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二娘的脸上一阵挣扎,忽然咬牙说道:“感不感恩,念不念情,我自有分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哼,这十年来,我心中可有一本帐,一件件事,帐本里记得正清楚。我心中还有一杆秤,我得到多少,付出了多少,可也衡量的分明。”
“想我刚进李家时,那时年幼不懂事,做什么都随着自己的性子。结果怎样?爹爹那时可是动了念头,要将我送去村东杨家。杨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去了后能讨得到什么好?”
“当时我心中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还不算笨,终于想起了母亲平时的教诲。于是从那天起,我再不敢任性妄为,那是时时琢磨爹爹的心思,处处迎合爹爹的心意。我委屈了自己,这样才得以讨好了爹爹,最后留了下来。”
“这十年来,我丝毫不敢大意,一味地小心谨慎,为人做事都务求完美。我付出了无数的努力,这才换得了眼前的一切。”
“所以爹爹、大哥、小妹对我的好,是我凭自己的本事换过来的,是我花了无数的心血才得来的。你们之所以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对你们更好。我若不付出如此之多,你们还能对我这般好吗?”
“就比如李家的大小事务,我要是不打理得井井有条,爹爹会放心交给我吗?哼,那许多的事,我做起来费心费力,暗地里可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汗?这些,你们谁又知道!”
“我很羡慕小妹,她可以整日里读书、画画、弹琴,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轻松。我也羡慕大哥,他明明身为男儿,却可以万事不管,每天里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自在。可我不能那样,我必须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在这个家呆下去。我毕竟只是养女,不是嫡女!”
“所以,并非我不感恩,不念情,而是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委屈了自己、辛苦了自己换来的。我得到的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她这话说出,一室人目瞪口呆!
李老叹道:“原来你竟是这般想的!原来父女情、兄妹情、姐妹情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把所有的情义都当成了冰冷的秤砣,在心里一个劲地衡量值不值!”
“可是你有没想过,在这个家里有谁逼着你去做那些事?有谁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你把所有的事都藏了起来,自个儿在那里一点点的算。可你再怎么计算,也不过是自以为事!”
“哎,我曾问过你,要不要请名师授你琴艺,你说不要,自己对琴棋书画全无兴趣。我曾劝你,田庄、店铺的事太过繁杂,你实在不必事事费心,交给掌柜、管事便是。你说毕竟是外人,那样大不放心。”
“你在这家里做的每一件事,我只以为都出乎你本心。你本来就是一个小心细腻、思虑周全的人,你本来就不喜欢那样悠闲度日,非得要事事操心。我何曾会想到,原来这所有种种,你竟都不甘都不愿!”
“可你的不甘不愿,什么时候表露了出来?你的辛苦委屈,什么时候对人诉说过?人心隔着肚皮,谁能知道你心中所想?”
“哎,这十年来,我等将你当成了血肉亲人,以亲情来待你。你自然可以悠闲自在,逍遥度日。可你自己没把自己当成家里人,在那冷冰冰地算计,这能怪得了谁?”
李二娘沉默不语。可看她脸上的倔强和狠厉,就知李老的这番话,便没有打动她。
旁边李大郎凄声说道:“这么说,大妹,你说喜欢我,愿意嫁我为妻,为我生儿育女,这也是假的?”
李二娘冷冷说道:“自然是假的!你何德何能,值得我这样的女子,下嫁于你!”
“论人才,你最多不过中人之姿,而我天香国色,是人世间罕见的美人。”
“论天姿,你读书不行,习武不能,而我天资聪颖,还在三娘之上。”
“论能力,你为人粗心,做事马虎,而我年仅十七,就能打理好偌大的李府。”
“你我相差何止十倍百倍,你说,我怎可能会真心喜欢你,怎可能会甘心嫁与你?”
这话毫不留情,李大郎瞬间直似万箭穿心。他闷哼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可他一咬牙,强自稳住。他嘶声叫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嫁我?”
李二娘沉默。
李老冷笑:“她嫁你,自然是为了我李家的万贯家业。我只一儿一女,女儿终会出嫁,你这儿子又对她百依百顺。我身子骨不行,活不了几年。待我走后,这偌大的李家,那还不是尽属于她?”
“李二娘,老夫说得,对不对?”
李二娘沉默。
李老叹道:“你幼时受尽苦楚,后来长在我李家,怕是以为,李家便是占尽了人家的富贵。可遇到谢衙内后,你才发现,谢家如果是坐山的话,李家不过就是个小土包。所以你才动了别样的心思,想弃了这土包,去投那座山。老夫说得,是也不是?”
李二娘一咬牙,说道:“跟谢公子相比,大郎那是乌鸦比于凤凰,不过就是个乡野村夫。跟谢家相比,李家的荣华富贵也只是个笑话,不过就是个乡间士绅。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么做何错之有?”
李老厉声喝道:“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将话说得如此狠毒!我儿对你如何?那是可以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放在地上任你踩。你这般伤他的心,试问,你于心何忍?”
李二娘依旧不语,依旧倔强,依旧狠厉!
李老长叹一声,一时心丧若死。他挥了挥手,颓然说道:“罢了,罢了!吃穿用度,给你是最好的。金银财宝,凭你随意取用。大事小事,你一言即可定夺。都这样了,我李家非但不能让你承份恩、领份情,反倒还要遭你怨,惹你恨。呵呵,这事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李二娘忍了又忍,毕竟年轻,终忍不住。她冷笑道:“你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
“你非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富贵人家,再非要逼我这个养女嫁给这个蠢夫,你这是再给女儿争取荣华,再给儿子寻求平安。至于我,我这个养女,再你眼里不过是枚棋子,一辈子就只能为你李家作牛作马!”
“你这主意打得是极好,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意!你要阻我荣华富贵,我还非得争上一争!”
“你!”李老气得手指着她,哆嗦着身子,一句话说不出来。
既然说出了口,李二娘干脆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今日所有,种种桩桩都是我努力所得。既然这样,我凭什么要承李家的恩、领李家的情?”
“哼,生平第一次,我苦苦哀求于你,你却断然拒绝,我为什么就不能怨你?这一生我只能嫁给谢家公子,你却执意不肯,这明明就是将我往绝路上逼,我怎么能不恨你?”
哪怕心中已清楚,但耳听到这番话明明白白地从李二娘嘴里说出来,李老也经受不得。他弯着腰,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等止住后,他一把推开李三娘,惨笑道:“当年我三弟劝我,说你初来李家时,遇事偏激,待人冷漠,为人狠毒。后来却变得那般乖巧可爱,改变如此之快,怕不过是一时的伪装。他垦请我三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易,真若留你在家,日后定有祸端!我当时不信,还呵斥了他。”
“去年我三弟劝我,说所谓升米恩,斗米仇。我李家对你实在太好,这样反倒大不好。你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反倒不会知道感恩。如此一来,一旦哪日有某事,我李家不顺从你的意,你怕是会反目成仇。当时我是大怒,这时却知道,原来竟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这事算我咎由自取,我无话可说。只是李二娘,你真以为,只要老夫应允,你就能嫁进谢家?”
李二娘大声说道:“你若不阻我,我定能依我所愿!谢家公子是君子,他即发了重誓,又取了我的清白,定然就会娶我为妻!”
“娶你为妻?”李老看着她,嘴里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眼里脸上,满满的就全是嘲讽:“谢知府当年受了老夫的大恩惠,老夫为子孙计,厚着脸皮托人去提亲。他不得不允,硬着头皮答应。”
“谢知府这人,素好礼节,极重尊卑。你李二娘虽然入了我李家族谱,但毕竟非我嫡女,只是养女。老夫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以养女换嫡女代嫁的事,谢知府断然不会答应。他若说‘不’,谢公子那等软性子的人,也绝对不敢二话!”
“再者,谢家在官场上正春风得意,而老夫却已致仕,还后继无人。所以此次联姻,谢家实在有些不甘不愿。连嫡女他都不满,更何况是区区养女?此事我若真敢提出,谢知府必然会觉得深受羞辱,他必然会借此取约婚约。试问,这等不智的事,老夫要糊涂到什么程度,才肯去做?”
“所以这事,根本就不可能,一丁点可能都没有!正因如此,老夫才会那般断然拒绝,不给你留一点念想。却万万料不到,你为了这完全不可能的事,陪上了自己的清白不说,竟还下了这等毒手,与我李家彻底决裂!”
“李二娘,你自诩聪明,却在这等大事上,犯下了如此大错!这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了卿卿性命!”
235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可能!”这一刻,李二娘平时的大方、镇定、从容,尽皆消失不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娇美的脸上,此刻尽是惊恐,看上去大有几分可怖。
她叫道:“绝不可能!谢郎和我山盟海誓过的,谢郎亲口向你求娶过我的。老匹夫,你骗我,你敢骗我!”
“呵,老匹夫?呵,骗你?”李老冷笑道:“是,你那谢郎的确求娶过你。但他求得是什么?你知道吗?”
看着李二娘,李老的眼里、脸上满是无尽的嘲讽,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求得是,愿娶三娘为妻,愿娶二娘为妾!”
“听明白了吗?你的谢郎,娶你不是为妻,是为妾!是妾!”
李二娘尖叫一声,踉跄了几步,坐倒在地上:“不,不可能,怎么会是妾?他,他怎么敢说让我为妾?我,我怎么可能为妾?这绝不可能!”
李老冷笑道:“在李家人眼里,你与嫡女无异。可在外人的眼里,养女终是养女,连庶女都不如。试问,谢家公子怎可能迎你为妻?”
“李二娘,我李家是官宦世家,是黔州一地有名的望族!虽然大郎是差了些,但别支中中举做官的可也不少。有他们扶持,我李家自会更见兴旺。要不然,谢家的嫡长子怎可能会与我家结亲?那些早已过去的恩惠,真正能顶得了多少作用。”
“你好好的李家主母不做,竟痴心妄想去攀附谢家。却不曾想,谢家只是视你为妾。你百般算计,到头来只是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归宿。你真是,可怜可笑复可叹!”
李二娘失魂落魄地呆立着,嘴里喃喃念道:“不可能,怎么会是妾?怎么会是妾?”
恨她如此主忘恩负义、狠毒无情,李老的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快意:“谢家规矩那般森严,妻便是妻,妾便是妾。谢知府曾有三妾,一妾被其妻虐待死,一妾被自己杖责死,仅活着的一妾活得比狗都不如,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得先行个礼,唤声‘七郎’”
“你既然执意要去谢家,老夫便答应你。以后,你便好好地当你的妾吧!”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李二娘痴痴地说着,然后她似忽然惊醒过来,“噗通”声跪在地上,大哭道:“爹爹,是女儿错了。女儿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犯下这等大错。女儿垦请爹爹原谅,女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老看着他,眼里现出了几分怜悯。可犹豫了下,他终究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再求饶、哭泣还有用吗?”
李二娘“通通通”连磕几个响头,求道:“求爹爹看在女儿这十年来,尽心尽力的情分上,饶了女儿这次。自此以后,女儿必定一心一意,为李家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哎,做牛做马?”李老叹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明白过来,我李家少的是一个女儿,我李家从不少牛和马。”
“老夫算是看明白了,真若把你留下来,这留得哪是牛和马,分明就是一头狼,还是一头‘养不亲喂不饱的白眼狼’!一头受了再多的恩惠也记不得,稍有不如意便会翻脸咬人的白眼狼,谁肯留在身边,谁敢留在身边?”
“李二娘,你和我李家缘份已尽!看在你这些年辛劳的份上,老夫自会给你一笔金银。从此以后,你爱去哪便去哪,与我李家再无瓜葛!”
看李老决心已定,李二娘膝行几步,抱住李大郎的大腿,哭道:“大郎啊大郎,求你帮我说说好话,求你请爹爹收回成命!二娘求你了,好不好?”
李大郎看着她,手中拳头紧握,脸上阴晴不定,却终究,一声不吭!
李老叹道:“李二娘,你在我李家顺风顺水惯了。只以为,人人便应无条件地对你好,人人便应无理由地包容你。可你却不知,这世上有些事做不得,有些错不能犯。若做了,底线便破了。若犯了,脸面就烂了。底线都破了,脸面都烂了,那还聚在一起做什么?”
“李二娘,看在大家曾经好聚一场的份上,就好散了吧!”
李二娘不肯。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大郎,颤声说道:“大郎,从小到大,你对我从来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我这般求你,你怎能不答应,你怎可以不答应啊!”
“大郎,你说过的,任我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会原谅我。你说过的,你永远会不离不弃,哪怕我老了残了、身材没了、容貌毁了。大郎,这都是你说过的话,你说的话怎能不算数嘞?”
李大郎痛苦地摇了摇头:“二娘啊!我可以原谅你很多很多,甚至你失了清白丢了贞节,这等事,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不该,你万万不该下毒害三娘。那可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啊,是视你如姐,对你百般尊崇的小妹啊。这样,你都下得了手?”
“二娘,爹爹说得对,有些错误无法原谅!就算是我,也无法原谅!”
这一刻,李二娘彻底地惊了,彻底地慌了,彻底地害怕了,她叫道:“不可能!你那般地爱我,那般地顺我。你,你怎么可以不原谅我!”
“这个世间,尽都是财狼。若,若离开了李家,我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活得下去?不,我不要这样。我绝不可以像母亲一样,那样的一个美人,再被赶出寨子后,最后竟活活地被欺凌死,被冻死!大郎,我那样,你可忍心?”
“大郎,我这次真错了,大错特错。我只求你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我对你百依百顺,以后我尽心服侍你,绝无二心。你那般爱我,你会答应的,是不是,是不是啊!”
李大郎痛苦地摇着头:“你错了,二娘!”
“我爱的,是从前的那个二娘,是那个思虑周详,为人和善,孝敬爹爹,友爱兄妹的二娘。那个二娘,哪怕她老了残了、身材没了、容貌毁了,我也一样会爱她。因为我爱的是她的心,而不是她的人!”
“可我爱的那个二娘,却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另一个二娘,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一个让我感到很恐惧、很害怕的二娘。这个二娘就是头美人蛇,虽然外表美丽依旧,可内里冷漠无情!”
“二娘,我不可能娶一头美人蛇为妻的。因为那样,我睡觉都得睁大双眼睛!”
“所以,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李二娘便如一团泥似地瘫倒在地。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待看到李三娘时,似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膝行过去,抓住李三娘的手,哀求道:“小妹,小妹,你向来最是心软。你定是见不得姐姐被逐出家门,落得个生不如死,是也不是?小妹你是当事人,只要你肯原谅姐姐,那一切尚有挽回余地!小妹,姐姐求你,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李三娘泪流满面,看着这位“姐姐”,心心极是挣扎。好一会儿后,她一咬牙,终将手缓缓抽出。她哽咽道:“姐姐,李家的确已不适合你再呆下去。姐姐离开也好,凭姐姐的聪明美貌,小妹相信,姐姐到哪都能活得很好。”
竟连三娘都不肯原谅自己?李二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屋内的一众人,坐倒在地,形若痴呆!
李老长叹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站住!”李二娘猛然大喝道,她抬头,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男人,男人一个个的全不是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尽在骗人!谢家狗如此,小蠢猪如此,你个老匹夫也如此!”
“好,好,你们既然这般心狠,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李老霍然转身,戟指怒道:“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莫非,你真要将最后的一点情意,都要磨灭的一干二净!”
李二娘起身,冷声道:“别忘了,这个该死的女人说过,她并没多少把握能解得了这毒?解这毒方法大是复杂,中间但有一丝差错,呵,三娘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定会毁了。到那时,我看你们怎么像谢家交待?”
“你!”李老脸色铁青,怒道:“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李二娘喝道:“这十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现在既然一拍两散,那好,我要拿回应属于我的一切。”
“哦,老夫倒想问问,你要什么?”
李二娘冷哼一声:“一半,我要李家财产的一半。李家有多少财产,我心里可清楚的很。所有的一半,全折换成现银给我,少一两都不行!”
李大郎怒极:“李二娘,你痴心妄想!”
李二娘冷笑连声,只是抱胸不语。
旁边的许若雪再忍不住,叹道:“李二娘,你这主意打得挺好。只是你却忘了,我先前可没说过,‘解毒的法子没记住’,我说的是,‘当中怕有谬误’。”
“可不好意思,李二娘,我的记性向来都极好。现在仔细一想,这解毒的法子,我倒是完完全全地记起来了。”
李二娘大惊,失声叫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许若雪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听好了,”
“草木灰十克,和蛋清三个,桐油一勺,涂于脸上,这毒即不会恶化。然后每日取公鸡冠上的鲜血,涂抹个遍。一日为十次,坚持三天后,毒彻底可解。”
“我说的,对不?”
李二娘嘴里大叫道“不对,完全不对”,可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惊恐和绝望,却分明地告诉了众人,这法子,确凿无疑!
李老一声长叹!
叹息声中,李二娘“啊啊”大叫三声,其声如鬼嚎。然后,她晕倒在地!
许若雪摇了摇头:“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惜了,一个大好的佳人!”
236 一身红衣化厉鬼
回到客房,许若雪将所有的事一一道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道士听后也是一声长叹:“真真是,可怜复可恨、可笑又可叹。哎,可惜了一个这般美貌的佳人!”
两人感叹良久。许若雪感慨地说道:“夫君啊,我一直都知妻妾之别,有如天壤。今天看这李二娘,为了做谢家妻,那是丧尽天良、不择手段。可听说是做谢家妾后,却宁死都不肯去。这妻妾之间,区别真那么大吗?”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她,心里再一声长叹:“同一件事,我叹的是佳人不再得,你叹的却是妻妾之别。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怎么能差得这般远?”
李家出了这等大事,小道士和许若雪自然不好再呆下去。李老挽留不得,奉上钱财许多,两人坚辞不受。
出了黔州,两人继续前行。
自上次一场厮杀之后,这些天一直风平浪静。便连城里的海捕文书,在贴了一些时日后,也纷纷下了。
于是小道士和许若雪渐渐放下心来。
行不了多远,许若雪却是来了天葵。可能前些时日风餐露宿的大是辛苦,这一次许若雪分外地不舒服。看她脸色苍白,小道士心疼,便在县里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一住就是四天。这期间,小道士偷偷将柔儿唤了出来,大大地“双修”了一场。许若雪装作不知,只是借故发了通脾气。
等许若雪身子好了些后,两人正准备赶路,不料县里风传出了一个消息:扶柳村出了大事!
村中赫赫有名的李家,竟闹恶鬼!一家数十口人,被困在府中,寸步不敢离!
两人大惊:我去,这才离开几天,怎地出了如此变故?
即有恶鬼现身,小道士自是义不容辞。于是两人返回。
进了村,便见村中气氛大是不同。大白天的,家家户户木门紧闭,正值午饭时分,都见不着几缕炊烟。
短短数日,这原来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竟变成了一片鬼域!
两人策马来到状元第,见大门紧闭。小道士上前敲门,却无人开门。敲得用力了,门内隐隐地还传来哭声。
担心有事发生,许若雪一脚将侧门踢开。一声巨响后,便听不远处有人大哭,边哭边跑道:“鬼啊!鬼来了,鬼杀上门来了。救命啊!”
他一路大哭,一路疾跑,于是原本死一般寂静的李家,顿时炸开了锅。大哭声、大叫声连连,一时鸡飞狗跳。
小道士又好笑又好气,大声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是我,张天一来也!”
这一声喊后,不一会儿,一人匆匆赶来,正是李老。
不过数日,原来精神尚健的李老,已形容枯槁。这一急了,走起路竟摇摇欲坠。小道士怕他摔着,连忙迎上前扶住他。
李老站稳后,跺脚叹道:“你这后生好不懂事!你还来这做什么?此地已成死地,你快快离去,快快离去!”
小道士笑道:“正因知道此地已成死地,小子这才前来,要救李公于危险之中!”
李老再一跺脚,不由分说地推着小道士就往外走。
旁边的许若雪说道:“李公且勿着急,可别忘了,我家夫君正是道士。他最擅长的,便是捉鬼!这世上,可还没有我夫君捉不了的鬼!”
李老一听,上下打量着小道士,眼里狐疑不定。
小道士见了苦笑,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自己这没长胡子的男人,到哪都会被人看清几分!
他摇头笑道:“李公且宽心。若没几分把握,小子岂敢毛遂自荐?小子年纪轻轻,娇妻在侧,活得正是春风得意,是万不会闲自己命长的。”
李老一想也是,便伸手请见正堂。他连呼几声,才有一个丫环颤颤巍巍地端着茶过来。茶还没放稳,人便跑得不见了影。
李老脸上一红,叹道:“倒让郎君见笑了。哎,老夫自信对下人管教极严,却不料闹鬼才区区三日,这人人自危之下,下人竟约束不得了。倒是让郎君看了笑话。”
小道士说道:“倒也难怪。这命悬一线的感觉,最是折磨人心。”
李老苦笑:“说得极是啊!不过区区三日,昨天晚上便有一个丫环寻死,幸发现的及时。今日清晨再有一男一女精神不对,怕是要疯。哎,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天,不用那恶鬼出手,我庄中五十几人,必会死绝!”
小道士问:“小子来得急忙,还不知此事原委。却不知这恶鬼是何时出现,为何死咬住状元第不放?”
李老神色立时惨然,眼中流出两行热泪,他涩声说道:“这鬼,这鬼,哎,正是李二娘啊!”
这一下,小道士大惊,许若雪更是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李老不答,双手捂面,淆然泪下。
小道士长叹一声,心里不禁想道:那李二娘芳华正茂,年纪轻轻的,怎地会想到寻死?莫不成在我走后,这李家人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李老似知他所想,说道:“郎君定是以为,我李家因前次之事,深怀恨心,这才生生逼死了李二娘。”
“哎,且不说李二娘在我家一呆十年,之前相处极是和睦。便说我李家再怎样也是书香传世,太过严苛的事,却是做不出的。”
他解释道:“那日醒后,李二娘便一味哭求,请求原谅,老夫只是不理。后面她见老夫心意已决,便说要与老夫谈谈。”
“老夫去后,她便跪请,请老夫出面,将她许配个好人家。老夫问她有何要求,她要求却极高。”
“老夫就拒绝了。哎,小郎君,非是老夫心硬,实在是李二娘贞节已失。就算老夫舍了这张面,让她以嫡女的身份出嫁,嫁给富贵人家为妻。可到洞房之时,她**的事还是瞒不过去的。到那时,老夫该怎么跟人家交待?那样,岂不是害了她又害了自己。”
“老夫当时也跟她解释了,还说,若她想为妻,那便只能嫁给邻近小户人家。这样别人看在我李家情面上,才不会太过计较。”
“她不肯,一味苦苦哀求。老夫便说,愿比同嫡女,为她置办嫁妆。陪嫁纹银三百两,再加县里上等商铺一间。如此,她方才罢休。”
纹银三百两,再加县里上等商铺一间,这份嫁妆自是丰厚!小户人家得了后,那是鱼跃龙门。再加李二娘本就聪慧美貌,背后还有李家撑腰。这样哪怕她失了贞,过去之后地位自也稳如泰山,谁都不敢小觑。
李老的这番计较,实在是用心良苦!
可李老眼中又滴下几滴浊泪:“老夫只以为,这番作为已是尽心尽力,真真问心无愧,可谁知,谁知,”
“谁知当晚,李二娘便留书一封,投缳自尽!”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一惊,小道士和许若雪还是非同小可。
李家都如此了,那李二娘为何还要寻死?她哪来的那么大的仇,那么大的恨?
李老哆嗦着,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递给小道士。小道士接过一看,见其上文字娟秀,可称清婉。但那话中的怨恨却透纸而出,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这李二娘,至死都,不知悔改!
她坚持以为,自己虽然一时糊涂,可李三娘最后不也无事?这只是小过。她为李家付出极多,哪怕功过相抵,李家还欠她许多。但李家却以此事为借口,将她逐出家门。这是卸磨杀驴,是大不仁、大不义!
她本就应是李家的当家主母,执掌李家所有的一切。可李家忘恩负义,以区区些许银钱就想打发她。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去那小户人家,她岂能心甘,岂敢情愿?
所以,她要报复!
她要身化厉鬼,让李家所有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死尽死绝!
她得不到李家,那就要,彻底地毁掉李家。如此,方能一消心头之恨!
看完信,小道士心中,对那美貌佳人的最后一丝遗憾,就此烟消云散。
只是,小道士看了看许若雪。按她的说法,那“一夜春风”的毒极是诡秘,世上知道的人没几个。既然如此,李二娘这个小女子,又是从何处得知此种秘术?这事大有蹊跷!
当时若能探究个明白,说不定便能免去此次灾祸。此可惜,那时在场的人是许若雪。这女侠向来喜欢动手,不喜欢动脑。
“李公,”小道士便问:“按天地法则,人死后,魂魄即刻离体。魂魄无形无质,哪怕起初尚保有几分神智,但阴阳相隔,却再也影响不得阳世间。这世上含冤而死、含恨而死的人何其多,若是都化成厉鬼,那这阳世间,早就天下大乱。”
“所以李二娘死前,必是用了什么秘术,其身死时必有几分异样。李公请给小子说说。”
李老说“正如如此”,当下恭请小道士去了李二娘的闺房。
小道士见去一看,出来后叹道:“于阴月阴日子时上吊,身着红巾红衣红裤红鞋,双手还拇指相抵,抵于阴都。其悬梁处以香灰引路,直抵槐木片所设的鬼门关。在死时口中再憋口生气,激起满心怨恨。这样死去,不化厉鬼也难啊!”
李老说道:“正是。当日众人见房中布置奇怪,李二娘悬于梁上,脸上笑容极是诡异,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最后只是将李二娘解下,草草放于绣床上。”
“老夫当时便知大事不妙,急急命人去请和尚道士。只是未等和尚道士到来,当天晚上,厉鬼便现身害人!”
小道士冷哼一声:“她若自寻死路,便随她去。可化成了厉鬼想要害人,这个,却要问,道爷我答不答应!”
237 困住你逼疯你吓死你
小道士这话,说是豪情万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许若雪听得双目异彩连连,直在心里感叹:“夫君虽然长得像女子,可这番豪气,天下男儿中仅有!”
只是,李老听了却毫无反应,连个表情都欠缺。
好吧,小道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年轻惹得祸!
正屋,大堂。
一把大师椅丢在一旁,而在它原本所在处,却放了口醒目的漆黑楠木棺材。这般情形,看着极是诡异。
推开棺材盖,一张美人脸,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脸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正是,李二娘。
虽然已死去四日,可李二娘看起来,竟和生前几无二样,不过是脸色苍白了些。凑近点一闻,别说尸臭味,竟似还有股淡淡的美人香。再伸手一摸,终发现异常,触手冰冷,其寒如冰。
“好浓的阴气!”小道士惊道。
看着这张美人脸,小道士不由叹道:“哎,大好佳人,奈何作鬼。”
正说着,不提防许若雪伸出纤纤玉手,温柔地掐了他一下。小道士苦笑,这女侠,竟能死人的醋都吃!
一旁李老涩声说道:“二娘啊二娘,你心中有恨,杀了老夫便是,为何连大郎和三娘都不放过?我一家三口,你不放过便罢了,为何连庄中五十余毫不相关的人都不放过?好,你就算想杀我们,杀光便是了。你却不杀,偏偏困住不放,只是看着我们一点点地饿死、渐渐的疯癫,最后死尽死绝!”
“二娘啊,你哪来的这么大的恨,这么深的怨。老夫我,真看不懂啊!”
小道士劝道:“李公,这世上总有些丧心病狂、不可理喻的人!她即布了张罗网,小子便持剑,将这网劈烂就是了!”
李老不置可否。
偏厅。
厅中有桌,桌上摆满了美酒美食,竟还大是丰盛。
席间,还有李大郎和李三娘作陪。李三娘是大家闺秀,按礼节自然不当出现。可生死当前,谁还管那些俗礼?
酒过三巡,李大郎醉醺醺地说道:“大妹昨晚来找我,和我玩棋。”
“记得第一次和她玩双陆,我赢了,当时她大哭。我不在乎输赢,只想看她高兴,于是以后每次下棋,我都会让着她,所以总是输,总被骂做笨蛋。可昨晚上我不让她了,结果连赢她三盘,气得她差点儿掐死我。呵呵。”
“哦,原来姐姐先去了哥哥那。”李三娘说道:“她也去了小妹那,和小妹下了盘围棋。姐姐下棋,向来攻势凌厉,寸子必争,寸步不让。小妹向来不喜争胜,每次都是防守。所谓久守必失,小妹也总是输。昨晚上小妹心中却有气,于是守中带攻。姐姐久攻不得,一时心烦意躁,走了步大昏招,最后一子之差,全盘皆输!”
“姐姐当时沉默了一会,说了句,我只以为状元第中,只有我是聪明人。却没想到,原来只有我是傻子!”
“姐姐这话,当时小妹不明白,现在这明白了。想姐姐的一生,也实在是太过聪明。哎,她若傻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老皱眉说道:“她竟去找了你们兄妹。哼,她若来找老夫,老夫定骂她个狗血淋头。”
李大郎傻笑道:“事到如今,还骂她做什么?所谓一死百了,我还盼着,和她能在黄泉下做对好夫妻嘞?”
李老一听大怒,就要开口呵斥。小道士问道:“李公,不知这李二娘,这几日里可曾出手杀人?”
李老叹道:“哎,她死后的第二晚,我等正在布置灵堂。当时月黑风高,忽然有人敲门。看门的老张骂骂咧咧地去开门。门才开到一半,老张就是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然后众人便看到,她施施然地走进来,站在自己的灵堂那,说,从此刻起,但有人离开状元第,她必杀之。”
“当时众人大恐,尖叫着四下逃窜。李家婆娘吓得狠了,直往大门外跑去,她看着,站在那冷笑着不动。李家婆娘才刚跑出大门,就见她身子一闪,从灵堂那消失。然后李家婆娘一声惨叫,身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在地上不过挣扎了几下,便即死去。可怜李家婆娘,从小看她长大的。她下手,竟也毫不留情!”
“这么一来,众人吓死了,再不敢出府,一个个地缩在灵堂那,放声大哭。而她,就那么守在门口,放声地笑。”
“直到天亮她才消失。见她不在,有胆大的便往外逃。可到了晚上,逃走了二十三人,回来了一十七人,都是被她找到的。还有五人未曾返回,我等原以为他们逃出去了。可没想到昨天,陆续有人抬来五具尸体。那些人神色惊恐,把尸体往门里一丢,就二话不说,疯了似地往回跑。都没人敢留下来说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于是,庄中再无人敢逃,只能坐这等死!”
小道士本是随口一问,可听到这,他的神色却郑重了起来。
自己,大意了!
人含恨而死,若成厉鬼,刚开始时,最多只能惑人神智,吓唬吓唬常人。若说可出手杀人,几不可能。非得领悟鬼术,苦修之后,方能拥有诸多鬼通。
这是世间常理!
可李二娘,竟完全不同!
刚身死,刚化鬼,她就能在众人面前现身,能让常人看到她的容,听到她的音。不止如此,她竟能在一瞬间出手杀人,生生地在人身上掏出一个窟窿。如此鬼通,已似阴神!
可天地间,哪有人刚化鬼,便成阴神?
这完全的,违背了常理!
她必然用了某种秘术。可什么秘术,能如此神奇?
夜渐深,状元第,后花园。
园中有桥,桥弯半轮圆月,横跨一汪凌波。波上有亭,亭中有一美人,美人纤手虚按琴弦。
这情景,当入画!
可此时,画中的李三娘却黛眉紧蹙,满腹心思。
李三娘现在心情极复杂!
她该恨,恨李二娘。可在此时,她发现,自己的爱恨竟不分明!
当上午那小道士找上门,说要除鬼时,她是大感好笑的。没看到李家请的那么多和尚道士,到今天为此,一个现身的都没有?这小道士虽然生得很好看,可好看能顶什么用?
难不成是要舍身相救,以男*惑李二娘,让她放下仇恨,与人双宿双栖?
只是下午,亲眼看到小道士一身法衣,在园中施法后,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以貌取人了。
这小道士,竟真真是个有大修行的厉害道士!
便见,他念完那种莫名其妙的咒,走完那种更莫名其妙的步,手中铜钱剑只凌空一点,他剑下的八张桃木符竟无风自动,神乎其神地落在草木花丛中,形成正正的八卦方位。
就这一手,她再养在深闺,也知,这世上真没几人能做到!
于是李三娘知道,撞在小道士手上,这一次,李二娘真的会,魂飞魄散!
当明白这点时,她的心乱了。她忽然发现,自己便不希望李二娘就此消散。毕竟,那是她相伴十年,情投意合,虽不是亲生却更胜亲生的姐姐!
哪怕这姐姐做出了再过分、再狠毒的事,可十年的情意,终究不能在一朝一夕中,彻底抹去!
可,小道士也说了,姐姐现在速度极快,也只能趁姐姐全无防备之时,将她诱入这**阵中,让她神智迷失。如此,藏身在后花园外的小道士才能及时赶到,用**阵困住姐姐,阻她逃跑。
这次若是失败,让姐姐有了防备,以她的速度如果一味游走,小道士也将毫无办法。
怎么办?该怎么办?
想到爹爹的一再嘱托,再想想姐姐这段时间的所言所行,李三娘的心一时便硬了起来。可想起往日的种种,想起这十年的深情,李三娘的心一时又软了起来。
正犹豫不决时,亭外一声轻笑,李二娘现身,笑容宛然,款款行来。
她笑道:“小妹一向守信,倒是姐姐我失约了。说了子时来这听小妹弹琴,结果却害得小妹苦等。这是姐姐的错,还请小妹谅解。”
这般熟悉的人、这般熟悉的笑、这般熟悉的话,落入此时正犹豫着的李三娘心中。完全不假思索地,李三娘叫道:“姐姐且慢!”
李二娘立时止步,刚刚站在**阵外,问:“小妹这是怎么了?”
话一说出口,李三娘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见李二娘警觉了,李三娘立马就慌了神,茫然不知该怎么办。
李二娘何等精明,她凝神一感知,便发现了端倪,她怒道:“不对,这四周隐隐有种我极不喜欢的气息,此处定布有陷阱。李三娘,是也不是?”
听她厉声喝问,李三娘更是惊慌失措,她“我,我”了几声,却说不出什么。
李二娘冷笑:“原来你李家竟请来了高人!我一时大意,将差点中了你们暗中布下的杀招。这么说,你李家是要彻底反目,将我诛杀于此了。好,好,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
说完,李二娘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李三娘颓然坐倒在锦凳上,愣了一下后,她急急起身,就往亭外跑去,她要将这消息告诉小道士。
她再犯了一个错:静夜之中,只需大喊几声,即可示警,实在用不着出这亭子。亭中小道士有做布置,自可保她无恙。可她一时情急,却主动离开了这安全地。
李三娘匆匆行了没多远,忽觉一阵胆战心惊。她立时转身,正看到李二娘堵住了后路,正冷冷地盯着她。
冷笑声中,李二娘浑身忽然黑气大盛。那艳如桃李的脸,渐渐漆黑,渐渐恐怖!
李二娘张开手,手上竟窜出根根尖刺。她一晃身,那鬼爪直向李三娘的心口,掏来!
一爪摘心!
238 用你命,来换她命
李三娘不过区区深闺女子,这时能做得了什么?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闭上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眼前蓦地火光一闪,李二娘猛地一声鬼叫。
李三娘睁开眼,正看到李二娘疾速退后,脸上迟疑不定。
“好个狡诈的人,原来这陷阱竟不在地上,竟在你身上。”李二娘怒道。她浑身上下黑气翻腾,显见受了伤。
“我,”李三娘莫名其妙。然后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张符,小道士给的辟邪符。定是那符,救了她一命。
可辟邪符,只有一张!李三娘大是惊恐。
李二娘知她甚深,看她神色,便已猜出了事情大概。她立即尖叫一声,张开鬼爪,扑了上来。
李三娘撒腿想跑,可她身子发软,哪移动得了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鬼爪掏心。
正这时,园中蓦地响起一声大喝:“尔敢!”
伴着喝声飞来的,是一道符。
鬼爪眼看就要掏心,那符已经飞来,李二娘素来小心,当下避开。那符一挨到她身上的阴气,腾地暴开一团火光,正砸在李三娘身上。
李三娘惊叫一声,却见火光虽亮,自己却半点事都没,只是身上热了一热。
而李二娘却是鬼叫一声,她只挨到了一点,就觉鬼体剧痛,痛得大叫。
小道士再手一甩,六张慑鬼符飞出,正正组成一个**阵。
可李二娘已知他厉害,哪里还敢停留?**阵,便即落空!
小道士大急,浑身法力疯狂地输入三清铃中。“铃”一声,三清铃响。铃响处,李二娘鬼身一僵。
可,李二娘毕竟已离得远了,鬼身一僵后,还没待小道士有所反应,便即恢复正常。便见她鬼影连晃,倏忽间消失不见!
小道士追了几步,只能停住,跺脚长叹。
而此时,许若雪等一众人才赶到。李老急急问道:“仙长,那恶鬼可曾灭掉?”
小道士摇头。
李三娘下拜,哭道:“对不起,都是奴家的错,是奴家的错!”
听她将事情一说,李老盛怒:“三娘啊三娘,你念旧情,心慈手软。可她何曾念过旧情,何曾手下留情?你,你气死老夫了。”
小道士劝道:“李公,这事小子也有错。小子只想着,这李二娘不知使了什么鬼术,任状元第的人离得再远,都能找到。所以小子不敢靠得太近,怕她察觉。如此一来,便将重任都压在了三娘的身上。三娘毕竟经历太少,面临这等大事,神色间难免会露出破绽,这才致功亏一篑!”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一阵尖叫,李老神色大变:“不好,是灵堂那。”
众人急急赶去,远远地便见到李二娘身化黑烟,绕着灵堂疾转。见小道士赶来,她鬼叫一声,遁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见灵堂中众人无事,小道士叹道:“这李二娘真真睚眦必报,刚吃了亏,便来这杀人泄愤。她若直闯进来,我这在暗中也布有符篆,说不定就能重伤她。可她实在小心,察觉到一点不对,就不肯冒险。她若是仗着自己的速度快,一味逃避,我却是毫无办法!”
虽然小道士不能灭杀李二娘,可有他护着,李二娘也休想再伤一人。于是,此事便成僵局!
这样一晃四天后,小道士心中焦急。他在李家自是他吃得好、喝得好,但柔儿的事怎么办?
这一天,近黄昏时,柔儿现身。
照例先去看了下自己的肉身,见安然无恙后,柔儿飘到小道士身边,一声轻叹。
小道士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劝道:“柔儿不需着急,道士哥哥定能想到办法,灭了那恶鬼。”
柔儿连忙说道:“没事的,奴奴相信道士哥哥,奴奴可以等的。”
她如此乖巧,小道士更是羞愧,就在那想啊想的,看能想出什么。
可还是一筹莫展。自那晚后,不知李二娘用了什么秘术,小道士身处何处,她一清二楚。这样一来,任小道士使尽招数,也拿她毫无办法。
柔儿也歪着小脑袋在那想啊想的,好一会儿后,她忽然一拍手:“有了,奴奴有办法了。”
小道士大奇:“哦,我的乖乖柔儿,什么时候这般聪明了?”
柔儿扭着小身子,好一阵不依后,才说道:“李二娘速度不是很快吗?奴奴的速度也很快啊。只要奴奴缠住她,道士哥哥自然就能灭了她。”
小道士一听摇头:“柔儿,你这主意是好。可那李二娘身上颇有些古怪,柔儿若是一个不小心,追她不成,反被她给制住了,那该如何是好?”
柔儿嘟着小嘴说道:“道士哥哥就是小瞧奴奴。奴奴现在可有本事嘞,上次不就帮了道士哥哥的大忙。”
说着她微垂着头,羞涩地说:“再说了,这几次和道士哥哥双修以后,奴奴可比上次要厉害了许多。奴奴进步,很快很快的。”
小道士听了心中一荡,银笑着说道:“宝贝柔儿,你得双修过几十、上百次后,道士哥哥才肯放你独自对敌。柔儿可得抓紧哦!”
柔儿还是想帮道士哥哥的忙,一个劲地娇嗔痴缠,无奈小道士就是不允。后面柔儿生气了,身化轻烟,钻进了鬼珠中。
到得晚上,李二娘再来,只是李家众人已不害怕。聚在灵堂那,该睡觉的睡觉,该聊天的聊天。甚至还有好事者,凑了一桌叶子牌,就在李二娘的尸身旁,玩得不亦乐乎。
李二娘见状大怒,化成那狰狞模样,鬼叫连连。只是她的这番模样,现在连小孩子见了都不怕。
李二娘气得七窍生烟,好些次想冲进去,还是忍住。
眼见这一夜又要这么过去,小道士打了个呵欠,准备稍稍合下眼。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怀中鬼珠一动,柔儿从里面窜出,向李二娘扑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道士大叫“回来”,想都不想,他剑冲去。
李二娘见小道士追来,冷笑一声,转身飞去。柔儿在后紧追不放。
小道士心中焦急,可他哪跟得上?追了两圈后,只能停住,看着那两条鬼影,悠忽间飘来飘去。
柔儿追李二娘不上,小道士大叫她回来。可柔儿却追出了性子,只是不听。
这样几圈后,李二娘似乎慢了下来。柔儿大喜,更是使出了全力。
眼看就要追上了,小道士忽然觉得不对,大叫道:“柔儿,停住!”
可已经晚了!
李二娘蓦地转身,向柔儿扑去。
柔儿只顾着发力猛追。这下事发突然,哪还来得及反应。
好在经过这些时日的苦修,柔儿的确进步许多。情急之下,她双手以虚化实,刚刚挡住。
只是,一个是全力猛击,一个是匆促应对,于是高下立判!
柔儿一声惊叫,整个魂体被击得远远飞去。还未等她站稳,眼前鬼影一双,李二娘那对锋利的鬼爪,已架在了她脖子上。
见柔儿落入李二娘之手,小道士急急手往腰间一抹。驱鬼符还未飞出,就听李二娘一声大喝:“住手!”
小道士苦笑一声,手一松,驱鬼符飘落在地。
李二娘用鬼爪挑起柔儿的脸,啧啧赞道:“原来我以为,这世上的美人,最多不过如我和三娘般。待见到了尊夫人后,才发现,竟有人比我和三娘更美。于是就以为,尊夫人便是世上最美的。却不曾想,这小美人竟比尊夫人还要美上一分。小道士,你身边有这两位绝色相伴,真是艳福齐天啊!”
“哎,这等我见犹怜的美人,实在是让我都不舍得伤害。这可怎么办嘞?小道士。”
见柔儿身陷囹圄,命悬一线。小道士心中焦急万分,他紧握拳,指甲直掐入肉中。这剧烈的痛,才让他清醒了几分。
小道士嘶声问道:“李二娘,你想怎样?”
李二娘抚摸着柔儿的脸,蹙眉道:“对哦,我想怎样?你的心尖儿肉肉现在可掐在了我手中,若不好好利用一下,我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小道士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却怎么也无法浇熄,心中的焦灼和沸腾!
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边是,一个至亲至爱的亲人;一边是,五十个不算亲近的外人。选了这边,那边必死。选了那边,这边必死!
这,该如何选择?
小道士不知道。
此时,他很想问天一子,问醉道人,问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可此时没人能回答他。他只能问自己。
沉默,好一会儿的沉默。
李二娘尽情地欣赏着小道士的痛苦和挣扎,看够了,她冷声喝道:“要拿什么,来换她一命。你说!”
被她一逼,小道士脱口而出:“放开柔儿,李家的事,我再不插手,就此离去!”
当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后,小道士瞬间脸涨得通红。一股极强、极烈的羞耻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让他禁不住的,浑身颤抖!
他很想开口,追回自己所说的话。可张开了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是,他泪如雨下!
终究,小道士无法坐视柔儿香消玉殒!哪怕因此,大违了自己的本心。哪怕因此,抱撼终生,自责终生,悔恨终生!
此事过后,他岂敢再以“天一派唯一嫡传弟子”的身份自居,他岂有脸面去见九泉下的天云真人?
小道士只以为,自己已做出了天底下最大的牺牲。可谁知,李二娘听到他的话后,放声大笑:“哈哈,笑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事你本就不该插手。若非你多事,李家人早已死尽死绝。”
“你就拿这个,来换美人的命。小道士,我该说是你天真,还是该说你愚蠢?”
小道士盛怒,喝道:“你想怎样?”
李二娘冷冷地说道:“我不想怎样,我只想要,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239 可人儿的绝地反击
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好!”小道士应道,他答应的竟毫不迟疑:“放了柔儿,再饶了李家数十人,我这条命,你自可拿去!”
“夫君,不要!”纵身跃来的许若雪惊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仙长,不可!”李老喊道:“我等得仙长庇护,已多活了数日,已感深恩。我等岂敢要仙长以自己的命,换我等的命。此事断不可行!”
一直沉默的柔儿,大惊抬头。她的小脸原本羞得通红,却在这瞬间变得惨白。她深深地看了小道士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小道士知她性子,大叫:“不可!”
却只能看着,柔儿猛地向鬼爪撞去。她竟是,自寻死路!
好在小道士叫得及时,李二娘一发现不对,鬼爪瞬间化成了纤纤玉手。柔儿见机正要逃跑,李二娘却已抱紧了她。
小道士长吁了一口气。
李二娘也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后,赞道:“好个烈性的女子,好个痴情的小人儿!”
柔儿怒道:“哼,奴奴不听道士哥哥的话,自作自受。奴奴死了便死了,你却休想拿奴奴来要挟。”
李二娘笑道:“小美人,这可由不得你哦!啧啧,你越是这般情深意重,你那道士哥哥便越是舍不得你,这事便也越是有趣。呵呵。”
小道士果然说道:“我即已应了你,你说,要怎样才能放了柔儿。”
李二娘却道:“我和李家仇深似海,怎么可能放过李家?这样可好,我不要你的命,李家的事你也不得再管,你再帮我做件事,我就放过这美人。”
小道士断然拒绝:“这不可能。我岂能贪图自己的性命,置五十余人的生死于不顾?再说,你要我做得,必是伤天害理的事。我不做!”
李二娘奇道:“你这道士倒是怪了,对别人的命看得太重,对自己的命却又看得太轻。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再退一步,李家的人,我只要三条。这是我的底线,你若再不从,哼,那我便灭了你的小美人。”
小道士还在犹豫,李老却答道:“好,只要你肯放过无关的人,老夫并大郎、三娘的命,你尽管拿去!”
小道士一咬牙,问:“先说说,你要我做得是什么事?”
“我要你去荆湖西苗寨那,帮我取一样东西。那地方很是诡异,我现在是鬼体,进去不得。你道术精深,却不会费多少功夫。”
小道士惊道:“原来你竟是苗女。”
李二娘傲然说道:“正是。我母亲是荆湖西三十二大寨的第一美人及第一巫师!”
小道士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这些稀奇古怪的秘术。只不过现在三苗的巫术竟这般了得,人刚死,便能修得如此鬼通。”
李二娘昂首说道:“自然不是。我母亲说我体质特殊,是天生的巫女。若修巫术,可成大巫。若修鬼术,可成鬼神。”
小道士想了想,却不信:“巫师在三苗中,地位尊崇。你母亲即是第一巫师,你母女又岂会沦落至此?”
李二娘一听,脸上的骄傲尽去,化成无穷的怨毒:“那些蛮人无知,竟因为些许过错,就将我母亲生生赶出了苗寨,并不许我母女在荆湖立足!我母亲匆促逃离荆湖,身上半点东西都没有,一身本事无从施展。一路上是乞讨为生,受尽欺凌,最后竟至活活冻死!”
“哼,待我鬼术大成,取回那件法器后,我誓要血洗三十二苗寨,如此方能一泄我心头之恨!”
小道士叹道:“只是些许过错?只看你现在的模样,便知你母亲是何等样的人?不然,堂堂第一美人、第一巫师,岂能会被寨子驱逐?”
“你母亲害了自己不算,却又将一身害人的巫术和满脑子坏人的想法,尽数都传给了你。你那时不过七岁,就学了个十足十。只可惜,你学得越多,死得便越快!”
“哎,你母女本都可以逍遥快活,最后却个个落得个凄惨,这能怪得了谁?”
李二娘一听,盛怒、怒极,她尖声叫道:“我母女有何错,这都是你等的错,是这人世的错,是这天地的错!”
见她如此不可理喻,小道士懒得再争辩,说:“既然叫我做事,那你定然有办法控制我。说,你要怎样?”
李二娘冷笑道:“我有神术,可拘你一魂。你有一魂在我手中,我才肯放心。”
拘魂?
哪怕小道士素来心大,也不禁心中发麻。
许若雪更是吓的心惊胆丧,她拦在小道士身前,哭道:“夫君,你万不可上她的恶当。她这人绝不会给你讲信用,你真若被她拘了魂,那定是沦为傀儡,一生受她摆布。”
小道士叹道:“若雪,我怎能眼看着柔儿魂飞魄散?”
许若雪怒道:“夫君只顾着她,却忘了,我还是你的妻子。你那样,想过我没?”
小道士苦笑:“若雪,为了救你,我也可以不惜一切。”
许若雪叹道:“夫君,为了救你,若雪也可以不惜一切。所以夫君,请不要怪若雪。”
小道士大惊:“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觉腰间一麻,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
持剑守在小道士身旁,许若雪冷声说道:“我是不会让夫君受人要挟的,李二娘,那个女人你想怎样便怎样。”
这下变起匆促,李二娘一惊,然后大怒:“好好,既如此,我先杀了这小美人,再杀了你。”
许若雪这才想起,若没有小道士在,这里没人能制得了李二娘。她大悔,就要去解开小道士的穴道。李二娘岂肯让她如意,她猛地在柔儿身上重重一击,再闪身扑去。
她速度极快,许若雪才刚弯下腰,李二娘便已扑到。好个许若雪,危急关头身子不动,一声清叱,血海剑反手刺出,化作万点梅花。
李二娘只以为自己是鬼体,刀剑不能伤。却哪曾料到,这血海剑是天下一等一的煞兵。剑气是不能伤她,煞气却可以!
李二娘便觉,就像一勺水倒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她体内瞬间炸开了锅。李二娘一声鬼叫,身子猛地后退。
就这一耽搁,许若雪已伸指,在小道士身上点了几下。
李二娘见阻之不及,就向柔儿扑去。只要柔儿在她手中,她自是无惧。
柔儿受她重重一击,躲在地上动弹不得。见她过来,柔儿却不惊不惧。她展颜,竟露出了一个,极可爱、极纯真的微笑!
在这个时候,她竟,微微一笑!
这一笑,是李二娘平生见过的,最美丽的笑!
她笑什么?李二娘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觉自己的神识一阵恍惚。恍惚中,她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脑海中,尽是那个盛开着的笑。
小道士腰间穴道一解,便手就往腰间一抹,驱鬼符在手。
可那时,李二娘已扑到了柔儿身边。
小道士只以为已经又来不及。却见不知为何,李二娘身子猛地一顿,竟就停在柔儿的身边,还茫然地晃着脑袋。
好机会!小道士手中驱鬼符飞出!
阳气刺得鬼体生疼,李二娘立即惊醒,便见一张符篆当胸击来。李二娘惊叫一声“不”,就要闪身躲开。
却哪里,还躲得开!
一团火光炸开。
李二娘一声凄厉鬼叫!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可受创甚重,行动滞涩,鬼体才刚展开,便见第二团火光炸开,再是,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
当火光散尽,地上空中,已再无一物!
李二娘已被击得,彻底魂飞魄散!在天地间,再不留下丝毫痕迹!
这一下变起匆促,尘埃落定时,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大叫了一声,李家众人才猛地暴发出一阵欢呼,从灵堂中跑了出来,在月夜下,拼命地大叫,拼命地大笑。
第二天,晚上。
热闹了整整一天的状元第,终于恢复了平静。
喝得醉醺醺的小道士拿出鬼珠,凝神唤了几声,柔儿飘了出来。
“柔儿,你怎样了?”小道士关切地问。
昨晚受了李二娘的重重一击,柔儿受伤非浅。不过她现在的魂体似乎很些特别,不过区区一晚,已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有气无力,却再不是那副绵软似泥、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
“道士哥哥,奴奴好了很多。奴奴可以在鬼珠中慢慢调养,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小道士摇了摇头:“也不差在这一两天,等你恢复得好些了,再说吧。”
虽然柔儿是魂体,不是肉身。多休息两日,对她其实并无帮助。可若不如此,小道士总觉得心里别扭。
“对了,柔儿,昨晚你忽然学会的,是门怎样的仙术?看起来,好了不得哦。”
“那是,”柔儿骄傲地说道:“当时奴奴深恨自己没用,恨不得即刻死去。待看到那恶鬼要再来挟持奴奴,奴奴满心的就一个想法,定住她,定住她。然后自然而然地,奴奴就学会了这门仙术。”
“这仙术名叫摄心术,可以通过眼神、表情和声音来迷惑神智,对人对鬼都有用的。越修炼到后面,用处便是越大。有了这门仙术,以后打起架来,奴奴也能帮得上忙。”
“那是,我的乖乖柔儿,可是最了不起的。”小道士赞道。
“哼,说这话也不嫌肉麻。”许若雪进门,刚好听到这话,当下冷哼道。
小道士讪讪一笑。
在床边坐下,许若雪犹豫了下,说道:“昨晚为了夫君,我置柔静县主的生死于不顾。你帮我问问,她可会恨我?”
240 性命捏于他人之手
柔儿听了便说:“奴奴才不会怪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奴奴也不愿意道士哥哥那么做。这次你做的很对,对极了。”
听小道士转述了柔儿的话,许若雪狐疑地看着小道士:“她当真这么说?”
柔儿便拿起筷子,在桌上摆了个“+”字,这意思就是肯定了。
许若雪见了,沉默了会,却说了声:“谢了,柔静县主!”
得她一声谢,柔儿羞涩地绞着小手,脸上却笑开了花。
小道士见了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不容易啊不容易啊,这两个女人破天荒地竟然没有闹起来。这样和谐的场面,怎么就让道爷我那般期待啊!
许若雪再问:“夫君,我擅作主张,差点害了大家。夫君可会怪我?”
“怎么会?”小道士笑道:“夫人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岂敢再怪责夫人。”
“这样啊,”许若雪也笑了:“谢了,夫君,你真是若雪的好夫君!”
小道士于是更是得意。得意忘形之下,他一把将许若雪搂入怀中。
许若雪脸上的笑便消失,眼里渐渐凌厉:“夫君,你这样,是想一床双好吗?”
小道士看了看左手边搂着的许若雪,再看了看右手边抱着的柔儿,腆着脸笑道:“一床双好为夫自然是不敢的,不过左拥右抱嘛,这个还是可以考虑的。”
许若雪冷冷地看着他。无奈小道士这会儿的胆子壮得狠,一个劲地赔着笑,却是不肯撒手。
许若雪伸手在小道士的腰间狠狠一掐,背转身去,不再理他。
小道士得寸进尺,一把将许若雪再搂入怀中。许若雪挣扎了会,慢慢便安静了。
于是,小道士得意地笑,很得意地笑!
……
一觉醒来,小道士只觉得神清气爽。许若雪却是冷着张脸,不想理他。
小道士厚着脸皮,屁颠屁颠地去碰软钉子,碰的不亦乐乎。直到许若雪烦不胜烦,一脚将他踢出门外。
中午,李老来访,却告诉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朝廷有来人,坐镇黔州府城,暗令官府打听一男一女的下落。听知情人形容,好像便是小道士和许若雪。
许若雪便骑马去了府城,前去探察个明白。
结果这一去,久久未归。
一天过去,小道士心中焦急,李老也再派了得力人手。
到得晚上,许若雪还是没回。小道士心神不宁,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正在房中焦急地踱来踱去时,眼前一花,却是柔儿。
“怎样了?”小道士急急问道:“乖乖柔儿,有没有看到若雪?”
柔儿答道:“奴奴找到了那个,许,许姐姐。只是道士哥哥,许姐姐身受重伤,情况极是不妙。道士哥哥快去救她。”
什么!
许若雪,竟身受重伤?
这剑术通神,在小道士心中可媲美不败战神的绝世女侠,竟身受重伤?
小道士立马冲到马廊那,翻身上马。
在柔儿的指引下,小道士举着火把,不顾天黑,策马疾奔。
万幸一路无事。
离状元第约二十里,柔儿指着一处说道:“奴奴就是在那发现许姐姐的,当时她骑在马上都摇摇晃晃,嘴里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小道士急急跑去,却哪里有人。
和柔儿分头寻找。找了片刻,不见佳人。小道士正心急如焚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他急急跑去,见柔儿指着小山坡的转角处,叫道:“在这。”
许若雪,却已昏迷!
小道士急忙将她抱在怀中,打马奔回。
到了李家,李老早已惊醒,见状迎来。小道士顾不得理他,抱着许若雪冲进客房。
解开许若雪的衣襟,小道士一看,见背心处有一掌印,深竟逾半寸,色呈乌黑。再看许若雪,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小道士心疼欲裂。他不懂冶伤,情急之下别无它法,只能取出悟玄真人送得灵药,外敷内服,给许若雪用上。万幸这药甚是神效,只一会,许若雪的情况便大是好转。
小道士无比庆幸,好在上次在李家村,许若雪有先见之明,偷偷将这灵药藏起了一些。不然依自己的性子,定是全部都拿来救人。若那样,现在怎么救自己的夫人?
小半个时辰后,许若雪嘤咛一声,终醒过来。
一睁开眼,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待看清小道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叫道:“夫君快跑,快跑,迟则生变,快!”
说着,许若雪扯着小道士就往外跑。可她重伤在身,这一用力,就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小道士泪都流出来了,他一把抱住许若雪,说道:“若雪别急,你受伤非浅,好好养伤便是,万事有为夫在。为夫但有一口气在,定不会再让人伤到若雪。”
许若雪怒道:“我武功如此高强,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顶个屁用?你赶快跑,我持剑断后,这样还能争得一线生机。”
李老在旁劝道:“小娘子,且稍安勿躁。若是连小娘子都逃不掉,打不赢,那仙长定然更不是对手。这样,跑终究不是办法。依老夫的愚见,贤伉俪不如就藏在庄上。这黔州地界上,老夫自信,还没人敢擅闯状元第。”
许若雪说道:“李公的盛情,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是,这次来的,却不是一般人,而是朝廷控鹤司的东供奉和西供奉。”
“控鹤司?”李老皱眉:“老夫在朝多年,怎不知有这衙门?”
许若雪答道:“这控鹤司,是朝廷专为压制江湖人士而设,挂得是武职。在朝廷中向来不惹人注意,但在江湖中却是鼎鼎大名。”
李老坚持:“我李家虽不算显贵,先父也曾官至尚书右仆射,老夫好歹也做过南京路副使领司事。老夫虽然已经致仕,但一点簿面,想来这控鹤司的人,还是要给的。有老夫挡着,贤伉俪应无恙。”
许若雪却摇头:“李公有所不知,这控鹤司的人虽然挂了官职,但大多出身江湖,行的还是草莽之事。若是他们一味强来,李公怕是阻挡不及!”
李老说道:“哼,既然入了朝廷,任他什么出身,规矩就是规矩。规矩可是铁打的,绝对不会是纸糊的。”
许若雪再劝:“李公,控鹤司在朝中关系复杂,据说直接受内廷管辖。我夫妻二人留在庄上,自是大好。但就怕万一不济,会连累李公一家老小啊!”
这话说后,李老沉思了许久,却终究一挥大手:“若非贵夫妇出手相助,我李家早已死尽死绝。现在全庄上下都承了仙长的活命之恩,那再大的干系担了又何妨?顶破天,不过是将这数十条人命还回去。”
“老夫意已决。现在只看贵夫妇的意思。”
“老夫自是想护得贵夫妇周全,但无奈庄中人多嘴杂。老夫虽然自信,这数十年来对府中人尽心尽力,也算深得众望。可人心隔肚皮,若真面临生死,老夫也不敢担保,绝无人泄密。”
“所以此事,还请贵夫妇仔细斟酌!”
许若雪便在犹豫。小道士却立即说道:“李公既然敢拿身家性命、全庄数十条人命一博,小子自然敢以我夫妻二人的性命相赌。此事,大谢李公。”
说完,小道士起身,郑重一礼。
李老正色还礼,两人相视一笑。
计议已定。但该做的准备,还是得做。
暗夜里一片喧嚣,惊醒了许多人。众人便见许若雪躺在马车上,小道士骑在大黄马上,匆匆出了府。
马车行了一段,停下。小道士抱起许若雪,和车夫挥手告别,纵马离去。
行了不远,小道士就在许若雪的指点下,尽可能地消去了踪迹,再悄悄地返回状元第。在李大郎的带领,躲进了,李三娘的闺楼。
到此时,小道士方才有空问,许若雪是如何受的伤。
许若雪很是懊悔:“哎,这次实是我大意,小瞧了天下英雄。”
“到府城后,不过半日,我便打听到想要知道的一切。本来悄悄返回即可,我却自恃轻功了得,非得要去看下,控鹤司这次派来的是何人?”
“却不曾想,来得,竟是东西供奉。”
“东供奉浪翻天李若海,一手翻云掌,凌空往水中一击,可击起水浪三尺。西供奉鬼见愁许不离,一双峨眉刺下少有三合之敌。并且此人极擅追踪,据说鬼见了他都逃不了,所以人称鬼见愁。”
“这二人,正是控鹤司中,声名最广,武功最强的二人!”
“我一见后,就知大事不妙。若是单打独斗,我还有三分胜算。可若是这两人联手,我必败无疑。当下我就想溜出去,只是那鬼见愁耳目实在灵敏,我身子刚动,他便听到声音,一柄飞镖就是扎来。”
“我不敢恋战,飞身就逃,自然惊动了控鹤司的一众高手。我连败两人,却被浪翻天一掌击中后背。好在我借力远遁,逃了出去,却深负重伤!”
小道士皱眉:“那鬼见愁既然极擅追踪,那你我的这番布置,能否瞒得过他?”
许若雪断然说道:“若是别人,当大有把握。可换了是他,绝无此可能!”
“所以夫君,现在我们只能看,李公能不能拦得住,这控鹤司的人。”
“哎,没想到有一天,你我二人的性命,竟捏在别人的手中!”
241 一盘死棋三手妙招
天未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控鹤司的人,来了。
来得好快!
听着府中隐隐传来的喧哗,小道士倒是淡然。既然现在身不由己,那还管那么多干嘛?
许若雪却极不淡定。黑暗中,她手持血海剑,剑身出鞘。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身子绷紧如弦。
她已身受重伤,姿势摆得再好,也完全无用。许若雪明知这点,还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哎,许若雪长叹了一口气。她一直以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害怕。可现在她才明白,她的无所畏惧,只是建立在一身高深武功的基础上。失去武力后,她不过也是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许若雪不由地靠向自己的夫君。却发觉,夫君的呼吸极是轻缓。
许若雪愕然,然后笑了。
这小道士,竟已睡熟了!
在这等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他竟然睡着了。睡得还,非常地香。
黑暗中,许若雪轻轻地嗔道:“好个不知死活的死道士!”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觉得,充盈在自己心中,那似无穷尽的焦虑和不安,竟奇迹般地迅速消逝。
不一会儿,她也睡去了。
许若雪被吵醒。
只听李老怒道:“状元第全府上下,你等都看了个遍,就连小女的闺楼也没放过。这该的、不该的都搜过了,你等还想怎样?”
一个声音说道:“李公息怒。全府上下,可还有贵女的寝室未曾看过。此处若没有,我等必转身走人。”
李公气得声音都变了:“好,好,好个控鹤司!我大宋立国数百年,可没见过那个武人,有你等这般大的胆子。”
他喝道:“这里面,可是小女的闺房。小女尚未出阁,你们这群大男人这一闯进去,小女的名声还有吗?小女还能嫁得出去吗?李家的脸面还在吗?”
“看在刑部行文的份上,老夫容了你们的放肆,却容不得你们的羞辱!”
“李家人听好,手持器械守住这。若有人敢强闯,誓死反抗!”
“老夫倒要看看,你控鹤司,敢不敢杀光我李家上下数十口人!”
“此事,我李家定会不依不饶!老夫倒想看看,你控鹤司,敌不敌得住这满朝文官的攻诘!”
那人语气也硬:“某的这双招子,还从未出过差错。那两贼子必定就藏在贵府中,应该就在此楼里。李公若不服,可敢与某打个赌?”
另一人连忙劝道:“许兄的这双眼,兄弟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那两个贼人身怀武功,离去后又偷偷返回,这是很有可能的。李公不通武功,不知情也是应当的。”
即是“许兄”,自然便是鬼见愁许不离。他怒道:“李兄的意思是,我等就这样离去?”
李兄,浪翻天李若海说道:“许兄,闺房之地,我等实在不应进去。这样吧赵四娘,你是女子。你去看看,再和李府千金说几句话。至于我们这帮男子,就在外面守着便是。这样处置,李公怎无话可说吧!”
许不离冷“哼”了一声,不再吭声。
李公怒道:“我女是大家闺秀,难道还敢在闺房中私藏男人不成?闺房中有许多私密之物,她要进去,可以。但只能看,绝不能东翻西找。不然,老夫定会翻脸。”
于是,便听室内响起了两串脚步声。轻些的,便是赵四娘。重些的,自是李老。
这一刻,纵是心大,再是淡定,小道士和许若雪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口上!
看这情形,李老根本无力阻止,想来对方必有所倚仗。如此一旦被发现,二人性命不保不说,李家定然也会惹来一场弥天大祸!
再且闺房之中,哪有隐秘所在?两人现藏身所在,不过是个大衣柜。衣柜还正摆在西墙正中,只要柜门一拉,两人再无所遁形!
这般情形,恰如千钧一发,谁敢不提心吊胆?
有陌生人闯入,李三娘大是慌张,怯怯地叫了声“爹爹”,声音微见颤抖。
李老柔声劝道:“我儿莫惊!”
然后他喝道:“就这点地方,看一眼便行,没得吓坏我儿。”
赵四娘笑道:“这个自然,自然。”
脚步声响,赵四娘转了两圈,真只是看了一看。她终究不敢激怒李老,细细搜查。
看不出什么,她便问李三娘:“这些天不是有一个小道士并一个小娘子借住在你家,这两人现身在何处?”
想来是李三娘看了下李老,李老就说:“我儿但说实话。”
李三娘便答道:“是有两人。那小道士道术精深,救了我一家老小性命。只是这两人,昨晚便匆匆离去。”
“哦,是你亲眼所见吗?”
“是听小瑶说得,说是那小娘子身子骨似乎不好,躺在马车上没下来。那小道士骑着一匹黄马跟在车后,车左另有匹黑马。”顿了顿,李三娘补充道:“马车出大门时,奴家在闺楼上,远远地有看了一眼。”
“哦,”赵四娘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声音却蓦地转厉:“小娘子,你撒谎!”
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李三娘“啊”地一声惊叫,她讷讷地分辩道:“奴,奴家才没撒谎,奴家说得是实话。”
李老便怒道:“你做什么?”
赵四娘起身:“多有打扰,某问完了。”
出来后,许不离问:“怎样?”
赵四娘答道:“方才的对答,许供奉不是都听到了吗?此处,便无那两人。”
许不离大怒:“怎么可能?如果不在此处,那又在何处?”
李若海劝道:“四娘擅察人心,她既然敢肯定,那两贼子定然就不在此处。许兄,想那许若雪是堂堂青城剑派的掌门千金,年纪虽轻,却实在是位老江湖。她身上有些特别的手段,也是应该的,能瞒过我等,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么看来,那两个贼子已然离开了李家,不过是在此地布下了个迷阵。”
“李公,此次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处,万请海涵。”
李老余怒未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好说”。
一行人,即下了闺楼。
黑暗中,小道士和许若雪长吁了一口气。
哪怕以小道士的淡然,这口气出完后,也觉得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苍天有眼,自己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衣柜再显眼不过,大小也能藏人。若是赵四娘敢冒些风险,随便一拉柜门,两人哪里还能躲得过去?
但这也不全是幸运,昨晚商量过后,三人共安排了三重布置。
先大张旗鼓地离开,下马车策马行一段后,将马交给李家人,由那两人骑着四处绕圈。自己再小心地掩去痕迹,潜回李家。
这样故布疑阵,却是没能瞒得过去。鬼见愁就是鬼见愁,也不知道他是怎生识破的,直接杀到李家,竟是一点功夫都没耽搁。
两人潜回李家后,不惊动任何人,只在李大郎的带领下,进入闺房。因为只有这,李老才能找到绝对充分的理由,阻止控鹤司的人进入。
只是却不提防,那群人里面还有赵四娘这位女子。闺房阻得了男子,自然阻不了女子。好在鬼见愁没能进来,不然,以他的本事,两人必死无疑!
最后一层小心,却是小道士请李大郎出面,先行引走了李三娘和她的贴身侍女。所以李三娘是真不知道,自己的闺房中竟多了两个大活人。不然以李三娘的心性,在赵四娘的突然恐吓之下,定然会露出老大的破绽。哪里还能歪打正着,让赵四娘确信闺房中并无他人。
如此布置,再加上几分运气,二人终逃过一劫。
可也只是暂时逃脱。小道士不会天真地以为,控鹤司的人真会就此退却。自是会留一些武功高手,在暗中盯着。
所以,两人依旧呆在大衣柜中,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李三娘在那一时读书,一时抚琴。
初时小道士还听得大是有味。这听得久了,便觉,哎,闺房中的女子还真真可怜。整天整月整年地困在这方寸之地,不得自由。每时每刻都在重复上一时、上一刻所做的事,实在是乏味至极。
这样的日子,别说一年、十年,就是一天、十天,自己也过不下去。
只是,躲在暗处偷听,也有些意外之喜。比如,美人换衣。再比如,美人如厕。
当那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想到李三娘的娇美,小道士心中免不了多了几丝绮思,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这自然瞒不过就贴在他怀中的许若雪。于是,小道士腰间的嫩肉,饱受了一番摧残。
中午,李大郎借故将李三娘支走。二人这才从柜中出来,用了些清水、干粮,活动了下身子。
下午,重伤未愈的许若雪,睡去了。
小道士正昏昏入睡,忽听脚步声走来,他还未及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亮。
木柜门,被拉开。
他霍然抬头,看到的,正是李三娘那双睁到极致的眼!
看到李三娘的嘴越张越大,那声刺破云宵的尖叫即将脱口而出。情急之下,小道士看也不看,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塞进了李三娘的嘴里。
李三娘呜呜了几声,终反应过来。她毕竟不傻,立马取下口中的衣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是,小道士脸上一红,他情急之下随手抓得,竟是一件水绿色的肚兜!
李三娘也注意到了,惊呼一声,闪电般地将肚兜藏到身后,脸大红。
小道士大觉不好意思,不知该说什么。
李三娘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我,我。”
小道士一咬牙,老实承认:“昨晚我和夫人就藏在这。”
李三娘一声轻呼,踉跄着倒退几步。似想到什么,她的脸越来越红,红得似要滴出血。
她颤声问道:“你,你都听到啦?”
小道士乖乖点头。
这一点头,他头上飘下一物。他一看,竟是一条,粉红色的亵裤!
亵裤飘下时,他还禁不住地一闻。似乎闻到了,一种别样的异香。
这一下,李三娘哪经受得了,她羞得“嘤咛”一声,软倒在地!
242 送君一曲《思良人》
这番动静,终于惊醒了许若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女侠“嘤咛”了一声,眼看就要醒来。
这一声后,软倒在地上,一滩水似的李三娘,竟猛地站了起来。她摇摇晃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绣床上,一把拉过锦被蒙住头。然后,女子的低泣声就隐隐传出。
许若雪一看这情形,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着地上那水绿色的肚兜和粉红色的亵裤,她双眼立时如剑,狠狠刺向小道士。
这个黑锅,可万万不能背啊!小道士吓得双手乱摇:“夫人,为夫可没这个爱好。这是无意中掉到我身上的,可不关我的事。”
许若雪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出来。”
小道士乖乖出来。
“闭眼。”
小道士乖乖闭眼。
一阵窸窸窣窣,衣柜里,不该有的东西全被清除。
“进去。”
小道士乖乖进去。
“砰”一声,衣柜门被狠狠关上。然后小道士便听见,许若雪细声细气地在安慰李三娘。
良久后,小道士偷偷拉开一条门缝,便见许若雪正搂着李三娘,躺在绣床上。两女脸对脸的,亲亲密密地在说着什么。
小道士看了那叫一个眼红:啊,我不要呆在这又硬又小又闷的大衣柜中,我也要呆在又大又软又香的绣床上,我还要搂着那又软又香的大美人。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夜渐黑。
小道士推开衣柜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哪怕以他的定力,在衣柜中呆了整整一天,也再坚持不住。这往冰冷的地上一躺,舒服的那是*了一声。
他立时睡去。
小道士醒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晨光穿窗而入,房间的一切,隐约的带上了种别样的美感。
于是,伸了个懒腰的小道士,身子猛地僵住了,双眼猛地发直了。
绣床上,那继续酣睡的两个美人,生生地夺走了他所有的心神。
许若雪自是绝色,李三娘也别具风情,当这两张美人脸贴在一起,在晨光的朦胧中,美得岂止惊心动魄!
不由自主地,小道士走近了几步,他俯下身,细细地看着,贪婪地看着。看着看着,他的眼便也朦胧。他低下了头。
两种淡淡的体香,融合在了一起,化成了一条小蛇,钻进了他的鼻中,在他的心上狠狠一勾,勾起了,他满腹的心火。
小道士的头,便低得更低。低到,就要挨上。
于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李三娘的身子蓦地一颤,再一僵。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的呼吸,迅速变得急促,也变得,滚烫。
烫了她的身,更烫了他的身。
她醒了!
可依旧装作没醒,哪怕明知,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她醒了!
他也没有逃离。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红唇,看着那双唇在娇喘,在,张开!
于是,他知道了,这一刻,他想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而他想做什么,许若雪都不会察觉。一天多不眠不休,这女侠这一睡过去,怕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知晓!
所以,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哪怕就在自己妻子的身边,他,要了她的贞操!
当明悟了这点时,似有一团火,在小道士心中炸开。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丝低吼,他的身子,就要压下!
可不由自主地,他扭头,看了许若雪一眼。
这一眼后,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小道士浑地猛地一颤,竟然清醒了过来。
用尽全身力气,他用力一挣。明明身周空无一物,可小道士却分明觉得,自己从一个粘稠的泥塘中猛地挣了出来。
头也不回,小道士狼狈地逃回大衣柜那,“砰”地一声,关上了柜门。
狭窄的黑暗中,小道士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汗出如浆!
君子慎独,君子慎独!
小道士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是明白了。
道心坚固如他,在静室中,竟也动了邪念,竟想着在自己妻子身边,要了人家女儿的清白!
天!这般丧心病狂的想法,是怎么从他脑海里冒出来的?
正自责时,那双娇喘着,张开的红唇,却又莫名其妙地,划过了他的脑海。
小道士心中便又一热:哎,这情不自禁的,岂止是他!
天亮了。
小道士从衣柜里出来,却不料,李三娘方一见到他,脸瞬间便是通红,身子晃了一晃后,醉酒似地倒在了床上。
向来心大的小道士在自责、警醒了一个时辰后,已将方才的旖旎给忘了大半。这时一见之下,头皮便是一麻:三娘啊三娘,你用不着反应这么大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夫人,你我之间,大有奸情!
果然,许若雪冷哼一声,“铮”,血海剑便架在了小道士的脖子上:“说,死道士,你对人家小娘子做了什么?不会是趁我睡熟了后,偷了香窃了玉?”
小道士哪敢承认:“夫人啊,再借我十个狗胆,我也万不敢在夫人身边做出那等事。我不过是,不过是在那柜子里实在待得闷了,就偷偷地溜了出来,在地上睡了一觉,却不小心被三娘发现了。”
许若雪收起长剑,啐了一口,骂道:“你个傻道士,懂不懂礼?三娘尚未出阁,这事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全毁了。你想害死她啊!”
小道士苦笑:“不敢不敢。夫人清楚,我本来就是个不知礼的傻道士。”
许若雪一愣,也是哦!这死道士若是守礼,自己怎会落在他手中?
再转念一想,许若雪更怒:“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死道士,你是不是想逼得三娘只能嫁你,然后你再休了我,来娶她?”
小道士大惊:“夫人,这个可更不敢。不是为夫爱夫人的心,就夫人手中的长剑,为夫也心中怕怕啊!”
“不敢是吧!”许若雪手一指,怒道:“那就乖乖地滚回衣柜里去,不得我呼唤,不许出来。”
好吧,小道士垂头丧气地,做回了衣柜里的男人。
好在不久,李三娘便借故带着侍女们外出,小道士才得以解脱。
这晚,李三娘便和侍女同睡,让出了绣床。小道士见了,心中有几分怅然,却更多了几分轻松。
这样两天后,许若雪和柔儿一并查探了一番,确信暗中盯梢的江湖高手已离去。此次危机,已安然度过。
于是,两人向李老告辞。李老迟疑了下,却说:“控鹤司的人临走前,跟老夫说了一事。老夫不知其中是否有诈,所以不知要不要告知贤伉俪。”
许若雪便答道:“老公但说无妨。”
李老问:“不知许小娘子可是青城剑派许掌门的千金,人称血海飘香的许若雪。”
“正是。”
“这样啊。控鹤司那姓许的贼厮说,朝廷下发诏令,青城剑派挟武自重,横行川蜀,大有不轨之嫌。着令,成都府路各处官兵,并力前行,剿灭青城剑派!”
“什么!”如晴天霹雳,许若雪起身,大惊喝道。
李老叹道:“那贼厮放言,二十天后,五千官兵灭青城。他说,许女侠若肯束手就擒,青城剑派此祸可免。不然,剑派中数百人,定死无葬身之地!”
许若雪一听,哪还忍得住。“铮”一声,血海剑出鞘,就向外冲去。小道士急急喝道“夫人”,许若雪不听。小道士再喝道“若雪”,许若雪终站住,浑身上下发抖,显见激动至极。
小道士过去拉着许若雪的手,柔声劝道:“若雪,稍安勿躁,且先打探清楚,,再做行动不迟。不然,这般匆匆过去,定是自投罗网。”
许若雪深吸了一口气,血海剑终归鞘。
小道士宽慰道:“若雪,你不是常说,青城剑派是川蜀第一武林大派,向来声名赫赫。派中常驻弟子有六百,在外门人更上千。如今我大宋周边不宁,这成都府路虽不直面金国,但旁有蕃部,下有大理,内有蛮夷,也是大不安稳。青城剑派向来安分守己,朝廷诸公自不敢在此时对剑派用兵。不然,若是逼得两千江湖高手起兵逆反,那就是一场动摇国本的弥天大祸!此事连我这方外之人都看得明白,朝廷诸公岂会不懂?”
听他这么一说,许若雪好受了很多,但还是说道:“夫君,道理是如此。但我们大宋的朝廷,做得错事傻事莫名其妙的事,又岂止上千?夫君,我必得前去查探一番。”
“这是自然。”
许若雪即已离去,小道士自不好再呆在李三娘的闺楼中,只能和李大郎同住一屋,听他打了一晚的呼噜。
第二日,许若雪匆匆返回。一问,两地毕竟相隔太远,确切的消息是没有的,但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传来。
于是,两人正式辞行。
李大郎和李老相送。离别时,小道士悄悄地问道:“大郎,昨日在你房中,我看到了一张灵牌,上面写得却是,亡妻李二娘之位。哎,大郎,事已至此,你竟还是放心不下。你何苦来着?”
李大郎沉默了下,答道:“不管她生前如何作恶,但死后,我还认她是我的妻,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妻!”
小道士只能长叹。
两人坐马车,出了状元第。车未出门,便听闺楼上,传出一阵琴声。
琴音,极是幽怨!
是李三娘,在弹琴!
许若雪说:“这是古曲《思良人》”
“思良人?”
“嗯,思良人。”许若雪叹道:“女子一生中,最紧要的,就是求得一个好归宿。只可惜,李三娘纵是蕙质兰心,芳姿绝妙,可这归宿,哎。”
这一声叹息,听得小道士心猛地一疼。
便听得许若雪说道:“她要嫁的人,是她不想嫁的人。”
“她想要嫁的人,却已经有了夫人。”
“她无可奈何!只能在离别时,弹上一曲,《思良人》”
243 春宵一刻值千金
马车渐远,琴声渐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道士问:“不是说,那谢家公子性情温婉,一表人才吗?”
许若雪冷声道:“向三娘提亲,却和二娘上了床。这种人,说他德行浅薄还是轻的。三娘嫁过去,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小道士听了,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似压了一块铁。
许若雪叹道:“其实三娘已向李公言明,不愿嫁给那谢家公子。李公却说婚约已定,执意不肯。三娘无可奈何,只能暗中流泪。哎,这些大家闺秀啊,看着是过得富足,只可惜一生不得自由,不过是,养在金笼子里的鸟。待养大后,便送了出去,为家族换份福利。”
“其实,”许若雪用莫名的眼光看了小道士一眼:“我清楚三娘的心思,她心心念的,是想嫁给你。便是李公,在此事上也绝无不愿。只可惜,你却早已有了妻室,并定然不会休妻。堂堂状元第家的唯一嫡女,自然不能嫁与一个小道士为妾。不然,整个李氏家族都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所以三娘的这番情意,也只能付之于东流。”
小道士沉默了一下,说:“夫人,我和三娘之间清清白白的,真没什么。”
许若雪瞪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你和她之间没什么,不然,我岂会这般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我气得是,你这死道士明明不解风情的很,偏偏却能轻轻松松地夺得女子的心。哼,柔静县主的事都不知道如何解决,你这又东一下、西一下的,惹出一身情债,惹得人恼怒!”
小道士不敢吭声。
车行辘辘。
许若雪看着那两条河,叹道:“扶柳有双绝,两条大河是一绝,两个美人是一绝。只可惜,两条大河从古至今风景依然。而这两个美人,哎!”
喟叹声中,马车离去。
数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处庄园处。
还未进门,便见一人迎出,却是李大郎。
李大郎笑道:“我爹爹命我前来,听凭贵人差遣。”
小道士大是感动,连声道谢。
大黄马和大黑马,早两日前便养在了庄中。稍事休息后,许若雪便骑马匆匆离去。
一日后,许若雪才返回。回来后,脸上神色仓皇。小道士一见,便知大事不妙。
果然,许若雪怒道:“夫君,这天杀的朝廷竟真的调动了数千官兵,围剿青城剑派。那该死的官府,还暗中广邀江湖同道,说要为民除害。”
小道士大惊:“这消息当真?”
“当真!我连夜拜访了一位武林前辈,他与我爹是至光。此等大事,他绝不至于骗我。”
五千官兵灭青城!朝廷诸公,是谁下的如此决断。难道真不怕激得两千剑客,血洗川蜀吗?
哎,竟如此不智!
“又是江湖高手,又是官兵,这如何是好?”小道士问。
许若雪说:“青城剑派是川蜀第一大派,向来威声远播。自前年一战剿灭川西祝家庄后,那更是威名赫赫。所以武林同道可以不用管它,没谁有这个胆子,敢冒犯青城剑派的虎威。只是官兵这,却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小道士一听,心里却有了几分疑问:“官兵说有五千,但能战的,估计也不过两三千。这大宋的官兵,除了边军外,能战的有几人?两千青城剑客对阵两三千官兵,这个还用得着担心吗?难道青城弟子,苦习剑法多年,就这般不堪一战?”
许若雪苦笑:“真若生死对决,莫说成都府路的官兵,就是我大宋最精锐的边军,青城弟子自也不怕!哼,我剑派教得可不只是剑法。剑阵之道,更是重中之重。两军对决,这剑阵那也是有大用的。”
“可问题在于,这一次朝廷有明发诏令,来进犯的也的确是官兵。这般情形下,我青城剑派若不想起兵谋反,怎么敢反抗?”
“可若说谋反,所谓‘穷习文,富习武’,这上山习武的青城弟子,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底子。叫他们闯荡江湖,江湖中有名有利,他们自是愿意手捧青城这杆大旗,去做那生死之博。可要是叫他们杀官造反,哎,我爹爹心中,怕是连一分把握都没。”
小道士一想,深以为然。这穷山恶水中的愚民,说反了便反了。可青城剑派向来家大业大,此时正活得滋润,又岂敢痛下这个决心?那些剑派弟子个个见多识广,可哄骗不得。
他便问:“那该如何是好?”
许若雪沉默,脸上阴晴不定。
小道士便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当下说道:“若雪,你若是想自投罗网,以自身性命换得剑派平安,这个我却绝不答应。此事因我而起,若说要去赴死,也是我去,还轮不到你。”
“更不用说,你若真有事,你爹爹定是不会袖手旁观。他号称天下第三剑,更是青城剑派的掌门人。如此,背后筹划的人,岂能放过你爹爹,留下这个天大的隐患?所以你即便牺牲自己,也救不得你一家人。”
许若雪一听,大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办?”
小道士叹道:“我把柔儿叫出来,我们三人商量下吧。”
客房内,将当前的情形向柔儿道明后,三人尽皆沉默。
现在,却是左右为难。
一边是,东去临安,助柔儿求见当今皇后,以解国公府危局。不然李国公一脉必大祸临头,抄家流放那都是轻的。此事自然十分紧急,刻不容缓!
另一边却是,西回青城,助许若雪解剑派之围。剑派此次大劫,全因他二人而起,自然也绝不能置之不理。这事更是重大,一个不好,许掌门一家性命不保不说,青城山上,怕也会落得个尸横遍野!
所以,问题来了:三个人,要分两处去,且哪一处都不能不去。
那该怎么办?
于是三人只能沉默,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谁也不好说些什么。
许久后,许若雪说:“夫君,我知你左右为难,你且出去一下。柔静县主,你不是会拉我入梦吗?你我在梦中商谈一二。”
啊,小道士大惊,正待否决,柔儿却说:“好!”
出了门来,小道士只觉心中苦闷至极。
他长叹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原本璀璨美丽,在九阴山上时他最喜欢看的星空。此时看来,黑的,黑的太深觉,亮的,亮的太耀眼。这一看过去,就像整片天就要倒下来,压在他身上,生生地压死他、闷死他。
取出紫竹箫,星空下,小道士吹出了一夜哀怨。
这一等,等了许久,正当小道士想不顾一切,去唤醒许若雪时,许若雪终于推门出来。
小道士急急问:“怎样了?”
许若雪说:“夫君明日便知。”
“那你俩谈了什么?”
“这是秘密,不能说。”
“你!”小道士气结,正想追根究底时,许若雪却长叹一声,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却是流下了几滴泪。
这女侠,竟是哭了!
小道士大惊。只是还没等他问出口,许若雪已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唇:“夫君,一切明日便知。现在,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
“夫君,你我好些时日未曾恩爱过。请夫君,好好宠爱若雪!”
……
一夜疯狂。
清晨,小道士看向怀中的美人。见佳人的脸上隐带潮红,嘴角有勾起一丝幸福,眉头却是紧蹙着。
哎,也不知此时,许若雪的心里,有多少种滋味!
也不知两女之间谈了什么,竟让许若雪反常至此。
昨晚,这女侠可是极至疯狂。若非她重伤未愈,小道士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这两人,到底谈了什么?
等许若雪醒来后,非拉着小道士,骑马去外游玩。
这一玩,便是一天。玩得自然大不尽兴。期间小道士数次说要回来,许若雪硬是不许。说得多了,她还大发脾气。
小道士完全莫名其妙:在这等节骨眼上,浪费这个时间干嘛!
这样回到李家别院时,天已黄昏。
还未进门,小道士便发现了异常。
正门处,竟挂上了两盏大红灯笼。放眼望去,不过一日之间,整个庄园竟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渲染出了,好大的一片喜庆!
小道士大惊,回头要问许若雪,却发现,刚刚还陪在身边的佳人,竟消失不见。
心中有了几分明悟,可小道士不敢置信。怀着忐忑的心,他推开了大门。
大门开处,满院的站满了人。一见小道士,齐声恭贺:“恭喜仙长,贺喜仙长。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人群中,李大郎大笑着走出,当胸便是轻轻一锤:“还傻站着干什么?赶快换喜服啊!”
说着,这个向来憨厚的汉子,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问:“怎么样?你夫人给你的这份惊喜,大不?”
小道士愣愣地回道:“自然大!真是大惊,又是大喜!”
洗了澡,换了衣,一身喜服的小道士去宴席那敬了两杯酒,便在侍女的带领下,去了新房。
看着新房外,那崭新的大红喜字,小道士只觉得心怦怦乱跳。他甚至不敢推门,先停了下来,用手指狠狠地掐了下大腿,已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果然很疼!
颤抖着手,小道士推开门,便见新房中布置一新,还有大红烛,合卺酒。
而新房中,那绣床上,正端坐着一位身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霞帔的新人。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小道士一时口干舌躁。他张开嘴,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叫道:
“柔儿!”
244 一夕愿尽一世欢
“柔儿!”
这声叫出,绣床上的人儿身子便是微微一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夫君!”,她应道。
这声“夫君”,却是唤得,那叫一个轻,那叫一个柔;那叫一个羞,那叫一个涩。直唤得,小道士魂飞天外。
等魂魄归位后,小道士才惊觉,自己竟已坐下,正在用手揭那盖头。
他马上屏住呼吸,一点点地,揭开那大红盖头。
于是,柔儿一点点地,显现了出来。
于是,小道士忘记了呼吸。
他呆呆地看着柔儿,一时痴痴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飞来飞去:美,好美,美死人了!
柔儿本就是集天地间数千年的钟灵毓秀,而精心造就的绝色美人儿。因为她实在太美,太精致,所以为她妆扮的人,想来不敢在她脸上乱画,只能随着心意,小心地妆上几笔。
可这几笔,恰恰好地,为这绝色的美人儿,再添上了一分颜色。便让这极致的美,美至虚幻!
所以,小道士彻底看傻了。他傻笑着,说道:“美,好美,美死人了!”
柔儿羞羞一笑,柔柔地说道:“夫君,奴奴任是再美,也只属于夫君。奴奴的心,只依附于夫君。奴奴的身子,只凭夫君享用!这一生这一世,奴奴都是夫君的。”
“柔儿!”美人的这番深情,让小道士感叹的直欲流泪。轻轻地,他将这可人儿搂在怀中,痴痴地看着。而柔儿,自也痴痴地回看着他。
两人,彼此凝望,似要望尽三生!
也不知多久后,红烛一声爆响,小道士才惊醒过来。
牵着可人儿的手来到桌前,小道士夹起盘中的一片牛肉,送至那红唇中。柔儿咬过,也同样夹了一块,送到小道士嘴里。这便是“同牢”。
木杯两盏,杯足各系有一红一绿的同心结,小道士和柔儿将杯中酒自饮一半后,再交换杯子,一口饮尽。这便是“合卺”。
持一剪刀,柔儿在小道士的鬓角剪下一缕长发,再在自己额前剪下一缕长发,将这两缕长发揉成一绳,置于香囊中,随身戴好。这便是“合发”。
三礼完毕后,小道士手持两只木杯,小心再小心地掷于床下。柔儿紧张兮兮地看着,看到那两只木杯一仰一合,大喜着叫道:“男俯女仰,天覆地载。阴阳和谐,大吉大利。夫君,奴奴和你真真相宜嘞。”
小道士也大是高兴:“那是自然。”
然后他笑容忽地一变:“柔儿,现在还要和夫君,做些什么嘞?”
此话一说,一直微微红着脸的柔儿,脸瞬间便通红。那娇娇俏俏的身子,也抖了起来。抖得啊,像是要化成一滩水,钻进地里不见。
小道士见了心中不忍,就说:“柔儿,先让为夫吹了红烛。”
柔儿却说:“不需。”
她竟取了火石,点燃了床边的四盏红烛。于是,屋中大放光明。
看着烛光中羞怯的可人儿,小道士再忍不住,一把抱起。只觉得怀中的美人,娇软如绵,腻滑如玉。
小道士心火顿时大炽,正要将柔儿压在身下,柔儿却说:“夫君,且让奴奴,先伺候夫君宽衣!”
羞红着脸,颤抖着身,柔儿一点点地,帮小道士宽着衣解着带。她明显从未曾伺候过人,那叫一个笨手笨脚。可神情,却专注至极。只是越到后面,她的脸便越是殷红。当小道士的“真身”完全袒露时,她已羞得,几欲昏厥!
小道士再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丝低吼,就要饿虎捕食时,柔儿却跪坐在床上,竟在小道士火热的注视中,再一点点地,除去了自己的,衣物!
她羞涩至,似乎下一瞬间,便会生生羞死去。可她依然执拗地,让自己的身子,在小道士的眼中,慢慢盛开!
当最后的亵衣飘落时,柔儿用尽最后的一丝勇气,说:“夫君,请细细地看清奴奴的身子,看清每一丝每一毫。再请牢牢地记住奴奴的身子,记住每一丝每一毫!”
……
天,大亮!
小道士睁开眼。
他看向怀中的可人儿。却见不知何时,可人儿已穿上了衣服,还穿戴的整整齐齐。
看着可人儿脸上的羞涩和幸福,小道士不由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小脸,笑道:“柔儿啊,你可总是让夫君我,大吃一惊啊!”
这一惊,的确是,非常小可!
那般娇俏的可人儿,那般羞涩的可人儿,昨晚一夜激战的结果,却是小道士大输特输,无力再战,无奈投降!
这个,怎可能啊!
要知道,小道士可是至阳之体。那方面的能力真真是,举世难逢敌手。没看见,连许若雪这绝世女侠,也只能在他身下雌伏吗?
可结果,他却败给了一个,那般娇柔羞涩的可人儿,还是一个,“碧玉初破瓜”的可人儿!
这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嗯,柔儿这丫头,有前途,有前途啊!我喜欢!
心中喜欢的小道士于是贼兮兮地笑道:“宝贝柔儿,起床啦。若再躺着,我可就当你,是在挑战为夫哦!”
边说着,小道士的手边不老实了起来。
可不老实了好一会,柔儿竟还是未曾醒来。
小道士停住手。
他的脸色渐渐凝重。
不对,大不对,再怎么样,柔儿都不应全无反应?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了小道士的脑海中,他身子猛地一颤,手立即按在了柔儿的额头上。
然后,他的手,闪电般地收回。
他颤声说道:“柔儿,我的宝贝柔儿,你,你的魂体怎地不在肉身里?这样不乖哦,一大早就跟道士哥哥玩捉迷藏。”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几乎连滚带爬地拿起桌上的鬼珠。
他凝神一感知,鬼珠中,竟也是空荡荡一片。竟也是,没有那可人儿!
小道士如遭雷击!
现在近值正午,阳气大炽,柔儿的生魂不在肉身里,也不在鬼珠里,那去了哪?
她去了哪?
似想到了什么,小道士匆忙地披上衣服。他冲出新房,大喊道:“若雪,许若雪,你在哪,在哪?出来,你给我出来!”
“我在这!”声音,却是在头顶上响起。
小道士抬头一看,这女侠竟是坐在屋顶上,身旁还乱七八糟地放着好些酒瓶。
见她丝毫没有自己下来的意思,小道士气冲冲地爬上屋顶。
等他好不容易上去,还不待开口喝问,许若雪就当头说道:“柔静县主不是我逼走的。我许若雪再是胆大,也不敢碰触你的逆鳞!”
柔静县主不是我逼走的?柔儿竟,竟真的走了!
这一下,小道士又急又怒又慌,他急急问道:“柔儿去了哪?”
许若雪抬起朦胧的醉眼,醉笑道:“还能去哪?自然是临安。”
小道士颓然坐倒在屋顶上,苦笑道:“我真是傻。是啊,不是临安,还能是哪?”
他呆呆地看着东方,一时还不敢相信:昨晚一夜风流,恩爱无限。可一觉醒来后,心爱的人儿却已远赴天边!
“哎,此去临安,何此千里!柔儿不过是芊芊弱子,若是路上遇到风险,她,她可怎生是好?不,不行,这样绝不行。”
许若雪打了个酒嗝:“你以为柔静县主跟你一样傻!她说了,会先去巴州,找柳清妍。柳清妍似她如妹,定然会出手相助,护她前去临安。”
得知有柳清妍,小道士心中放心不少。只是想到上次再见时,柳清妍只能飞出鬼索两根。想她实力巅峰时,可是能飞出鬼索六根。这样实力锐减之下,能护得住柔儿的周全?
他心中担忧,急怒交集之下,不由说道:“若雪,柔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为何要答应她,为何还要帮她瞒我。你啊,糊涂!”
许若雪怒道:“这事可不是我提出来的。前晚刚一见面,柔静县主就说了这主意。我当时迟疑,柔静县主却说,你我二人现在身处凶险之中,自身都难保。她若和柳清妍一起前往临安,反倒安全得多。再说,你我即便去了临安,也不能助她求见当今皇后,去了其实也顶不得大用。死道士,她说的难道就没道理。”
小道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细一想,无奈点头。这两女都是魂体,柳清妍若是不惹是生非,此去临安,那是当真安全。
许若雪喝了一大口酒,冷冷地看了眼小道士,说道:“柔静县主告诉我,不知为何,她若是以生魂之身修炼仙术,修为越精深,生魂便越难回归肉身。但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你,她又不得不苦修仙术。这一次她侥幸还能回魂,可此去临安,再回来时不知要多久,那时,她定然再做不得女人。所以她求我一件事,她求我许她,一夕之欢!”
“我自然大怒,一口回绝。可她说,即已与你拜堂成亲,那今生今世,不管我怎么想怎么做,她此心即属你,此身亦属你。若我执意不肯,不过是让你和她,在心中留下永远的遗憾。若我高抬贵手,让她将这一生的清白,托付给这一世的爱人。此恩,她定会铭记在心。”
“听她哭得可怜,说得动情,我一时心软,便,便答应了!”
“呵呵,我竟答应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般羞涩的柔儿昨晚说:“夫君,请细细地看清奴奴的身子,看清每一丝每一毫。再请牢牢地记住奴奴的身子,记住每一丝每一毫!”
怪不得,那般娇柔的柔儿昨晚如此疯狂,疯狂到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定是想,在这一夕之中,用尽一生,所有的*!
明白过来后,小道士不由地,潸然泪下。
柔儿啊柔儿,我那情深意重的可人儿!
245 三生福分或十世孽报
看小道士伤心至流泪,许若雪不喝酒了,冷冷地看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小道士丝毫不觉,还在那黯然泪下。
却不提防,许若雪一把将酒瓶扔得远远的,两手提住他的脖子,一下扯到自己眼前。
许若雪怒道:“好,好个死道士,真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喝道:“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的夫人!”
“我和你拜堂成亲,可比她早。我向你托付贞节,也比她早。可现在,你只想着她,却不曾想想我。”
她指着自己的心,泪水却流了出来,她哭道:“死道士,看清楚了,我这里也很疼,伤得也很重。”
“以前你和她未曾洞房花烛,我心里多少总有几分念想。可现在你取了她的红丸,那以后我和她怎么办?谁做你的夫人,谁又含恨离去?”
“这,我……”小道士哑口无言。
许若雪哭着喊道:“答应她,许她一夕之欢时,你知道吗?我的心有多疼!”
“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取了别的女人的贞节,你知道吗?我的心有多疼!”
“我的心很疼啊,疼得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啊!死道士。”
听着许若雪撕心裂肺的哭喊,这一刻,小道士只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是禽兽不如,真枉生为人!
他一把将许若雪抱在怀中,嘴里不停地说道:“对不起,若雪;对不起,夫人!”
屋顶,有一男一女,抱头痛哭!
当心中激荡的情绪稍微平缓后,小道士擦去了许若雪脸上的泪。他看了看四周,见狭窄的屋脊上,东倒西歪地放满了空酒瓶,怕有十六七瓶那么多。
他心中大疼,问:“若雪,昨晚你就在这,喝了一晚的酒?”
“是啊!昨晚我就在这,听了一夜的欢声,流了一夜的泪,喝了一夜的酒!”
“若雪,你何需如此,又何苦如此?”
“是啊!我何需如此,又何苦如此。我明明知道,这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可就像着了魔怔,我非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依在小道士怀中,醉醺醺的许若雪傻笑道:
“知道吗?夫君,很多时候我在想,今生得遇见你,是我许若雪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
“可昨晚我却想,今生得遇见你,是我许若雪十生十世得来的孽报。”
“那么夫君,你告诉我,今生得遇见你,到底是我三世的福分,还是十世的孽报?”
小道士唯有长叹。他真,无话可说!
所以,他举起了酒瓶:“若雪,不管是福分还是孽报,今日,还请夫人与为夫我,共谋一醉!”
“好!夫君,今日,若雪陪你共醉!”
……
第二天,得人送信,李三娘赶到了庄园。第三天一早,李三娘便带着柔儿的肉身,和李大郎一起返回状元第。
有李家相护,再得李三娘照顾,柔儿的肉身自会无恙,小道士自可放心。
只是,许是已知道,在许若雪这大夫人的首肯下,小道士以妻礼,纳了他口中的这个“妹妹”为“妾”。所以这次,李三娘不肯与小道士相见。只是在临别前,隔着车帘,互道了声“珍重”
告别了李家兄妹,小道士和许若雪一人一骑,急赴青城!
马不停蹄地疾驰了三天,小道士尚能勉力坚持,那两匹马却再受不得。
眼看着再跑下去,马便废了。许若雪任是心急如焚,也只得勒住马。
这番奔波后,两人却是进了嘉州。
顾不得休息,许若雪先去打探消息。去时还行色匆匆,回来时,却是斯斯然地洗了个热水澡,倒头便睡。
等她睡醒了,小道士问起。许若雪伸了个懒腰,说道:“夫君,不需着急。我打听明白了。虽然朝廷诏令以下,但成都府的官兵分散各地,这要聚集起来,却是个大麻烦。再说,朝廷还要派来一个什么正将,来统领这路大军。这样一拖再拖,等官兵真正开赴青城,最少得一个多月后。”
小道士叹道:“若雪啊,这道理我跟你说了多次,奈何你不听,非得赶这么急。这一路可真苦了我。”
许若雪脸一红:“好啦,是若雪错了。夫君你也知道,若雪向来性子急。这样吧,以后的行止,夫君说了便算。”
“那就好生歇息几天吧!想想也知道,那幕后主使之人要的是你和我,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去捅青城剑派这个大马蜂窝。所以这前往青城的路上,必布下了重重埋伏。你我若是自己乱了分寸,定是正中他的圈套。所以为今之计,你我就在这圈套外慢慢游走。待到时机成熟,再觑个空隙,溜往青城。这样,方才稳妥。”
许若雪听了细细一想,一拍大腿:“坏了。这几日只顾策马狂奔,根本来不及隐匿形迹。以鬼见愁那贼厮的本事,定能摸到你我的去向。夫君,这城里我们不能再呆了,速速离去。”
两人立即出了城,慢慢行去。数个时辰后,远远的,却看到一尊大佛。
许若雪见了,欢呼雀跃地说道:“夫君,夫君,那定是鼎鼎有名的大弥勒石像。据说这石像,高达百丈,前后修了近百年。夫君,我要去看看。”
此时自是不宜去人烟稠密之处,小道士便不想答应。可看着许若雪脸上那少有的,孩童似的欢欣,他心中一软,便点了点头。
两人随着人流前行。一会儿后,到了凌云寺。
小道士是道士,不想进庙宇,便在外面闲逛。许若雪自去上香。
凌云寺外,却有三个算命小摊,摊主都是道士装扮。
小道士见了心中不喜。他幼时曾随天云真人行走江湖。当囊中实在羞涩时,天云真人也会立起这样的算命幡。所以对这行,他倒有几分了解。深知,十个算命的里面,倒有九个是骗子。而这九个骗子,十有**打得还都是道家旗号。
这样辱没道家声名的事,小道士自然反感。可再反感,他也不想多事,就想快步离去。
当经过正中的小摊时,小道士停住脚步。
这三个妇人中,有一个身上,竟带有几分鬼气。
不是阴气,而是鬼气。此人,定是被鬼上了身!那鬼,还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勉强算有了些修为。
小道士便走过去。
有妇人在算命。小道士听了下,这摊主用得却是“四柱法”,用得还合规合矩。且他每发一言,多有所中,听得那妇人大是信服。
小道士不由地多看了摊主一眼,见他一身道袍,头扎道髻。这个平常。稀奇的是,他明明白须拂胸,却是肤色红润。脸上肌肤,竟有几分婴儿般的嫩滑。
这老道士,倒真有几分本事。至少道门五术中,这卜之一术,是要强过自己的师尊天云真人。有这番本事在,收些卦金,那是理所当然。
第二个妇人,却是来求药的,求的是仙丹。
一听仙丹两字,小道士便眉头大皱。
世人愚昧,惯喜欢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所以便有好多人,用这“包冶百病” 的仙丹来骗人。可世上,岂可能有“包冶百病” 的仙丹?
道家练丹,有外丹、内丹之分。凡外丹,有以草木精华入丹,但更多的,却是以金、银、朱砂、雄黄、云母等物入丹。甚至,还以稀奇古怪之物,如女子经血、童男大便等入丹。
天云真人曾说过,道门中确有精于炼丹的大能,比如悟玄真人。但此等高人,如凤毛麟角,少之有少。这世上凡说”包治百病”的,全是骗人骗己之徒。他们所炼之物,服之无益,反倒有害!其中,尤以金属、石头入丹者,危害甚烈!
所以外丹之术,在唐时大盛,到得本朝时,却式微了许多。无它,害人太多了。
可这世上,总有许多人信这一套,所以也有好些人,借这一套行骗。
小道士向来便痛恨这种害人利己的行为,当下就盯住这老道士,看他能拿出什么。
却见这老道士庄而重之地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丸。那妇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神情欢喜的,竟似要流下泪来。
这丹丸,却是草木所制。小道士已到了嘴边的斥责,便咽了回去。
那妇人递给一小锭银子,没口子地谢道:“老神仙慈悲,多谢老神仙开恩。”
她对身边的两人说道:“这老神仙,是真灵啊!我四年前便成了亲,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婆婆大怒,要将我赶出家门。我丈夫虽然不愿,可也无话可说。这个时候,我求到了老神仙这,得老神仙赐了一粒仙丹。我用了后,果然,不过三个月,我就怀上了身孕。我婆婆说,还是男孩。老神仙真是,救了我一命啊!”
说完,这妇人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欢喜地慢慢离去。
听了这番话,最后一个妇人脸上更多了几分期待,她泣道:“求老神仙救我。”
那老道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贫道观你,形容槁枯,神色恍惚。你这是,撞了妖邪啊!”
那妇人大哭:“正是,正是。十天前夜里,奴家有路过一片荒坟,当时就觉得,四处阴冷,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奴家。奴家心中怕极,匆匆回家,回去后就病了一场。自那日起,奴家便觉得大不对。身子无端发冷,手脚不时颤动,白天没半点精神,身子酸疼的厉害。到了晚上,却是精神十足。”
“今天一早,鸡鸣过后,奴家睁开眼时,竟是发现,自己却已离家十里。昨晚是怎么过来的,期间做了什么,奴家却是一无所知。”
“奴家的这些怪状,已再瞒不了人。村里人现在正在找奴家,要将奴家活活烧死,这样好除去附在奴家身上的鬼怪,免得那鬼怪再害了别人。”
“奴家得人相告,这才偷偷地跑出来。求老神仙救命,不然,奴家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啊!”
说完,那妇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时,引得众人恻目。
246 变个女人来玩玩
那老道士急忙扶她起来,嘴里说道:“区区小鬼,不过是一道符而已,当不得娘子如此大礼,快快请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区区小鬼?那鬼虽然不成气候,但没几分道行,可真对付不了。这老道人难不成还是个真正的高人?小道士当下目不转睛地看他画符。
嗯,画符的器具,颇是讲究。画的是破邪符,倒也对路。画符的手法,还说得过去。等等,这破邪符不对啊。符头、符脚都没问题,可符心那处应是一弧,却被他化成了一撇。这一变化,虽是细微,但破邪符的功效,却已是没了。
画好后,老道士用笔头撞符纸三次,然后用金刚剑指敕符。他拿符在手,看了看,捻须微笑,显是极满意。
小道士却是恨不得一拳打过去。什么嘛,这符根本一点灵气都没,压根就是废纸一张,还是一张关键部位画错了的废纸。
这张纸拿去,能驱得了鬼,那才真是见了鬼。可若不能驱鬼,最多不过两三日,这妇人就算不被村里人烧死,也得被恶鬼害死!
拿这等假货去骗人,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看那妇人喜滋滋地掏钱,小道士再忍不住,冷哼一声,就要开口说话。
那老道人看都不曾看小道士一眼,却似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说道:“娘子,这符要发挥神效,还得需檀香三柱。贫道这却是没香的,那儿倒有,还请娘子买来。”
那妇人连连点头,急急离去。
看她走了,老道士才抬起头来,看了小道士一眼:“小郎君,你似乎有话对贫道说。”
小道士冷声说道:“那妇人被恶鬼缠身,生命危在旦夕。你用这等假符来骗她,如此作为,也不怕折了阳寿?”
老道士淡然说道:“小郎君,贫道观你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天庭发灰,有牢狱之灾。人中发乌,更是有性命之忧。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却还来这管贫道的闲事。呵呵,岂不可笑!”
小道士正色说道:“修道之人驱鬼除魔,当为己任。我的确大难临头,但哪怕明日便死,今日当救人时,还是得救!”
听他这一说,老道士神色便肃穆了几分,他深深看了小道士一眼,说:“贫道观你气质清朗,有出尘之姿,有飘逸之意,想来也是个道士。既然你说,贫道的符是假符。那请说说,这假在何处?”
小道士懒得分说,从怀中取出一张破邪符,放到老道士身前。
老道士接过一看,浑身便是一震。他急急将符贴于眼前,细细看了起来。
看他神色迷惑,小道士便拿过符,往符心处一点。老道士一看皱眉,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后,忽然一拍大腿,叫道:“错了,竟真的错了。哎,可笑我画了上百张破邪符,自以为画得不差分毫,却没成想,竟真是错的!”
小道士说道:“既便这符画得不差分毫,可你并无一丝内力注入,这符便是徒有其形,没有其神,根本没用。”
一听这话,老道人大惊抬头,失声叫道:“怎可能?怎会没用?那人明明说了,只要形对了,符便有用。那人可是有大修行的人,他自然不会骗我。”
小道士解说道:“符如人,需得精、气、神。其形对,便如人有了**,其精自生。在画符时,以自身内力灌注符内,符即有灵气,其气则生。在画符时,以意念存想依附于符内,其神则生。如此,精、气、神都足,符才得用。”
“只是形似,三者只得其一。这样的符,对付孤魂野鬼,或许还有些用。对付恶鬼,却是点用都没。”
老道人一听,失魂落魄地说道:“你说的,怎和他说的不一样?你说的听来是对的,可他,他是真正有修行的人,也是个真正的好人。我,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他怎会骗我?”
小道士见那妇人正往这赶来,不想多说,从怀中再取出张宁神符,递了过去:“你有几分眼力,当知我画的符,要胜过你画的符。这宁神符并破邪符,请交给那娘子。”
“宁神符贴身戴着,可保她神智不失。到得晚上,等附在她身上的鬼作恶时,将这破邪符往自个身上一贴,便成了。我观她身上鬼气,那鬼道行也不怎样,这破邪符是灵符,足可灭杀。”
老道人叹道:“你能观人身上的鬼气,我却只能察人神色。你能画出灵符,我画的却是假符。你,我,哎!”
小道士一拱手,正待告辞,那老道人却说:“等等!贫道德一子,一生痴迷道术,虽不曾得过真传,但走南闯北几十年,学到的东西却着实不少。符篆之道,贫道的确远不及小郎君。可有些东西,贫道倒也十分自信。”
说着,他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锦盒。再小心地打开,从里面抽出四贴,嗯,狗皮膏药!
他自信说道:“此药,名叫‘倒转乾坤’!”
“男为乾,女为坤。倒转乾坤,就是逆转阴阳,也就是,化男为女,化女为男。”
倒转乾坤,就是逆转阴阳,也就是,化男为女,化女为男!
小道士大惊,惊道:“这怎么可能?便是传说中的神仙,可也做不到。”
老道士干咳一声:“其实也没那么神。要知道男人和女人,从外表上看,最明显的区别只两点,一为喉结,一为嗓音。”
他指着一张狗皮膏药说道:“这张为红,红为阳,男人用。将它贴在颈部两日后,男人喉结附近的肌肤便会肿起,这样,喉结便隐了起来。并且,男人说话的嗓音也会因此变得清脆,神似女声。”
“这张为白,白为阴,女人用。将它贴在颈部两日后,女人喉部的肌肤会肿起,形似喉结。并且,女人说话的嗓音也会变得粗犷,大似男声。”
“呵呵,小郎君,你本就男生女相。肌肤柔腻,胡须也未长出,连喉结都不甚明显。你若是稍一妆扮,再用上此药,这天下十成十的人,定会将你当成女人。”
“啊!这,这……”小道士嗔目结舌。
老道士呵呵一笑:“小郎君,贫道观你面相,有大灾。看你形容,有化装。所以,你定是在躲人追杀。”
“请问这世间,能有什么化装之术,比得上,将一个男人生生地变成一个女人,来得更是神妙?”
是,是啊!若是一个大好的男人,忽然变成了女人。这世上,自然也没人能找得到这男人。可,可这样好吗?自己好好的男人不做,却,却去做一个女人?小道士心中还在犹豫,那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这四张狗皮膏药。
此时,那妇人已走了过来。老道士压低嗓音,急急说道:“倒转乾坤,一贴可保一个月。中间若是想变回来,贴黑色膏药即可。”
“小郎君是心善之人,既赠了贫道灵符两张,贫道便还以此神药,助小郎君逃过此劫!”
“哦,我,多谢!”小道士只觉得脸上发烧,他匆匆拱手一礼,急急转身逃去。那身形极是狼狈。
老道士于是大笑。
在凌云寺外等了一会,许若雪出来。小道士本想说下“倒转乾坤”的事,可话到嘴边,却是羞涩了。
于是一路游览大佛时,小道士心神不宁。许若雪问他,他也不肯说,搞得许若雪也没了游兴。
下了大佛,两人一路东行。
官道上,许若雪正纵马疾奔。忽然前方大树后,却猛地窜出一人。
好在许若雪骑术了得,立即一勒马缰。大黑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那碗口大的马蹄,差点踢到那人脸上。
可那人竟不管不怕,他死死地盯着大黑马,眼神狂热,他叫道:“好马,真好马!想不到川蜀一地,竟能出现如此宝马!此马,当冠绝川蜀。”
许若雪盛怒:“你这人,明知有快马跑来,还往马蹄下冲。今日我若反应稍慢一点,你必死无疑。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却听而不闻,只是两眼发光,在大黑马身上这摸一下,那摸一下。边摸浑身竟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那神情,似在抚摸一个绝世美人!
大黑马如许若雪般,性子高傲,哪受得住别人在自己身上乱摸,当下张口就咬。那人嘻嘻一笑,闪手躲过,然后伸手在马脖子某处捏了几下。说来奇怪,那般烈性的大黑马立即安静了下来,还半眯上了眼,任他摸个不停。
许若雪便看明白了,不过一个马痴而已,也就懒得理他。
那马痴对马上的绝色美人儿视而不见,只是围着大黑马打转,边摸边叹道:“啧啧,鼻大口阔,三府平齐。前额饱满,胸股浑厚……”
正说着,大黑马马屁股上某处一动,那马痴见了叫道:“要放马屁了。”
小道士以为他会躲开,可哪曾料到,这马痴竟然一闪身,站在马的,嗯,那处后。然后,闭上眼。
便听,一串屁响,一阵气嘶。就见,那马痴额头的短发,“呼”地被吹向两边。再见,那马痴闭上眼,竟深深地,长吸一口气。
小道士见了,只觉心中一阵恶寒!
247 尽情鞭打我吧,女王
看那马痴在那细细品味,小道士很想问上一句:“兄台,不知这马屁味道如何?听其声,看其势,想来极是酸爽!”
“这马屁的味道,不好,大不好!”那马痴睁开眼,叫道:“太酸、太臭、太涩,显然,”他指着小道士和许若雪,愤怒地说道:“有如此宝马,你俩竟不知爱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两天定是不惜马力,一味策马疾奔。甚至喂得还是普通的草料,竟连点黄豆都不曾加过。这真真是,”
他心疼的直捶足顿胸,怒道:“这真真是,暴殄天物!实在是,罪不可恕,其罪当诛!”
小道士听得目瞪口呆,这马痴,真真高人啊!这手闻马屁的功夫,实在是旷古绝今!
被他说得羞愧,小道士正想解释下,却不料他还未开口,那马痴就大手一挥:“闭嘴!某不想跟你这暴殄天物的家伙说话!”
然后他看向许若雪,神情一愣,却是此时才注意到这个绝色的美人儿。可任是美人儿,他说话也毫不客气:“如此美人,对如此宝马,竟也不爱惜。罢了罢了,这等宝物放在你那,实在是,明珠暗投,让某心疼的要死。这样,你开个价,这宝贝,某买了!”
许若雪理都懒得理他,拍马就走。
那马痴急急拉住马缰,叫道:“纹银五百两,某出!”
许若雪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挥马鞭。
见大黑马走起,那马痴怕伤到马,不敢用力扯马缰,竟猛地向前一扑,抱住马脚,叫道:“某再加良田百亩田。”
这个可比纹银五百两,值钱多了。哪怕以小道士的淡然,听了都大惊,只觉不可思议:这世上竟有人为了一匹马,甘愿付出如此代价!
大黑马一阵急走,拖得那马痴东倒西歪。可他还不肯放手,犹自叫道:“再加上等华宅三重,占地十亩,可抵两千金。”
这下,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许若雪,也大惊,不由勒住马。
那马痴还在加码:“再加极品男子一个,资容绝佳!”
说到这,他终觉心疼,哽咽着说道:“某已是倾尽所有,便连亲弟弟都卖了,只为了求得这生平仅见的宝马。还请娘子开恩,可怜则个!”
再加极品男子一个?小道士一听大怒,我去,这是把我当什么来着?传说中的面首啊!
许若雪自然不开恩:哼,竟敢用男色来诱惑我,本女侠是那种人吗?
当下不由分说,她一鞭抽去,正中那人手腕。那马痴惨叫一声,不由松手。待发觉不妙时,大黑马已撒蹄就跑,还扬了他一脸的灰。
小道士自然紧紧跟上。
两人都跑得远了,还听得到那马痴的大叫声:“马啊马,某的宝马啊,别跑,回来,回来!”
天渐黑。
“夫君,前面有座小庙,你我前去借宿下。”
“好!”
“夫君请先去,我去喂下马。”
“嗯,辛苦夫人了。”
看路边有块大好的青草地,小道士便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许若雪,自己信步往那小庙走去。
这庙香火却很不好,甚是冷清破败。连庙门都破了一个小洞,还那么大开着。
小道士施施然地进去。
进去后,却是一愣。这庙里,竟已或坐或站了十几二十人。
我去!这些人怎地都不发出一点声音?小道士上前,一拱手:“今日却是错过了宿头,想在此地暂住一晚,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一汉子眼一瞪:“眼瞎了不?没看到这已住满了人?小子,从哪来就滚哪去。”
他这话一说,便有一个老者说道:“这话好没道理,这庙又不是你家的,你能住的,别人为何就不能住?小郎君,且别理那浑人,随意便是了。”
再有两三人附和这老者,那汉子语结,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去没人出声帮他。这汉子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小道士再一拱手,笑道:“如此,多谢各位了。”
于是他坐下。
刚坐下,他右手一人却笑道:“哟,这小郎君,生得好生俊俏。”
声音略显沙哑,却是女声无疑。
小道士大奇:想不到这一大堆男人中间,竟还杂了个女人。只是这声音听来很有点熟悉,好像前不久有听过。奇怪了,在哪听的?
小道士正在冥思苦想,却听一个男人笑道:“呵,怎么着,无尾蝎,看上了这小郎君?要不要哥哥帮衬帮衬下。”
无尾蝎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得奴家好像很风流似的。奴家可是,好生自重着嘞。”
“还奴家。”一众人大笑。
听到这,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在哪,听过这声音。
是在,状元第的大衣柜中!
那么,这帮人就是,是……
我去,是控鹤司的人啊!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道士几欲跳了起来。
我去!这千躲万躲的,结果倒好,竟钻进了贼窝里。这真叫,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怎么办?该怎么办?
因自己化了点装,又是孤身一人,这一大帮人才一时没认出来。可等许若雪一进来,一男一女,一大黑马一大黄马,这帮老江湖要是再辨不出,那就是一群大蠢猪!
小道士心急如焚,正在想办法时,却听一人说道:“奇怪,这人我觉得有几分面熟,不知在那见过。去,小子,抬起头来,让大爷我好生瞧瞧!”
这一说,便是将小道士生生地,架在了刀山火海上!
于是小道士原本沸腾的心,立时冷静了下来。
他眼珠子一转,一抬头,却是看向身旁的无尾蝎。他眼睛蓦地一亮,大叫道:“啊,这位姐姐。”
无尾蝎疑道:“小郎君,姐姐我怎么了?”
却听小道士惊喜地叫道:“这位姐姐,竟生得,如此美丽!”
“啊!”无尾蝎大惊,惊得,目瞪口呆!
“哈哈。”一众汉子大笑,笑得东倒西歪:“我去,竟有人说赵四娘生得美丽,哈哈,笑死个人了!”
小道士大怒,眼一瞪,喝道:“不许笑姐姐。”
然后他看向赵四娘,眼里,深情款款;话里,柔情依依。他伸出手,似要摸向眼前的那张“美人脸”。他痴痴地说道:“姐姐,瞧姐姐这张粗犷的脸,阳刚中带着温柔,温柔着透着阳刚。瞧姐姐这健壮的胸,有山般的挺拔,有海般的宏大。瞧姐姐这对粗壮的腿,那般有力,只需轻轻一夹,定能生生地夹死小弟。”
说着,小道士双手摊开,抬首望天,发出了一阵梦呓般的*:“啊,姐姐,你是多么的丰满、多么的有力!啊,这庙,必是传说中的月神庙。啊,小弟三生有幸,才能在这月神庙中,得遇见这,梦寐以求的姐姐!”
这番情话,那般粗犷的赵四娘何时听过?一时激动的,一线滚圆如铁锅的大脸,烧得通红通红的,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众大汉先是大愣,然后大笑:
“是极是极,赵四娘的这对*倒是不错,能活活压死个人。”
“哈哈,想不到男人婆无尾蝎也能被男人当众求爱,笑死个人了。”
“呵呵,这话倒错了。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不定,这小子正好这调调!”
小道士完全无视这些嘲笑,他半跪在地上,拾起赵四娘手边的,嗯,长鞭。
将长鞭贴在自己脸上,还温柔地磨了几下,小道士继续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道:“姐姐,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有一天,会有一位雄伟的姐姐,穿着皮衣,手持长鞭,狠狠地鞭打着我。打得我跪在她的脚下,哭泣、*!”
“苍天庇佑,天可怜见,这个梦想,今天,终于实现了!”
“啊,姐姐,请不要怜惜我,请使劲地摧残我,请用力地征服我!”
他这话一说,一众大汉尽皆恶寒,齐齐打了个寒颤。
可是赵四娘听了,却是,连眼都红了。她喘着粗气,颤声说道:“好,好,就让姐姐好好地怜惜你,就让姐姐好好地摧残你。我的小郎君,你怎地这么趁姐姐的心意。姐姐我,我受不了了!”
说着,这赵四娘竟一把抱住小道士,就要往,往神像后拖!
小道士彻底傻了、愣了、呆了,我去啊,死了死了死了。我,我只想恶心恶心她,哪曾料到,她,竟,竟真的好这调调!
这林子大了,还真什么鸟都有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咬牙,小道士正想拼死护卫贞洁时,众人中一个和尚口喧佛号,怒道:“赵四娘,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在此行这污秽之举?”
赵四娘心火正炽,这老大一盆冷水倒将下来,哪里受得了?当下一声虎吼,扬鞭就打。
却见一个红脸老者,伸出只蒲扇大的手,凌空就是一击。掌风烈烈,无尾蝎的长鞭立时如被击中了七寸的长蛇,软巴了下来。
那老者怒道:“赵四娘,你闹够了没?”
见这老者动怒,赵四娘狠狠一跺脚,却是说了句:“不敢,李老!”
李老?看其双手奇异,此人必是,东供奉浪翻天李若海!
东供奉在此,那西供奉何在?会不会就在附近?那人,可是鬼见愁啊,极擅追踪!
小道士心中正焦急时,却听庙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却是,毫不知情的许若雪,正往庙里来!
小道士头一晕,只一个念头在脑中打转:死了死了!这下死了!
248 冠绝天下的绝招
耳听得,许若雪便要进得庙来,小道士灵机一动,大叫道:“婶婶,烦请将我包里的玉如意取来,我要将它献给赵四娘赵姑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赵四娘这三个字,他特意说得很重。
庙外的脚步声,停住了。顿了一顿后,再转身离去。
小道士长吁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吐完,一个大汉蓦地窜到他面前,叫道:“小子,抬起脸来,让老子好好瞧瞧!”
小道士大惊,一急之下,他眼珠子一转,嘴里嘤咛了一声,一头扎进了,嗯,赵四娘的那对肉山中。
那大汉劈手就去拎他的衣领。却不料赵四娘冷哼一声,骈指如箭,一指点在他虎口上。
那大汉痛叫一声,怒道:“无尾蝎,你做什么?”
赵四娘也怒道:“王三箭,老娘看中的人儿,你也敢抢?你真真活得不耐烦!”
那王三箭愣了愣,解释道:“无尾蝎,某不想拿这人怎样。某只是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
“这个,你也知道,某眼力极好,记性却不行。这一时半会儿,某还真想不起来。你让某仔细看看,某定能想起。”
小道士哪敢让他“仔细看看”,当下忍着恶寒,埋首在赵四娘的肉山中,头就是一阵乱晃。学着柔儿撒娇的小模样,他不依地说道:“姐姐救我,可要救我。这粗鲁的汉子,定是看上了弟弟的身子,想要采了弟弟的,的嫩菊。求姐姐救命!”
王三箭一听盛怒,就是一掌击来:“某劈了你这张鸟嘴!”
却不提防,那睡在地上的长鞭,如蛇般跳起,再如枪般直刺他双目。这一刺,竟杀气凛然。
见赵四娘下手毫不留情,王三箭哪肯示弱,后退几步,就要去摘背上的长弓。
赵四娘怎会让他取到弓,当下欺身上前,鞭走如蛇,招招不离他要害。
王三箭一身功夫尽在弓上,这赤手空拳的,怎么会是赵四娘的对手?好在赵四娘也不敢伤他,只是耍猴似的,将他戏弄了个够。王三箭气得七窍直生烟,却只能左挡右支,连开口说话的功夫都没。
一众大汉嘻嘻哈哈地在旁看热闹,也没人劝止。闹得正欢时,还是浪翻天李若海沉声喝道:“好了,都给我老夫住手。”
赵四娘占够了便宜,笑眯眯地收鞭后退。王三箭哪里肯依,伸手就要去取长弓。
李若海大怒,喝道:“老夫说,住手!”
王三箭气极,满脸通红,脖颈青筋根根暴起,却无可奈何。
这猛一静下来,小道士便隐约听到庙外有马蹄声。他看向赵四娘,说道:“婶婶也是的,叫她去取个玉如意,都得这般久。也罢,我亲自去取来,再亲手送给姐姐。”
说着,他还不忘温柔一笑:“姐姐,稍等等我哦。小弟可想请,姐姐怜惜嘞!”
赵四娘一听这话,那张大圆脸都笑成了一盘向日葵,她连连点头:“弟弟快去快回,姐姐我,真真等不及了。”
小道士羞涩地白了她一眼,扭扭捏捏,娉娉婷婷地就向外走去。围着他的汉子见状尽皆恶寒,忙不迭地避开。
小道士状似娇羞,可一颗心,却忍不住地提到了嗓子口上。
正当这关键时刻,王三箭忽然一拍脑袋,叫道:“某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臭小子,拿命来!”
这一声喊,惊得小道士魂飞天外!他一声不吭,加快脚步,向庙门外走去。
王三箭飞身扑来,不料眼前人影一闪,一人挡在身前,正是赵四娘。
王三箭大怒,喝道:“让开。”
赵四娘更怒,喝道:“滚开。”
王三箭怒极,一拳就要打来,却听李若海骂道:“你个浑人,他是谁,还不快说!”
被这一点醒,王三箭才醒悟过来,他指着小道士,叫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个小道士张天一!”
“张天一”这三个字才刚说出口,小道士本就紧绷如弦的身子,猛地一松,似箭般向庙门冲去。那声早就含在口中的呼喊,也立时脱口而出:“夫人!”
这一下,众人哪还会怀疑,齐齐起身。
王三箭反应最快,不料他身子甫动,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四娘想都没想,一掌就是击来。王三箭未曾防备,被打得腾腾腾倒退几步,他怒道:“你猪啊你!”
赵四娘这才明白过来,连忙闪身退到一旁。看着身旁人影晃动,都向那最趁自己心意的小郎君追去,她一时心中茫然。
好在被她一阻,离得最近的王三箭被逼后退,等其他人追来时,小道士已冲出庙外。
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小道士埋头狂奔。可他的速度再快,哪快得过这些江湖高手。不过十几个呼吸间,身后的喝叱已近在耳边。
眼看就要落入敌手,关键时刻,马蹄声大响,许若雪已策马冲来,抓住他的胳膊,猛力就是一甩。啊啊惊叫声中,小道士已落在马上。这下措手不及,他身子一歪,不由往左倒去。
好在小道士反应了得,想都未想,右手一捞,正正勾住马脖子。再猛一用力,终翻身上马。
就这一耽搁,轻功最了得的一人已冲到许若雪马前,一双铁钩直取她咽喉。好个许若雪,身子似未动,身前却猛地暴 出一团剑光。
一阵刺耳的嘶鸣,那人手中的铁钩竟被生生地割成了无数碎片。他急急抽身后退,看看手中残留的铁把手,再看着策马离去的许若雪,一时目瞪口呆!
官道上,两马狂奔!
这真真是,死里逃生!
大是兴奋的小道士于是赞道:“夫人,你真厉害,那一剑使出,当真了得!”
他这话才刚出口,却听马上的许若雪一声闷哼。嘴一张,一口血箭猛地喷出!
小道士大惊,就要勒住马。许若雪急忙叫道:“走,不要停!”
小道士无奈,只有咬着牙,看着许若雪嘴角的鲜血,慢慢往下流。
待跑得远了,看许若雪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小道士终忍不住,勒住大黑马。
扶许若雪下马,眼见着佳人面色惨白,小道士急急取出灵药,喂她服下。
休息了会,许若雪脸上终有了丝血色。
小道士急忙问道:“若雪,好点了吗?怎么会这样?这几天你不是好好的吗?”
许若雪苦笑:“上次中了一掌,不过休息了一两天。后面再饮了酒,再一直赶路,这伤哪可能好得了?平时看着是没事,可只要一运功,内伤便会立即复发。”
小道士皱眉:“原来如此。哎,是我太天真了。若雪,既然青城暂时无恙,你大可以安心养伤。养好伤再说。”
许若雪摇头:“我所习的天罡神功对养伤大有助益,这点伤,只要静心调养,辅以灵药,不过十数日便可痊愈。只是,现在你我已露了行踪。以鬼见愁的能耐,怕是用不了多久便能找来。他若找来,我内伤复发,却是动不得手。所以你我只能先行逃命,逃得了一时便是一时。”
小道士手持长剑,说道:“可这样下去,夫人的伤怕是会愿来愿重。夫人请放心养伤,若有敌人来,交给为夫便是!”
许若雪看小道士神色肃穆地看着身后,笑道:“暂时却也无妨。刚在青草坡上,我看到有五匹大马在吃草。待听得你示警后,我回去牵马时,顺便就将那几匹马的马缰和马蹬都割断了。一时半会儿的,他们定是追不来。哼,若不是怕惊动了那帮人,我早就将这些马都给杀了,那就省事多了。”
小道士这才放下心。
小半个时辰后,运功调息的许若雪收功。
两人不敢再耽搁,骑马远去。
一路前行,行了一段后,看许若雪脸色不对,小道士扶她下马。
“哎!”长叹了一声,许若雪愁道:“夫君,这样真不是办法!”
“这次夫君遇到的只是浪翻天李若海,若是鬼见愁也在,夫君一进那庙,定然就会被发觉,绝无幸理!”
“可是江湖中人,自有联络的手段。此时李若海定然已经通知了许不离。有鬼见愁出马,你我根本就逃不了几天。”
这话说得极是!可怎么办?
小道士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物。
他犹豫了好久,终于一咬牙,说道:“若雪,既然逃不了,那就干脆不逃。”
许若雪苦笑:“夫君怎地傻了?别说几天时间根本养不好伤,便是养好伤了又能如何?控鹤司东供奉和西供奉联手,我根本不是对手,必败无疑!”
小道士说道:“夫人,我所要的,不过是区区两日。最多两日后,你我便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到时这天下间,必无人再识得你我。”
许若雪不信:“夫君说得是什么话?这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化装之术?我化装的技艺也算高明,可也只能瞒过一般人。在有心人眼里,还是免不了有破绽。”
小道士一挺胸,昂然说道:“一切都有可能!哼,真将道爷我逼上绝路了,道爷我只能使出绝招!真将你我变成另一个人,包管站在那鬼见愁面前,他也不识得。”
这死道士,好像还没撒过谎嘞!于是许若雪便信了几分。
她问:“这般了得!夫君,此招是什么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