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身不由己,清白尽失
“什么是幸福?”
“对女人来说,幸福不过是,有一个她所爱并且更爱她的夫君,和有一个健康并且可爱的孩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女人最大的幸福,不过是依偎在心爱丈夫的怀中,看孩子在眼前快乐地嬉戏!”
“而那时的我,便有享之不尽的幸福!”
“春日赏花,夏日观荷,秋日摘果,冬日品雪。在这由我一点一滴亲自布置成的后花园里,我和夫君耳鬓厮磨地度过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每一天!”
“那时的我无比地感恩,在我未成亲时,上天赐给了我一个对我好到了极致的刘哥哥。在我成了亲后,上天再赐给了我一个对我好到极致的李郎君。所以每次在佛前,我都祈祷着,这样的幸福能一天一天、一生一世地,拥有下去!”
“我终究太天真了!”
“上天已经那么偏爱我,又怎么会将这份偏宠,一直给下去!”
“于是六年后,在我的棋儿三岁时,一场惊天巨变,悄然滋生。然后猛地爆发,如惊涛骇浪般,彻底地将我撕成碎片!”
“那一个月,家里的氛围极是不对。便连我也知道出了大事。我问李郎,李郎却不肯告诉我,只说,万事都有他在。”
“终于有一天,公公放衙后,将自己关在了房中。李郎去劝公公,却和公公狠狠地吵了一架,被,被扇了两个耳光。那一次,我从身后抱住李郎,想宽慰下他,可李郎却没有将我搂入怀中。于是我知道,这事定然很大。我不敢再问。”
“可这事竟与我无关!后面两天,从来对我很是欣赏的公公,无中生有地指责了我几次。从来对我爱逾骨肉的婆婆,竟在一旁火上浇油。我不解、我更害怕,我一再问李郎,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李郎见实在瞒不过了,才告诉我,我没有做错什么,但家里的这场灾祸,确实与我有关。”
“这次朝中考核京官政绩,公公本以为是例行公事。却没成想,少傅赵汝愚竟借这次考核,掀起了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忽如其来,来势凶猛,一时人人自危!”
“公公不再淡然,在这场朝廷政争中,他不幸站在了赵少傅的对面。可公公一开始也没将这事看得太重,因为他一向做事认真,凡经手的事极少有纰漏。并且他在朝中颇有几分威望,所主管的事也无甚紧要,赵少傅如今持掌朝纲,哪里会注意到他?”
“一切正如公公所料。眼看风暴即将平息,他也只是受到了一个‘申饬’的处分。公公于是大喜,自以为逃过了一劫。可谁知,一夜之间,风云大变!”
“公公竟被扯进了一桩大案中,还被当成了主谋。要坐实了这罪名,就是籍没家产,全家流放的下场!”
“公公惊得心神俱丧,惶恐之下,急托人问了个明白。最后才搞清楚,这事却出在我身上!”
“赵少傅执掌朝纲,手下自有一帮同党。同党中,一个核心人物便是,吏部郎中刘某!那刘郎中正是刘哥哥的爹爹。而将公公打成主谋,正是出自刘父的筹划!”
“李家从前与刘家虽不亲近,但从无过节。刘家下此狠手,自是因为李家娶了我为新妇,由此遭来了刘家的嫉恨!”
“这次京官考核,刘父身为吏部郎中,居功至伟。他存心要将李家打入地狱,赵少傅自然点头。于是公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家滑入深渊,却再无能为力!”
“当听明白其中的原由后,我惊极也怕极。我想不出此事怎会如此?我父与刘父可是至交,刘父自小对我大是宠爱。我现在嫁入李家,李家若遭了难,我能落得什么好?只会更加凄惨!”
“惶恐之下,我连夜回家,跪请父亲相救。父亲一听大惊,急急赶往刘家。回来后,脸上无尽悲凄。犹豫了好久后,才对我道明了其中原由。”
“这事,根子竟是在刘哥哥身上!”
“自当年我出嫁后,刘哥哥颓废了整整一年,形如疯癫,任谁劝慰也无用。刘父刘母想尽了办法,也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放弃。”
“却不成想,一夜之间,刘哥哥忽然醒悟过来。却在一夜之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从此刻苦攻读,用功之勤,让人见了心痛。这样两年后,他中进士。再两年后,得以授官。在任上一年,他做人做事几无可挑剔,任谁见了都得赞上一句,此子大有可为!”
“只有一件事,这六年来,刘哥哥对女人从不正眼瞧上一眼。哪怕刘父花了大价钱,买了上等姿色的俏婢往他床上塞,他竟也拒之门外。眼看着小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他这大儿子却一动不动,刘父刘母心中自然焦急万分。”
“就在前几天,刘哥哥忽然跪在刘父面前,一跪一整宿,任谁拉都拉不起来。直急得刘父也要跪在自家儿子面前时,刘哥哥才说,他说,只求父亲一件事,若能应允,终此一生,他必尽心尽力光大刘家。若不得应允,刘家就再没了他这个儿子。”
“说到这,我父亲长叹,我儿,你应该知道,他求得是什么事?所以这事,为父出面也没办法。事关家族兴衰、嫡子生死,再好的交情,能顶得什么用?”
“我大惊,哭道,事隔六年,刘哥哥竟还没放下?他难道不知,我已嫁为刘家妇。刘家若亡,我必身死。他从前那般疼我、怜我,现在怎地这般狠心,要置我于死地?”
“我父亲呆呆地看着我,说,他对你痴心不改,又怎么可能会真置你于死地?他不过是要将刘家逼到避无可避的绝境之中,再趁机要挟。”
“一听这话,一股极致的恶寒从我心里升起,我颤声问道,爹爹,刘哥哥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爹爹没有回答,他看着我,忽然泪如雨下。他哽咽道,我的儿啊,我的乖乖儿啊,你怎地惹上了这样的一桩情事?你的命怎地这么苦。”
“看着我爹爹哭着,径自回了房。我眼前一黑,软倒在了椅子上。”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将所有的一切都跟李郎说了。李郎怕得浑身发抖。”
“两天后,刘家的要挟来了。给出的条件是,李家休我,刘家娶我!”
“那一天,李家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吵。”
“我呆呆地坐在堂中,听到公公咆哮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个忤逆子,真要为了自己的妻子,生生地葬送整个家族?”
“李郎怒道,身为男儿,岂能将自己的妻儿拱手让人。这样怎么有脸苟活在天地间!不就是流放吗?自古以来,流放之后再获重用的人还少吗?”
“公公怒道,好个只是流放?有刘家作梗,我一家十余口,就等着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呆上一辈子!哼,你怜惜你妻子,你也不想想,真要是去职流放,以她的美貌,你能护得住她吗?到时怕她的境遇,要比现在惨上十倍百倍。你说是爱她,其实不过是害她!”
“李郎应道,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夫妻俩就算自杀,又有何妨?就算是身死,我也要和妻子死在一起!”
“公公怒极,好,好,好你个忤逆子,只顾着自己的妻子,也不顾及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幼子。好,反正我李家已有了后,今儿个,我就打死你这个忤逆子!”
“听着棍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打了几下后,公公忽然提着棍子向我走来,嘴里骂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我打死你这个祸水,为我李家除了这个祸患!”
“我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棍子打来。可李郎冲了过来,牢地牢将我护在身下。我看着他被痛打,血从他头上流下,滴到我脸上。”
“这一场大闹,直到婆婆以死相逼,才暂告停歇。”
“那两天,整个李家就像是被浇上了松节油的干草堆,只需一丁点火星,就会‘轰’地一下,烧成灰烬!”
“那两天里,李郎片刻不敢离我左右。时不时地,他哭着说,你是我的,你只属于我,你永远都只属于我。我哭着回道,我是你的,我只属于你,我永远都只属于你。”
“可,他终究失去了我!”
“第三天,门外来了一个小轿,轿夫送来一封信,信上是我熟悉的字:六年未见,日夜思念。哥请妹恩赐三日之欢,仅止三日。如此,刘家必得平安!”
“李郎见信大怒,红着眼,将信撕成了碎片,叫道,让我将自己的妻子送给别的男人享用,我纵是千死,也绝不答应!”
“公公红着眼叫道,这等事刘家必不敢说,我李家也自不会说,这样谁会知道?不过区区三日,过后风平浪静,总比李家大张旗鼓地娶了李家新妇要强上许多,为何不答应?”
“李郎怒道,爹爹你可以杀了我,却不能让我承受此等屈辱!”
“公公怒极,跳了起来,我以为他要打人,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跪了下来,竟跪在了儿子和儿媳身前。”
“公公对李郎一磕首,大哭,哭道,我岂会不知,这是天大的屈辱,是儿的奇耻大辱,也是我李家的奇耻大辱。可再是不能忍,求儿看在老父老母,看在幼儿的面前,也千万忍了这一遭啊!”
“他再对我一磕首,哭道,新妇,老夫知你贞洁,可,可现在我李家倾覆在际,只有新妇才能解救。求新妇看在李家待你不薄的面上,相救一二。此事过后,老夫对天起誓,我李家必不负新妇!”
“看着老父在自己面前跪下,磕首,李郎也跪下,嘶声嚎哭。而我,我起身,长身一拜后,转身,出门。”
“我上了那顶小轿。”
“身后,李郎跪地大哭!”
356 做你三天的新娘子
听到这,小道士几不忍再听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吴姐姐闭上眼,脸上却无喜也无怒。她痴痴呆呆地说着,声音飘渺如烟。
“不知行了多久,小轿才停下。我下了轿,进了一座庄园。”
“庄园门口,有两个丫环,将我带进浴室中。我细心地将自己的身子,洗的干干净净。”
“我很清楚,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我更清楚,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取悦刘哥哥。我不傻,既然决意了要牺牲自己的清白,那自然要让这牺牲,起到应有的作用。”
“沐浴完了,丫环将我带到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放着香粉、花黄等物,再有,一身大红嫁衣。那嫁衣是如此的熟悉,分明是我花了三年心血,一针一线、一点一滴绣成的那件嫁衣。却不知怎地,竟落到了刘哥哥手中。”
“原来,刘哥哥是要我做他的新娘子,做他三天的新娘子。”
“恍惚间,我似乎又听到了,六年前刘哥哥的大喊声,吴妹妹,我绝不会让你另嫁他人。今生今世,你是我的,你一定是我的。我定要和你拜堂成亲,我定要和你洞房花烛,你等我,你等着我!”
“当年,他没能阻止我另嫁他人。所以今天,他要和我拜堂成亲,要和我洞房花烛。”
“摸着那件嫁衣,我泪如雨下。我心里说,好,刘哥哥,今生总归是我欠你,今生总归是我对不起你。既然你执意要我做你的新娘子,那我便做你三天的新娘子。借此来断了你的深情,来了却这段恩怨!”
“那丫环说,娘子,秋月为你画花黄。我说,不用,我自己来。”
“坐在铜镜前,我描了黑,妆了粉,点了黄,涂了红。精心妆扮好的我,美的秋月都看哭了。她说,娘子真是天仙,怪不得老爷只念着娘子。”
“我解了衣物,穿了嫁衣,罩了红盖头,秋月扶着我,往房外走去。”
“当绸缎的另一头被一人牵住时,我知道,阔别六年之久的刘哥哥,再一次来到了我身边。”
“有傧相赞礼,我和刘哥哥交拜。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
“拜堂后,刘哥哥便牵着红绸缎,将我引入新房。然后去关门。我坐在新床上,等着他,害怕得浑身发抖。”
“红盖头被掀开,我看到了刘哥哥。”
“他变了,再不是记忆中那个开朗、青涩的小男人,他现在是个大男人了,还留起了胡须。”
“可他身上依旧有我熟悉的味道,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充满无尽的宠溺,便连他叫我的声音,也一如记忆中好听。他叫道,吴妹妹。”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我恍惚间觉得,我还是那个纯真的小女孩,我还在做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在梦中,我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嫁衣,坐在新床上,等着成为刘哥哥的妻子。”
“不同的是,那时只是梦。而现在,似乎梦想成了真!”
“这一恍惚,我不由地应道,哎,刘哥哥。”
“刘哥哥笑了,他温柔地说道,吴妹妹,许久未见,你更漂亮了。”
“我说,刘哥哥,许久未见,你成熟多了。”
“刘哥哥叹道,可我宁愿永远都那么幼稚。”
“不说这些了,来,今天是我俩大喜的日子。说着,刘哥哥便牵住了我的手。我的身子立时一颤。自及笄后,这是第一次,他与我这般亲密。”
“牵着我的手,刘哥哥领着我,去喝交杯酒。”
“我的神思又一阵恍惚,我想起了曾经的这一幕。那时,我的夫君也是这般牵着我的手。”
“我的身子于是僵硬,再也走不动。刘哥哥明白我的心思,他一边轻声地呼唤我,一边强行将我往喜桌上拉。”
“坐下后,端着交杯酒,我的泪滴滴滚下,落入杯中。流着泪,我和刘哥哥喝了交杯酒。那酒是美酒,可喝到我嘴里,却苦似黄莲。”
“再坐到新床上后 ,我害怕得浑身僵硬。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敢面对,可我无法拒绝。”
“刘哥哥看着我,先是微笑,再是大笑,最后是狂笑。他疯狂地笑道,吴妹妹,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我和你已拜堂成亲,我还要和你洞房花烛。你是我的,你终于是我的!”
“我瞬间就哭了,我喊道,不,我是夫君的,我是李家的媳妇,是棋儿的母亲,我不是你的。”
“刘哥哥大怒,他抓着我的肩,怒道,不,你是我的,你本来就属于我,你天生就属于我。你从前就是我的,现在还是我的,以后永远是我的。”
“他太用力了,我的肩很痛。剧痛让我冷静了下来,我说,刘哥哥,你真要这样吗?你不是很爱我吗?你真的要狠狠地伤害我吗?”
“刘哥哥急忙松开了手,他惶急地说道,抱歉,吴妹妹,我太激动了,我伤到了,我怎么能伤到你。”
“看着他脸上的紧张和愧疚,我心中忽地一疼,我哽咽道,刘哥哥,这三天里,只在这三天里,我会好好地做你的新娘子。就当是,当是圆了我那些年的梦,还了你二十几年的这份情,平了这六年来你心中的恨!我只请你,好好地心疼我。”
“刘哥哥点头,好,至少这三天里,你是我的新娘子。至少现在你属于我,只属于我!”
“好,我闭上眼,流着泪,缓缓地倒在了床上。我说,现在,我属于你!”
现在,我属于你!
小道士无法明了,在说这话时,吴姐姐是怎样的心情。至少他的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吴姐姐睁开眼,痴痴地看着碧玉泉,看了许久许久后,她才说道:
“那三天,是怎样疯狂的三天?”
“刘哥哥似要在这三天里,往我身上倾注掉他这一生,所有的情、所有的爱和所有的欲。他片刻都不曾离开过我身边,他时而温柔、时而粗暴地得到了我所有一切的一切。当累极了后,他就搂着我,说着永远都说不完的话。说得声音哑了,他就继续地,占有我!”
“他的疯狂感染了我,渐渐地,我忘记了所有,陪着他,一起疯狂!”
“那疯狂的三天,对我来说,漫长的就像是一世。在这一世里,我和一个青梅竹马的人,过了一生!”
“第三天,我睁开眼,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脸上,我于是清楚地知道,三天已过,这梦,已醒!”
“我起床,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一切的痕迹。我换上了来时的衣物,还亲手烧掉了那件嫁衣。”
“我转身,正要离去,却看到刘哥哥正站在门口。”
“他痴痴地看着我,脸上,是无尽的柔情和无尽的伤痛。他说,吴妹妹,你要走了吗?”
“我说,是,三日已过!”
“刘哥哥激动地叫道,吴妹妹,我不要三天,我要今生今世,我要三生三世。”
“我看着他,叹道,刘哥哥,三日已过,现在的我只是李家的妇,李郎的妻和棋儿的母。”
“刘哥哥冷笑道,好个李家的妇,李郎的妻,你与我尽日缠绵,清白已失,你的李家、你的李郎还容得下你吗?”
“他柔声说道,吴妹妹,嫁给我吧,我会名媒正娶,用八抬花轿迎你过门。我会一生一世,让你幸幸福福地度过每一天。你何苦再回去,遭那白眼,受那耻笑,尝那无穷无尽的苦?”
“我说,刘哥哥,我来时,已清楚地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去时,也清楚地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意已决,你不要阻我。”
“刘哥哥大叫道,不,不行,我必得阻你。你回去就是一个死,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我冷笑,是,我回去就是一个死,可我留下来,就能活?”
“我怒道,李家后嗣不济,棋儿必然不可能让我带来。李郎与我情深意重,他必然不可能放手。那样,夹在两个家庭、两个男人中间,你觉得,我能有活路?“
“哼,幸福?身为人母,却骨肉分离,我能得幸福?身为*,却丧失贞节,我能得幸福?身为人妇,让夫家为之蒙羞,我能得幸福?”
“幸福?刘哥哥,当你布下那个局时,你留给我的路已只有一条。那条路我怎么走,都只有死,我唯死而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深施一礼,正色说道,刘哥哥,我是李家的人,就请你,让我做李家的鬼!”
“刘哥哥身子如遭雷击,他退了几步,瘫倒在地。他喃喃地说道,不,不会的,我那般爱你,怎么会生生地逼你去死。不可能的!”
“我长叹一声,越过他,向屋外走去。我说,刘哥哥,若有来生,我不愿再与你相见。因为你的爱,太让我害怕!”
“在身后,刘哥哥嘶声叫道,吴妹妹,你爱我吗?你恨我吗?”
“我停住脚步,说,是,我爱你,因为你太爱我了。是,我也恨你,因为你亲手毁了我所有的幸福。”
“刘哥哥疯狂地叫道,不,我不要你恨我。你只能爱我,你怎能恨我?”
“然后他说,吴妹妹,来,让哥哥我去掉你心中的恨。我不会让你恨我,永远不会!”
“我吃惊地回头,却看到,刘哥哥神色诡异地笑着,向我走来。”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我长叹一声,刘哥哥,我要杀我是不?好,你杀了我吧!”
357 挥刀自宫,遗恨今生
刘哥哥,你要杀我是不?好,你杀了我吧!
当听到这句话时,小道士惊得几乎跳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随后他想到,吴姐姐分明是死在碧玉泉中,可没死在刘家。
果然,吴姐姐说道:
“听我这么一说,刘哥哥惨笑道,吴妹妹,今生今世,我都不舍得伤害你。我只舍得,伤害自己。”
“我大惊,睁开眼,却看到,却看到,”说到这,吴姐姐浑身颤抖了起来,她捂住脸,哭道:“我看到,刘哥哥拉开了裤带,然后寒光一闪,他手起刀落。”
“什,什么!”小道士惊得跳了起来,他失声叫道:“你,你说,他,他……”
吴姐姐大哭着,点了点头:“是,他,他挥刀自宫!”
“看着男人的那物掉在地上,看着刘哥哥痛得在地上打滚,我,我当时完全傻了。我只知道尖叫,用力地尖叫,不停地尖叫。”
“秋月跑了进来,跟我一起尖叫,我俩的尖叫声惊天动地,终于引来了几个仆人,抬起了刘哥哥。”
“刘哥哥还不肯走,他拉着我的裙角说,吴妹妹,我要你做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女人。这东西既然留着没用,我,我就砍了它,用它来,来向妹妹赎罪。”
“吴妹妹,你不要去死,我不能让你去死。我也不要让你恨我,我不要,不要……”
“说着,他便晕了过去。”
“看着一群人嚷着、哭着,抬着刘哥哥匆匆离去,我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完了,我踉踉跄跄地出了这宅子,回到了李家。”
“李家很静,死一般的静。我先去了浴室,将自己洗了个干净,再换上新衣物,化了个妆。”
“我来到后花园,李郎果然在那。他就坐在后花园的地上,身边是大大小小,足足十几个的酒坛。我知道,他在这喝了三天的酒,流了三天的泪,生不如死地疼了三天。”
“我来到他身边,哽咽道,夫君,我回家了。”
“李郎睁开醉眼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看了好一会,他忽然丢开手中的酒坛子,一把抱住我。大哭道,娘子,你回来了,我的娘子回来了。”
“我哭道,是,我回来了,你的娘子回来了。”
“李郎紧张地看着我,说,娘子,你,你还好吧。他,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点头,说,我还好,他没对我怎么样。”
“李郎呵呵地傻笑着,好,那就好。他笑了几下,忽然怒道,不可能,他觊觎了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放过你?你,你定是被他坏了身子,是不是,是不是?”
“我心如刀绞,点头说,是,我清白已失,被他坏了身子。”
“李郎啊地一声大叫,一把狠狠地推开我。他从地上捡起根木棍,拼了命地打地上的花瓣,嘴里叫道,打死你,打死你,你这个衣冠禽兽,打死你!”
“我倒在地上,看着李郎的疯狂。虽然早已心知,他定然会这样。可我的心依旧很疼,疼的无法呼吸!”
“发泄够了,李郎看着倒在地上的我,急急跑了过来,一把扶起我,说,娘子,你有没摔疼,伤到哪没。可千万别伤着,是为夫该死,是为夫罪该万死。”
“他急急地掀开我的衣物,想看看有没被伤着。我慌忙想阻止他,可已经晚了,他看到了别的男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啊地一声大叫,捂着双眼,放声大哭,哭道,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哭道,夫君,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李郎不听,就是哭。哭够了,他定定地看着我,问,娘子,你爱那个男人吗?”
“我哭道,夫君,我是你的娘子,除你之外,我怎么会爱上别的男子。”
“他连连点头,对,对,是这样。可点了几下头后,他忽然大怒,怒道,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那个男人那般爱你,对你那么好。你又曾爱了他十几年,现在再被他得到了身子,你一定会爱上他的,对不对,对不对!”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心中最后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我夫君,终究是介意的。是啊,天底下哪个男人会不介意。”
“这时我公公急急走了过来,他一把推开李郎,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浑球,你在做什么?你这会伤透你娘子的心。”
“公公对我说,这浑球喝醉了,说胡话,你原谅他这一次。事情已经过去,你去睡一觉,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苦笑,发生过的,便是发生过,怎么能当不曾发生。”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后花园中。我似乎想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想。”
“当夕阳的余辉洒在后花园里时,李郎过来了。他洗了澡,换了衣裳,又变回了那个如玉君子。”
“李郎坐到我身边,笑着说,娘子,在赏夕阳啊!那笑容看起来一如即住,可我知道,他笑得有些勉强。”
“我说,夫君,搂着我好吗?以往每次赏夕阳,你都会搂着我的。”
“李郎一拍额头,说,是哦。然后他伸手,搂向我。”
“当他的手触到我身子时,他的手一顿。而我的身子,猛地一颤。”
“依偎在李郎怀里,我却分明地感觉到,我和他的心,竟隔得那么远。中间就似有一方无形的屏障,让我和他的心,从此可望不可及。再没了一丝从前,连为一体、水*融的感觉。”
“我颤抖着看向李郎,看到眼前这张如此熟悉的脸,竟变得有些陌生。并且看得越久,就感觉越是陌生。越是想找回从前的熟悉,便越是陌生。”
“我不得不承认,我不再是我,而他,也不再是他!”
“我泪如雨下!”
“我说,夫君,请再吻我一下。”
“他颤抖着吻向我,我颤抖着迎上他。一吻之后,唇分,我摇头,说,夫君,你我之间,再回不去了。”
“李郎大哭,哭道,娘子,给我点时间,求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忘记这一切,我会一如即往地爱你。”
“我摇头,说,夫君,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这伤它已在你心里,也在我心里。它愈合不了,只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越烂越厉害。所以,在我俩的心彻底烂掉前,结束这一切吧!”
“我起身,面对李郎,说,夫君,我回来是想对你说两句话。第一句,很抱歉,不能为你守住清白。第二句,请好好地将我们的棋儿养大成人。”
“李郎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哭着说道,娘子,你要做什么,我不许你这么做!你说过的,要和我终生终世,永远那么恩恩爱爱。娘子,我发誓,我定会待你如初。给我点时间,好吗?我只要一点时间。”
“我哭着说道,夫君,有些耻辱,是只能用死,才能洗刷的去啊!”
“夫君,你我来生再见!”
“说完,我用力一推,将李郎推倒在地。”
“然后夕阳下,我凄惨一笑,身子缓缓后仰,倒在了,碧玉泉中!”
“泉水淹没了我,我透过清澈的水,看着那朦胧的天。在这一瞬间,我脑海里似浮现出了今生的一切。我闭上眼,似乎有几滴泪流了出来,融入了水中。”
“就这样,我死了。等再醒来时,已是鬼身!”
“我的故事,完了。”
这个故事,讲完了。
完了好一会儿后,小道士依旧呆呆地坐着。
然后他猛地跳了起来,指着碧玉泉,怒道:“你就这么死了?被这泉水给淹死了?我去啊,看看,这水刚刚够你的腰。你那李郎真要你活,你怎么可能会死?你为了他李家,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就得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吴姐姐叹道:“有些时候,死了更好。活着,不过是生不如死。就像李郎,不过是多痛苦了几个月,最后心碎而死!”
“是啊,”小道士叹道:“有些时候,活着比死是要更难!”
他说:“怪不得吴姐姐,你心中的怨可惊天动地,你心中的恨,却云淡风轻。”
吴姐姐苦笑:“恨,我能恨谁?恨刘哥哥?他那一刀挥出,已斩去了我对他的恨。恨李郎?他纵是自己身死,也容不得我受那等侮辱。恨我公公,恨刘父?他们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呵呵,我纵有再大的怨,竟也找不到该恨的人。”
小道士叹道:“前世一切,不过是场镜花水月。姐姐若看着心烦,不妨将那镜子砸了,将那水倒了。”
吴姐姐答道:“我即已向弟弟说出了这一切,便是下定了决心,将这一切忘却。”
“好!”小道士拍掌赞道:“从此刻起,就请姐姐无生无死、无病无痛、自在逍遥地活在这天地间。”
吴姐姐淡淡一笑:“承弟弟吉言。”
看着吴姐姐离去,小道士说道:“身死魂又生,心死心再活,姐姐,你可得好好地活着,方才不辜负,天地间造就你的一番奇缘!”
358 大宋的皇上和皇后
再数日后,小道士身上的伤势已尽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便连体内的五雷之气,也在一个雷雨天里,采集了大半。
花了两日功夫,小道士找到了刘家和吴家。再去了秀州,找到了吴姐姐的棋儿。
吴家,自吴姐姐身死后,便与刘家绝交。后吴父去衡州任知府,便举家搬离了京城。据说现在近况甚好。
刘家,刘哥哥,在得知“吴妹妹”身死,“李郎君”身死后,剃度出了家,自此远游四方,再无音讯。
李家,李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悲之下,差点西去。后强行撑过来,将唯一的孙子棋儿李玄德抚养长大,于四年间病逝。
棋儿李玄德,幼遭大变,在祖父祖母的抚养下长大。自小便乖巧懂事,读书极是用功。年纪轻轻,便考中了举子。只是自祖父过逝后,便无依无靠。家中祖父留下的一些资财,竟被亲人所夺。现在的境况,却是有些凄惨。别说娶妻,就是生计也大是困难。
将这些一一告知吴姐姐后,小道士问道:“姐姐,如今你是留在太清院中,还是,还是陪着你孩儿?”
一听这话,柳清妍便紧张地看向吴姐姐。
吴姐姐沉吟了许久,终叹道:“既然是大梦一场,又何必纠结于梦中一切。世上都道我已身死十五年,如此,又何必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说完,她郑重一礼:“棋儿那,我现在是鬼身,不能帮他。还请弟弟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相助一二。”
小道士大喜,说道:“好说,交给我就是了。”
柳清妍拍掌笑道:“好极,极好,这样我们就能生活在一家起,浑似一家人。”
月光下,三人于是相视一笑!
凤凰山东麓,有大宋皇宫。
即是堂堂大宋的皇宫,自是极尽奢华,壮丽无比。
站在江边向凤凰山眺望,便见,一带红墙围绕,圈着无数金顶碧瓦。有依山而建的殿宇层层上升,处处可见飞檐画栋、金碧辉煌。
“皇上驾到!”
一面貌清癯的中年人走进坤宁宫,杨后起身,盈盈一礼:“臣妾拜见官家。”
官家手一挥:“圣人免礼!”
杨后便起身,笑道:“今日风和日丽,再见官家神色大好,我这心里,可是畅快的很。”
官家言道:“只是那些臣子,少给我添了些堵。”
杨后请官家上座,持曲流壶,凝神静气后,壶嘴轻点。便见茶盏中,汤纹水脉忽成画。有一小鸟跃然茶上,大见生动。
官家抚掌大笑:“圣人的这手分茶功夫,越见精巧,无愧于宫中一绝。我每次一见,都叹为观止。”
杨后敬上香茶。
品了一杯后,杨后说:“昨日我去见了五哥,五哥气色不错,比前次见时,可是好了太多。”
官家点头:“是啊!杨御医这次用得方子,倒是对路。”
杨后抿嘴一笑,笑中自见千般风情:“那官家可要好生重赏。”
然后她神色忽转黯然:“哎,真好生羡慕杨妹妹啊!”
官家知她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两个孩儿,不由心中愧疚,握住杨后的手,叹道:“苦了你了。”
杨后却摇头:“我不苦。因为啊,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孩儿。”
“哦,”官家先是一愣,再是一喜道:“却不知是哪家的孩儿,竟入了圣人的法眼?”
杨后说道:“这孩儿却是有些特殊。我可不敢说,怕吓到官家。”
官家便笑了:“你一个妇人,尚且不怕,难道我堂堂大宋的皇上,会怕了不成?说来听听,你那孩儿,有何特殊之处?”
杨后不直言:“官家难道不知,这两月来,若不需侍奉官家,我定每日里早早就睡了。可不像往常,非得挨到掌灯时分。”
官家奇道:“这是为何?”
杨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因为我这孩儿啊,可是生魂。”
“生魂是什么?”
“人死为鬼。可人若是肉身未死,而三魂七魄却离了体,那魂魄便化为生魂。”
官家大惊,失声说道:“宫中竟有如此鬼魅之物?”
见官家张口就要大呼“来人啊”,杨后急急斜了他一眼,嗔道:“官家刚说不怕,现在怎地又作出这等姿态。”
官家立时住了口,讪讪说道:“朕乃大宋天子,有真龙护身,诸邪自然避让,朕怕什么?”
见官家神色间,依旧掩不住几分紧张,杨后心中惴惴。她久居宫中,自然清楚,一点小事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往往便能酿成一场天大的风波。更何况此事事涉鬼神,可着实不小。
好在杨后绝非常人,她出身低微,还比官家大了五岁,能从后宫无数美人中杀出,夺得这正宫之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杨后浑似看不出这其中的凶险,依旧巧笑嫣然:“这事啊,还得从上次官家开恩,让我得以出宫,入住玉清苑说起。”
当下杨后娓娓道来,将其中的故事说了个分明。这番话她看似随口道来,但其实已不知在心中盘算了多少次。官家自然听得入迷,听完后,心中的惧意于是尽去。对杨后口中的孩儿,倒多了几分好奇。
见官家听完这故事后,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决窍,杨后心中暗叹。
她只能点明:“哎,我这孩儿,说来真真可怜。只因自家兄长酒醉后说的一句胡话,被人抓住,给奏了一本。结果嘞,却落得个家产被抄没,全府百多人尽皆枷拿上京的悲惨遭遇。”
“哎,可怜她堂堂天潢贵胄,一个纤纤弱女子,竟被逼得魂魄离了肉身,借生魂之体上京来求助,为她一门老少喊冤。那重庆离临安可有数千里之遥,也不知我这孩儿,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官家这才想起,皱眉说道:“是李国公的事吗?哼,我对李国公一脉向来大有恩宠,可那竖子满嘴胡言,竟说些……”
“官家,”不待他将那话说出口,杨后便握住了官家的手,柔声说道:“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在有心人的挑拨下,一时的酒后胡言而已,怎能当得了真?再说了,李国公全府被枷锁上京。一路数千里,走了数个月,辛辛苦苦到了京城后,又被关了两月余,这苦头已经吃得够大了。官家向来仁慈,便是对外人都十分宽厚,为何对自己人,却要比外人更要严厉十分嘞?”
这话一说,官家便犹豫了。杨后不敢怠慢,趁热打铁:“一句醉言,不管多惹人生气,可该遭的罪,都已经遭了十成十。若是再追究下去,未免会让人说三道四。到时台谏进言,官家又该头疼了!”
官家向来耳朵软,杨后又是他一向敬重的人,听得这番劝说后,立时点头,说:“圣人言之有理,此事就此作罢。晚点我亲下御笔。”
杨后抿嘴一笑:“官家果真仁厚。我那孩儿知道了,怕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嘞?”
说完她嗔道:“哼,那竖子一时嘴快,却害得我孩儿受尽了苦。官家,我心里可大不舒坦。要不官家勒令他们搬出恭王府,省得以后再惹出什么是非。”
恭王府这三个字,官家听来自然大觉刺耳,当下连连点头。
“可是这么一来,”杨后皱眉说道:“李国公一脉得另找新居,他们那么多人,家产又尽被抄没,这可如何是好?哎,罢了,我怎不能眼看着我那孩儿遭罪。说不得,这几年来我辛苦存的一点贴己钱,就这样没了。”
官家便笑道:“何需圣人破费?就叫重庆府将抄没的家财返还便是。左右经过地方官员的手,入到钱库的银两,又没多少。”
杨后一听大喜:“还是官家最心疼臣妾了。臣妾心中感激,就为官家唱个曲儿?”
官家大喜:“好,圣人的小曲,我可是有些时日不曾听过!”
一时,坤宁宫中,其乐融融。
“娘亲,你,你是说,我爹我娘我哥哥他们,都可以放出来啦?”柔儿惊喜地叫道。
杨后得意地点了点头。
“娘亲,你,你是说,这桩案子便就此了结,不会留有后患?”柔儿不敢置信地叫道。
杨后继续得意地点了点头。
柔儿呆呆地看着杨后,好一会儿后,才一头扎进杨后的怀中,放声大哭。
这可把杨后心疼坏了,“乖乖”“亲亲”地安慰了好一阵,柔儿才收了眼泪。
“娘亲,你要女儿怎么报答?”柔儿娇憨地问。
杨后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母女之间,何必说报答二字,没得落了生分。”
柔儿一歪小脑袋:“也是哦,那女儿为娘亲变仙法吧。”
杨后笑道:“这个主意敢情好。女儿,这次想要变什么?”
“娘亲想要看什么,女儿便变什么?”
“好像都看过了,要不这样,女儿心中现在最想念的人是谁,便变出那人的模样。”
“好啊!”柔儿闭上眼,于是四周的白雾一阵涌动,渐渐化成一个人形。
可那人形马上散了,柔儿睁开眼,笑道:“不用变了,女儿现在最想念的便是娘亲。”
杨后嗔道:“你这张小嘴呀,真真甜得死人。娘亲现在就在你身边,你会想我?快快从实变吧。”
“嗯!”柔儿乖乖点头。于是不一会儿,那团白雾便凝成了一个人形。却是个男人。但见他,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生得极是好看。
杨后笑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原来我女儿现在最想念的,却是自己的情郎。”
柔儿大羞,埋在杨后怀中,好一阵不依。
杨后叹道:“也罢,留你在宫中两月有余,天天只对着我,想来你也寂寞的狠了。就这几日,我便放你出去吧,让你与家人,还有什么姐姐、什么哥哥团聚。”
柔儿先大喜,随即又神色黯然:“可是娘亲身居深宫,女儿这一去,再见娘亲,怕是大不易。”
杨后勉强笑道:“只要有心,总有办法。”
离别在即,杨后和柔儿自然好一阵亲热。
等杨后离去后,柔儿又重新幻出小道士的形象。
痴痴地看了片刻,柔儿忍不住倾身上前,在“小道士”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痴痴地说道:“道士哥哥,奴奴好想你哦,你想奴奴不?”
359 去了柄夺命剑
“这就是皇宫啊!”小道士惊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这就是皇宫,我大宋朝的中心。”马中侍骄傲地说道。
“啧啧,皇宫可真大。”小道士赞道。
“那是,皇宫前后建立了百多年,方圆足有十余里,有门十九座,殿二十三座,占地不知有多少。”马中侍得意地说道。
“端庄、好看、大气!”小道士一路行来,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
然后,“哇,还有好多美女。哇,还有越来越多的美女。”
马中侍脸上的得意,立马化成了苦笑:“那个,小神仙,宫中有宫中的规矩。现在已进了内廷。还请小神仙不要这般东张西望,可好?”
哎,圣人也曾接见过外臣。可没哪一位,如这位爷般,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真把皇宫当成了游乐之地。
我去,他,他竟朝*事微微一笑。哎,*事打小入宫,何曾见这般俊俏男人?被这一笑笑得,头都撞到了树上。也不知肿了没。可怜!
啊,糟了,前面来了王昭容。王昭容可是皇上的妃子,陪在她左右的还有王典簿。姓王的小子与我向来不对付,若是小神仙也向王昭容那么微微一笑,我去,那就大事不妙。
马中侍心中焦急,正想偷偷地提醒小神仙时,却见小神仙已顺眉低目,恭敬得很。
啧啧,人家可是小神仙啊,哪用得着自己多嘴?马中侍暗赞。
小道士恭立在一边。王昭容经过时,随意看了一眼,立马两眼大亮。她端着架子问:“此是何人?”
马中侍答道:“是天一派的道士天一子,小人正要领他面见圣人。”
王昭容的秋波在小道士脸上一流转,眼里便多了几分春意。再一流转,她腻声说了个“嗯”。
这声“嗯”,嗯得那叫一个春水荡漾,便如同许若雪在达到最巅峰时,身子猛地一硬,再一软时,喉咙里腻出来的那声“嗯”
小道士这听得,心中一火,身子一热,不由自主地,就有了反应。
王昭容立即看得目不转睛。
马中侍急急说道“小人先去了”,拉着小道士便走。
眼睁睁地看着那俊俏的小男人离去,王昭容在心中幽幽地、幽幽地一声长叹。她转身欲走,却是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那边厢,小道士叹道,这后宫的女人还真是,热情似火,可怜,忒可怜。
还有,被这么多热情似火的女人给包围着,后宫那唯一的男人,也真是,可怜,忒可怜。怪不得,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少见长寿。哎,这能不折寿吗?
进了坤宁宫,不待马中侍提点,小道士便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正经的很。
等了好久后,杨后才宣进。
进去后,马中侍忽地身子一颤,不动声色地在小道士腰间捅了一下。
小道士心中自然多了几分留意。待看到杨后身边,正站着的一清瘦中年男人时,他的心猛地一跳,急忙拜倒在地:“贫道天一子,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男子自是当今圣上。
官家一抬手:“平身。”
小道士立即恭敬起身,再对杨后深揖一礼:“贫道拜见圣人。”
杨后抿嘴一笑:“你个天一子,运气倒好,得见了天颜。”
小道士就答道:“贫道刚见殿上,清气呈龙凤,龙凤有呈祥,便知当今圣天子驾临。”
杨后纤指一点,笑道:“你呀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还在这摆什么小神仙的谱。”
大宋皇帝向来崇尚道教。官家见这小道士仙风道骨,心中就有了几分喜欢。待见杨后言谈间与他甚是亲近,心中更多了几分好奇。待听到“小神仙”这三个字时,他一挥手,身旁侍立的司礼监李太监立即弯下腰。官家便轻声问:“此是何人?”
李太监一想,答道:“最近行在风传一小神仙之名,据说此人仙术精深,几无所不能。便当是此人。小的稍候再细细打听下。”
官家点了点头。
见成功挑起了官家对小道士的兴趣,杨后心中暗道:看在柔儿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今日我便帮你一下。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杨后笑道:“官家,这小道士年纪虽轻,鬼神之事却经历了不少。偏又生了一张好嘴,讲起故事来动听的很。官家若无急事,可听他卖弄一下嘴皮子,用来解闷逗趣,倒是极好的。”
官家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小道士于中心中感叹:自己真的得跟柳先生,好好学一下说书了。
纵是心性再淡泊,可面对执掌天下的天子,小道士自然不敢怠慢,当即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
这回他讲得,是祭天山古彝族祭司毕摩的故事。
官家和圣人久居深宫,何曾听过这般刺激、有趣的故事,当下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讲完后,小道士自觉得甚是得意。却不料杨后冷声说道:“上次听个故事,里面有个什么柳清妍。这次听个故事,却又多了个许若雪。呵呵,天一子,你可是风流快活的紧啊!”
啊,这个,任小道士再是机警,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我去啊,我讲的故事,重点不在这啊。
奇怪,堂堂的一国之母,怎么感觉倒像是,我的岳母娘?
官家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这有本事的男人,身边多几位莺莺燕燕,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杨后一听,手轻轻地在官家的手上按了一下,嗔道:“你们男人啊,就没一个好东西。”
官家大笑,笑过后小声问道:“我怎么感觉圣人对这小道士,很是另眼相看。”
官家便是不问,杨后自也会找机会解释一番,当下轻声笑道:“这天一子便是我那孩儿的夫君。我孩儿和他拜堂成亲时,这小子竟被那许若雪劫了去,害得我可怜的孩儿空守新房。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我孩儿还不肯说,净护着他。”
官家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其中定有些有趣的事。”
品了口香茗,官家说道:“天一子,今日得有空闲,你再讲个故事。讲得好,朕有赏!”
讲什么嘞?思索间,小道士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然闪过。险险地,他差点一蹦三尺高。
我去,这是天赐良机啊!是上天下地绝好无双的天赐良机。这等良机若是错过,自己真该抹脖子一百次后再加一百次!
因这两个多月来甚是太平,小道士几已忘记,自己和许若雪还是正正宗宗的朝廷钦犯,通辑自己的海捕文书,现在还在无数州县的城门处贴着。
那个罪名:入王侯墓,惊醒僵尸,与其大战,致主墓室崩塌,使庆国公遗骸受辱,可是牵涉到当今天子的先人,自己纵是有千般冤屈,天下的官员也没几个敢为自己申冤。
可若是,自己求得了当今天子的谅解嘞?
这一刻,以小道士的心性,也不禁心跳如鼓、后背汗出如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无上的定力,小道士生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口,从兴元府有恶鬼横行,袭杀乡民,惹得天怒人怨说起。讲到利州府李知州夜上九宵宫,垦请神宵派众道士出马,诛邪除魔,还乡民一个安宁。再讲到自己适逢其会,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去诛杀恶鬼。
这些与当时的事实自然不合,可小道士现在只求能洗脱罪名,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再扯出那神秘组织的事。
讲到得西县王县令指令,下了古墓后,小道士说得是:
“贫道与守真师兄一干人,躲过了数道机关,在生死之间来回了几次后,终于找到了主墓室。”
“一见之下,贫道却大惊!为何?原来这主墓室竟已崩塌,不但其中的陪葬之物荡然无存,便是那金丝楠木棺材都已被埋在了砂石之中。”
“贫道正不知所以,却见主墓室一侧,缓缓地站起了一个人影。火把一照之下,贫道才发现,这不是一个活人,这竟是一个僵尸。”
“贫道这才明白过来。当日那数名盗墓贼进了古墓,将外边的财物一扫而空后,就来到了主墓室这。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竟在主墓室上打了一个盗洞。这人想必是最先进去的,结果身子才进了一半,便被墓中阴气所侵,即刻身死。那群盗墓贼大惊,狼狈而逃,连同伴的尸首都不管不顾。”
“这尸首留在这,受阴气所侵,慢慢地竟化成了僵尸,被卡在了盗洞那,动弹不得。可这僵尸也着实厉害,一用力,竟将这主墓室一侧的墙壁生生地给掀翻在地。于是主墓室崩塌,墓中贵人的遗骸就此受辱!”
“辱人尸骨,罪不可赫,贫道一见大怒,便拨出铜钱剑,冲上前,欲与这僵尸决一死战。却不料,这僵尸竟极为了得。”
“有多了得,……”
讲着讲着,小道士便动了情,一时声音哽咽,仿佛又回到了,那时的那场血战之中。
官家和圣人自然极受感染。
当听到与大将军激战一场,命悬一线时,圣人紧紧地捏住了官家的手,捏得指痕宛然,官家却丝毫不绝。当听到峰回路转,小道士发现了灵宵神符时,圣人和官家相视一笑,说道“这下好了,僵尸定是灭了”。当听到守真子舍命相博,为众人争得一线生机时,圣人珠泪涟涟,竟至痛哭出声。当听到灭了僵尸后的三人出了古墓,却被官兵刀剑加身时,官家大怒,拍案喝道“真真岂有此理”。当听到太一道长怒而身化僵尸,杀了李知州,最后自请受死时,满屋子的人,无不落泪!
故事讲完了。
一室皆静!
当悲痛稍解时,小道士立即热切地看向官家,眼中是无尽的期待。
皇上啊,我这故事讲得如此之好,你怎地还不金口一开,将我的大罪,变成大功?
这边厢,小道士眼巴巴地看着。那边厢,官家依旧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纵是看到了小道士热切的目光,依旧恍若未觉。
圣人看不下去了,抿嘴笑道:“天一子,你好像有些话,要跟官家说。”
还是皇后聪明啊,这皇上,哎,还真不如皇后机灵。小道士暗叹。
他当即一咬牙,跪倒在地:“皇上开恩,请恕贫道的死罪。”
360 得了张保命符
官家大惊,惊道:“你何罪之有?”
小道士小心地提醒道:“那古墓可是庆国公的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虽不是毁于贫道之手,但贫道的确进了墓室。因此,贫道就被地方官府,给栽了个‘入王侯墓,使庆国公遗骸受辱’的大罪。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死罪啊!”
官家奇道:“有这样的事?”
他一招手,李太监便低头说道:“回官家,小的细细想了下,确有其事。”
官家皱眉:“可是那主墓室,分明是那僵尸弄塌的。天一子杀了僵尸,正是为我先人报了大仇。这是大功,怎么在地方官员口中,竟成了大过?”
圣人叹道:“这却是很好理解。地方官府守护不周,致庆国公墓被盗,自然得找个替罪羊,于是便将天一子他们诱入庆国公墓。后面发现庆国公墓遗骸受辱,自然更要找个替死鬼。不找天一子,那还找谁?”
官家一想,长叹:“哎!”
小道士委屈地说道:“圣人所见分明。那时贫道寂寂无名,被人陷害起来,那是轻松愉快的很。”
圣人抿嘴一笑:“若是让行在百姓知道,名满临安的小神仙,竟是朝廷钦犯,无数人怕是会惊掉下巴。”
官家苦笑:“怕是会笑掉大牙吧!天一子,朕先下御笔,赫了你的罪。再发明旨,令重审此案,定会还你清白。”
先下御笔,赫了罪。再发明旨,定还清白!
心中忐忑的小道士,真真欣喜若狂!
不容易啊,忒不容易了!
因为这罪名在,幕后之人可以调动朝廷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对付他。在各州县遍发海捕文书,强令官府追捕他,挑动江湖人士刺杀他,甚至调集朝廷大军围剿他。可若是没了这罪名在,呵呵,幕后之人能施展的手段,必十去其八!
想要再找个借口给自己定罪,开玩笑,我天一子可是名满京城的小神仙啊,还入了当今皇上和皇后的法眼,若无十成十把握,谁敢给自己定罪?没看到自己住在太清院中,身边可没女侠护卫,可一样安稳的很。再没一个江湖高手敢暗夜上门,使出手段,要了自己的小命。
这一刻,小道士感觉到,一直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那团阴云,终于散尽。自己再不用担心,忽然之间,有闪电、霹雳从天而降,将自己劈成黑炭、烧成灰烬!
这一刻,小道士很有种流泪的冲动,他忽然很想摇身一变,身化雄鹰,飞跃千山万水,回到许若雪身边,告诉她:夫人,你再不用藏着躲着,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养你的胎。从今日起,一切,风平浪静!
看出小道士的激动,官家自得地一笑:我去,这小子年纪虽轻,但进来时,仙风道骨;跟自己聊了半天后,依旧,仙风道骨。浑没有半点,见到天下至尊的紧张、害怕。那样看是好看,可朕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好了,这下朕知道了,再是“小神仙”,但身处凡尘中,他的生杀大权,还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要他死,他便得死;朕要他活,他才能尽享尊荣!
心怀大慰的官家笑道:“天一子,听你说的故事,的确极尽真实。这桩桩件件,可真是你亲身所历?”
小道士恭敬答道:“圣天子当面,贫道自然不敢虚言。”
“哦,”官家便沉默了一下,叹道:“我倒是挺羡慕你的,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话,很有意思啊!
小道士笑道:“皇上,若说羡慕,这天下间羡慕草民的人,寥寥无几。可这天下间羡慕皇上的人,啧啧,那可是多如天上星辰,地下沙海。”
官家笑道:“我有什么值得称羡的?”
小道士答道:“皇上,男人心中至高的梦想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天下权,皇上一念可让万人生,一念可让万人死,是真正执掌了天地间无上的权柄。至于美人膝,”小道士看了杨后一眼,笑道:“皇上有圣人这般温婉美丽、可亲可敬的妻子,还能不满足?”
官家和杨后听了大笑。李太监咯咯笑着,深深地看了小道士一眼。
官家再问:“既然你说这故事是真的,那长魂想来也是真的。这仪式真有这般厉害,能让人长存于天地间,与天地同寿?”
这话一问,众人无不大惊,个个一脸紧张地看着小道士。
小道士向来不怎么通世事,何况是此等天下大事?他哪里知道这其中蕴含的凶险,当下老老实实地答道:“长魂这仪式,便是在古西南夷中也极是神秘,只有他们的毕摩,也就是我们说的祭司,才有可能学得。便是现在的西南夷,也无人能懂。”
“再说,想用长魂之术,必得要求那祭司极是精通巫术,现在巫术在南方落没的厉害。估计再没有祭司,能有那样的修为。”
官家沉默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欲求长生,就这般难?”
小道士奇怪地看了官家一眼,答道:“长生自然极难。古代圣贤不少,可有谁还存活在这世上?”
官家听了兴致顿消,说道:“的确是这道理。天一子,你是道士,却能在朕面前说真话,着实难得。”
那是,道爷我一向是个实诚人,小道士洋洋得意。
杨后却不敢再让小道士说下去,说道:“天一子,今儿的故事你的确讲得极好,我便如上次所言,将这镯子借你一观。”
取出白玉玉镯,杨后看了又看,犹豫了一会儿后,才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亲手递了过来。
小道士接过,取出鬼珠,往玉镯上一碰。感知到柔儿进了鬼珠后,他立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官家便奇怪了,悄声问:“这玉镯可有什么名堂?”
杨后答道:“我那孩儿便藏身在玉镯中,这是让我孩儿随她夫君出宫。”
说到这,杨后心中一疼,哽咽道:“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我孩儿。”
官家便说:“圣人即舍不得,将柔静县主留下便是。”
杨后摇头:“留下来又怎样?无处可去,无人可见,天天只陪着我,这样时日一久,我孩儿必对我心生怨恨。”
官家一想也是,沉吟了一会,忽扬声说道:“天一子,你即与朕、与圣人投缘,朕便特赐你红玉牙牌一枚,准你出入内廷。”
特赐象牙牌一枚,准出入内廷?我去,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要我送宝贝柔儿入宫,陪伴杨后。小道士于是心中不喜,淡淡谢恩。
李太监见了,眼都直了,心中疾呼:好个不懂事的小道士!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
便连圣人也止不住地欢喜,她牵着官家的手,柔声说道:“大谢官家。这样臣妾才方便见孩儿,不用再请官家下旨。官家这般为臣妾着想,臣妾实在感激!”
官家叹道:“你失去了两个孩儿,我知你心中伤痛。就以此,来稍做补偿吧。”
然后官家起身:“我去文德殿了。今天好不容易挤出半天空闲,得听了两个好故事,当真不亏此行。”
出了宫。
好麻烦啊!一块牙牌而已,还不得现拿,非得要道爷我数日后再来跑一趟。小道士心中腹诽。
马中侍见状,便知这小神仙只顾着修仙去了,对这等凡尘琐事,还真是不知。
于是他说道:“好教小神仙得知,这红玉牙牌是特许出入内廷的,而不是宫廷。”
“有区别吗?”小道士奇道。
马中侍失声惊道:“这区别,天大了!宫廷分外廷、内廷,能出入外廷的牙牌可着实不少,两三千总有的。可能出入内廷的牙牌,数遍我大宋朝,最多不过二三十。”
小道士惊道:“这么少啊!”
然后他再问:“可这有什么用?”
马中侍一个踉跄,身子一歪,生生地倒在地上。他急急爬起,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他苦笑道:“我的爷啊,这是种尊荣,是种天大的尊荣,代表官家对你的宠爱啊!即非朝廷重臣,也非皇室宗亲,天下得赐红玉牙牌的,唯小神仙一人!”
这话一说,小道士才对之前不屑一顾的红玉牙牌,多了十分郑重。与此同时,我去,道爷我怎么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大宋子民无数,得这红玉牙牌的,不过二三十人。而非朝廷重臣,也非皇室宗亲的,唯有道爷我一人。
啧啧,这感情好,大好!
马中侍压低声音说道:“官家自有考虑,可这事传出去,台谏那必会惹出风波。不过以小神仙之名,那群吃饭了没事做的外臣,也翻不出多大风浪。”
他叹道:“不过一见面,小神仙便如此得官家和圣人青睐。小神仙不愧是小神仙,官家和圣人不愧是真龙真凤!”
马中侍一脸不可思议,小道士却心知肚明:这里十分功劳,自己只得了三分,柔儿却占了七分。
我的宝贝柔儿,实在是人见人爱。圣人分明对她喜爱非常,官家敬重圣人,这才特许下这份赏赐。
马中侍再提点到:“这且不止。小神仙并非女眷,先前圣人要召见小神仙,必得请官家明发圣旨,再登记备案、验明正身后,才能进入内廷。而从今往后,圣人要见小神仙,只需吩咐一声便可,再不需请得圣旨。并且,小神仙去面见官家,有此牌在,可省了好多手续,还有,许多银两。”
“最最关键的是,有红玉牙牌,小神仙便获得了直接面圣的机会。若真有事,可凭此牌请求面谒官家。虽然见或不见由官家定夺,但内侍是必不敢阻拦,定会通报的。”
“小神仙再是神仙中人,可身在这俗世中,总有一些不便之处。有了这红玉牙牌在,呵呵呵,这大宋天下,还没谁敢对小神仙不敬!”
小道士这下真个大喜。
这牙牌,竟是一张极好的保命符!
有了这保命符在,便是离了京城,失去了“小神仙”这层光环,自己也不用再担心官府。并且相反,自己还大可以借官府的力量为己所用。
这,怎地一个好字!
今日这趟进宫,收获真真是,不得了,了不得啊!
去了一柄夺命剑,得了一张保命符!
天啊,幸福来的太突然!
不行,我得悄悄地,找个地方哭一下。
361 宝贝柔儿争夺战
心急火燎地回到家,小道士将鬼珠置于后花园中,便兴冲冲地坐在一旁,等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等了好一会儿,看看天色,哎,还早了点。得,洗个澡,换身新衣。这样柔儿一出来后,便能看到一个,好看的夫君!
梳洗完后,小道士再兴冲冲地,继续等。
再一会儿后。
不对啊,柔儿不是生魂吗?这个时候她已经可以现身了啊!难道,我的宝贝柔儿不乖了,不着急见她的夫君了?
想了又想,小道士才恍然大悟:鬼珠中可不止柔儿,还有柳清妍和吴姐姐。
我去,定是柳清妍使坏,缠住了我的宝贝柔儿,不让她出来。
好,我忍,我再等。
等到天黑了,小道士怒了:柳清妍,这过分了啊!哪有不让新婚的妻子见她夫君的道理。
将鬼珠置于额前,小道士闭目凝神,用心,而没有出声,呼唤道:柔儿,柔儿,乖乖宝贝,快快出来。
柔儿没出来,小道士脑海里却听到一声轻哼:“别叫了,我才不会让我的妹妹,去见你这负心人。”
这是?柳清妍的声音!
我去啊!她在鬼珠中,竟能与我沟通?
大惊之后,小道士这才想起,初见柳清妍时她几近阳神,一身修为可纵横天下。那时的她便是现在的自己,怕也是不如。她会一些独特的鬼术,那是再应该不过。
这一惊,小道士的意念便散了。他重新凝神闭目,说道:柳清妍,柔儿可是和我拜过堂、洞过房的结发妻子,我和她一别数月,正彼此思念的紧。你阻止她和我相见,真真岂有此理!
柳清妍冷哼道:“好个结发妻子?这世上,哪有两个结发妻子的道理。天一子,你若是将那青城女侠休掉,我柳清妍亲手将自己的妹妹给送到你怀中。”
小道士大怒,这一怒之下,又断了和柳清妍的联络。他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自己的心后,凝神说道:“柳清妍,你上次答应过的,再不管我和柔儿之间的事。”
柳清妍笑道:“上次我明明答应的是,不再骂你。”
“你!”
柳清妍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不服?不服有本事进来啊!”
“鬼珠中自成天地,我等三个都不是生人,无需饮食,有阴气即可。哼,我决定了,就在鬼珠中呆一辈子,就不放我的宝贝妹妹出去,省得被你骗。”
这能忍啊!小道士气得跳了起来,拿起鬼珠,就要砸了它。
可举了举,他还是一叹:鬼珠也是柔儿的家啊!
真,无可奈何,还是洗洗睡吧!
怀着深重的怨念,小道士睡着了。
睡梦中,小道士似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他睁开眼,便见身前有伊人含笑俏立,正痴痴地凝望着她,不是柔儿又是谁?
小道士大喜,正要跳起来,柔儿急急竖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嘘”。
然后,可人儿依偎过来,将额头贴在他额头上。
神交术!
现身在那片奇异的空间里,小道士一把将可人儿抱在怀里,哽咽道:“柔儿,亲亲柔儿,宝贝柔儿,道士哥哥可想死你了。”
柔儿更是哭道:“道士哥哥,奴奴更是想你,想得真真要死了。”
神魂相交,软玉在怀,小道士哪还忍得住?这满腔的爱火和*一齐涌上来,他当即就红了眼,喘着粗气说道:“柔儿,我的乖柔儿,先让道士哥哥好好疼你。”
柔儿羞涩了:“可是,奴奴想先和道士哥哥说会话。”
“边做边说!”
……
鬼珠中,柳清妍和吴姐姐身化轻烟,钻了出来。
柳清妍跺脚怒道:“哼,一不小心,这小妮子就偷溜了出来。真真是,让人好不省心。”
吴姐姐笑道:“柔儿妹妹和弟弟可是夫妻。这新婚燕尔的,妹妹不让他俩相见,也忒狠心了些。”
柳清妍怒道:“谁叫这小道士娶了两位妻子。哼,柔儿心肠软,舍不得他。我这做姐姐的,自然得把牢关,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炕时里跳,而无动于衷。”
吴姐姐摇头:“你呀,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说不定,就会惹来弟弟和柔儿妹妹的嫉恨。”
柳清妍冷声道:“便是恨我又如何?这天下的负心人,最后谁值得托付终身?所谓长疼不如短疼,妹妹以后自然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吴姐姐正想再劝,却注意到依偎在一起,姿势甚是奇怪的一人一鬼。她奇道:“他俩在做什么?”
柳清妍定晴一看,脸上蓦地发红,急急转过身,羞道:“这两个,便是片刻都不能等,真真好没羞没躁。”
吴姐姐不明所以,凑了过去。柳清妍急叫道“别看”,可已经晚了。
吴姐姐已看了个分明,一时如遭雷击,定定地站在那,连眼珠子都不能转一下。
直到柳清妍拉了她一下,吴姐姐才如梦初醒,恍惚间却脱口而出:“好大!”
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后,吴姐姐羞得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
却不料柳清妍听不懂,问:“什么好大?”
吴姐姐哪敢回答,急忙转移话题:“他两个,不是,不是衣物都没褪去吗?怎,怎能做那事?”
柳清妍羞涩地说道:“这,这是柔儿妹妹会得一门仙术,叫神交术。可灵魂交合,无需,无需身体接触。”
吴姐姐“哦”了一声,和柳清妍身化轻烟,仓促地逃进鬼珠中。
小道士睁开眼,收功起身,一时只觉神清气爽。
昨晚一夜缠绵,直到鸡鸣时分,他才放了柔儿离去。激情过甚,两人之间竟没能正经地说上了一句话。
随便用了点什么,再洗了个澡后,天便黑了。
小道士去了后花园,一眼看到,园中有三个风情不一、姿容绝世的美女,正凑在一起,亲热地说些什么。
一见小道士,柔儿便一声欢呼,就要从柳清妍的怀中跳出来。柳清妍却抱紧了不放。柔儿只得可怜兮兮地朝小道士一笑。
小道士现在心满意足,也就不与柳清妍计较,问道:“在聊什么?”
柳清妍冷声说道:“在聊一个好色成性,荒银无耻的银魔。”
这话一说,小道士脸便是一热,柔儿更是禁不住,埋首在柳清妍怀中。便连吴姐姐也嗔道:“妹妹,女儿家家的,怎能这样说活?”
柳清妍生气了,将手一松:“好,好,就他是好人,我是坏人。哼,你要去便去。”
柔儿迟疑了一下,终敌不住道士哥哥热切的眼神,便怯怯地挪了过去,却怎么也不肯坐在小道士怀中。
柳清妍一见怒了:“柔儿,我在岸上拼命地拉你,你却拼命地往火炕里跳。你即如此,我懒得再管你。”
说着,柳清妍怒气冲冲地离去。
柔儿便想去追她,被小道士拉住。小道士说道:“让她静一静也好。不然,她若一直横在当中,你我夫妻必不得安宁。”
吴姐姐在一旁说道:“感情的事,外人的确不宜过多插手。还是我去劝劝妹妹吧。”
没了旁人,小道士便一把将宝贝柔儿给抱在怀中。柔儿将头依在心爱的道士哥哥的怀中,一时神情迷醉。
小道士抚摸着她的长发,赞道:“柔儿乖乖,你这次可是立了天大的功。若不是杨后对你极是疼爱,这次临安之行,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柔儿却奇道:“杨后?奴奴是想找杨后,可一直没找到杨后。奴奴真没用。”
小道士大惊,待听得柔儿说了详情后,他哈哈大笑,低头在柔儿的脸上亲了一下:“柔儿你还真是可爱。那妃子就是杨后啊。没想到我的柔儿,竟认了当今皇后为娘亲。”
难怪,我怎么老感觉杨后表现的跟我岳母娘似的。却原来,这一国之母竟真成了我岳母娘。
柔儿一愣,摇头,认真地说道:“道士哥哥,不是的。奴奴记得分明,宫中称皇后为‘圣人’,称妃嫔为‘娘子’。宫中规矩森严,宫女们是万不敢搞错的。”
小道士想了想,笑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来是杨后好不容易出了趟宫,就想跟寻常人家一样,好好地在外散散心,所以杨后才令宫女太监们称她为‘娘子’。这声娘子,可不是宫廷里的称呼,就是寻常人家里的称呼。”
柔儿这才明白过来,她吐了吐小舌头,小心肝怕怕地说道:“若是早知道娘亲便是当今皇后,奴奴才不敢跟她说话嘞。”
小道士点了下她的小鼻子:“这就叫因缘巧合,合该让我的宝贝柔儿立此奇功。”
“柔儿,你知道自己立了多大的功?来来,且听道士哥哥好生为你道来。”
小道士这段时间的经历,也很精彩,柔儿听得入了迷。
讲完后,小道士便问:“宝贝柔儿,你娘亲有没告诉你,当时奏了一本,害得你家差点万劫不复的人是谁?”
柔儿想了想,说:“我娘亲心里定是明白,可她没告诉奴奴。只说出了宫后,自会有人相告。”
小道士心中好奇:“那捅了致命一刀的人是谁?又是谁会前来相告?”
362 只一人之下的敌人
数日后,有客来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时小道士刚从通玄观中返回,见太清院门口有一顶官轿,并数个男仆,一时只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我去,自己在临安可不认得几人,竟有人前来拜访?竟还敢来这鬼宅?
进门后,小道士看正堂中端坐着一中年男子。但见他生得极是高大,相貌颇是威武,而威武中却又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竟是一个极难得的伟丈夫。
一见小道士,那人笑道“某,杨次山”,说着捻须微笑,只等小道士“纳头便拜”。
小道士却不知所以,只是一拱手:“杨大人光临寒舍,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杨次山愕然,然后失笑:“小神仙就是小神仙,果真对凡尘中的荣华富贵不屑一顾。如此高风亮节,某佩服!”
然后他提醒道:“某是杨后的兄长,忝居当朝大尉。你妻柔静县主是杨后的义女,你我自是一家人,你可称某一声‘舅丈人’。”
小道士恍然大悟,郑重上前行礼,叫了声“舅丈人”。
杨大尉受了一礼,笑道:“没想到,某的甥女婿,竟是临安城中无人不知的小神仙,这真是我杨家的大幸啊!”
小道士羞涩了:“在自家人面前,姊妹婿不敢诳言,晚辈道行是有几分,但却绝不敢自称神仙。”
杨大尉摇头:“敢将这临安城中大名鼎鼎的鬼宅当成了安乐窝,甥女婿自然是神仙中人。”
小道士回道:“明知是鬼宅,还敢进来,舅丈人果非常人。”
杨大尉笑道:“实不相瞒,再晚一会,甥女婿若还不回来,某就要打道回府,等明日再来。”
这话一说,两人相视大笑。
小道士心中暗赞:这天上掉下来的舅丈人不止相貌魁梧,更是胆色过人,还直率可爱。
前两日听小四哥说,杨后出身低微,甚至不知自己姓氏,只说是会稽人,被宫里人称之为“则剧孩儿”。后进封婕妤后,看宫中武德郎杨次山英伟过人,能文能武,就认其为兄,于是自称姓杨,取名桂枝。
现在看来,杨后的眼光果真了得!
分宾主坐下后,小道士煮了香茶,敬上。
品了一杯茶,杨大尉说道:“杨后夸你,说丰神玉姿,真神仙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再听闻某那甥女,号称‘皇族第一美人’,连杨后初见时,也只以为是天上仙女下凡。如此说来,甥女婿和某甥女可真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小道士答道:“舅丈人谬赞了。”
然后他取出鬼珠,凝神唤了下,柔儿便飘了出来。
小道士说:“柔儿,这是杨后的哥哥,你当敬茶。”
柔儿便屈身一礼,叫了声“舅爷”。
杨大尉自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不过他却能看到,一杯茶从桌上凭空飘起,稳当当地端到面前。茶杯三点,以示敬意。
杨大尉手便有些发颤,却还是接过茶,一口喝下,哈哈笑道:“能得‘皇族第一美人’敬茶,某之大幸。”
柔儿见他竟不怕,心中欢喜,便坐在了小道士的怀中,听小道士和杨大尉说话。
就听杨大尉说道:“官家已发了御笔,赦了甥女婿‘误闯庆国公墓’的大罪。杨后还特地吩咐,要某关注下此事。某前日去了有司,监督了一下。最迟不过两三日,各州县的海捕文书便会陆续撤下,以后甥女婿再无此后顾之忧。”
小道士大喜:“姊妹婿正头疼,这事该如何处理?却没成想,舅丈人帮了大忙。
说着他起身,再一礼,以表谢意。
说完了这事,杨大尉压低声音问:“这宅子是临安府最有名的鬼宅,其中真有鬼吗?”
小道士答道:“自然有鬼,且这鬼的确大是诡异。”
“那这鬼,被甥女婿灭了没?”
“那倒不曾。这鬼其实是一个心地和善的妙龄女子,姿容绝色,还弹得一手好琴。我和柔儿都认了她为姐,便一同住在这太清院中。”
“哦,”杨大尉于是笑道:“想不到当道士竟还有这等好处,能得美艳女鬼相伴。”
小道士一愣,然后笑道:“也是!”
柔儿便不高兴了,倒了点茶在桌上,用手写出了两个秀丽的大字:“坏人!”
杨大尉和小道士一见大笑。
杨大尉就说道:“某平日甚喜听琴,既然甥女婿说,你那姐姐弹得一手好琴,不知某有没那耳福。”
小道士笑道:“后花园请。”
后花园,两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杨大尉知小道士不关心朝政,便捡了些朝堂里的趣事,说给小道士听。
闲聊间天已黑,小道士便唤出吴姐姐,一问之下,吴姐姐欣然应允。
于是石亭上,杨大尉捻须微闭目,看琴案上,那古琴无人自动,弹出一曲妙绝人寰的仙曲。待听到入兴时,他轻击掌叫一声“好”。旁边便有香茶一杯,凭空飞到他面前。他随手取过,再叫一声“好”。
那模样,好不陶醉!
小道士心中暗叹:明知是女鬼弹琴,还能听得如此入迷。这个舅丈人,真好胆色,真好雅趣!
一曲终了,再一曲弹毕,杨大尉回味了一下,忽说道:“不对!前后两曲虽然技艺同是高超,但曲风大是不同。这绝非一人所为,定是二人所奏。”
小道士鼓掌赞道:“舅丈人果然懂琴。不错,此地正有两位才女。”
杨大尉便压低了声音问:“另一位也是姿容绝色,也弹得一手好琴?”
小道士一愣,点了点头:“嗯,也是。”
杨大尉一拍他的肩:“请问,你究竟有几个美女鬼?”
这个?小道士羞涩了:“就两个,全在这,还都是姐姐。”
杨大尉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某信你才见了鬼。这事,某要不要跟杨后说说?”
小道士大急:“真是姐姐。不然,柔儿岂会饶我?”
杨大尉大笑:“开你玩笑的。某岂会这么做?”
然后再拍了下小道士的肩,压低了声音说:“可是甥女婿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男人嘛,有时得‘宁杀错,莫放过’。”
小道士,……
这么一番笑闹后,两人大是亲近。
杨大尉就说:“有一事事关重大,某本想过段时间再谈。但今见与你极是投缘,便现在说了。”
他四下扫了眼,问:“她们走了没?”
小道士见他神情郑重,于是也正色说道:“柔儿她们都去前厅了,舅丈人但说无妨。”
“好!你可知,上次奏了一本,要置李国公一脉于死地的人是谁?”
“不知,是谁?”
“是台谏官施康年。”
“这是何人?与李国公府有何仇怨?”
“不,此人与李国公从无瓜葛。他之所以下此狠手,是因为得人授意。”
“是何人指使?”
杨大尉一字一顿说道:“当朝少傅,豫国公韩侂胄!”
“朝野皆知,施康年是韩侂胄的党羽。而当初御前奏对时,故意激起官家的怒火,建议杀一儆百的人,也正是,韩侂胄。此事,必是他主持无疑!”
“并且,庆国公遗骸被辱之事,虽由地方官府上报,但真正的幕后推手,却是他!”
“是他,立下高额悬赏,并严令川蜀一地,务必严查此案,缉拿你二人!”
“是他,令朝廷控鹤司,昼夜西去,擒杀你二人!”
“是他,擅调边军,沿路设伏,围杀你二人!”
“是他,调动成都府路数千官兵,兵围青城,欲逼死你二人!”
“所有一切,一切风云,都由他始。要你等死的人,正是,此人!”
当朝少傅,豫国公韩侂胄!
任小道士再是淡定,听到这名字,也依旧不由地失声惊呼:“不可能!”
韩侂胄!
哪怕小道士再不关心时事,来临安两月余,自然也知道此人。
这是一个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论对朝政的影响,此人,还远在当今圣天子之上!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高高踞在云端,覆手间风起、念动间云动的人,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一个,从九阴山上下来的小道士,如此感兴趣?
任小道士道心再是坚固,这会儿也心神失守,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他堂堂豫国公,竟对我这么一个小道士,这般感兴趣?”
杨大尉说道:“是啊,某也极是不解。没进临安前,你远没有如今的声望,对时局根本产生没了丝毫影响。为何他堂堂豫国公,竟对你这么一个小道士,这般感兴趣?几是在竭尽全力,要置你于死地!”
杨大尉目光如炬:“甥女婿,这世上,若没有大仇大恨,谁会出此大力?此中原由,你必得弄清楚。”
小道士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他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神色如常,浑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杨大尉眼中流露出了几许钦佩。
小道士起身,踱到碧玉泉边,看着那清澈的溪水,沉声说道:“有件事,我从未向官府中人说过。因为此事实在太过于重大、太过于匪夷所思、太过于骇然听闻!”
“若说我一个小道士,能因为什么而得罪了如此权臣,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达州城三牛村中,我破了四星聚月大阵。”
当下,小道士将三牛村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尤其是,李里正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龙,潜于渊时,无人知晓!龙,腾于空时,天下大惊!”
“我们虽然隐于暗处,但挥手间,就能搅动风云;动念间,就能定夺苍生生死。我们只是在静待时机,然后,龙啸九天!到时,整个天下,不止是大宋,包括金国,包括西域,都将因我们,而彻底改变!”
“我们,是一群现在默默无闻,但将来,必定改变天下,创造历史的英雄!”
“相信我,我们龙腾九宵的这一刻,即将来临。最多三年,不过区区三年。到时,这世上的苍生,都只能跪在地上,倾听我们的声音!”
当听到这番话时,杨大尉“霍地”站起,他满脸通红,浑身颤动,激动地在后花园中走来走去。
他一击掌,喝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一个神秘的组织觊觎神器,意图造就一个天下无敌的阳鬼,以完成他们的阴谋,结果却被你无意中所破,自然要一心置你于死地。”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他站定,眼望东方某处,阴冷冷地说道:“韩侂胄,你竟敢觊觎神器,真真是,该死!”
363 大宋的后宫甄嬛传
杨大尉这话一说,小道士立时感到,临安城上空,有风云在积聚、在酝酿、在涌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积聚到极致、酝酿到极致、涌动到极致,这风云,便会一朝爆发,然后席卷天下,让天地,为之变色!
而现在,自己正处在这场风暴的,风眼之中!
小道士心中叫苦:我去啊!道爷我是道士,是一心向道的道士啊!我入这红尘,不过是为了磨砾道心。顶多,顶多也就想过,再收获两三个红颜知己。可道爷我真真没想过,要去改变天下大势,要去沾惹无上权柄!
若是鬼邪祸害天下苍生,自己遇到了,少不到要拼拼命。可这天下大势,与道爷我有何干?道爷我自幼习的是捉鬼之术,可不是纵横之术。要道爷我深入官场,与那些修成精的朝廷大员斗,这摆明了就是,将小绵羊送入虎口啊!
并且,这直接对决的还是妖精中的妖王,豫国公韩侂胄!
死了、死了、这下真死了!
小道士苦着脸说道:“舅丈人,我想这其中定有误会。不然,”
不然什么?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不然我进了这临安城,哪能像现在这般太平。”
“这话倒是,”杨大尉沉吟道:“便是某要查你底细,不过数日间,就能查个大概。韩侂胄坐镇朝堂,几掌控了整个临安,他真一心要你死,你绝对活不到现在。”
“对啊,对啊!”小道士喜道:“这定然说不通。”
杨大尉苦思了一会,拍掌叫道:“某明白了!”
“真要置你于死地的,的确不是韩侂胄,但定是韩侂胄的同党,且是极为重要、地位应不在他之下的同党!”
“是那人要你的命,然后通过韩侂胄,借助朝廷的力量,布下那重重杀招。而这些时日不知何故,那人应不在京城,所以韩侂胄虽对你敌视,却终究没那心思,不顾一切将你从世间抹去。毕竟擅调边军一事已落人口舌,而征调数千官兵兵围青城,最后却不战自溃一事,更是让朝中非议甚多。”
“再且,你初进临安,便混迹于市井之中。临安百万人口,一时之间谁能找得到你?待你现身时,已是小神仙,声望之隆,如火如荼。官场中,声望便是层极好的保护。无它,一旦动手,影响太大,后果实不可预料。等到后面,你住进通玄观,得张天师的庇佑,再被杨后召见,最后竟还入了圣人的法眼,被特赐红玉牙牌,可出入内廷,能直接面圣。”
“这样一来,呵呵,甥女婿,只要这天下还是赵家的天下,就没有哪个官员,敢轻意对你不利,包括他韩侂胄!除非,你已直接威胁到他的生死,逼得他不得不拼死一博。否则,他绝不敢轻举妄动。”
听得这番分析,小道士不得不承认,是极有道理。
也是,从李里正和二老爷那可以推断出,这神秘组织的头领必极精于风水,也必极精于养鬼,他韩侂胄可不会这些。所以,韩侂胄或者是神秘组织中的重要一员,或者与神秘组织关系极深,但不管怎样都不会是那个,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头领。
精于风水、精于养鬼、掌控官场和江湖上的偌大力量,且这些时日不在京城,一个先前就有过,却被小道士死死压下的念头猛地跳了出来,这时却再也压制不住,一个人名,无比清楚、无比鲜明地,在小道士的脑海中闪烁:
空玄子。朱雀儿的爹爹,空玄子!
立时,一股无形的寒意从小道士的心底冒出,让他瞬间遍体生寒、寒意彻骨。
真要那样,以后他和朱雀儿,如何相处?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小道士细细一想,终于找到了两个足够的理由,可以说明,空玄子并不是神秘组织的头领。
其一,朱雀儿一路护送自己来临安,其中迭遭凶险。尤其是江南,若不是那支烟花发挥了奇效,朱雀儿也必死无疑,绝无幸理。还有清翠湖的那次刺杀,对方分明连朱雀儿也不放过。试问,空玄子爱女成痴、爱女成狂,他怎么可能舍得,置自己的女儿于死地?
其二,当日分别时,自己可是孤身一人,那时空玄子要杀自己,实在是件再简单、再容易不过的事。若他真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那般绝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想到这,小道士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空玄子不是神秘组织的头领,他只是凑巧对上了号而已。
可这份凑巧,却在小道士心中留下了一份,见之不分明、挥之却不去的阴霾!
看小道士若有所思,杨大尉便问:“甥女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小道士自然不会说出心中所想,他答道:“我在想,那神秘组织手下有一群极厉害的江湖高手,若是他们刺杀我,我怕是无法抵挡。”
杨大尉笑道:“这个无妨。那些江湖高手再怎么胡来,也不敢在临安城里放肆,这是规矩。”
“需知绝大多数朝廷大臣,几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任那些人胡来,岂不是随时会丢掉小命,这样谁能忍?所以临安城中,自有一群隶属于朝廷的武林高手,比如明面上的控鹤司,来维持行在的秩序。并且,一旦有重要人物被江湖人士刺杀,朝廷上下必会同心协力、全力以赴,将凶手缉拿归案,还要斩草除根,务求杀一儆百。”
“这个规矩,他韩侂胄也不敢破。若是他敢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别人自然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他一样防不住。所以至少在临安城中,甥女婿,你无需为此担心。”
见小道士依旧面有忧色,杨大尉摇头笑道:“你即如此放心不下,也罢,某便跟有司打个招呼,请他们派人来暗中保护你。你现在有御赐的红玉牙牌,倒也当得起这个身份。”
小道士大喜,立即起身一礼,表示感谢。
这段时日以来,他每天一起床便前去通玄观,沿路还净挑热闹的地方走,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通玄观里有张天师坐镇,再有十余名道家武功高手,安全自然无恙。而到了晚间,呵呵,他张天一怕了谁?
现在再得了杨大尉的承诺,小道士自感可以高枕无忧了。
杨大尉起身,冷声说道:“龙,潜于渊时,无人知晓!龙,腾于空时,天下大惊!”
“韩侂胄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自喻为龙。可惜这天地间,真龙只有一条,真凤只有一只。他韩侂胄任是权柄一时无二,也不过是一条蛇。需知,蛇有七寸,乘他不备,一击可杀之!”
小道士苦笑:“看来舅丈人和韩少傅之间,大不对付。”
“不错,”杨大尉正色说道:“甥女婿,某知你不恋红尘,但只要你有这肉身在,便脱不得红尘的羁绊。”
“某与韩侂胄倒没深仇,可是,韩侂胄却与杨后有大恨。”
“啊,此话怎讲?”小道士大惊。
“当年先皇后韩氏,为韩侂胄的族人,与韩侂胄相互援应,一为里,一为外。正是得恭淑皇后韩氏之助,韩侂胄才得以搬倒宗室宰相赵汝愚,就此独掌朝纲。”
“后恭淑皇后因病殡天,中宫空悬,后宫无主。当时吾妹是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她晋升为后,实是顺理成章。但韩侂胄素知吾妹涉书史、知古今、性警敏、任权术,而圣天子宠爱的另一女子曹美人,性情刚好相反,柔顺温和,少有主见,正易于控制。于是为一己之私,韩侂胄竟干涉立后之事,诋毁吾妹,力劝宋宁宗立曹美人为后。万幸圣天子当时虽然心动,却没立即采纳。”
“这番‘册曹置杨’的谋划,被某的门客王梦龙探知后,告知了某。某不敢怠慢,即刻进宫。吾妹深恨,却也大恐。需知韩侂胄乃是外戚,更有‘定鼎之功’,圣天子对其极是宠信。他又权倾朝野,若是一力坚持册曹置杨,吾妹必危!宫廷斗争何其残酷,这一败后,吾妹能落得什么好?”
“好在吾妹机警,既然朝堂上没有外援,就只在圣天子身上下功夫。这样熬了一年多,待时机终于成熟后,吾妹就对曹美人说,中宫之位不外是你我二人,无奈官家迟迟没有决议。这样,你我姐妹不妨各自设席,请官家赴宴,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曹美人便答应了。”
“吾妹表示愿让曹美人先设席,自己在后。曹美人于是大喜。圣天子先到曹美人处饮酒,待到酒酣时,曹美人正想跪求后位,吾妹便赶了过来,借故将圣天子接回自己的住处。那时圣天子已喝得半醉,见吾妹娇媚,便要,嗯,那个。吾妹早有准备,拿出纸笔,请圣天子册立自己为皇后。圣天子酒醉加情热,便应了。”
“依惯例,册立皇后的诏书必得发给朝臣。吾妹知道韩侂胄定会驳还,便请圣天子再写了道一模一样的诏书,派心腹连夜送出宫外,交给某。”
“第二日一早,百官入朝,某匆匆上殿,从袖中取出立后诏书,当众宣布,圣天子册封杨氏为皇后。当时韩侂胄大怒,说册立一事,未经朝臣,不合规矩。某当庭直言,立后一事,是天子家事。今诏书已经下,能不奉诏?韩侂胄这才愤愤退下。”
“如此立时年多,历尽艰辛,吾妹才得以夺得这正宫之位,从此,母仪天下!”
364 退不得避不开逃不了
这番话杨大尉虽说得平淡,但小道士分明能感知到,其中的处处凶险、步步杀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杨大尉继续说道:“畏惧韩侂胄势大,自封后以后,杨后一心只侍奉圣天子,于朝政之事,从不多嘴,一味小心谨慎,唯恐被韩侂胄抓住把柄。至于某,深知自己已得罪了韩侂胄。虽得封大尉,是一时显贵,却从此深居简出,只在府中作乐。任有一身才华,也绝不敢干预国政。如此,某方得平安。”
“某和杨后这般隐忍,心中岂能不大恨!这恨,岂能不平!”
小道士叹道:“同殿为臣,大家心平气和,共为我大宋谋福祉,这样岂不大好?为何非要在这争个,你死我活?”
杨大尉摇头,叹道:“甥女婿是神仙中人,自是不知,凡世间的权力斗争最是凶险,很多时候都无关对错,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为求自保!”
“就如某今晨洗漱时,见一小虫掉入木盆中。某就去了盆底的塞子,任那水顺着管子流下。于是盆中自然形成了一个漩涡。那小虫便挣扎着,往漩涡中转去。”
“权力斗争便是如此。一入其中,就如那小虫,再不由自主。要么你就干脆使力,堵上那塞子,让漩涡彻底消失。不然,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辜,都只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韩侂胄先在立后之事上阻了杨后,又对杨后身怀戒心。杨后别无它法,必得除掉他。否则一个疏忽,就会被他所乘,从此万劫不复!”
“甥女婿,你不也一样?既然韩侂胄对你动过杀心,下过死手,你和他便已是敌对。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只能想方设法除掉他。不然,他一等到合适的机会,必定毫不迟疑,对你下手绝不留情。”
小道士呆立片刻,长叹:“我只是一个道士,我实在不想卷入朝堂的恩怨之中,我只想逍遥自在地修自己的道。”
杨大尉耐心劝道:“问题是甥女婿,你现在便是那小虫,已进了这漩涡中,还能逃得掉吗?”
“试想一下,若不是你拥有了偌大的声名,若不是圣人和杨后对你青睐有加,你现在定然已经身死。对手强大如斯,为谋自保,你只能让自己声名更隆,恩宠更重。可你声名越浓,恩宠越重,对韩侂胄的威胁自然越大,他杀你的心就会越急切。”
“你说,你还有得选择吗?”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碧玉泉,叹道:“这世间,何得清静?”
“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我,哎!”
杨大尉拍了拍他的肩:“这个漩涡太大,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就如某,何曾不想尽情享受这荣华富贵?可惜不能啊!”
“这天下的事,得其利,必受其弊。就如某的富贵,得自于杨后。那杨后的恩怨,就是某的恩怨。你何曾不是如此?因为柔静县主,杨后才费尽心思,为你除去了两个心腹之患。可也因为柔静县主,你和杨后的利益便捆在了一起。杨后若荣,你荣。杨后若损,你损。这还不用说,你和韩侂胄之间,本就有着生死大怨。”
“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小道士深深地、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摇头苦笑:“是啊,我还有什么好想的?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叹道:“舅丈人既然花了偌大的心血来说服我,必是有事要我去做。还请直言。”
杨大尉答道:“杨后说,圣天子对你印象大好,认为你是圣驾面前,少有的能说真话的人。有这份信任在,某本想,在合适的时候请你向圣天子进言。可现在看来,甥女婿完全不通权谋之术。而关键时刻,一句话怎么说,在什么时候说,怎样说,都十分关键,点滴疏忽不得。一个不好,便会弄巧成拙。所以此事,就此作罢。”
小道士苦笑:“我向来心思单纯,心有所想,口便有所出。要我说些弯弯绕绕、暗藏机锋的话,这个,还真是难为我了。哎,让舅丈人失望了。”
“不然!”杨大尉握住小道士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这一趟来,某才知,要对付韩侂胄,甥女婿才是其中的关键所在啊!”
“以韩侂胄此时的声势地位,受那神秘组织的头领所请,都要不惜巨大代价,欲置甥女婿于死地。这足以说明,那头领对韩侂胄的助益极大。不管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人对韩侂胄至关重要,这点确凿无误!”
“那人即是道士,极精风水、极擅养鬼,那他要用道术来害人,某这等普通人,还真是防不胜防。若真如甥女婿所说,那人道术冠绝天下。那哪怕某等击败了韩侂胄,说不得就会死在他手下。甚至有可能,某等既便除掉了韩侂胄,也改变不了这盘以天下为局的大棋局。”
“如此,甥女婿便是大事的关键所在。因为唯有道术,才能对付得了道术!”
我去,这事情的关键,怎地落到了我头上。我肩膀稚嫩,可担不起这份重责啊。小道士欲哭无泪,苦兮兮地说道:“舅丈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就对捉鬼之术有十分自信,别的可不敢保证。”
杨大尉笑道:“若非清楚你能坏掉他的大局,那人岂会如此费心费力地对付你,是不?”
“再说,能以一人之力,独抗临安第一佛寺数百高僧,逼得真圆法师开口认输的人,就算不是真正的小神仙,怕是离神仙之境,也相差不远!”
“道门有天一道长在,当大兴矣!这句赞言,天下间除你之外,谁敢当得?谁能当得?”
杨大尉拍着小道士的肩,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甥女婿,某很看好你哦!”
小道士的脸上却苦得似欲滴出黄连水,他长叹:“好,我尽力而为。”
杨大尉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小心安慰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好让小道士静一静。
只是离去时,杨大尉的步伐走得那叫一个轻松愉快,分明地还带着一股风骚。让小道士看了,恨得牙直痒痒的,很想一脚将这天上掉来的“舅丈人”,给踢进碧玉泉中。
坐在石亭中,小道士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哀声叹气。直觉得,自己这逍遥自在的日子,就此宣告,正式结束!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一时,他愁绪满怀,但连三女来到身边,都不曾察觉。
柔儿见了极是心疼,便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问:“道士哥哥,怎么了?”
小道士正色问道:“宝贝柔儿啊,你说道士哥哥有一天,会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身居暗室之中,凝神间便想出一条条毒计。然后和人口蜜腹剑,不动声色间暗中布局,置人于死地。”
三女一愣,然后齐齐大笑。
小道士再问道:“宝贝柔儿啊,你说道士哥哥有一天,会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虎踞朝堂,执掌天下大权,谈笑间定人生死,弹指间拨动天下大势。甚或挥军万里,收复河山,成就万世之伟业!”
三女再一愣,都不笑了。柔儿更是眼中带泪,摸着小道士的额头,哽咽着问道:“道士哥哥,你怎么了,是发烧说胡话了,还是忽然变傻了?你莫要吓奴奴。”
小道士正色问道:“你们都觉得,我张天一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三女齐齐点头。
小道士仰天长叹:“我也觉得,我定不是那样的人。”
他痛声疾呼:“苍天啊,我不过是想好好地修我的道。最多再,多多陪一下我的美人。这天下大势与我何干,这朝堂党争与我何干?为何要让我卷入这等漩涡之中!”
这话一说,三女便都明白了过来。这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尔虞我诈、惨烈残酷,柔儿和吴姐姐已有亲身经历,柳清妍饱读诗书,自也知之甚详。
于是三女脸色大变,个个神色惊惧!
柔儿就哭了:“是不是奴奴家里的事,连累到了道士哥哥?”
小道士苦笑:“无所谓连累。你家的事和我的事,本就是一件事。”
柔儿摇晃着小道士的手,哭道:“道士哥哥,奴奴好怕。我们不在京城呆了,我们回重庆去,或者回青城去,再不管这里的一切,好不好,好不好?”
小道士抚摸着柔儿的长发:“柔儿,若是能退,我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他叹道:“可是,现在已是,退不得,避不开,逃不了。只能迎难直上,再,另无选择!”
柔儿收了泪,一握小拳头,正色说道:“不管怎样,不管怎么危险,奴奴定会陪在道士哥哥身边。谁若是想害道士哥哥,必得先问奴奴答不答应。”
小道士握住了柔儿的小拳头,柔声说道:“傻瓜,道士哥哥怎么可能,让我的乖乖柔儿以身犯险?”
然后他期待地看向柳清妍,用一种很是“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清、妍,若是我遇到危险,你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也不是?”
柳清妍魂体一颤,嗔道:“别做出这副鬼样,恶心死了。”
然后她叹道:“看在柔儿妹妹的面子上,你真若死到临头,我自会拉你一把。”
吴姐姐也正色说道:“姐姐的命是弟弟救的,若弟弟有难,姐姐舍了这条命不要,也必得保弟弟平安。”
小道士感动至无以复加,好一会儿后,他才声音哽咽,道出两个字:“多谢!”
365 好不乖巧的可人儿
这声“多谢”一说,三女微微一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笑过后,柳清妍狡黠地说道:“张天一,你现在是不是极是后悔,两次将我击得差点魂飞魄散?不然,以我当时的修为,这天地间,有几人能伤你?”
小道士长叹:“是啊,若是早知道,当初那个黑不溜秋跟黑炭似的阳鬼,竟是位绝色的大美人,并且以后还会与我形影不离。那时我定会说,姐姐,小弟其实生得挺好看的,你我就别打生打死了。你直接将我抢回去作夫君,我定是不会反抗的。好不?”
这话一说,柔儿和吴姐姐大笑。柳清妍脸一红,啐道:“好不知羞。哼,那我定会你分成七块,省得你在这花了心,还油了舌。”
柔儿笑道:“其实清妍姐姐,现在你也可以将奴奴的夫君,抢回去作夫君。奴奴不会介意的。”
柳清妍不屑一顾:“也就你,将这个负心汉当成了小心肝。换了我,早就将他切成四块。”
吴姐姐抿嘴一笑:“好了,就别取笑清妍妹妹了,还是修炼去吧。奴家可是连怎么吸收阴气,都不怎么会嘞。”
柳清妍如奉纶音,立即就要身化轻烟。却不成想小道士一把抱住柔儿,就是不让她走:“乖乖柔儿,你的修炼场所可不在鬼珠中。”
啊!柔儿疑惑地眨了下眼:“那在哪?”
然后看到小道士一脸的银笑,柔儿立时明白了过来,羞涩道:“不要,奴奴才不要那样啦。”
小道士不由分说,拉着柔儿便走:“即能帮你的道士哥哥舒畅下心情,自己又能快速修炼,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不要,才不要嘞,奴奴会害羞的。”
看着嘴里说着“不要”,眼睛羞涩地看着自己,脚下却是踩着小碎步,一步不落的柔儿,柳清妍先是一愣,再是大羞,最后怒道:“哼,荒银。”
吴姐姐表示同意,也啐道:“无耻!”
数日后,得杨大尉相助,李国公一家终于从宗人府中放了出来。
事情这般的顺利,倒是出乎了小道士的意料之外,还是杨大尉为他解了疑惑:将李国公陷害下狱,其实于事无补,不过是泄一时之愤。现在气出得差不多了,自然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与圣天子正面冲突。
不仅如此,杨后还为李国公求来了圣旨。有内侍当场宣读:竖子酒后狂言,致酿成大祸,着贬为庶人。李国公一脉爵位,改由次子继承。李国公教子无方,令搬出恭王府,另赐国公府一座。重庆府先前抄没所得,令一一归还,不得有所遗漏,否则双倍处罚,且治以贪渎之罪。
待听到“一一归还,不得有遗漏,否则双倍处罚”这话时,小道士心中大是幸灾乐祸。当日重庆官府以为李国公必死无疑,当中上下其手,也不知吞没了多少。现在嘛,吃了多少,便得吐出多少。敢不吐?看到没,双倍处罚,再治以贪渎之罪。
别的还好说,被许若雪取走的三十七锭金元宝,那都是登记造册,万万赖不掉的。这下,看那些贪官怎么赔!
听完圣旨后,李国公勉强还能镇定,国公夫人和李姨娘喜得是当场抱头痛哭。
众人喜,也自有人悲。悲得是,曾经未来的国公爷,柔儿的大哥赵端。
因柔儿实在太过可爱,国公爷夫妇不免有所偏爱,不知觉中就冷落了儿子。所以柔儿的四个兄长中,倒有三个,对这唯一的妹妹很是不满。其中,尤以赵端为甚。
尤其是,当国公爷宣布将柔儿下嫁给小道士时,赵端心中的这份不满达到了极点。在他心里,柔儿可是“皇族第一美人”,那叫一个奇货可居。她的婚姻自然是一桩极重要的筹码,要为自己将来的君临天下,大大地助上一把力。所以柔儿要嫁的,至少是达州李家那样的官宦人家。一个无名无势无权无利的小道士,能为他带来什么?这是天大的浪费啊!他心中当然恨极。
在李国公的严令下,赵端虽然不敢当面对柔儿和小道士怎样。可在之后有限的几次见面中,他看小道士的眼神,那种厌恶和鄙夷,是清楚分明,绝不掩饰。惹得别人看小道士的眼里,也多了一些轻视。
小道士再心性淡然,也没有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习惯。与这大舅哥,着实谈不上亲热。现在看到他满脸苍白、双目发直地瘫倒在地,小道士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幸灾乐祸:该!谁叫你对我那般不敬。该,谁叫你酒后胡言,惹出这场大祸!
看他那模样,国公爷冷哼一声,理都不理。还是国公夫人心疼儿子,扶他起来,宽解了几句。
小道士上前说道:“泰山大人,小婿在城西买了座宅子,还住得些人。一些至亲请先到小婿那住下,府中别的人,就只能先去客栈。”
赵端此时心中的愤恨无处发泄,一听这话便冷声说道:“便是至亲之人也有二三十人,你那住得下吗?难不成都睡地上。”
国公爷瞪他一眼,喝道“闭嘴”,然后笑道:“京城不比别处,物价极贵。要不就我们一家数口去贤婿那打扰下吧。”
小道士笑笑:“无妨,都去吧,总比住客栈强。”
租了马车,到了太清院。一下车,国公夫人便笑道:“想不到短短时日,贤婿就在京城置办了这么大的一份产业。京城之地能有这么大的一片宅子,端是了得。”
赵端在一旁小声说道:“是大,但更旧、更破。”
进去后,李国公说道:“外面看着有几分破旧,里面却是装修一新。别人重修宅子,都是先修外面,再修里面。贤婿却是恰恰相反。”
小道士不好意思地说道:“里面是让自己住的,外面却是让别人看的。小婿还是想,先让自己住着舒服。”
“自买下这宅子后,便一直在修葺中。正房七间、厢房十三间都已完好,家具也都齐全,住人绝无问题,就是日常用具得重新买。”
国公夫人推开几间看了看,惊道:“啧啧,看这建筑精妙、布置华丽,可一点都不比恭王府差嘞。”
进了后花园,国公夫人和李姨娘齐齐一声惊呼,捂住了嘴。
李姨娘痴痴地说道:“好美哦!这花园,竟比恭王府的美了太多!”
那是!小道士得意洋洋。这花园,可是柳才女和吴才女两大才女的倾心之作。为了这番布置,自己可是足足花去了八锭金元宝,都快赶得上买这宅子的费用了。
国公夫人边走边赞,走到石亭那时,叹道:“现在花木不曾长成,便有这番美景。待到来年春暖花开,这儿必是如同仙境。哎,好想在这住到来年开春。”
小道士笑道:“岳母娘愿住下,小婿求之不得。”
国公夫人瞟了李国公一眼:“不敢啊!若是真在此长住,某人的心,怕是不知道会飞到哪去了。”
李国公嘴角抽了一下,只装作没听到。
纷纷扰扰,直忙到天黑,在小四哥夫妇的帮忙下,小道士才安顿好了李国公这一大家子人。
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小道士苦笑:“小时候一直渴望,有一大家子的人住在一起,每天热热闹闹的不知有多开心。可现在真跟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了,才发现,实在是寻不到片刻清静。看来,自己还是习惯一人独处啊。哦,不对,应该是,我一个男人,和两三美人相处。”
夜深了。
李国公看了看夫人,再看了看李姨娘,“嗯”了一声:“不早了,睡吧。”
说着,他左拥夫人,右抱美人,就想来个,大被同眠。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挣脱开:“现在床可够了,你那齐人之福的梦,也该醒了。”
“夫人!”李国公哀求道。见国公夫人不为所动,他长叹:“哎,性福苦短啊!”
李姨娘抿嘴一笑:“姐姐,今天该我伺候老爷。”
国公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我去那屋睡。”
李国公将夫人送出门,待回转身时,脸上已是一脸的银笑。
“美人,某来也!”他叫道。
然后,“咦,我的美人嘞?”
“请稍等,老爷。”床幔后,传出了李姨娘娇滴滴的声音。
李国公便性致勃勃地等着。
不一会儿李姨娘出来了。李国公一看,眼便直了。
但见,李姨娘那凹凸有致的身子,只用一条长长的薄纱裹着。薄纱下嘛,自然什么都没有。
于是,这本就娇媚的美人,更是诱惑十足。
李国公咽了口口水,一把扑了过去。
李姨娘娇笑着闪开,嗔道:“老爷,不急,让妾身自己来。”
便见她小嘴咬着红唇,娇媚地一笑,手拉住了薄纱的两端。然后叫道“飞”,便见薄纱轻轻地往后荡起。
李国公眼一直。
然后,那薄纱再轻轻地飘回,又盖在了李姨娘身上。
李国公嘴大张。
李姨娘轻“咦”了一声:“这次妾身没飞好,再来。”
然后她大叫道“飞”,便见薄纱猛地往后荡起。然后,在轻轻地飘回,又盖在了李姨娘身上。那情形,便似空中有双无形的手。
李国公目瞪口呆!
366 天下第一作死高人
李姨娘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好生奇怪哦,难道是风吹的?”
李国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勉强一笑:“那个,嗯,某想到有些事要与夫人相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你早些歇息,某过两天再来。”
说完,李国公狼狈而逃。
“啊,老爷,老爷。”李姨娘急急叫唤,却哪叫得动。
她狠狠一跺脚,嗔道:“好好的一晚,就这么没了。怎么回事啊。”
双手拉住薄纱,李姨娘大叫道“飞”,便见薄纱往后荡起,然后缓缓落地,现出了一具,成熟诱人的**。
“奇怪,怎么又可以了。”李姨娘大惑不解,然后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见鬼了?”
“好可怕啊!”李姨娘尖叫着,一头扎进了被窝中。
站在院中,李国公叹了口气,问:“柔儿,是你吗?”
话音刚落,他便见飘到自己眼前的一片树叶,忽地在空中停住,然后树叶转动间,写了一个大大的“坏”字。
李国公苦笑:“好,好,爹爹是坏人,爹爹是坏蛋,爹爹不去你姨娘房里,这就去你亲娘房里。”
那树叶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飘落。
李国公站在原地,估摸着柔儿离去后,他苦笑道:“连自己爹爹的夫妻之事都横加干涉,柔儿,你不乖了哦!”
推门进去,国公夫人正准备入睡,一见大奇:“哟,夫君怎么舍得回来了?”
李国公腆着脸:“这不是想夫人了吗?”
国公夫人嗔道:“哦,没了为妻碍她的眼,那狐媚子哪能不使出魅惑手段,将夫君给迷得神魂颠倒?这回倒奇了怪了,竟让夫君给跑到我房里了?”
国公爷心中苦笑:“谁叫你生了个好女儿。”
嘴上他说道:“出了宗人府的第一晚,为夫当然得好好陪陪夫人。”
国公夫人听了,抿嘴一笑。
这一笑,自然便有许多风情。国公爷见了心中大动,急急地上了床,就往夫人身上搂去。
却不料,国公夫人手一挡:“等等。”
然后她笑道:“我的乖乖柔儿来了哦。”
李国公左右四顾,奇道:“你能看得见柔儿,某怎么看不见?”
国公夫人说道:“感觉!母女连心,你懂什么?”
说着她张开双手,然后虚空一抱,笑道:“啧啧,我的女儿这个样子可轻嘞。跟羽毛似的,这样正正好,不然娘亲可抱不动了。”
啊!李国公大惊:“不会吧!”
这话一说,他就觉得,有什么软软的、绵绵的东西在他鼻子里勾了一下。不由自主,国公爷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国公夫人娇笑:“柔儿,你都是为*的人了,怎地还这么调皮?好了,不要逗你爹爹了。”
“好了,宝贝,今个晚上,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睡。算一算,有十来年未曾跟宝贝一起睡了,我这当娘的啊,可怀念嘞。”
李国公心中哀叹连连:“可我有男人的需求啊,我真的很想很想要!”
国公夫人自然听不到他的心声,自顾自地说起了柔儿小时的趣事。不时地,还要国公爷说上几句。于是不知不觉中,李国公心中的欲念尽去,只剩下了满满的温馨。
“一家三口这样安安静静地说说话,其实也很好哦!”李国公叹道。
早上起床后。
“这么多人,我该怎么准备大家的早点?”小道士茫然地站在院中。
正头疼时,小四哥和王二妹来了,还带了几个妇人、小媳妇。
小道士一见大喜:“这真真是雪中送炭啊!没有二位相帮,这一回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二妹抿嘴一笑:“贵人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事便交给我好了。这些天里,我便是贵人府上的管家。”
小道士自然连声叫好。
王二妹不慌不忙,指挥若定,领着带来的几个女人,忙活开了小半个时辰后,香喷喷的肉包子便宣告出炉。
用过早点,小道士将岳父母请入正堂用茶。
好几次,李国公欲言又止。小道士正疑惑时,李姨娘终忍不住,开口说道:“姑爷,府中突遭大难,大家身上分文都无。不知可否向姑爷借支点银钱?”
小道士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立即去取了三锭金元宝。奉上后,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宅子花费实在不菲,一时囊中羞涩,只剩这么点了,泰山大人先救救急。”
国公夫人取了两锭,笑道:“这些够用了,贤婿身上总得留点。”
旁边赵端阴阳怪气地说道:“只剩这么点了?别的不说,单从我家取的金元宝,就有三十七锭。怪不得,妹夫能在京城中,买上这么大的宅子。妹夫这般活法,可真是潇洒啊!”
小道士怒了,正待反唇相讥。李国公先骂道:“竖子,胡言乱语的还不够吗?”
他和颜悦色地对小道士说道:“那些金元宝,贤婿便是不取,自也会落到官府手中。更不用说,我堂堂国公爷嫁女,嫁妆也远不止那数。竖子胡言,贤婿切勿住心里去。”
小道士摇头说道:“无妨。小婿对银钱之事,向来不在意。所以家中银两不多,小婿真还没注意到。小婿明日便去找朋友借点,多的不说,十几、二十锭金元宝还是能借到的。”
赵端这数月来,从高高的云端一直跌到地狱。到得昨日,连最后的一丝念想也没了。愤恨之余,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再没了丝毫顾忌。
他冷笑道:“一借便是十几、二十锭金元宝,你那朋友,家里有座金山?哼,妹夫,大哥我提醒你,别为了一时的面子去借印子钱,那样害死了你自己不打紧,可别拖上我妹妹。”
李国公怒极,起身,挥拳就要打他。
正这时,门口一声大笑:“某家里虽没有座金山,但二十锭金元宝,还是不在话下。”
大笑声中,进来一人,正是杨大尉。
小道士急急起身,叫了声“舅丈人”,然后介绍道:“泰山大人,这位便是杨后的哥哥,当朝大尉杨大人。柔儿已拜杨后为义母,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
李国公急忙见礼。
一阵寒暄后,杨大尉一拍掌,侍立在侧的管事端上一木盒。杨大尉递过来,小道士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正摆着二十锭金元宝。二十锭黄灿灿、成色极好、足重十两的金元宝!
杨大尉笑道:“知道李国公暂住在府上后,某就知,甥女婿定等着钱用。某虽不腰缠万贯,但二百两金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这钱,可是送甥女婿的,定不是借。甥女婿若是不收,而非得向张天师去借,那就未免太不给某面子了。”
小道士也不客气,淡淡一笑,随手将二十锭金元宝递给国公夫人,笑道:“岳母娘,钱有了。若是不够,还请尽管直言。”
国公夫人抿嘴一笑:“够了,自然够了。”
看到这二十锭金元宝,再想起刚刚自己所说的话,赵端羞愧的无地自容。羞怒之下,他脑子就是一蒙。他跳了起来,指着小道士骂道:“得意什么?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姿色好,才得了当今……”
他话还没说完,小道士眼急手快,手中一杯茶劈头盖脸地砸去,将他后面的话,生生地砸了回去。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姿色好,才得了当今”,这“当今”之后,不问可知,说得是“当今皇后的宠爱“!
之前,他酒后胡言,激怒了当今圣上。而现在他滴酒未沾,却是当着国舅爷的面,竟欲对当今皇后口出秽言!这天下间,还能找到比这更作死的行为吗?
事起突然,小道士这一杯水泼出后,众人才明白过来。明白过来后,个个大惊、大恐。
国公夫人“啊”地尖叫,瘫倒在大师椅上,浑身簌簌发抖。杨大尉一怔之下,猛地站起,脸瞬间通红,拳头捏得咯吱咯吱直响。李国公身子僵了一下,跳了起来,双手就去搬自己坐下的大师椅。
堂堂的国公爷,这时竟气得哭了,边哭边骂道:“打死你,某必得生生打杀你。否则我全府上下,必死在你手中!我李国公一脉,定会断送在你手上。你该死,该死!”
一杯水砸过来,赵端非但未醒,反倒更怒。他指着小道士骂道:“你敢打我,你知我是谁……”
是谁后面的话还没说,一张符篆,神乎其神地贴在了他额头上。
神奇的事立时发生!
清楚可见,赵端那张发紫的脸,迅速地褪色,变得惨白。那双通红的眼,迅速地血丝尽去,回复黑白。
他整个人瘫倒在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天,这不是我说的,这绝不是我说的。”
李国公高高举起的大师椅,停在了空中。小道士起身,抓住国公爷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泰山大人莫怪。这两月来,大舅哥心中又悔又怕又恨,精神本就有些不对。待昨日得知自己被贬为庶人后,他一时无法接受,因此魔怔了,才会如此失态。”
这话一说,国公夫人大哭:“我说好好的,我儿怎会如此?却原来是中了妖邪,被鬼附了体。”
小道士郑重一礼:“舅丈人,这小子是魔怔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念在他未曾说出不该说的话,此事可否到此为止?”
杨大尉沉默一下,点头说道:“好说,好说,看在甥女婿的面子上,此事某只当没发生过。”
然后他赞道:“甥女婿,真好快的反应,真好神奇的符篆!一符即出,万邪辟易,生生地消弥了一场弥天大祸。”
“这等神仙手段,某今日见识了!”
367 文武财神开运符
小道士笑道:“不过是一张宁神符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次一别,我便为舅丈人准备了一些灵符。这次来,还请舅丈人一并带回去。”
杨大尉大喜:“小神仙的神符啊,京城中谁个不想?可便是出再多的钱,也没地方买啊。这下可好,这下大好。”
他一时眉开眼笑:“甥女婿,要不请你现在就拿来,某可等不急了。”
小道士一笑,便取了墨玉宝盒来,给了杨大尉各色灵符十张,用一个符袋,小心地装好。杨大尉口中说道“多了,多了”,手却抓住符袋不放。
一一介绍了各符篆的用途、用法后,杨大尉讪笑道:“甥女婿,你那有没有,能让人升官发财、多子多女的神符?”
小道士解释道:“符篆之说,因为神秘,因为确有神效,渐渐被传得越来越玄乎。到得今日,似乎任何事,都能用一张符来解决。”
“其实不然,符篆说到底,不过是利用天地间的阳气。用来驱鬼除邪,自然灵验的很。至于说能佑人百病不生、能让人得子得孙,这些却实在过于迷信,当不得真。符篆若真能无所不能,那能画真符的道士岂不个个成了神仙?”
杨大尉点头称是:“甥女婿说得对,是某贪心了。”
想了想,小道士再从墨玉宝盒中取出一符,用双手递过:“这是文武财神开运符。此符是张天师亲笔所画,是真正的灵符。”
“用符篆转人气运,这事便是张天师也不好说。但转运符若能画成灵符,则必定有用,这点确凿无疑。只可惜张天师他画符一生,能转运的灵符,得来的也是寥寥。至于我,现在还真画不出。”
“这种灵符,张天师手上不过三张,我倒得了两张。一张五路财神符,上次给了宗人府的赵经历,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悔。现在这就是最后的一张,文武财神开运符。”
“这符我本想给泰山大人,可今日即承了舅丈人的人情,想来转给舅丈人,泰山大人也不会介意。”
李国公喉咙里咕隆了几下,讪笑道:“自然,自然!”
杨大尉一把抢过,小心地收好,大笑道:“今日某带二十锭金元宝来,没想到,最后倒得了个大赚特赚。某重宝在手,心中痒得很,就不多呆了。恕罪恕罪!”
说着,杨大尉一拱手,转身便走,还不忘连声催促那管事“快,快”,那模样,就好像生怕小道士会反悔,将他已到手的神符,给收了回去。
看杨大尉匆匆离去,李国公一脸热切:“贤婿啊,那转运佑福的灵符,真没了?”
小道士一摊手:“真没了。只有驱鬼辟牙镇宅等小婿自己能画的灵符。”
李姨娘妩媚一笑:“姑爷啊,张天师那不是还有一张吗?要不,姑爷去求个脸面?”
小道士苦笑:“这就过了,张天师定会不喜。需知前次的那两张,还是我打赌赢来的,可不是天师他老人家痛快给的。”
李国公瞪了眼李姨娘:“怎能强人所难。”
可那文武财神开运符,本来是给他的啊!李国公心疼之下,看都不看赵端,恨声说道:“都怪家中有竖子坏事!”
国公夫人见势不妙,急忙笑道:“十一张灵符,得了金元宝足足二十锭,杨大尉还一副赚大了的神情。看来我家柔儿跟着贤婿,钱财方面,那是再不用操心了。”
李姨娘一算:“是哦,一天画几十张符,一年算下来,我的个天哦!”
小道士苦笑:“哪有这么简单。画符容易,画真符难,至于画灵符,这个必得看机缘。”
“画符时,看着是笔走龙蛇,须臾便成。但要画真符,心中要存念,嘴里要默咒,更重要的是,要把自己辛苦修来的内力,并精气神一齐灌入符中。如此,这画的符才有灵气,才能有效,才算真符。所以画真符消耗极大。哪怕拼了命一次性画上几十张,过后必得好生修养一段时日。否则修为必退,身子必亏!”
“至于画灵符,这个真强求不得。比如小半年前张天师主持了场佑福道场,历时七天七夜,所备的三十六张符篆中,也只得了三张灵符。道场完毕后,张天师足足修养了两个月,未曾再动笔画过真符。”
这么一说,李国公几个才明白过来,想到送出去的那张文武财神开运符,又齐齐叹了口气,再齐齐瞪了赵端一眼。
看赵端惊惧之下,神思又开始恍惚,小道士便虚空画符,画了张静心符。再驱指一弹,弹入赵端眉间。
赵端立时身子一震,清醒了过来。他抱住小道士的大腿,放声大哭:“妹夫救我,求妹夫救我。”
小道士叹了口气。可怜啊!堂堂的天潢贵胄,曾经有望大宝的国公府嫡长子,此时却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着都恶心!
小道士终究心软,柔声说道:“没事了,有我在,自然保你无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辟邪符:“这符也是灵符,你贴身藏着,定然无恙。你先下去吧,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后便万事平安。”
赵端怯怯地看了李国公一眼,看父亲点了下头后,立即如蒙大赫,如丧家之犬般急急离去。
国公夫人叹道:“贤婿,我儿这是,中了邪?”
这话一说,李姨娘浑身一颤:“昨日我房中也发生了件怪事,听人说,”
说到这,她看了小道士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小道士淡淡一笑:“这宅子原来的确是鬼宅,临安城里无人敢买。小婿买下后,已将那鬼收伏,已是无恙。至于昨晚姨娘房里的怪事,小婿以为,绝非鬼物所为。而大舅哥的病,其实也与妖邪无关,只是忧思太过。所以,”
他一拱手:“还请泰山大人忘记他的所作所为,以平常心视之。还请岳母娘多多关心他一下,宽解他一下。不然再继续下去,大舅哥怕会疯癫。到时,就非符篆和药石所能救。”
国公夫人疑道:“那贤婿的符?”
小道士解释道:“人若神思不宁,就易被鬼物所趁,那样必出祸事,或疯或死。有那辟邪符在,可免此害。再者,这符也是给大舅哥一个慰藉,让他相信自己会没事。”
李国公起身,说道:“贤婿的苦心,我明白了。”
然后他正色一礼:“赵端有你这样的妹夫,实在是他之大幸啊。”
小道士还礼,笑道:“一家人,何需客气!”
此后数日,赵端终恢复正常。只是自此以后,他再没脸见小道士。每次一见,便远远避开。
休养的差不多了,李国公便请告辞。小道士挽留,李国公不愿,只说想早点回重庆,看看那帮官员的脸色。
小道士顾及国公府中还有好几十号人,住在客栈中,着实也不便。便不再强留,送出临安后,依依惜别。
待回到太清院后,看着忽然之间又一片寂静的院落,小道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自己终归还是喜欢安静啊!
近黄昏,柔儿从鬼珠中飘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远方,默默地垂泪。
小道士知她心情,拥她入怀,劝道:“待事情了结后,我自会带你回重庆。到时,你便可以日日与家人相见,承欢于父母膝下。”
柔儿摇头说道:“昨日奴奴与母亲相见,母亲对奴奴说了很多。母亲说,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再也不是自家人,而是夫家人,所以切记不要再心心念着娘家。母亲还说,夫君是个极好的夫君,是天地间少见的好男儿。母亲要奴奴好好侍奉夫君,切不能惹得夫君生气。女人家若是失去了丈夫的宠爱,会极是悲凄。”
说到这,柔儿抬头,可怜兮兮地问:“道士哥哥,奴奴以后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要奴奴,也不能不宠奴奴。不然,奴奴就可怜死了。”
小道士听的心中大疼,急急说道:“傻瓜,你可是我的可人儿,是我的心肝宝贝。便是天塌了,地崩了,你的道士哥哥也万万不会弃你,定会宠你一生、爱你一世。”
柔儿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埋首在小道士怀中,痴痴地说道:“就知道天底下,奴奴的道士哥哥最好了。”
两人正情深时,耳边忽听得一声娇嗔:“我说,这一刚出来,便见识到两位的粘乎劲。知道两位恩爱,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柔儿抬头,正看到柳清妍和吴姐姐俏立一旁,当下脸一红,急急离开了小道士的怀抱,站在了两女的中间。
看着这两大一小的三位绝色女鬼,小道士志得意满地一笑。
有一个绝色的小宠妻相伴,再得两位仙女似的姐姐相伴,小道士的日子,过得真似神仙。
他性子本就恬淡,遇事不喜欢顾虑太深、考虑太远。于是自然而然地,小道士便忽略掉了,隐藏在暗中的杀机。
可敌人却不会因此放过他,只会趁着他一时大意,而张开獠牙。
然后,行那,致命一击!
368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晨起,炼了会剑法后,小道士便想去通玄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刚准备动身,却听敲门声响,然后一人施施然地,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来人着一袭白衣,生得很有味道。
这很有味道的意思是,这人的五官其实不怎么样,至少跟小道士相比,差得太远。可这平凡的五官组合在了一起,却别有一种滋味。这种滋味与他脸上那柔如春风的微笑,和他眼里那淡如春水的温柔融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种别样的魅力。用人一见,心里只觉安心、安宁。就连他手中清楚分明提着的,能杀人的长剑,都视而不见。
小道士笑道:“今日何幸,得贵客临门。”
那人答道:“今日不幸,这贵客要来取尔性命。”
小道士摇头:“看尊驾风采,当不是杀手。观尊驾起来,杀气全无。尊驾自然不会是来杀人的。”
那人摇头:“京城盛传你是小神仙,这一见却是错了。”
“即是小神仙,当知前因后果。难道便算不出,今日,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杀满楼’,将来要你的命?”
“杀满楼训练出来的顶尖杀手,杀人时,身上从不带杀气。”
“所以,抱歉!”
抱歉二字一落,他手一动,不知怎地,手中那柄长剑便脱鞘而出。出鞘无声,剑尖悄然间,已抵在小道士的喉间。
小道士却能眉毛都不曾动下。
那人惊道:“你当真不怕?”
小道士淡淡说道:“贫道习道多年,自认道心有所小成。只要静下心来,身周的一切不敢说历历在目,但数尺之内有无杀气,尊驾到底有无杀心,这个却是敢肯定的。”
那人笑道:“果真是个大有意思的小道士,怪不得,有人要出偌大的代价,来请动杀满楼。”
小道士皱眉:“什么杀满楼?哼,天子脚下也敢杀人,真当这世上没有王法吗?”
那人叹道:“刺杀临安城里大名鼎鼎的小神仙,这单活,别的杀手组织不敢接,可杀满楼,它敢。”
“身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花满楼自是无人不敢杀。谁若是出得起价钱,便是当今天子,它也照杀无误!”
“天子脚下又怎么?杀满楼是当今天下最神秘的组织,成立五十年,从无人知道,这组织的首领是谁。它即无影无踪,便是全天下的官府都出面,又能奈它如何?”
小道士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那人叹道:“怎么不可能?比如你隔壁家杀猪的,便是一个隐匿在市井中的杀手。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便是杀满楼的成员。他只知道,从一个莫名出现在自己枕边的瓷瓶中接受任务。完成任务后,钱便会莫名地放入他柜中。这样的人,你即便抓住他,也不知他是杀满楼的人。即便你知道他是杀满楼的人,也不能顺藤摸瓜,挖出整个组织!”
“成员之间彼此绝不见面,并且必定是单线联系,这,就是杀满楼的铁规!”
“有这铁规在,你能奈他如何?”
小道士长叹,他知道,自己终究大意了!
他问:“那敢问尊驾,你即不是来杀我的,难不成是来救我的?”
那人摇头:“我即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来救你的。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一个诱饵。”
小道士点头:“原来如此!你知道杀满楼的人要杀我,便在这守株待兔。你怕我死得实在太快,让你来不及出手,所以就特地出面提醒我。”
那人抚掌笑道:“正是!”
小道士一拱手:“既然如此,你我便不是敌人。还请坐下,共饮一杯。”
那人摇头:“你好好地做你的蝉,我好好地做我的黄雀。若是你这蝉能逃得过这次刺杀,我这黄雀便和你交个朋友。”
“友情提醒一句,杀满楼的杀手杀人从来不择手段,且方式极是诡异。所以你这茶不喝也罢,省得无声中便没了小命。”
说完,此人白衣飘飘,几个腾挪间,便消失不见。
小道士长叹一声,苦笑摇头。
想了想,他解下包裹,取出长剑,拨剑出鞘。按许若雪所教的,以最适合出剑的姿势,坐下。
然后,就在院中,他直接凝神闭目,不看不闻也不听,只是静守本心,将心神尽放在身周数尺内。
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那白衣人必是个武功高手,但定不会守在他身边。而是要等杀手出手后,他才会出手。所以自己必得挡下,那致命的一击!
怎么挡?
躲到房里去,不妥,那样虽然隐蔽,却也让自己失去了闪躲的余地,更不利于白衣人的出手相助。
大叫控鹤司的人救命?不行,白衣人当面刺了一剑,也不见有人现身。这说明,控鹤司的人必不在他左右,说不定还在被窝中。
所以,他只能自救!
正凝神间,忽觉异动,小道士立马睁眼。看到的却是小四哥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大油包。
见到小道士的奇怪姿势,小四哥一怔,便想上前。小道士看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四哥似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一咬牙:“贵人,我去通知官府。”
小道士再摇头:“不用。你只当没来过。”
小四哥迟疑了会,点了点头,将大油包放下,缓缓后退。却不退远,竟在不远处摆起了,已收了许久的茶摊。
小道士心中一暖,也不取那早点。继续按剑,闭目。
时间,一点点流逝!
这一坐,便是半天。
小道士一直端坐不动,便连眉头,都似乎未曾动过一下。
甚至,明知控鹤司的人就在身边,他也不敢出声示警。他怕自己一分心,杀手的雷霆一击,便立即杀到。
午时已过。
起床至今,小道士不曾喝过一口水,不曾吃过一粒饭,可他的精神依旧稳稳地保持在最巅峰,丝毫未见半点波动。
甚至,在晌午的烈日直接曝晒下,他额头连汗水都不曾滴落一滴。
这,便是多年的炼心之功!
天已近黄昏。
小道士,依旧纹丝不动,他似乎就能这么一直坐着,坐到羽化登仙,坐到地老天荒。
有人说,这世上最有耐心的人,便是杀手。可便是最厉害的杀手,面对这样让人绝望的纹丝不动,能耐心得了多久?
并且,天近黄昏。
天近黄昏的意思就是,天,快黑了。
白日里,阳光下,纵是再厉害的道士,在匆促之间,也对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人,都束手无策。
可到了晚上,情形便完全不同。
黑夜,属于鬼魂,属于妖邪。而厉害的道士,可驱使厉鬼!
所以隐在暗中的杀手,终于出手!
他出手的这一刻,便跟这一天中的无数个片刻,绝无一丝一毫不同。
风,还是那风。院子,依旧是那院子。可忽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地,一只长箭,凌空刺来。
箭飞,无声中穿过一片落叶。将叶子瞬间绞碎,再带着一丝叶脉,直刺小道士的眉心!
好一箭!
这一箭,虽没有清翠湖那阴神射出的箭,那般惊天动地、疾逾闪电,却极是阴险诡异。
全无一丝弦声,也无一点破空之声,哪怕射到了小道士面前,也依旧是,绝无半点声息!
眼看着悄无声息中,那依旧闭着眼的小道士要死于非命。可忽然间,小道士猛睁眼。
他眼未曾睁开,他手中的剑已刺出。
剑刺出,正中,那一箭的箭身。
于是,箭偏,擦着小道士的耳边飞去,掠起了,几丝青丝。
可不止一箭。
这一箭后,瞬息间,再三箭齐至,分取小道士上中下三路。
这三箭,却极是爆烈。三声弦声便如一声,然后三箭厉啸而至。几与那悄无声息的一箭,同时刺来。
小道士的心神依旧不动如山。他看都不看,猛低头、猛扭腰、猛抬脚,然后,那上中下三路箭,在这个怪异无比的姿式下,都越过他的身子而过。有划破他的衣襟,却没伤到他分毫!
小道士依旧神色平静,依旧持剑端坐,依旧闭目凝神,似乎之前从未曾动过半分。只有他右胸飘荡着的衣襟,在无声诉说中,这不是一场梦!
院外,响起了几声怒叱。小道士知道,这必是白衣人和控鹤司的高手,在围杀那名杀手。
小道士依旧不动。这世上,可没谁规定,一场刺杀只能出动一个杀手。
可杀手似乎真只有那一个。
好一会儿后,依旧无人持剑杀来。
没人来,院外却来了一条狗。一条浑身上下毛色浅黄,一看就知道很温驯,还大着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的母狗。
小道士睁开眼,看着这条很可爱的狗。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因为从这条小狗的身上,小道士莫名地感受到了危机,很深很浓很致命的危机。
这条可爱的小狗看看小道士,歪了歪头,似乎很喜欢他,向他跑去。
小道士一直不动的身子,动了。他起身,剑尖直指小狗,自己缓缓后退。
小狗不满地叫了一声,追去,可追到一半,它忽然倒地,开始哀嚎。
小道士一怔,看见小狗那圆滚滚的肚子,慢慢地蠕动了起来,还动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小狗叫得越来越凄惨,眼中的泪滚滚直下。
这是,要生小狗崽了?小道士生了恻隐之心,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看。
正当他向前踏出一步时,小狗的肚子猛地炸开。
出来的,却不是狗崽!
竟不是狗崽!
369 巫蛊诡奇,虫潮来袭
小母狗肚子忽然炸开,一时满地血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小道士眼里,却没看到那一地的鲜血。他死死地看着,那从母狗肚子中滚来的一团漆黑。
那漆黑如球,滚到地上后,忽地散开。散成了好大一片,一大片诡异恐怖的,怪虫。
那虫,如小拇指般粗细,有八足,浑身上下遍布漆黑甲壳。脑袋似没有眼睛,却有一张好大的大嘴。
那嘴张开,竟比它的身子大上三倍有余,嘴里,竟满是两排锋利的利牙。
这嘴即便大张,其实也不会很大,最多不过两个手指头。可看着这大开的嘴,小道士却从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气。
而如果不是一只这样的怪虫,而是无数只这样的怪虫,密密麻麻地,高昂着头,张开大嘴,飞快地,向你扑来?
小道士岂止是从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气,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发麻,一时竟僵在当场。
就在这短短的一失神间,那无数密密麻麻的怪虫,已从四面八方齐齐围了上来。
小道士打了个寒颤,惊醒过来,然后发现,自己竟已被困在了当中。
竟再无路可逃。
一时,小道士汗流如雨下。不由地,他看向了手中的剑。他宁愿挥剑自刎,也不愿被这无数的怪虫,一点点地吞噬个干净,甚至可能连骨头都不剩!
可就在这时,小道士发现,那最靠近它的虫子竟然越走越迟疑,再不复方才般,八足拨动间行走如飞。
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他往腰间一抹,破邪符出,落在脚下。果然此符一出,附近的怪虫立时一阵骚动,竟慌不迭地避开。
好,有用!毫不迟疑,小道士用破邪灵符并桃木符,摆出一个破邪阵。
此阵一出,所有的怪虫拼命逃窜,一时虫挤虫,虫叠虫。不过十几个呼吸间,就逃到了门口,在那穿梭徘徊,不敢进,亦不敢退。
小道士哈哈大笑。
这时,一阵异味飘来,似香似臭。小道士急急用衣袖捂住嘴,却并没有觉得有何异样。
只看到,无数的怪虫汇成一股虫潮,向某处爬去。
小道士长松了一口气。
这股虫潮,实在让人胆寒,小道士自不敢离开破邪阵,只能眼看着虫潮离去。
他也不急,微微一笑,喃喃说道:“天,已黄昏了哦!”
再过一会,天黑了。
小道士长吁了一口气。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了!
他活动了筋骨,待身子松散了,便在院中盘膝静坐。
三更时分,外面一盏灯笼移来。提灯笼的,是白衣如雪,脸上有春风,眼中有春水的白衣人。
看到满地的血腥,白衣人大惊:“杀满楼一次任务,向来只派出一名杀手。怎地竟还有一波刺杀?”
小道士苦笑着,一指狗肚子。
白衣人举起灯笼一看,忽地闪身飘开,他声音发颤,叫道:“蛊术,竟是蛊术。”
小道士叹道:“还不是普通的蛊术,是巫蛊之术!”
白衣人摇头:“不对,定是不对,巫蛊之术便是在苗疆,懂得的也寥寥无几。其诡秘处,遇之者必死,你怎么可能还好好地在这说话。”
小道士笑道:“好在我还有几分运气。来的若是普通的毒虫,说不定我还真就死了。可若是巫蛊之术,那些蛊虫已近似于邪物。对付邪物,我却有的是办法。”
白衣人呆了呆,才明白过来:“是极!你可是名满临安的小神仙,驱鬼除邪,正是你所长。”
“天一道长,能挡得住杀满楼的两波刺杀,你,可为我友。”
将灯笼放到地上,白衣人一拱手,正色说道:“在下,白衣杜春水!”
说出“白衣杜春水”这名号时,白衣人抬着望天,一脸的傲然,似乎在等着小道士“纳头就拜”。
怎么又是这样啊!小道士心中腹诽,他草草地一拱手:“天一派道士张天一,久仰杜兄大名。”
他嘴上说着“久仰”,脸上一丝“久仰”的意思都欠缺,杜春水自然看出了他的敷衍,苦笑道:“想不到名动江湖的天一道长,竟对江湖之事全无了解。”
小道士奇道:“我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不关心江湖中事。还有,我什么时候名动江湖了?”
杜春水叹道:“因为你有一个好妻子啊!”
“血海飘香许若雪,论姿色,江湖美人中,可能不得第一。可论剑术,毫无疑问,江湖女儿中,她必是第一!”
“有绝色的姿容,再有绝世的剑术,还有显赫的身世,这种种相加,毫无疑问,许若雪便是江湖侠少,尤其是剑道高手心中,最想娶回去做妻子的侠女。无数人都曾好奇过,天下间哪位侠少,能摘得这朵江湖中最娇艳的鲜花。可谁能想得到,绝世女侠许若雪,到最后没有嫁给哪家的侠少,却是花落到了一个道士的怀中。如此一来,你想不名动江湖,也绝不可能!”
小道士苦笑:“原来如此!”
两人坐下。
杜春水说道:“我习剑十五年,曾与李慕白一战,五十回合内,不分胜负。”
“我平生自视其高,自认定力了得。曾在瀑布下练剑,任大水冲刷,端坐一个时辰不动。可跟天一道长相比,我这自以为傲的定力,就呵呵了。”
“生死当中,烈日之下,不吃不喝纹丝不动足足四个时辰,我平生轻易不服人,天一道长,今日我却得服你!”
“哎,只可惜此处无酒。不然,我当与你不醉不归!”
小道士笑道:“我是道士,修道便是修心。若心力不足,我何以得登大道?所以这个,不提也罢。”
杜春水摇头:“你却太低估了自己。依你毅力之坚、剑心之明、眼力之准、出剑之快,你便是不修道,改修剑术,这江湖年轻一辈中第一高手的名号,哪里还会轮得到什么李慕白,必会落到你头上!”
“你有如此绝世之才,怪不得堂堂血海飘香,会雌伏在你身下。正当如此,合该如此!”
说到兴起,杜春水往石桌上一拍,大喝一声“干”,然后端起一碗“酒”,“咕噜噜”一口干下。
小道士一笑,也端起一碗“酒”,敬了一下,也“咕噜噜”一口干下。
杜春水哈哈大笑:“手中无酒,心中有酒,这一碗,干得好生痛快!”
小道士笑道:“是极!”
放下“碗”后,小道士问:“那杀满楼既然如此神秘,杜兄又是从何得知,他们会来刺杀我?”
听到这话,杜春水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这事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我有一知己,使得一手快剑,与我意气极是相投。曾有段时日,我与他每日里饮酒比剑,过得不亦乐哉。那关系好的,别说性命,只要对方一句话,便连妻子,也能拱手相送。”
“可有一日,我这好友竟死了,死在了杀手手下,被一箭穿喉!”
“我闻讯赶到后,大哭了三天,当场立誓,终我一生,必手刃这杀手,为他报仇!”
“此后三年,我无日无夜不在追查此事。在花了无数的心血后,我终于查出,此事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杀满楼所为!”
“杀满楼的杀手在得手后,会按约定留下一个记号,以作证明。这个记号,楼中的杀手往往每次留得都不相同,且大是隐蔽。而杀我知己的那杀手不同,他留得记号很是明显,是用剑在人身上刻得一支红烛。烛头便是那伤口,烛泪便是人血。所以我便叫他,夺命烛。”
“这夺命烛每次杀人前,还有一个习惯,必会在目标门前,放飞一盏孔明灯。孔明灯里,必会放上一支红烛。放了这灯的第二天,夺命烛必会前来取这人的性命。前后六次出手,他莫不如此!”
“十天前,我追查夺命烛到了临安,请了一些朋友帮忙,请他们帮我关注下。而昨天晚上三更时分,你家门前,悄悄地升起了一盏孔明灯。”
“我知道,他来了。所以,我来了!”
“原来如此!”小道士叹道:“只是杜兄让我有了防备后,就不怕那夺命烛察觉到异常后,今天不出手,留待以后吗?”
杜春水自信地说道:“别的杀手可能会等,但夺命烛却必不会等。”
“想杀手杀人,首要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便是杀了再多的人,杀了再重要的人,也得不动声色。可夺命烛不同,他自恃艺高人胆大,每次杀人留了专属的标记不说,还非得升起一盏孔明灯。所以我知道,此人极是心高气傲,且极是不忿自己的一身技艺,竟用来作这悄无声息的暗杀。”
“像他那种性格的人,说了今天要你死,便绝不会留你到明天。更不用说,一个不懂武功的道士,即便有所防备又能如何?至于四周可能有的埋伏,无妨,杀了人远遁便是。”
小道士拍掌赞道:“杜兄对这杀手的剖析,真真是精细到位。今夜夺命烛即然已现身,杜兄有没抓住他?”
杜春水尴尬了:“我本以为,夺命烛只是箭术了得,只配躲在暗处偷袭。却不曾想,他手上功夫竟不弱,轻功更是高明。竟在我和两个控鹤司高手的围杀之下,生生逃了出去!”
小道士大惊:“啊!”
我去,今日若非全神贯注,自己绝无可能避得过那追魂的箭。
难不成,以后每日都得这般提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