女人不同,她根本没必要害小雨,父皇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

    白绮歌的心思缜密、磊落大方遥皇早有了解,那些嫔妃煽风点火的言论顶多是耳旁风,刚才的质疑也只是刁难白绮歌而已,真要说到暗害,以白绮歌的性格脾气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见易宸璟动了怒,遥皇不愿在众目睽睽下与之再起冲突,挥挥手示意易宸璟退下,自己则在偶遂良陪同下往寝殿方向走去。

    易宸璟背着白绮歌匆匆忙忙赶回敛尘轩时把战廷和玉澈等人吓了一跳,白得不能再白的脸色看得人心酸,一时间厚重棉被、旺盛火盆全都堆到卧房,温度比起夏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闭门不出许久的素鄢也闻讯赶来,比白绮歌更加憔悴的面上满是忧虑,甚至开口抱怨易宸璟:“不是说去御花园看雪景吗,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妹妹身子里的寒症本就与冷水有脱不开的关系,殿下怎么还让她跳入那样冷的湖中?看这手凉的……玉澈,玉澈!你快去太医府把方太医叫来,我记得他那里有驱寒的偏方,不管是早了晚了,亡羊补牢也得试试啊!”

    “姐姐着急过头了,只是浸了冷水而已,我这身子还没那么娇气。”白绮歌勉强露出笑容,“又不是要死要活的病,暖过来就好了。倒是姐姐怎么瘦成这样?几天不见快要认不出了,伤心过后应该保重身体才是。”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乱说。”素鄢眼圈一红,捂着嘴无声呜咽,易宸璟则懒得废话,伸手捂住白绮歌的嘴横眉瞪眼,恨不得把人塞到火盆里立刻暖过来。

    傅楚和素鄢、玉澈一直在床边照顾到傍晚才走,易宸璟细心地喂白绮歌吃了些热粥,然而冻僵的身子怎么也缓不过来,太阳落山后仍旧如先前一样冰冷。看着一地火盆和两床厚厚棉被,易宸璟真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白绮歌更暖一些,眼睁睁看她止不住地发抖,心都要碎了。

    “你干什么?”抬头看易宸璟忽然脱去外衣,白绮歌哭笑不得,“别跟我说这样可以取暖,换个新鲜方法行吗?”

    易宸璟耸耸肩不置可否,裸着上身钻进被里。本来一头热汗连绵不断,刚一碰触白绮歌皮肤立刻打了个激灵,刺骨寒意由相接触的皮肤蔓延扩散,心都跟着凉了一半。

    除了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白绮歌死活不同意像易宸璟一样脱了衣服从“人肉火炉”身上取暖,四只眼睛对着瞪了半天,最终还是易宸璟揉了揉发酸的眼皮表示妥协:“不脱算了。抱紧,不许乱动。”

    看易宸璟吹胡子瞪眼睛的架势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白绮歌拉紧被子,乖顺地贴在滚热胸口,温暖热息立刻将她包裹。

    “好些了么?”易宸璟轻声问道,见白绮歌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点头,唇边不觉露出淡淡笑意,“也就这时候你能有些女人味儿,平时又冷又硬跟石头似的,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着了魔,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脸皮比城墙还厚,如果不是我倒霉误入火坑,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嫁你?”

    两人斗嘴,败下阵来的往往是易宸璟,说是实力不济也好,说是让着白绮歌也罢,总之他并不厌恶被白绮歌臭骂一顿,通常还会笑着接受失败结局。人都说他冷、说他不通人情,一半原因在于身世遭遇令他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另一半原因则是,他的温柔都给了所爱之人,给了曾经被他深深伤害、而今不惜一切也要补偿的妻子,白绮歌。

    揽着渐渐恢复温度的身躯,手掌轻抚乌黑秀发,易宸璟微微倾头,在白绮歌额上落下一吻:“以后别这么冲动,要救人也该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白日里潇嫔话虽说的难听却很在理,周围那么多太监侍女,有他们在小雨一定能及时救上来,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得自己一身伤病?”

    “今日的情形你也不是没看见,我在第一时间跳下水救了偶小姐还受到皇上怀疑,若是我袖手旁观岂不更遭人猜嫌?”白绮歌仰起头,微皱眉心正对着易宸璟温柔眼眸,“那时我就在偶小姐身边,我知道她没说谎。她跌入湖中时的速度非常快,不是被人用力推下绝对不会有那种速度,只可惜人多又是突然发生的,我来不及看是谁下的手,否则就不至于被当做怀疑对象了。”

    易宸璟对白绮歌的话毫不怀疑,她说没做就没做,她说是她做的……他也不会相信。白绮歌为人处世的原则他很了解,像是偶阵雨那样没什么心机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根本不会成为白绮歌下手对象,而且,假如白绮歌想要收拾谁,根本不会采取如此幼稚愚蠢的手段。

    幽幽一声长叹,易宸璟将白绮歌抱得更紧:“你救了她又能怎样?想要怀疑你的人还是会怀疑。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推小雨落水的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么做?为了报复小雨么?还是说那人的目标其实是你?”

    白绮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着眼听房外风声呼啸,细细回想偶阵雨落水时的每一个细节。

    真想让偶阵雨死的人不会挑在那种场合下手,今天这场事故的目标应该是她而非偶阵雨,换句话说,有人意图利用她和偶阵雨的争夺关系陷她于不义,进而削去她现有地位身份甚至将她置于死地。

    看来遥国皇宫之中想要她消失的人,远不止易宸暄一个。

第249章 暗处的眼

    白绮歌的寒症发病快去病也快,窝在易宸璟怀里闷了一晚上汗,第二天一早就恢复如初了,反倒是偶阵雨情况不太好,近中午时偶遂良派人到皇宫里请易宸璟去府上一趟,说是偶阵雨高烧,非要见他一面不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易宸璟本不想去,考虑到偶遂良面子勉强同意,陪白绮歌吃过午饭又亲眼看她喝下驱寒药入睡后方才悄悄离开,独自一人去了将军府。

    “臭丫头被我惯坏了,说什么都不听。昨天回来后她就开始发烧喊冷,到今天晌午好不容易退了些热却不肯再服药,一直哭着非要见你才肯吃。”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无奈至极,红润面容上还带着几许惭愧,“小雨只是个孩子,并无心与白丫头争夺太子妃之位,我会尽力劝陛下放弃这念头,你和白丫头莫要怪罪小雨。”

    “我怎么会怪她?这件事都是父皇在中间胡闹,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父皇那边还得拜托偶将军帮忙劝说,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和父皇见面,不然肯定又会吵起来。”易宸璟也是一脸无奈。

    说话间已经走到偶阵雨闺房外,偶遂良深吸口气拍了拍易宸璟肩膀,易宸璟点点头,推开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因着偶夫人早逝,偶阵雨自小被偶遂良当宝贝似的宠着,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要什么给什么,锦衣玉食更胜宫中皇子皇女,慢慢养成了千金的身子、千金的脾气,稍有不高兴就要摔东西发火,难伺候得很。易宸璟走进屋中时偶阵雨正冲着一帮下人大发雷霆,满地瓷碗碎片和药汤痕迹,就连遥皇特地派人送来的桂花糕也都丢在地上,可见这脾气发的不亚于狂风骤雨。

    “小、小姐,太子殿下来了……”战战兢兢的侍女躲过又一波茶杯袭击,双手护着头部跪在地上,目光扫到门口的易宸璟时马上松了口气,急忙向偶阵雨禀告——如今整个将军府谁不知道偶阵雨为谁闹腾?易宸璟本人来了,他们这些当出气筒的下人总算可以结束灾难。

    听得侍女禀告,偶阵雨先是茫然微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后亲眼看见易宸璟踏入房中,忽地忘了发脾气,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顺着娇俏脸蛋儿滚落。

    “病了要吃药,这是在闹什么?”易宸璟硬着头皮走到床边,温和语气透着三分生硬,“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该多听偶将军的话,别让大家为你担心。”

    偶阵雨扁起嘴巴,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低眉顺眼靠近易宸璟:“可是我的宝贝坏了,昨天被湖水泡坏了……谁也修不好……”

    “什么东西这么珍贵值得如此闹腾?”易宸璟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想到要安抚好小丫头自己才能消消停停离开,只得又换上哄骗语气,“坏就坏了吧,你想要什么再买就是。”

    易宸璟的安抚没能让偶阵雨开心,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买不到了,哪里都买不到,只有这一个!太子哥哥你看,已经修不好了……”偶阵雨哭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易宸璟面前,那是一团微微泛黄的竹条,扭曲绞缠着,看着很是眼熟。见易宸璟眼神困惑,偶阵雨哭得愈发委屈:“是以前太子哥哥送给我的竹蝴蝶啊!我都是很小心放在荷包里的,昨天掉到湖里时却被挤坏了!都怪她——怪他们笨手笨脚的,我都说了不要乱碰……”

    偶阵雨本来是想把责任推到白绮歌身上,回想起那天晚上易宸璟阴冷表情忙又改了口风,捧着被挤坏的竹蝴蝶越哭越伤心。易宸璟自然没有忽略偶阵雨说一半而后转折的话,可是看小丫头那么珍视他送的东西,怎么也狠不下心伤她。那只竹蝴蝶是他刚回遥国不久时做的,那年来将军府正赶上偶阵雨哭闹而偶大将军束手无策,他随手扯过下人编箩筐用的竹枝折了只蝴蝶逗小丫头开心,没想到她竟然当做宝贝保存至今。

    想着想着,语气和心肠都软了下来:“不过是只竹蝴蝶,我再做给你就是。先把药喝了,你这边折腾着不要紧,看看你爹都急成什么样了?”

    听易宸璟说还会再给她做一只,偶阵雨立刻破涕为笑,但并没有就此妥协,仍旧赖在易宸璟胳膊上抹眼泪假装伤心:“光是竹蝴蝶还不行,太子哥哥得陪我去逛集市,皇上答应过让你陪我玩一天的!”

    “可以、可以,等你病好就去。”

    “不,现在就去!过几天那个异族商人走了怎么办?我还没看过他卖的那些小玩意呢!”

    与偶阵雨简单几句对话让易宸璟深深体会到偶大将军的无奈由何而来,一个任性、幼稚的小女孩简直比成千上万的敌兵还难应付!

    沉吟片刻,易宸璟无力点头:“好好好,随你。先喝药,等下我带你出去。”

    一声欢呼吓得侍女们胆战心惊,偶阵雨才不管那些,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最讨厌的苦涩品尝不到,满嘴满心只留香甜喜悦。少女的心思比什么都单纯,未来有什么灾难坎坷都不在乎,只要现在、只要在这一刻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虽然担心偶阵雨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但偶遂良更了解宝贝女儿的任性固执,两个无奈的男人对视一眼,各自叹息摇头,而后易宸璟便带着迅速梳洗完毕、穿戴一新的偶阵雨离开将军府,往帝都中心城街市行去。

    如今的大遥帝都是中州最热闹繁华的城市,来往商旅络绎不绝,各地货物琳琅满目,可谓天南海北、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便是大白天也熙熙攘攘、人潮不断。偶阵雨的病一出将军府就全好了,等二人到达集市时更是欢脱跳跃,比寻常人更显出一副健康模样来,拉着易宸璟到处打听什么异族商人。

    小丫头的心思在玩乐上,易宸璟则一步一步走着、回想着。

    那时轻雪漫天,就是在这条街道上,他紧紧牵着白绮歌的手慢慢走过,体会她的冷暖,第一次想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她信赖神情。现在想来总觉得神奇,曾经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如今却成了毕生挚爱,倘若那时他一狠心杀死白绮歌,现在仍会是一个人抱着对红绡的刻骨思念寂寥生活吧?

    人生起落,爱恨情仇,果然是难以揣测的天机。

    “找到了!找到了!太……璟哥哥,你看,那个人就是大家说的异族商人,他那里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宝贝!”

    思绪被偶阵雨惊呼扰乱,易宸璟捂着耳朵摇摇头,顺着偶阵雨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脸色变为铁青。

    这世上就不能有个地方没有宁惜醉存在吗?!

    “呦,这不是白姑娘的小气夫君么?怎么独自带着佳人游玩享乐?”看到易宸璟表情僵硬地走过来,宁惜醉丝毫不感到意外,托着腮笑意吟吟,“白姑娘呢?这么快就被抛弃了?果然还是我更靠得住——”

    “想当哑巴我不介意帮你割掉舌头。”提起摊位上的短剑在宁惜醉面前一晃,易宸璟冷眼斜睨。

    其实他早就该猜到偶阵雨口中的“异族商人”与宁惜醉一伙人脱不开关系,能把生意做到皇宫里里去的狡猾奸商怎么会放过热闹集市?只不过最近事多心烦没有多想,结果就在最不爽的时刻遇到最不爽的人,还听了一耳朵最不爽的话。

    看偶阵雨左挑右选双眼放光,对满摊位的小杂物爱不释手,宁惜醉慷慨地扬了扬衣袖:“姑娘喜欢什么尽管拿好了,在下会把账单送到太*中的。啊,对了,这边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姑娘还是看看那边比较好,来自各地的珍奇异宝,每件都是价值连城,只有这些昂贵之物才能衬托姑娘的高贵身份。”

    太子虽有内务府按月奉上花销且高于其他皇子,但那些钱毕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宁惜醉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极品黑心奸商,就敛尘轩那点零碎金银根本付不起他上下嘴皮子一碰漫天要价,易宸璟恨不得把牙咬碎吐宁惜醉一脸,想想自己都觉得恶心才不甘心地放弃念头。

    偶阵雨一头扎进杂货里暂时忘记易宸璟的存在,易宸璟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提了口气在胸中,不善目光射向宁惜醉:“为什么还不离开帝都?游商不该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是么?”

    宁惜醉耸耸肩,答得十分爽快:“为了白姑娘,不想离开。”

    搭在摊案边的手掌无声无息握成拳,青白突出的关节似乎证明着潜藏的怒火,然而易宸璟没有动手,沉默许久后淡淡开口:“绮歌很信任你。”

    “我也很信任白姑娘,或者说,很喜欢她。”有别于大遥民族的白皙面庞上笑意不减,宁惜醉揉了揉鼻尖,目光不再像刚才那般清淡。

    “你若喜欢她就不该骗她,那是对她最大伤害。”易宸璟忽地伸出手死死揪住宁惜醉衣领,宁惜醉猝不及防间被拽了个踉跄。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远看去就像关系很好的朋友在耳语,而实际上,宁惜醉眼中映出的是一张冷俊而愤怒的脸孔,语气亦是黄泉之水一般深沉,冰冷:“宁惜醉,你真的只是个行商吗?夏安皇族保管的萃凰剑为什么在你手里?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绮歌心怀不轨,我决不饶你!”

    这是遥国帝都人潮拥挤的集市一角,一场小小争端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然而,就在某间酒家二楼,一双眼正静静地观察着,不同种族的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执,尽收眼底。

第250章 调戏之言

    “你确定那男人就是大遥太子?”可以纵览整个集市的安居酒楼二层,细长妖媚的眼眸收回视线转向身后男人,声音慵懒高傲,“看风度气概也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男人与宫里流传出的画像一模一样,确实是大遥新任太子无疑。”

    带着半面精铁面具的男人毕恭毕敬,却在窗边斜倚的主人不注意时悄悄抬头偷看,咕噜咽了口口水。

    也不能怪他走神,实在是那女主人太美太**,仿若天工雕琢的粉面玉颜上五官精致,雪白肌肤吹弹可破,半遮半露的酥胸高耸,玉臂纤长,就连缩在轻纱薄裙下的双腿也有着诱人曲线,实实在在的人间尤物。

    “三千,那女人是谁?白家来的太子妃么?”倚在窗边的女子撑着颧骨,伸出葱白玉指一点,被唤作三千的男人忙收回目光向对面集市看去,少顷,摇了摇头。

    “不会是她。据说白家幺女其貌不扬,脸上一道伤疤甚是可怖,看楼下那姑娘年纪不大且面容姣好,应该不是太子妃才对。”

    女子若有所思点点头,抹着艳红胭脂的双唇抿出一丝笑意:“倒是有趣了,太子不陪在太子妃身边却带着个美丫头在街市乱逛,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假的?还以为名动九州的皇子将军会是个例外,结果证明……呵,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关上窗不再看外面形形色·色,妖冶魅惑的女子起身走到桌前,婀娜身段摇曳生姿:“该准备的东西早些准备吧,来到遥国这么多时日,也该进宫拜访一下了。”

    前一年战火不休的遥国这一年注定仍然得不到平静,皇子侧室发疯刺杀高官,不受待见的敬妃暴病而卒追封副后,太子之位易主,太子妃位空悬,偶大将军千金入住皇宫——是永久入住,而非暂居。

    遥皇御诏一下便引得前朝后宫一片争议,尽管偶阵雨被安排在亲族媛嫔宫中而不是易宸璟居所,易宸璟还是铁青脸色数日之久,吓得周围人群没一个敢提及“偶阵雨”三个字。不过这道圣旨也算是给众人指了条明路,往后要巴结得巴结偶家千金,再讨好那位出身卑微的皇子妃是半点儿用都没有了,皇上不认可,那么就算易宸璟再痴情也无法立白绮歌为太子妃。

    白绮歌的耳根忽然清静下来,下人也好嫔妃也好,之前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人都不见了,敛尘轩一下子从热闹变为冷清,除了白绮歌和玉澈外几乎再见不到别人——易宸璟作为太子已经搬去东宫居住,傅楚等人是贵宾或门客,同样可以进去,而白绮歌没有太子妃册封诏书,只能当个无名无份的人留在敛尘轩,地位比之素鄢尚且不如。

    这种状况白绮歌自然不满,但她无法开口,易宸璟夹在她和遥皇之间进退两难,再逼他,他就真的要疯了。

    “那白姑娘就打算以祈安公主的身份继续留在皇宫吗?名不正言不顺的,少不得要被人议论。”动不动就借口送货物溜进宫的宁惜醉成了敛尘轩常客,看着白绮歌没事就望着空旷的院子发呆,宁惜醉的笑容也比以前少了许多。

    “我也劝小姐干脆回昭国好了,反正殿下铁了心非小姐不娶,等皇上龙驭宾天那一日再接小姐堂堂正正回宫不就结了?”玉澈撇撇嘴一脸埋怨,忙碌的双手却不忘往火盆里加碳,“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做事也太不近人情,小姐退让到这地步他还想怎样?不封太子妃也就罢了,竟然还下旨收回小姐的皇子妃册封诏,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现在宫里的人都知道小姐没身份没地位,要不是仗着殿下还心心念念牵挂小姐,只怕早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侍女太监欺负死了!”

    白绮歌听着玉澈向宁惜醉大倒苦水却无动于衷,安安静静坐在火盆边暖手,一语不发。

    遥皇不肯擢她为太子妃,又以皇子妃与太子名分上不符为由撤了她的皇子妃之位,现在她有的只是祈安公主的名号,身份则是……联姻而来,已有夫妻之实,却连侧室都算不上的野女人。

    无论是在昭国还是遥国甚至整个中州,这种情况都是史无前例的,除了苦笑着感慨一声自己当了回开天辟地的人物外,白绮歌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她当然知道耻辱,感受得到旁人异样嘲讽目光,然而她无路可退,退却了,易宸璟要怎么办?这不只是她争位之战,更是遥皇与易宸璟父子之间谁更具有威势的直接体现,遥皇打压得越是狠厉,易宸璟就越不能轻易服软。

    见白绮歌神色些许不自在,宁惜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换了话题:“怎么都不见小气夫君呢?搬进东宫就流连新人不顾旧人了吗?”

    “他这两天在前朝忙着,东宫都没时间回,哪里有时间再来我这儿?”白绮歌当然明白宁惜醉是在开玩笑,因此并不生气,“遥国攻破霍洛河汗国一统中州,异域番邦为之震惊,这几日有漠南五国使者一同前来道贺,满朝文武都为这件事在忙碌。也亏得有这些要事耽搁皇上才没时间管后宫之事,不然这会儿我可能真的被遣回昭国了。”

    “漠南吗……”宁惜醉微微沉吟,而后看向白绮歌笑道,“倘若遥国容不下白姑娘,不如与在下一道回故乡如何?”

    “喂喂喂,宁公子这是在调戏我家小姐?小心我告诉殿下让宁公子做不成买卖!”不待白绮歌回应,玉澈叉着腰一顿数落,说着说着却又忍不住笑,扶着白绮歌肩膀嘻嘻哈哈笑弯了腰,“不过小姐若是和宁公子在一起也不错,宁公子可比殿下耐看多了,人也更和气。”

    白绮歌一个爆栗敲在玉澈头上:“生张嘴是让你胡说的么?小心咬了舌头!”

    熟识的人都知道白绮歌与宁惜醉的关系,白绮歌不拘小节,宁惜醉又是个正经表皮下藏着许多不正经的人,说些什么玩笑也没人太过在意,只是看着白绮歌和玉澈嬉闹,一抹惋惜之色从宁惜醉碧色眼眸中悄悄流过。

    屋里三人围着暖炉正聊着,外面战廷脚步匆匆闯了进来:“太子妃,晚上皇上要在锦绣宫宴请五国来使,殿下让您收拾一下准备同去。”

    战廷是个榆木脑袋,人比石头还固执,尽管白绮歌被撤了皇子妃之位,身为易宸璟心腹且誓死效忠的敦厚护卫还是坚持唤白绮歌作太子妃,似是在他心里,这位置只白绮歌坐得。

    “名不正言不顺,我去了算哪般?”白绮歌眉头微蹙,“皇上知道这件事么,同意了?”

    战廷忙不迭点头:“同意了,同意了!殿下还嘱咐说让太子妃先稍吃些东西,别空着肚子去。”

    赴宴哪有提醒别人先填饱肚子的?白绮歌愣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易宸璟用意,深吸口气托起下巴:“战廷,皇上准备了多少好酒?”

    “酒?”战廷一脸迷惑,“不知道啊,殿下没说要喝酒……”

    “皇上巴不得我从大遥土地上消失,也只有需要人喝酒时才会想起我。”

    看了眼白绮歌无奈表情,宁惜醉习惯性揉了揉鼻尖:“其实多喝些酒没坏处,白姑娘身患寒症而酒暖身最佳,只要有酒量不会醉倒,多喝些反倒对身子有益。再说那些酒里我特地加了肉桂、干姜和红枣,既能驱寒又能调养补气,白姑娘更应该多喝些才对……”

    “所以说……那些酒是从宁公子手中购得的?”

    “嗯。”宁惜醉一脸纯良,笑容清灿,“三两一坛收的,加进药材也就五两,转手给皇宫四十两一坛卖出。有钱赚,何乐不为?”

    白绮歌彻底无语,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遥国帝都的酒风以淡雅幽香为优等,一品佳酿均是口感清洌、度数极低的清酒,漠南番邦则相反,要喝就喝粗酿但度数很高的烈酒,且宴席之上越烈就越说明主人好客心诚。因着习惯使然,遥国皇宫里备有不少陈年佳酿却都是口味浅淡的,如今番邦使者前来,少不得要从宁惜醉这种游商手中购买外来烈酒,价钱上也只能任由宰割,谁让他囤积居奇、独此一家呢?

    易宸璟要她一同赴宴而遥皇未加阻拦也是同样原因——别看易宸璟在众皇子中酒量算是好的,与白绮歌或宁惜醉相比,完全就是一杯倒的可悲水平,如果白绮歌不出马堵住这个缺陷,遥国在酒桌之上不知要丢多少颜面,都不够人笑话的。

    “去就去,用宁公子的话说,有酒喝,何乐不为?”流风回雪似的轻笑一瞬迷了战廷眼目,那抹衣着浅绯色长裙的身影仿佛是朵狷狂腊梅,迎着风霜不弯花骨。

    时辰天色已经不早,白绮歌还要梳妆打扮一番,再不能陪宁惜醉闲聊,宁惜醉无趣起身在屋子里晃了一圈,看战廷离开敛尘轩回东宫复命时忽地停住脚步,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白姑娘可知道女萝鸟?”

    “什么鸟?”白绮歌没听清,茫然反问。

    “漠南才有的一种鸟。”宁惜醉望向窗外,好像透过阴霾云层看见了遥远的异域风景一般,表情似笑非笑,“叫声很好听,婉转清脆,毛色也是所有鸟雀中最艳丽夺目的,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那种看着便令人心醉的美丽鸟兽竟要靠食肉为生,而它们最爱的,是人肉。”

    碧绿如玉的眼眸微微眯起,澄澈透明中涌动着一丝期待,以及莫名黯然。

第251章 最佳妻子

    借着赴宴的机会,白绮歌终于能踏入东宫与易宸璟相见,这是自易宸璟移入东宫居住后首次见面,相隔时间虽短,心里的话却如同海潮波涛滚滚无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再等等,偶大将军还在劝父皇。”捧着白绮歌消瘦脸颊,易宸璟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

    “不等还能做什么?”白绮歌终归是有些怨气,语调带着些微不满,然而她明白易宸璟夹在中间最是为难,顶了一句后反倒觉得愧疚。轻叹一声赶走脸上阴云,白绮歌朝着一旁的叶花晚和荔儿笑道:“怎么样,东宫住得习惯么?天天闷在房里是不是憋坏了?”

    叶花晚推着轮椅,轮椅中荔儿笑得恬淡干净:“在哪里都住得好,只是没有太子妃姐姐大家很不习惯,总觉得冷清。”

    “没办法啊,谁让师兄是个闷葫芦,除了一个劲儿问哪里痛啊、睡得好不好啊之外就只会装哑巴,看得我都替他着急。”叶花晚眼珠一转,狡黠目光朝荔儿撇了撇,嬉笑道,“白姐姐,你说找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嫂嫂好不好?”

    荔儿看不见叶花晚表情却听得出话中揶揄味道,小脸一红,羞涩地垂下头:“太子妃姐姐不要听叶子姐胡说,她一天没个正经,总是开这种羞人的玩笑……”

    这是个什么情况?傅楚和荔儿……?

    白绮歌撩起眉梢盯向易宸璟,后者轻咳一声,微微躬身附到耳边:“八字还没一撇,叶子自己的主意。”

    就算是叶花晚一厢情愿想要从中撮合,看这情形,荔儿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心思。白绮歌深吸口气,表情全然不像叶花晚和易宸璟预料的那样轻松。

    在所认识的人中傅楚最为温柔、善解人意,荔儿被囚于禁房这么多年,突然受到如此体贴关怀很容易心动,这点不难理解,可问题是,傅楚怎么想?乔青絮的死让傅楚大受打击,白绮歌是亲眼看着他伏在乔青絮棺椁上流泪轻吻的,那场景令人窝心至极,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如此情深意重的少年怎会在短时间内忘却伤痛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怕只怕到最后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意,又一场流水落花空相思。

    “你们俩个丫头才多大就想这些?有那闲暇时间多向素鄢姐姐请教些诗书礼仪,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战廷学些拳脚功夫防身,总好过小小年纪妄想风花雪月。叶子,带荔儿出去散散心,让战廷陪你们一起,今晚我和殿下可能要晚些回来。”一番温柔呵斥后支走沮丧的叶花晚和荔儿,白绮歌瞪了易宸璟一眼,“傅楚呢?”

    “昨晚商量推行新徭役赋税的事熬到很晚,这会儿正在房里补觉。”易宸璟捏起白绮歌下巴,眼里满是不解,“你今天怎么回事?荔儿和傅楚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你呵斥叶子做什么?”

    白绮歌咬牙一拳捶在易宸璟胸口:“你是不是傻?我没说你自己就看不出来吗?傅楚喜欢的人是乔姐姐!”

    乔青絮?易宸璟虽不至于目瞪口呆却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倒吸口凉气,满脸难以置信:“你睡糊涂了?”

    “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傅楚也承认了,如今乔姐姐才辞世没多久你们就乱扯红线,有没有考虑过傅楚的心情?总之这件事暂且放下,就算想撮合也得等傅楚走出心伤之后。”丝毫不给易宸璟反驳余地,白绮歌果断作出决定。

    “是我疏忽,没注意到傅楚心情。不过傅楚与乔寨主年龄相差足有十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可能……”易宸璟形容不出心里感觉,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年龄相差悬殊怎么了?你和那位偶小姐不也差了许多么?”白绮歌瞥了一眼,又是一脚朝着易宸璟脚背狠狠落下,“逛市集就逛了,有必要瞒着我吗?你当我针尖似的心眼儿?”

    想都不用想,这事定是宁惜醉透露给白绮歌的。瞅瞅四下无人,易宸璟捉住白绮歌手腕把人搂在怀里,几天来紧绷的神经总算能稍稍放松:“发什么醋香,还是商量正事吧。本来不想让你喝酒,那种场合谁知道五国来使会怎么刁难?可我实在太想见你了……绮歌,我已经逼父皇答应五国来使离开后许你入东宫居住,你再忍耐些时日。父皇妥协一步就会妥协第二步、第三步,总有一天会恢复你太子妃之位,在此之前你不许胡思乱想。我保证,就算寡居一辈子也不会娶其他女子为妻,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些什么?”

    “你是来讨价还价买东西的?”捏了捏易宸璟有皮没肉的清瘦脸颊,白绮歌眼里泛着精明,“说吧,又想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骨节如竹的手指攀上白绮歌腰际,易宸璟知道,那柄短剑就藏在白绮歌后腰衣衫之下。果不其然,坚硬冰冷之感蔓延指尖,那种感觉和它原来的主人极其相似,令人讨厌。

    易宸璟凝视着白绮歌,深吸口气低低开口:“远离宁惜醉。”

    白绮歌沉默良久,而后推开半步,离开易宸璟怀抱。

    “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不是个盲目的女人,应该看得出宁惜醉并非寻常百姓。你说最不喜欢别人瞒你、骗你,多少次你因为这些事和我争吵,为什么偏偏对他网开一面?”易宸璟皱起眉头抓住白绮歌纤细手腕,音量拔高半分,“我不要求你断绝与外人往来只属于我,但也该有个限度,宁惜醉抱着什么目的用心你知道吗?他给你的越多就说明想从你身上获取的越多,我不想看你诚心诚意对他却落得被出卖下场。别再执迷不悟了,绮歌,你心里很清楚,宁惜醉不止是个商人这么简单,不是吗?”

    罕见的强硬态度令白绮歌无从回应,手腕被攥住挣脱不开,而她的心也被紧紧束缚,逃脱不得。

    碧目雪肤,亡国夏安,苏瑾琰,苏不弃,以及仿佛看透一切的幽远双眸。

    一直一直,自欺欺人。

    是,她早看出宁惜醉身份不同寻常,可是她找不到任何理由让自己怀疑宁惜醉,那个有着明亮眼眸、总是温润如玉朝她微笑的明朗男人怎么可能暗藏心机要伤害她?这世上除了易宸璟之外她最最相信的人、最了解她的人,就是宁惜醉啊!

    许是白绮歌的表情过于悲愁,一时间易宸璟竟然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刚想抱住白绮歌安慰几句,院外就传来小太监催促的声音。

    “回来再说。”用力握了握白绮歌冰凉手掌,温软唇瓣在眉心清淡一吻,易宸璟截断了并不愉快的交谈,心里的结却依旧在延续。许久以来白绮歌很少有什么让他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唯独宁惜醉是个例外,只要事情一牵扯到宁惜醉,白绮歌就会变得缺乏理智,或者说,情理一面倒。

    这算是嫉妒么?易宸璟自己也说不清,事实上他并不讨厌宁惜醉其人,甚至对二人之间寥寥无几的对话颇感愉快,如果没有白绮歌、没有宁惜醉暧昧不明的态度,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晚宴前的小插曲令难得的见面机会变了味道,从东宫到锦绣宫,白绮歌沉默且固执地独自行走,手再怎么冰凉也不肯交给易宸璟紧握。无形的距离感让易宸璟无所适从,偏又找不到解决之法,令人窒息的沉默疏离一直持续到锦绣宫才被热闹场面打破。

    “七弟真沉得住气,拖到现在才来,听说今天有漠南胡姬献舞,七弟就不担心来晚不能一饱眼福吗?”刚一入座,才被撤去太子之位的大皇子就满怀期待地凑过来,目光始终不离门口,直到易宸璟无奈地咳了一声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回头歉意一笑,大皇子瞥见易宸璟身后的白绮歌,一幅“我懂了”的表情拍了拍易宸璟肩膀:“险些忘了七弟早有佳人在侧,难怪连漠南胡姬都不当回事。”

    大皇子一向没心没肺、心直口快,易宸璟对荒唐言论也只能一笑置之,面对被自己抢了太子之位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面见他国使臣是非常重要的事,易宸璟还是太子尚未继承皇位,遥皇不得不带着一身病痛亲自上阵,就在众皇子重臣互相交谈之际步入锦绣宫。在座的除了皇子大臣外还有几位已册封的皇子妃,皇后依旧称病窝在浣清宫,只一个姿色尚属出众的年轻嫔妃伴在遥皇身侧,放眼看去,唯独白绮歌名不正言不顺,坐在席上与周围女眷身份格格不入。

    特殊情况不得不例外对待,遥皇虽不情愿却必须容忍,谁让漠南五使早放出话来要斗酒,而遥国一群平日里只知吃喝的酒囊饭袋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呢?

    身为君王,个人喜好是小,一国荣辱是大,哪怕只是酒量这种可笑的比拼也不愿落人之后。

    遥皇目不斜视直接走上主位,刻意避开白绮歌不看半眼,白绮歌乐得自在,索性也不去看遥皇,行过礼入座后便低下头盯着酒壶,身边是居次位的太子易宸璟,再次则是大皇子易宸煜。

    “原来传言是真的啊……”大皇子感慨轻叹,不无同情地看向白绮歌,声音微小,“父皇对祈安公主好像不太满意,难怪要召偶家小姐入宫,不过……”

    见易宸璟根本没有接茬的意思,大皇子无趣地摇摇头,说了也许是这辈子最明智的一句话。

    “娶来做妻子的话,祈安公主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252章 胡姬妖娆

    别人娶妻都先看相貌出身或者贤惠与否,怎么会有人如此赞扬粗暴且连饭菜都不会做的女人?易宸璟朝大皇子尴尬笑笑,扭头就换上一脸迷茫困惑,拉拉白绮歌衣袖低声询问:“好像喜欢你的人都不太正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啊,你不就是一朵奇葩吗?”被莫名其妙问题击败的白绮歌忘了二人尚处于别扭阶段,之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单是出言回击还不够,又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拧了易宸璟一把。

    什么叫喜欢她的人都不太正常?说得好像她多少仰慕者似的,从头到尾不都是吊死在他易宸璟这棵歪脖树上了么!再说大皇子风流成性,不管见到什么女人都能迅速而精准地找出细微优点无限扩大,他的评价要是能听,天下女子就没有优劣之分,全都倾国倾城毁天灭地了!

    易宸璟被白了几眼又遭受暴力对待,悻悻坐好不再接话,眼里一丝狡猾飞闪而过——再不济也同床共枕近两年了,如何能哄好白绮歌他再擅长不过。

    当然,惹白绮歌生气的能力他也是个中翘楚,首屈一指。

    遥皇身体不适不能久坐,见该来的人都来齐之后便吩咐陶公公将漠南五使请到锦绣宫,不过一刻,十二个衣着各异的外族人进入宴席,发色眉目皆不同于中州民族,正是来自漠南五国的使臣们。

    人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如遥皇,在覆灭霍洛河汗国一统中州之后,苍老的眼非但没有为掌中万里江山露出满足之色,而是盯准中州之外的广袤土地,企图将大遥疆域再度扩展,直至天涯海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治国多年的老皇帝并不急于求成,先了解那片遥远的土地上都有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非常重要,因此当漠南五国派使者来访时不曾遭遇半点阻力,受到极高度重视。

    “漠南紧挨中州边境,北戎、蒿、庆狄、周皖、胭胡更是与我大遥毗邻而居,只可惜各自专注于内政,百多年间竟无往来,实在有失情理。”遥皇颜色枯槁强撑笑容,端起酒杯遥遥一敬,“这杯酒朕先敬几位使者,愿大遥能与诸位所代表国家互通往来,从此结为兄弟之盟,共建盛世繁华。请!”

    一屋子人纷纷起身陪酒,十二位使者也豪爽地一饮而尽,你来我往,恭敬言语,无不是面子上的寒暄虚伪之辞。

    白绮歌默默起身,陪酒,坐下,表情平静得如一潭无风死水,残破而安宁的面容下隐藏的不屑轻蔑只有身边易宸璟注意到。

    官场如战场,国宴如心战,哪一方不是藏着掖着小心思,肚里算计面上笑容灿烂?白绮歌虽然没有做过官却深知其中法则,就拿眼前来说,遥皇嘴上说着与漠南诸国缺少往来,实际上不是自找的么?之前中州未能统一,为防止外域异族势力介入瓜分中州土地,中州所有国家都是闭关锁国,只做中州内部往来而无对外互通,现在漠南五国忽然派来使觐见而遥皇又欣然接受,安的也未必是好心。

    一方想要扩张疆域继续侵吞他国,一方想要深入了解异军突起的邻邦防范于未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杯酒下肚,该说的面子上废话都已说完,胭胡使者站起身向遥皇拱了拱手:“我胭胡国位处大漠中心,不像其他四国朋友那般富庶,今日拜访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表达诚心,唯有本国最出色的胡姬一名愿献丑堂前,为遥皇及众皇子大人舞上一曲聊表心意。”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抚掌叫好之声,五国使者惊讶望去,只见遥皇右手边太子席位之下坐着一人,叫好声就是那人发出来的,全然不像熟知礼节的高贵子弟。五国使者可能不知道那人是谁,遥国的皇子和大臣们却不会不知,个个一脸窘迫表情低头撑额,无奈至极。

    有大皇子在的地方,想保住皇家脸面还真是不容易……

    遥皇大概是早习惯了嫡长子的丢人举动,面不改色地挥挥衣袖:“风闻胡姬善舞,一舞倾国,今日有幸得见实在不易,众爱卿可以一饱眼福了。”

    话音甫落,胭胡使者已经招手叫来身后站着的随从,那随从身材高而精瘦,左脸半面精铁面具泛着冷光,乍看去颇为吓人。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可怕的男人竟掏出一支怪模怪样的笛子横在唇边,气息微吐,悠扬的笛声瞬间攫住席上所有人心魄。

    那笛声悠扬婉转,旋律精妙,异域风情浓郁却不妨碍听者欣赏,说是天籁之音亦不足为过。

    有人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闭上眼细细品味,结果错过了更加精彩的一幕——随着笛声飘荡,在吹笛者身后忽然跳出一个身披长袍一直低着头的人,就在人们以为那也是个负责演奏的随从时,长袍忽地被高高抛起,一抹艳丽炫目的红色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红衫红裙,红唇似火,薄如蝉翼的纱裳下隐隐露出白玉似的肌肤,婀娜身姿如蛇般柔软扭动,无论是手臂还是纤长脖颈都生得恰到好处,灵动跃起时甩掉鞋子,连那玉足也细腻精致得令人忍不住赞叹。

    雪白肌肤趁着艳丽红裙,与笛声契合天成的曼妙舞姿动人心弦,即便头顶轻纱覆盖了大半张面容看不清晰,仍旧不妨碍许多人看得入迷痴呆。

    如此**女子,不是尤物,便是妖孽!

    “胡姬旋舞倾天下,素面清眸绝芳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皇子是所有人中最入迷的一个,两只眼睛都看直了,嘴里嘟嘟囔囔全都是赞美之词,全然不顾身后皇子妃尉迟怜蓉频频瞪眼。

    笛声,舞步,这样的绝美阵容白绮歌还没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忍不住心下感慨那女子的花容月貌、玲珑身姿。也正因为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跳舞的女子掩在轻纱下的面容似乎更喜欢面向易宸璟露出笑容,不是唇红齿白那种,而是轻轻抿起嘴角挂上弧度,妖冶而魅惑。

    魅惑谁呢?嗯?当身边的某人是空气么?

    “我预感你要有艳福。”冲着绝代佳人报以端庄笑容,白绮歌保持着生硬表情低道。

    “别闹,这种女人符合大皇兄胃口,我可消受不起。”易宸璟深吸口气,学着白绮歌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叹息。

    一个偶阵雨就已经够他受的,再来个妖娆胡姬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而事实总是违背易宸璟意愿,越是不想招惹狂蜂浪蝶,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偏要在他眼前闲晃。笛声艳舞渐近*,红衣胡姬单脚为重心飞快旋舞,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席案之前,且正是易宸璟和白绮歌所坐那一席。

    勾搭,明晃晃的勾搭,这还用说么?!

    白绮歌挑起眉梢,笑得愈发庄重得体,放在案下的手却握成拳,一只紧攥,一只捶在易宸璟腿上。

    “知不知道什么叫不动如山?”

    “是你在动,我很安稳。”

    确实,易宸璟很安稳,安稳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眼看温软身躯越来越近而面无表情,几乎到了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的程度。

    一段清脆高音后笛声戛然而止,踩着舞步的玉足猛地停住,火红衣衫距离易宸璟不过二、三尺,就在那一瞬间,单薄的面纱翩然滑落,众目睽睽下朝易宸璟怀里飘去。

    半空中蓦地伸出一只手将面纱接住,动动手指卷成一团,毫不客气地塞回跳舞女子怀里。

    “听说漠南一些地区有面纱定情的风俗,姑娘身份高贵,这面纱更应保管好才是,可别一不小心抛到有妇之夫怀中,那笑话可就闹大了。”白绮歌平和笑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怒意妒火,仅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那女人的确美得出奇,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深邃眉眼带着异域风情,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要动一动心。

    不过,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调戏易宸璟。

    白绮歌出头让整个场面顿时有了暧昧味道,还有些荒唐可笑的意思,大遥太子的联姻丑妻,来自异域的绝世美人,这两朵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花谁能在易宸璟心头扎根深入?渐渐席间有了窃窃私语,包含各种意味的眼神纷纷射来。

    怯场退缩不是白绮歌性格,而那女子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见面纱被白绮歌截住塞回,绝美面容上不但没有羞愧之色反而笑得更加轻荡,一开口,竟是比胭胡使者更加流离的中州话。

    “素闻中州有位皇子将军,骁勇善战,年轻有为,胭胡女儿家数不清有多少想要见其一面。也不知道刚才那段献舞能不能博得个面子,让我有幸能与太子殿下喝上一杯呢?”

    易宸璟没有动,淡淡看了一眼,向着遥皇而非那女子。

    喝,那是让白绮歌下不来台;不喝,是让胭胡使者下不来台,哪个选择都非他所愿,不过似乎结果不需揣测,遥皇的决定不用猜也知道。

    “既然邀酒就没有拒绝之理,何况是献上如此悦人心目舞姿的胭胡佳人。璟儿,你就喝了吧。”

    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易宸璟心里苦笑,站起身与白绮歌并肩而立,看了眼案上的琉璃酒樽却没有端起,眸子里一抹拒绝之意赫然。

    “父皇恕罪,这杯酒,儿臣不能喝。”

第253章 联姻求婚

    只是一个舞姬敬酒不喝有情可原,可这杯酒是遥皇开口让他喝的,易宸璟不从岂不是卷了遥皇脸面?

    不止遥国的皇子大臣们不解,就连漠南五国的使者也面面相觑,胭胡使者更是面露怒容,一副恨不得甩袖而去的气愤表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遥皇没有立刻开口怒斥,父子血脉相承,对易宸璟他多少算是有些了解,是而抬了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转向易宸璟:“不喝可以,总该给朕和诸位使者一个理由。”

    大概是对易宸璟的拒绝感到意外和好奇,那女子也未恼羞成怒,仍然保持妖娆笑容,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易宸璟英挺清俊的面庞。

    “刚才绮歌说过,姑娘是身份高贵之人,那么就算要喝酒我也该知道是在与谁对饮。”易宸璟这才端起酒樽稍稍举起,“只要姑娘据实相告,这杯酒,我来敬。”

    交头接耳之声比先前更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易宸璟和那女子身上,胭胡使者见情形不对,满面怒容冲到殿中央:“都说大遥是礼仪之邦,可今日所见所闻实在让在下不能赞同!一杯酒而已,不喝就不喝,为什么还要为难我国舞——”

    “索南,闭上嘴吧,都怪你漏了马脚。”带着精铁面具的男人冷冷喝断胭胡使者,把笛子系在腰间后向遥皇深深鞠躬,“胭胡使护卫姬三千代主人向遥皇及太子致歉,未明示身份是我们的失礼,请原谅。”

    陡然变化让一干人等目瞪口呆,看看自称胭胡使却被斥责的男人,再看看名唤姬三千的吹笛者,完全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胭胡使者了。

    那跳舞的女子见身份暴露倒也干脆,摇摇手掌让索南退下,莲步款款走到姬三千身边对遥皇致了个歉礼,侧过头依旧看向易宸璟:“索南是受我之命假扮使者的,本想一舞结束再向遥皇陛下解释,可惜早早被太子殿下拆穿,不愧是智勇双全的皇子将军。”送给易宸璟一个情意绵绵的笑容后,那女子终于肯面对遥皇正经起来:“胭胡使者阮烟罗拜见遥皇,送上我王诚挚祝福,愿大遥盛世太平,皇族子嗣绵延。”

    “使者不必多礼。真没想到胭胡国使者居然美胜天仙兼有过人舞姿,相比之下朕的三千佳丽实在不值一提。璟儿,既然胭胡使者已经已明示身份,这杯酒你可以敬了吧?”

    “失礼之处请使者见谅。”阮烟罗先敬酒意义暧昧,他先敬就可以任意加诸理由,不至使白绮歌难堪。易宸璟达到目的便不再坚持,双手执着酒杯微微躬身,刚要举杯饮下却遭到阮烟罗伸手阻拦。

    抬眼看去,那双明亮而深陷的眼眸神采奕奕,嗓音亦是甜美诱人:“酒不急着喝,太子殿下能不能先告诉我,您是怎么看出索南并非真正使者的?”

    “方才使者跳舞时我注意到那位假使者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偶尔抬起头也是满眼敬畏,试问,如果是真正的使者怎么会害怕一个普普通通的舞姬?其他几个友邦都是正使、副使一同前来,唯独胭胡国只见一人,所以我才会大胆推测胭胡国正使另有其人,而那人,就是姑娘。”

    易宸璟回答得合情合理,也符合姬三千说的是索南出纰漏泄露了身份,然而这回答还是被阮烟罗抓住漏洞,眼波流转,言语愈发暧昧:“太子殿下解释了第一个问题,可是……我现在想知道,太子殿下不看我跳舞却去观察索南,是因为我跳得不够好还是太子殿害怕被迷住不敢看我呢?”

    阮烟罗这番话说得暧昧至极,故作委屈的表情更显得妖娆妩媚,话里话外满是挑逗意味。

    好歹也是个使者,这般出格表现立刻引起了在座皇子大臣的不满,再怎么说白绮歌已经表明自己是易宸璟妻子身份,胭胡使者明知如此还百般调笑勾引算什么事?!不过,当然了,如果被勾引人的换做他们……还是可以接受的。

    遥皇一向看重风气,对阮烟罗的言行也是有些不满,故意咳了一声端起斟满的酒樽:“胭胡使不必在意,璟儿常年带兵打仗征战沙场,性子有些凉薄,对女色并不亲近。这杯酒就由朕来代敬好了。”

    遥皇亲自敬酒岂有不喝之理?阮烟罗含笑点头,接过姬三千递来的酒樽仰头一饮而尽,度数极高的烈酒入腹后面不改色,好像喝的是清水而非烈酒一样。遥皇老迈又身缠痼疾,一杯酒下肚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再想多喝是万万不能了,万般无奈下只好转向白绮歌,和颜悦色:“宴后璟儿还要与朕商议国事,陪酒一事就交给祈安公主好了,刚才你抢了阮使者的面纱,按理也当敬酒道歉才对。”

    开席没多久,才几杯酒下肚就不行了?难怪不擅酒力易宸璟在宫中都能被视为酒量好,原来是矮子里拔大个儿,弱鸡里挑英雄。瞥了一眼弱鸡夫君,白绮歌也不推辞,端起酒面带笑容:“冒犯之处请阮使者见谅,这杯酒绮歌先敬。”

    仰头,一杯酒点滴不剩。

    “第二杯代太子殿下敬阮使者,舞姿极美,前所未见,当真是胡姬一舞旋倾国。”

    再抬手,第二杯酒尽。

    “这第三杯——”

    “第三杯我来敬。”不等白绮歌说完,阮烟罗先一步抢断,笑容里的僵硬不自然转瞬即逝,“敬祈安公主好酒量。对了,祈安公主是……”

    白绮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阮烟罗是在问她的身份。刚才遥皇叫她祈安公主,不知道的人听起来会以为她是遥皇女儿,但她刚才又隐晦表明了自己是易宸璟妻子,公主这个名头让她的身份变得异常特殊。

    遥皇似是早有准备,回答得模棱两可,漫不经心:“祈安公主是昭国人,且是中州最著名的将门白家之后,也算是遥国座上宾客。”

    宾客代为陪酒?真亏遥皇想得出。

    白绮歌笑笑不予反驳,谁让她现在无名无份,遥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

    手背忽地传来温暖触感,熟悉的动作不用看也知道,是易宸璟。宽大手掌紧紧拉住白绮歌,消瘦但不乏奕奕神采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笑意,语气漫不经心,却着实让满座皇子大臣以及遥皇惊心。

    “还有另一个身份父皇忘记说了。绮歌是我的正妃,只因最近国事繁忙耽搁了太子妃册封之事不能名正言顺陪酒,让诸位使者见笑了。”

    漠南五国使者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点点头,齐齐感慨白绮歌好酒量,遥皇则一语不发坐在主位上,面色不改,手指缩回掌心紧握成拳。

    当着漠南五使的面,易宸璟若无其事地挖了个坑让他跳。

    对待感情是否专一,是否能从一而终,这点可以看出一个男人的责任心如何,堂堂一国太子更换太子妃传出去绝对是耻辱而非佳话,而且让手握三军统率权力的白家知道白绮歌已经是太子妃却又被撤位,白家会默不作声吗?易宸璟就是摸准遥皇好面子怕丢人的心里故意当着众人面定下白绮歌太子妃身份,倘若日后遥皇再要逼她娶偶阵雨另立太子妃,这面子无论如何是保不住的。

    知子莫若父,知父,同样莫过于子。

    易宸璟与遥皇之间的无声较量漠南五使自然不知,惊叹过后纷纷表示赞赏,就连阮烟罗也稍稍露出惊讶神情。

    “原来祈安公主是太子殿下的正妃,那还真是失敬了。”毫无诚意地躬了躬身,妖冶双眸里一丝戏谑闪过。表明胭胡使者身份后阮烟罗的放荡气息并没有收敛,看着易宸璟时依旧目光迷离,依稀带着某种诱惑期待:“真是可惜啊,我王还说倘若太子殿下尚无妻室打算将公主送来联姻呢,看来上苍注定公主没这个福分。”

    “联姻?!”缩在角落里躬身垂首的索南闻言惊呼出声,被姬三千冷冷一撇马上又唯唯诺诺低下头。

    连副使都不知道的联姻意愿,可能是真的么?白绮歌笑了笑,嘲讽目光射向阮烟罗:“阮使者所说的公主是贵国哪一位?不会恰好是……”

    “我王为表示诚意,此次出使遥国特地派烟罗公主前来,并议联姻之事。”锐利眼神与白绮歌目光交错而过,淡淡给予肯定回答的人,是姬三千。

    一句话再度引发席间震动,且不说遥国一干人等,就连漠南另外四国的使者也张大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阮烟罗,谁也没想到,互通有无的事情还没有商定前胭胡国竟会来这么一手。联姻何等大事,那意味着两国结盟互助,不是相交已久的友国就是臣国供上身份高贵的女子,从没听说刚刚建立交往就派出公主求婚的!

    “看样子烟罗是没这个福分与太子殿下喜结连理了,枉我带了那么多嫁妆前来。”阮烟罗毫不羞涩,刻意做出一副惋惜失望之情。

    “联姻之事烟罗公主也不必急于商定,今日是为几位使者接风设宴,来日方长,其他事情可另选时间再议。”遥皇没有当场把话说死,饱含深意的目光与易宸璟目光相接,而后迅速避开。

    又蓄谋什么呢?易宸璟皱眉,心底厌烦之感无限扩大,与白绮歌相握的手掌渐渐收紧,却总觉得,越来越无力。

第254章 活在一起

    “什么跟什么啊!那女人要不要脸!还是什么什么公主呢,真不害臊!”

    敛尘轩透出明亮烛光的前堂里,叶花晚叉腰瞪眼,凶神恶煞地怒吼着,桌边一圈人托腮的托腮,叹气的叹气,唯一一个龇着牙傻笑的还被易宸璟淡淡一瞥化为沮丧表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漠南五使均有备而来,胭胡国更是心怀鬼胎,单是今晚这席接风宴就状况百出,日后不知道还会闹出多少事端。”白绮歌愁眉不展,手边一杯香茗早已冷透仍未喝一口。

    先是偶阵雨又来阮烟罗,易宸璟惆怅之余愈发觉得自己没有发言权,可是看见白绮歌紧锁的眉头又觉得心疼,叹口气,说起话来小心翼翼:“父皇保留联姻可能未必就是选我,除了我之外不是还有很多尚未立妃的皇子吗?再说会不会同意联姻还不一定,毕竟胭胡算不上大国,联姻的必要性并不大。”

    “没看那位公主对你势在必得么?从头到尾眼睛都不看别人,一直放在你身上。”白绮歌托着腮满眼无聊。

    易宸璟多少有些委屈,他能做到稳重如山、坐怀不乱,但不能让别人也禁欲似的离他老远啊,眼睛长在阮烟罗身上,她想看就看,他除了尽可能回避外还能怎么做?

    自从偶阵雨突兀出现后,傅楚等人已经习惯了易宸璟露出这种表情,尽管实际上白绮歌并没有吃醋嫉妒或是怎样,易宸璟是小心过度才会如此。

    “我想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殿下不是说过吗,皇上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今天殿下当着漠南五国使者的面说出要立白姐姐为太子妃时皇上没有反驳,那么以后也就没理由再反对,金口玉言,身为一国之君想要食言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着易宸璟无精打采的神情白绮歌忍不住想笑,幸好傅楚的严肃分析拉回气氛,这才没让纠结的易宸璟更加幽怨。阮烟罗的出现令本就复杂的情势更加混乱,白绮歌本该担忧才对,然而易宸璟晚宴上那两句话让她所有低沉心情一扫而空,那样的坚定决绝,足教她心安。

    “时辰不早了,荔儿今天得换药,我先送她回去。”看看沙漏,傅楚起身走到荔儿身边稳稳扶住轮椅,温柔体贴至极。

    “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想起白天时候白绮歌说到傅楚喜欢乔青絮的事,易宸璟望向少年单薄背影有些发呆,被白绮歌捅了一拳才回过神。

    傅楚送荔儿回房,战廷和叶花晚也一道离开,偌大的房中又只剩下风浪里颠簸的两个人。

    “明天单独对傅楚说吗,胭胡使者的事?”白绮歌披上半身长的狐白裘,冰冷双手自然而言地交到易宸璟掌心。

    “嗯,荔儿和叶子在,不方便说。”捉住白绮歌的手塞进怀里,易宸璟深吸口气淡淡叹息,“傅楚不希望她们两个丫头听太多权谋纷争,我也不想,难得宫里还能有几个单纯的人,被染黑就再洗不干净了。”

    无处不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宫里,叶花晚和荔儿那样心思单纯的少女的确珍贵,她们葆有的那份天真善良不只是易宸璟、傅楚想要守护,白绮歌亦不例外,也正因此刚才的交谈才会匆匆结束,有关漠南五使,有关阮烟罗,更深处的猜疑推测都被深藏心底。

    见易宸璟没有离开的意思,白绮歌轻轻推了推他:“你也该走了,东宫离敛尘轩尚有一段距离,别回去太晚耽误休息。我敢肯定,明天一大早皇上就会召你去紫云宫。”

    易宸璟摇摇头:“不回去了,今晚就睡在这里。”

    自从傅楚等人以及大部分下人随易宸璟去了东宫后,敛尘轩就只有玉澈和白绮歌两个人居住,即便是燃着火盆仍然冷清得很,白绮歌不想易宸璟睡在这边着凉却也没有出言反对,她希望能最大程度给予易宸璟自由,给他身为太子最难得到的东西。

    往卧房走的路上,白绮歌沉默地跟在易宸璟身边,手依旧被紧攥着——易宸璟就像是怕她丢了一样,无时无刻不忘牵着她的手,坚定有力的温度便从他手心过度到白绮歌身上,使得寒冷的冬天不至于太难捱过。

    卧房里玉澈早放置了两个火盆,回去时盆中木炭正熊熊燃烧,然而这还不足以让白绮歌寒症深埋的身子感到温暖,最终还是易宸璟出马当人肉火炉才能好些。

    “剩下的下人都在敛尘轩外起居,大半夜的,总不能折腾他们来照顾。”目光掠过易宸璟铁青脸庞,白绮歌猜到他是在为她没能得到很好照料而生气,伸手抚开两道剑眉间的褶皱,笑容暖上三分,“我过得很好,真的,有玉澈在,什么都打点得井井有条。”

    许是两人间很少像这样谈些平凡话题,易宸璟莫名地贪恋这种感觉。长出口气把白绮歌紧抱在怀里,目光凝视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是不是能过得更开心一些?想多了却又觉得未必,如果我真的成了田间农夫而你整日在家缝衣做饭,那样的日子恐怕用不了一年半载就会厌倦。你觉得呢?”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流着皇家血脉终究逃不脱深宫阴影。我倒宁愿你是皇子、太子、大将军,否则便是埋没了你的才能和雄心壮志。”白绮歌翻过身,整个人压在易宸璟胸膛上,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他额角碎发,“就好像那个烟罗公主,倘若她生在市井人家大概是要被当做荡·妇的,可一旦套上公主的身份就没人敢再非议,反而要赞扬她胆色不逊姿色,连大遥太子都敢于调戏。”

    说着说着竟又拐到阮烟罗身上,易宸璟不禁苦笑:“你果然很在意,我还以为你胸襟过于宽广根本不会吃醋呢。”

    “胡说八道什么,好好说着正经事,怎么就变成我在吃醋了?”不轻不重地拧了拧易宸璟的耳朵,白绮歌正色道,“说真的,你不觉得那位烟罗公主很难对付吗?”

    “论酒量还是你比较难对付——手下留情,耳朵要掉了。”

    “该正经时候没个正经。”

    被狠狠瞪了一眼后易宸璟终于心满意足摆正面色,刚被抚平的眉心又皱到一起:“那女人看起来对大遥人事颇为了解,而我们对胭胡国的了解仅限于往来行商传言,在知己知彼这点上已经先输一筹,至于联姻是她一时起意还是胭胡国早有打算就不得而知了。今天在席上你也看得出吧,其他四国提出许多建议时都要看胭胡脸色,想来胭胡国并非如他们自称的那样积贫积弱,很有可能是这五国的核心,能顺利按下他们的气势的话,再要威震异域就不难了。”

    白绮歌沉默片刻,而后淡淡一声轻叹:“你也想继续扩张疆域?”

    扩张就意味着侵占他国,战争无可避免,在战火中崛起的遥国不怕征杀,可百姓如何受得了连年烽火狼烟?一场北征使得灵芸城生灵涂炭、一夜覆灭,还要有多少个灵芸城的悲剧不断上演,还要有多少乔大河那样朴实无辜的人马革裹尸,还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她看的够多了,看得心碎。

    “还在昭国家里时,娘亲跟我说过,她最怕的事情就是昭王下出兵令。”白绮歌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静静伏在易宸璟胸口,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每次接到出兵令爹爹和二哥都会连夜奔赴战场,之后娘亲总是站在门口望着,不管多晚,不管天气多冷,每天都要在门口站上很长时间,直到爹爹和二哥平安归来。那种心情我理解,北征时你独自出战却不让我离开大营,什么叫望眼欲穿我总算明白。”

    易宸璟疲惫闭眼,摁着额角轻揉:“上战场是生死搏命,你以为我想?这些年娘亲劝过我多少回老老实实做个皇子等着封王,可是如果不披甲立功我哪来的今天,只怕早在权斗中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了。原本我以为北征军功要下荔儿后就万事大吉,没想到父皇会……”

    “没想到皇上会逼你另娶她人,是么?”

    无力点头,易宸璟又是一声悠长叹息。

    “宸璟,我想知道皇上不许我成为太子妃的真正原因。”白绮歌忽地起身半坐,外间长明灯微弱光芒透过窗纸淡淡打在脸上,映出异样执着表情。

    凡事总有解决之法,知道根源所在去寻找出路才不会茫然无措,如今两人只是揣摩着遥皇心思或奋力反抗,根本毫无作用,倒不如从长计议。另外一点原因在于,白绮歌不希望易宸璟因此与遥皇再闹矛盾,他们毕竟是父子,倘若真的因为她导致父子不和,这罪名她实在担不起。

    易宸璟知道拦不住她,沉吟少顷,勾起手指触在微凉面庞上:“我们两个去问定然得不到答案,这样好了,明天我去找偶大将军聊聊,他是父皇的心腹更是老友,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那我去找皇后娘娘。那日与皇后简单交谈过后我发觉,别看她常年窝在浣清宫内,这前朝后宫的风风雨雨大概没一件能逃过她耳目的。当年能将皇上逼到那种地步,必然不是简单人物。”

    很奇妙,白日里易宸璟迫于形势说出的那句话仿佛刻印了魔咒,在这段誓言不悔的感情看不见出路时,奇迹般地给予白绮歌和易宸璟新的动力,本来渐渐模糊的希望又一次燃起,比以往更加强烈、清晰。

    好好活着,在一起。

第255章 龙凤之争

    三宫六院,皇后为首,哪怕并不得皇帝宠爱也有着其他嫔妃无法比拟的地位,这点从浣清宫森严守卫便可看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听说皇后有晨时拜佛的习惯,白绮歌特地起了个大早来到浣清宫。说来也巧,她前脚刚进门就见偶阵雨从宫内向外走,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彼此间没有什么惺惺作态的寒暄问候,各自微微点了点头就算过去。

    白绮歌是一向疏于礼节,偶阵雨则是觉得打招呼完全没必要——在心思简单的将军千金眼里,白绮歌不过是臣国为巴结易宸璟而送来联姻的卑贱女子,无论身份地位都是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何况正因有白绮歌存在易宸璟才会拒绝遥皇安排,偶阵雨总觉得像白绮歌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存在,正眼瞧她已是天大的面子。

    倨傲神情后掩藏的心思白绮歌怎会看不出来,不觉得可气倒觉得可笑,丝毫没有与一个幼稚丫头较真儿的打算。

    她想要的都在手中,何必与偶阵雨争那个虚荣呢?

    “本宫就知道你会来。”在侍女的引领下踏进佛堂,一身紫金长袍拖地的皇后正站在佛像前,合掌闭目,头也不回。

    白绮歌屈膝行礼,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皇后娘娘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想必也知道绮歌来此目的。”

    “你是来问本宫皇上为太子选妃一事,问为什么他不选你。”缓缓挥手屏退周围下人,皇后转过身面向白绮歌,下颌微扬,仍是一副雍容高贵表情,“扶本宫去后花园走走吧,被偶家那丫头吵了大半个晚上很是难受,这会儿正需要耳根清净清净。”

    外面天冷风大,白绮歌体寒不愿走动,可是既然皇后开口总不能拒绝,迟疑少顷,还是点点头扶着皇后往后花园去了。

    比起御花园,浣清宫小小的后花园逊色太多太多,小路上积雪无人清理,两边的树木枯叶尚在,风一吹连着积雪一起四处飘荡,乍一看去荒凉萧索,根本不像是一国之母居住的地方。

    仿佛是看懂白绮歌的细微惊讶,皇后在一棵枯树下停住脚步:“自从那年本宫被禁足于浣清宫后,宫里的下人们伺候打点也不是那么精心了。皇上想要让人忘记本宫的存在,于是那些人不管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记不起,纷纷避而远之,躲着瘟疫似的远离本宫。世人都以为当上皇后就算是野鸡变凤凰,却不知一个失宠的皇后,连蝼蚁尚且不如。”

    “人心冷暖,世态炎凉,皇后娘娘如此开明的人何必为此感慨?不管怎么说,大遥皇后依旧是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好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沉稳目光看向白绮歌,皇后微微挑起嘴角忽然转了话题,“昨晚偶家那丫头也不知道受了谁别有用心的瞎指点,送来许多本宫平日喜欢吃的瓜果,还非要赖在浣清宫睡上一晚,问了些问题大致都是如何才能做一名合格的太子妃之类,听到后来让本宫厌烦得很。她的心思远不如你,八字都没一撇就想着要做太子妃了,简直蠢得可笑。”

    刚才看偶阵雨从浣清宫出来还以为她与皇后关系不错,现在才明白皇后对她抱着何种态度。白绮歌并不接话,只静静地听皇后说。

    “太子妃不是谁得宠谁就能当的,他日太子登基为帝,太子妃成了皇后,少不了要母仪天下、要掌管六宫,偶家那丫头头脑简单不通人事,做不来。若依本宫看,整个皇宫内现今无人能担当太子妃之位,就算是你也不行。”皇后丝毫不顾及白绮歌颜面,对偶阵雨做出品论后又给了白绮歌并不算高的评价。白绮歌很清楚自己执拗性格上的缺陷,既不反驳也不解释,皇后见状点了点头才又继续道:“话虽如此,不管皇上怎么想,在本宫眼里你仍是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只是还欠缺某些东西罢了。”

    白绮歌垂下头:“请皇后娘娘明示。”

    这样低声下气绝非白绮歌所愿,曾经的她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哪怕面对生死亦不曾有半点怯意,然而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波折后她渐渐懂得,人的脖子再硬终有软下去的一天。为了所爱之人,在不舍弃尊严的前提下她必须学会示弱,向着本就比她强大的人。

    对于白绮歌的低调姿态皇后很是满意,伸手摘下树上一片还未掉落的枯叶拿在眼前把玩:“你缺的是势力,是足以教皇上非要立你为太子妃不可的庞大靠山。”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我胁迫皇上?”不需费太多心思猜测,白绮歌很快明白过来皇后话中含义,深吸口气,目光微沉,“请恕绮歌直言,一来绮歌没有达官权臣做靠山,二来也不想成为皇上的心头大患,这条路,只怕行之不通。”

    皇后故作失望叹了一声:“本宫看你是个可塑之才才对你说这些,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想想吧,有本宫祝你一臂之力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想要成为太子妃甚至皇后,难吗?”

    不难,但后果不堪设想。

    白绮歌不是傻子,如果只凭靠山就能稳坐高位安享荣华,皇后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正因为手中握有将军丞相两大靠山所以肆无忌惮干政,最终导致亲族失势、自己被禁足后宫,皇后是没吃够教训吗?还是说她的出现给了皇后幻想,想要再一次通过操控她来干涉前朝内政?

    “你是个聪明孩子,本宫说的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见白绮歌立刻拒绝,皇后进一步蛊惑,“本宫坐了这么多年冷宫,拥有的经验阅历是你十年、二十年都及不上的,能得本宫助益,你还怕争不过偶家那个小丫头?这片江山社稷是本宫眼看皇上打下的,既然皇上选择了璟儿接管,那么本宫理应为他寻一个能够管好后宫极尽本分的妻子才对,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本宫的职责。”

    白绮歌仍是沉默不语,心里却在冷笑。

    大言不惭说什么职责任务,皇后费尽心力要捧她为太子妃岂是白送人情?假如她真的接受皇后帮忙,依靠与遥皇对立的势力爬上妃位,之后的路她就再没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届时别说是她,就连易宸璟也很有可能步遥皇后尘,处处受制于后宫一个弄权的老女人。

    这笔买卖,她吃亏得很。

    “皇后娘娘的教诲绮歌谨记,只是事关重大,绮歌不能一时间草率决定,还请皇后娘娘宽限几日再与回复。”白绮歌语气平静,全然看不出有何不妥。

    皇后拿捏不准她态度,想再多说又觉得会适得其反,只能点点头作罢,由白绮歌搀扶回前院后说是昨夜没睡好需要休息小憩,又交代了些平常礼节之类才教白绮歌离开。笔直不弯的身影离开后片刻,另一抹人影窜入房内,单膝跪在皇后面前。

    “刚开见祈安公主从这边出去,可是来见皇后娘娘了?”

    皇后似乎不太高兴,随便抬了抬手指:“起来说话,看见跪着的人就烦,一个个奴颜屈膝,骨子里却不知藏着多少坏水。”

    跪着的男人急忙起身,语气满是讨好意味:“微臣怎敢?微臣能有今日全靠皇后娘娘,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有负娘娘大恩大德……”

    “行了,人都说公公们最会讲好话,怎么你宋慕杰比他们的嘴还灵巧?”不耐烦地打断那人说话,皇后敲了敲额角,“当初你巴结五皇子上位做了侍卫总管,五皇子失势后险些被皇上革除官职,本宫是看在你娘曾哺育过大皇子的份上才伸手拉你一把,不是让你继续如以前一般给人当狗使唤的。听着,本宫已经暗中授意几位亲近的大臣向皇上进谏恢复你侍卫总管官职,等你拿回你的三品绶印重归皇上身边守卫时,该怎么做、该站在什么位置上你自己想清楚。”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宋慕杰大喜过望,忙不迭拱手谢恩。瞄了眼桌上一盘盘新鲜瓜果,宋慕杰目光一亮,小声道:“臣听紫云宫的小公公说,昨晚漠南五使的接风宴上胭胡使者大出风头,不但容颜舞姿令人叹为观止,还出乎意料地提出联姻之事,皇上虽然没有当场应允但留下话说改日再议,也不知道太子妃的位置最后花落谁家。”

    昨晚宴席上的事皇后早知道个一清二楚,听得宋慕杰提起,不屑地一声冷笑:“皇上最想的自然是与胭胡国联姻,可要立偶阵雨为妃的话已放出,突然改变主意难免会惹外人议论,就算偶遂良愿意,偶阵雨那小丫头也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最有可能的人还是偶大将军的千金?”

    “她?别说笑了,那丫头脑子愚笨又任性,根本拿不出手。”揪下果盘中一粒浆果捏在指尖,皇后眼眸微眯,似是从光滑的果皮上看到了未来景象,“胭胡国是番邦异域,让一个外族污染我大遥皇族血统岂能容忍?虽然白绮歌有些不知好歹,但她终归是昭国将门之后,有心计,善谋略,与本宫当年颇有几分相似,也只有她当太子妃本宫才会稍感安心。”

    宋慕杰深吸口气:“可是皇上的意思很明显,祈安公主不能为太子妃,就连太子也拗不过。”

    “太子常年带兵打仗,对后宫阴谋算计能知道几分?他那般胡乱冲撞只会让皇上坚定立别人为妃的决心,百害而无一益,想让白绮歌成为太子妃,也只有本宫才能从中相助了。”

    宋慕杰忽地感到脸颊一道冰凉,下意识摸去,竟是浆果深紫色的汁液。惊讶抬头,只见圆润多汁的浆果在皇后手中已失去原形,生生被捏破。

    斜飞细眉下,黑色眼眸闪着异样光泽,平淡,沉冷。

    “这是本宫与皇上的最后较量……怀宇,就让我们看看,最后抱着遗憾踏上黄泉路的人究竟是谁吧!”

第256章 静水投石

    白绮歌回到敛尘轩很早,原以为易宸璟应该还在遥皇那里没有回来,结果刚一进门就看见熟悉身影站在院中,另有两个捧着锦盒的男人立于对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昨天皇上不是说联姻之事稍后再议么,姬护卫送来这些东西算是嫁妆还是见面礼?”白绮歌认出那两个男人一个是胭胡公主阮烟罗的护卫姬三千,另一个则是假扮使者的小人物索南,再看易宸璟冷着脸面色不善,不由打趣道。

    “公主说太子殿下太过瘦弱,许是忙碌政事疏于调养,特地命在下送来胭胡特产大漠野参两支,另有气血双补的还龄草一盒,辅以这根仙鹿鞭泡酒饮用可强身健体、温壮肾阳。”姬三千平淡道来,丝毫没有避讳之意。

    白绮歌瞄了易宸璟一眼,不出意料,脸色愈发黑臭。

    女人送男人壮阳补品还如此大张旗鼓,那烟罗公主自己不嫌害臊也就罢了,易宸璟怎么可能坦然收下?而且送这些东西的意思……

    “我的身体很好,不需要进补,东西请带回去吧。”被白绮歌古怪眼神一看,易宸璟更加别扭郁闷,语气不免冷硬无情。

    姬三千没有劝让的打算,收起大大小小的盒子堆在索南怀里,转手又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五日后公主将借贵国宝地设宴回请,时间地点信上有详细注明,还请太子殿下届时能赏脸驾临,也希望祈安公主能同行前往。”

    异国使臣来访并设宴回请并不稀奇,但这顿饭,易宸璟真心不想去。一想起阮烟罗那种魅惑妖冶的眼神他就脊背发寒、汗毛耸立,巴不得此生此世不复相见,哪还会高高兴兴去找罪受?刚想开口找个理由拒绝,身边白绮歌已经先一步回应。

    “烟罗公主设宴我们自然要去,至于这些东西还是请姬侍卫带回,殿下身体一向康健用不上,还是让烟罗公主留给需要之人吧。”

    都补成肾虚才好。

    完成送信的任务后姬三千就带着索南离开了,易宸璟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就将手中的信团成一团,用力丢到院子角落里。白绮歌抱着肩一语不发地盯着易宸璟看了半天,在“温柔”目光注视下,易宸璟坚持片刻便没了底气,无可奈何地捡回那封信,草草展开抚平后递给白绮歌。

    “回请的宴席并非正式往来大可不去,刚才直接拒绝掉就好了,又没人会说什么。”

    “为什么不去,怕她吃了你不成?”白绮歌挑眉反问,接过信大致浏览一遍,而后又交还给易宸璟,“五日后申时二刻,在长乐街芸香酒楼。单单冲她对你的‘关心’就该去赴宴,我要当面好好感谢她一番,顺便再试探一下,那位豪放浪荡的公主对你究竟有多势在必得。”

    看着白绮歌眼底熊熊燃烧的战斗火焰,易宸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为她偶然展现的小女人一面感到惊讶的同时却又怦然心动,毫无节制地爱意泛滥,真恨不得把人揽在怀里好好揶揄一番。考虑到这么做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被狠踹一顿外加冷言冷语抨击讽刺,这才强忍住冲动老实站着,闷头去看那封根本不想看的信。

    看了几眼,动手将信撕了个粉碎——满篇情意绵绵,最后一句“日日思君不见君”更是肉麻至极,令人作呕。

    “去皇后那里问到些什么?”摇摇头赶走满脑子对阮烟罗的厌恶,面对白绮歌时易宸璟又恢复惯常的平和温柔。

    “说出来你肯定不愿意听,都是些勾心斗角的事。”白绮歌敛起微末笑意叹了口气,“不过我倒是大致明白了皇上如此排斥我的原因,也算有所收获。”

    院内终归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尤其是宫里,隔墙有耳,少不得要加以提防。易宸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后把白绮歌拉进屋里,细细关好门窗,这才安静坐下来侧耳聆听。

    “皇后没有直说皇上极力打压我的原因,但是她提出要我仰仗她的势力与皇上抗衡,我猜测,她是想把我推上太子妃之位然后做幕后操控,东山再起,重新干政。最近发生的事皇后知道得很清楚,偶小姐也好,漠南五使也好,一个真正清心寡欲不问世事的人绝不会知道这么多,照我看,是皇上久病不能亲理朝政令皇后再次心动,那些归属于皇后的派系势力也极有可能再度死灰复燃。”

    易宸璟丝毫不怀疑白绮歌的洞察力与判断力,她的眼比谁都精,必然不会看错。握着茶杯沉思少顷,易宸璟抬头看向白绮歌:“父皇被皇后胁迫多年才能集中权力,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关系才会在之后极其小心,不管政权还是兵权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部分下放,一个皇后让他劳心伤神许久,大概对聪明的女人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了抵触。”

    “嗯,和我的推测大致相同。”白绮歌点点头,“不过我觉得皇上未必是不知不觉间抵触,而是吃一堑长一智,防患于未然,不肯立我为妃就是怕你有一天也会遭遇同样命运。说到底,皇上还是在为你着想,只是方式有些过激罢了。”

    许是对遥皇的偏见作祟,易宸璟毒对白绮歌为遥皇开脱的言辞不以为然:“他几时为我着想过?送我去昭国做质子时?眼看我被易宸暄追杀却假装不见时?还是明知道我独宠一人却逼着我另立他人为妃时?他眼里有的只是江山社稷,永远不会在意亲情这种东西。”

    遥皇与易宸璟父子二人之间的隔阂根深蒂固,想要解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白绮歌自知争辩也得不到结果,索性不和他多费唇舌,绕过此事直奔主题:“假设推论正确,那么要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让皇上相信我不会如皇后那般干涉政事,可皇上的固执与你不相上下,我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办法能够打消他的顾虑。”

    “没必要,没必要这么做。”白绮歌正凝眉沉思,易宸璟忽地低低开口,“绮歌,我不是父皇,我不要你终日囚禁在后宫之中郁郁寡欢,当我手握皇位站在巅峰之时,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一起看我们开创的盛世江山。”

    白绮歌一时无话,只静静看着他眼眸里点点深邃与无尽温柔,说是感动也好、意外也罢,心底宁静安和。

    毋庸置疑,易宸璟要给她的,将会是他的全部。

    尽管为漠南五使举办的接风宴上易宸璟说出白绮歌是他妻子的话,但没有正式册封之前,白绮歌依旧不能入住东宫,易宸璟倒也不在乎,既然白绮歌不能住在东宫,那么他就住到敛尘轩好了。于是最近几日的大遥皇宫内总是上演这样一幕——忙碌一天的太子脚步匆匆往敛尘轩飞奔,后面是一路小跑追赶的偶家千金,再后面则是苦不堪言的小太监们,大半圈皇宫跑下来,竟是无人不知偶家千金对太子的心意了。

    “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不会娶你!”

    “不管不管,皇上答应过的,会让我当太子哥哥的妻子!”

    “别再想不可能的事,不是已经说了吗,除了绮歌——”

    “那我做大她做小。”

    “小雨……”

    “两个一起做大!”

    每每说到这地步时偶阵雨就会小嘴一扁眼圈一红,紧接着捂着脸呜呜哭起来,易宸璟对她是打不得骂不得,气得干瞪眼却无计可施。饶是如此,后宫嫔妃之间的传闻依旧倒向偶阵雨大加同情,被无缘无故撤去妃位的白绮歌反而成了许多人厌恶指责的对象,不为别的,就为偶阵雨数次遭人黑手险些丧命。

    走在湖边,有人推她入水;吃了顿饭恶心呕吐,查出菜内有毒;睡在床上,从枕头下翻出巫蛊;就连衣裙里也被人偷偷放了铁钉,一个不小心细嫩皮肤就被划出道道伤痕。

    一个初入皇宫的小女孩能跟谁结下深仇大恨?众人想着想着,怀疑不约而同加诸在白绮歌头上。要说厌恶憎恨的话宫里唯独白绮歌和偶阵雨有过节,五次三番暗害,不是她还谁有?白绮歌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并不做理会,谣言就是这样,你越要洗白就越让人深信不疑,还不如不解释,再说有易宸璟在,她也没必要亲自出面澄清。

    “绮歌笨的连膳房都找不到,怎么下毒?巫蛊那东西要放也是放在隐蔽之地,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放在枕头下,明显就是栽赃陷害;铁钉更是无稽之谈,倘若绮歌真要放也绝对不是铁钉,大概会是淬了毒的刀子吧。”面对一干人等质疑,易宸璟轻描淡写地做出如上说明。

    总之,有人想尽一切办法想让白绮歌成为众矢之的,而易宸璟正相反,他在竭尽全力保护白绮歌,坚定地站在前面为她遮挡明枪暗箭,流言蜚语。易宸璟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令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得罪的人必定越来越多,然而他深深明白一件事,正是这件事促使他执着坚守,不离不弃。

    皇宫冷漠又黑暗,当所有矛头都指向白绮歌意欲对她不利时,能保护她的,就只有他。

    “因为我是她的夫君。”迎着无数不解困惑,易宸璟平淡从容,如是答道。

    混乱却不惊险的日子持续时间不长,在赴约胭胡国宴请前一晚,一道寒冷剑光与凄厉惨叫打破了宁静夜色,同时也把白绮歌推上风口浪尖,昭示着又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第257章 夜袭事件

    白绮歌向来觉轻,那晚睡梦中依稀听到有杂乱脚步声便迷迷糊糊醒来,侧耳细听片刻后确定外面的确有人声吵杂,而且越来越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推了推易宸璟,劳累一天才睡熟不久的大遥太子并未意识到有事发生,直到肋下被狠狠掐了一记才吃痛清醒。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衣带还没系好,房外已经传来咚咚捶门声。

    “没人教过你们要怎么敲门吗?还是敛尘轩太小,你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敲门的是禁卫营士兵,本以为敛尘轩只有白绮歌和玉澈主仆二人居住并没放在心上,砰砰一阵猛敲后却见开门的人是一脸冰冷怒火的易宸璟,立刻吓得浑身筛糠:“小的该死!不知太子殿下在此留宿惊了睡眠,太子殿下恕罪!”

    “少废话,怎么回事?三更半夜你们一群人明火执仗是要干什么?”看着门外十多个举着火把手提长刀,易宸璟不禁皱眉。

    禁军营校尉见是易宸璟,急忙把敲门的士兵拎到一旁,躬身拱手,语气急促:“回太子殿下,莲嫔那边出事了!刚才有刺客潜入荷香宫企图刺杀偶小姐,幸亏有侍卫拼死阻拦才保得性命,刺客在混乱中逃走。小人奉都统之命连夜到邻近各宫搜查,其他事情还要等都统上报皇上后再做定夺。”

    偶阵雨遇袭?

    易宸璟和白绮歌面面相觑,齐齐倒吸口气。

    “偶小姐有没有受伤?现在人在哪里?”

    “回祈安公主,偶小姐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现在人在荷香宫正殿由莲嫔陪着,小人已经安排了三十名士兵在正殿外守卫。”见白绮歌对偶阵雨的关心竟然胜过易宸璟,校尉颇感好奇,无奈碍于身份地位不敢开口询问,只好试探地向易宸璟问道,“太子殿下是否要到荷香宫那边看看?偶小姐许是惊吓过度一直在哭,莲嫔娘娘怎么劝也劝不住……”

    宫里出了刺客这么大的事,身为太子总要去瞧瞧才对,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易宸璟还是点了点头,整理好衣衫携着白绮歌一道往荷香宫行去。

    荷香宫距离敛尘轩并不远,院内住着莲嫔和两位昭仪,二人赶到时正是这三个女子陪在偶阵雨身边不断劝慰安抚,而偶阵雨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一直瑟缩在宽大的梨花木椅里呜咽哭泣。

    易宸璟没有直接进正殿,而是仔仔细细查看一圈,目光很快便被角落里四具白布覆盖的尸体吸引。

    “刺客有几人?”白绮歌也注意到那几具尸体,叫过负责守卫的士兵伯长问道。

    “具体有多少人还不清楚,附近巡夜的士兵听到打斗声赶来时只看到一个刺客,见有人过来那刺客很快就翻墙逃走了。”低头看了眼冰冷沉默的尸体,伯长摇头惋惜,“那时这四位侍卫已经倒下,要不是其中一人拼尽最后力气将偶小姐压在身下保护,只怕这会儿连偶小姐也已经遭遇不测。”

    遥皇疑心甚重,宫中侍卫都是精挑细选并由偶遂良亲自训练培养的,个个身手不俗,一个刺客就能击杀四名侍卫,那么这个刺客的武功绝不会太差,易宸璟推测自己若与其交手应该占不到什么便宜。

    功夫如此之高的人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来刺杀偶阵雨呢?易宸璟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看向白绮歌,素淡面庞朝他摇了摇头,也是一副困惑伴着担忧的表情。其实说想不明白也不全对,隐隐约约,在他们心底有种糟糕猜测。

    这件事,极有可能被归咎到白绮歌头上。

    “进去看看吧,她只是个孩子,发生这种事肯定吓坏了。”见易宸璟丝毫没有安慰偶阵雨的意思,白绮歌轻道。

    短叹一声,易宸璟有些不知所措地走进殿内,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偶阵雨的头,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很怕与偶阵雨接触,怕自己在无意识下表现出一丁点的关心让这孩子顿生期望,尽管他是真的在意。当年他初回遥国无权无势,偶大将军毫无条件给了他最有力支持,那时偶阵雨比现在还小,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儿,那张灿烂小脸和无暇童真一度令他和敬妃展开笑颜,不知不觉间心里便多了几分柔软,这正是他对其他女人冷得起来,唯独对偶阵雨无法横眉冷目的原因之一。

    “太子哥哥,我怕,我害怕……”觉察到头顶温度,偶阵雨抬起头,看见易宸璟后哭得更凶,紧紧攥住易宸璟衣袖的小手苍白冰冷,止不住地发抖。

    她还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孩子啊,眼看着有人提剑朝自己冲来,眼看着血光四溅有人惨死,从未经历过刀光剑影的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单薄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苍白面庞上一双明亮眼眸里满是晶莹泪水,无助而又惊惧,就连白绮歌看了都忍不住心疼,想要弯腰抱一抱被吓得不轻的小女孩,早有另一双手将偶阵雨小小身子包裹住,轻声细语,满是温柔。

    “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

    看了眼终是忍不住展露柔情一面的易宸璟,白绮歌微微出神,心里酸涩着,竟有些羡慕。

    柔弱的女人都会有个强大的男人守护,而她这样自身就很冷硬刚强的女人,基本上得不到被人温柔呵护、怜香惜玉的机会。譬如易宸璟,他说过要保护她,但从没有像对待偶阵雨这般小心精细,就好比一个是脆弱的金枝玉叶,一个是桀骜的路边野草,谁更需要温柔滋润一目了然。

    “太子殿下,偶大将军过来了。”远远望见院内魁梧身影,莲嫔轻声提醒。

    易宸璟直起身回头,正好看见满脸急迫担忧的偶遂良匆匆踏入殿内,一句话不说直接冲到偶阵雨身边,伸手把唯一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偶阵雨是偶遂良与亡妻唯一的女儿,堪比他的半条性命,大半夜听人到将军府告知偶阵雨遇袭,花甲之年的老将军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戴整齐就急匆匆进宫,看到宝贝女儿毫发无损时高悬的心才算落地。

    “几位费心了。”偶遂良心有余悸,勉强镇定向易宸璟点了点头,“我先送小雨回府,随后就去紫云宫见皇上,这件事得尽早查明才行。你和白丫头不要轻举妄动,别管旁人说些什么。”

    偶遂良阅历丰富,自然明白发生的这些事件意味着什么,但他并不相信白绮歌是幕后指使的真凶。考虑到遥皇很可能借机为难,既担心女儿又不想看白绮歌蒙冤的老将军不得不选择尽快面圣说明情况,以免去晚了又闹出乱子。

    不过这仅仅是偶遂良所想,一旁陪着偶阵雨的莲嫔和两位昭仪并不如此认为,早些日子·宫里的谣言她们没少听闻,这会儿偶阵雨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险些遇袭,不言自明的怀疑目光频频朝白绮歌偷偷瞥去。

    诸人各怀心思,躲在偶遂良怀里的偶阵雨年纪虽小却读得懂那些眼色,发觉白绮歌被人怀疑的情况后忽地止住哭泣,攥起拳头一脸气愤:“不是她!不是她!你们别乱冤枉人!刚才闯进来的是个男人,我看见了!”

    喊声一出引来易宸璟和白绮歌惊讶目光,诧异里带着些许感激。

    偶阵雨想要成为太子妃,白绮歌是她最大障碍,按照后宫那些肮脏算计,身处这种位置应该巴不得白绮歌获罪彻底失去竞争资格才对,难为了偶阵雨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为其开脱,很显然,这孩子虽然任性傲慢了些,心地却是善良干净的。

    揉揉偶阵雨散乱长发,易宸璟像许多年前逗她那样轻轻刮了刮微翘的小鼻尖:“听话,先回将军府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我就去看你,好不好?”

    “我不,爹爹进宫谁来陪我?我要留在这里……”想起方才被人追杀的恐怖场景,偶阵雨眼圈一红,又抹起眼泪开始啜泣,“说好要保护我的,太子哥哥说话不算数……我不走……”

    “就让她留下吧,不管怎么说宫里还有侍卫在,比将军府更安全些。”白绮歌当做看不见莲嫔等人异样眼神,拉拉易宸璟使了个眼色。

    易宸璟并不知道白绮歌有什么打算,看她笃定目光雪亮,再低头看看偶阵雨梨花带雨的小脸,无奈只能点头:“那就让小雨暂留宫内好了,先去换换衣衫,等下一起去见父皇。”

    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的偶阵雨被莲嫔等人哄着去换衣服,偶遂良简单问了事情经过后表情凝重,往日平易近人不见,一脸严肃地看向白绮歌。偶遂良是遥皇心腹,一句话重逾千斤,假如他也怀疑白绮歌并在遥皇面前说上几句猜测,白绮歌背负的罪名可就再难洗清了。

    易宸璟深吸口气,不动神色挡在白绮歌面前:“偶大将军是在怀疑谁么?”

    “这几天的事看起来都与白丫头脱不开关系。”偶遂良直言不讳。看易宸璟眼里一丝失望闪过立刻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宫闱是非,孰好孰坏,这些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们两个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就不想想会招来什么吗?”

    白绮歌和易宸璟不解,对望一眼,再看向偶遂良时老将军已经转过身,宽阔背影不知何时染上几许沧桑味道。易宸璟心头一紧,突兀开口:“绮歌不会做这种肮脏的事情,如果偶将军知道是谁一手安排着这一切,还请明示。”

    偶遂良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有低沉声音如铜钟般低低响起。

    “是谁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一件事——白丫头,你记着,陛下对你没有恶意,真正想要害你的人,很可能就是说着要帮你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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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国捐躯,重生古代,昔日华颜不在,只剩残缺容貌、待罪之身。 本想沉默度余生,却不料卷入无休无止阴谋争斗,乱世宏卷中难掩璀璨光芒,宫闱倾轧,天下权谋,内忧外患,干戈不休。 替嫁受辱身心摧残,一场化爱为恨的阴谋扑朔迷离;并肩戎马恩怨交杂,束缚报仇竟变奏一曲凤求凰;二夫三嫁心灰凤冠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冠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冠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