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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谈笑书     女鬼哪里跑txt下载     女鬼哪里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4 小道士的神来一笔

    生死关头,小道士大喝:“师兄,冲,斩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其他人,守住退路。”

    说着,他如狮如虎,当头向大将军,杀去!

    守真子一见,叫声“好”,他左右手各持一枚法印,也是悍不畏死地冲去。

    小道士怒喝一声,左手往腰间一抹,四张灵符电射而去,正中前方两组鬼兵中间,那使盾牌和使短矛的,将那四个鬼兵击成黑烟,然后向左侧那组鬼兵杀去。

    转眼间便冲至当前,小道士大喝一声“临”,八卦镜亮起一道白光,将他护住。他竟丝毫不做防御,左手拷鬼棒,右手铜钱剑,各自击中一鬼兵面门。

    鬼兵无神无智,反应便差了许多。这些时日里小道士的剑法又有了好些长进,他一击得手后,手顺势就是一转,剩下两个鬼兵手中兵器都没扬起,就被正中胸前,受法器上的法力所伤,鬼叫着后退。

    守真子一声”好“字刚出口,便见小道士手中灵符飞出。他再一个“好”字还在口中蕴酿,就见小道士已冲过了那组鬼兵,势如破竹地向前杀去。他苦笑,暗叹,自己真是老了。当下鼓起余勇,大喝一声,拦住右侧的四个鬼兵。

    小道士毫不停留,手中灵符绝不悭吝,一连三张,将前面的三个鬼兵消灭,然后他人随符走,从那浓浓的黑气穿过,剩下的三个鬼兵手中兵器还未曾落下,身前便已是一空。

    前方又是两组鬼兵围来,小道士再喝一声“临”。身上光罩一闪,他竟是不管不顾,从那一线空当中强行挤过。这次他再无法躲避,只听”嘭嘭“两声,他身上光罩已破碎。那数个鬼兵顿时浑身白光乱窜,痛得啊啊鬼叫。

    前方,已空无一鬼。

    那大将军看着他,哈哈一笑:“好个悍勇的小道士!你死去后,某定封你为小将军。”

    小道士疾冲,大喝:“蠢猪拿命来!”

    可大将军已恢复了理智,竟不被这激将法所激,他身子不进反退。

    后退同时,大将军手往身上一抽,抽出一根黑矛,黑矛如电般向小道士射来。

    小道士匆促中将拷鬼棒往胸前一挡,冥冥中如有神助,这一挡正正挡住矛尖。浑身剧震中,小道士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便是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不顾胸前剧疼,小道士一个翻滚起身,却见大将军已然退到众鬼兵的中间。在他身前,已有六组鬼兵,护住他。

    杀将,失败!

    大将军哈哈大笑:“刚才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去和我一起做鬼吧!”

    他大吼:“击!”

    小道士吓得亡魂皆冒,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他往旁边一闪,果然,有十二名鬼兵跨前一步,弯腰挺枪,全力一刺。六柄长枪几乎是挨着他的衣角刺过。

    小道士立足未稳,再用尽全力往右一倒。果然,十二柄大刀迎面砍来,砍到一半时刀尖处已没了人,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砍下,在地上劈出六道深深的刀痕。

    小道士一滚之后,两腿猛蹬地,身子往后一滑。果然六柄短矛电射而至,离他的云鞋相差不过半寸。好在这些鬼兵并无神智,手中短矛刺的都是同一位置。若是分开各取小道士身前左右,以如此近的距离,哪怕是许若雪,也必中无疑!

    这时,小道士已然竭尽全力,再无应变可能。万幸这鬼兵如傀儡般,丝毫不知变通。明明自身绝无危险,那手持盾牌的,还是疾扑向前,以身子压住盾牌,护住己方。

    这多此的一举,自然是挡住了鬼兵进击的路线,也救了小道士一命。

    小道士狼狈地起身,四下一看,所有人竟都已深陷重围,个个险象环生!

    大将军鼓掌赞道:“真个了得!某只以为,六人为阵,阵成梅花,各持长短兵器,依次进攻,这样天下无人可挡。可没想到,竟被你给避过去了。”

    他叹道:“哎,儿郎们只会死板板地照着做,哪怕是会一丁点的变通,你都死定了,看来这阵还得变一下。”

    说完,他一挥手,大喝道“围”

    这声令下,鬼兵们如风般涌至,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已将小道士围在正中。六人为一组,各站方位,形成一朵巨大的梅花。梅花的花蕊,正是小道士!

    大将军施施地靠近,笑道:“这阵某看你还怎么破?你身处阵心,同时有十二组鬼兵向你进攻。就算你实在了得,逃往任何一处,一样会有最少六组鬼兵向你进攻。这样你要是都能活下来,某拜你为皇帝,从此跟着你打天下,打下的天下给你。”

    “哈哈,你逃得了吗?你死定了,小道士。”

    小道士长叹,哪怕他再聪明,再乐观,这时也相信,自己真得死定了。

    他看向后方,看到守真子在几组鬼兵的包围中左冲右突,身上的五枚法印只有一枚握在手中,显然再撑不了多久。

    再后,太一子等人结成阵势,正竭力抵挡,但五人中,还站着的,只有两人。

    唯一庆幸的是,许若雪及时脱身,没有陷入阵中,也没有头脑发热地再一头扎进来。

    那就够了,只要她活着便好,自己不过是求仁得仁。

    小道士看向得意着的大将军,心中一横:想要一口吃掉自己,怕是,会蹦掉你满嘴的钢牙!

    他往腰间一抹,手中多了一把灵符,正要杀过去,却无意中看到,在鬼兵的最后,那李奴和许氏女正看向这边。

    就算隔着这么远,这两人看着大将军时那眼里的怨毒,依旧清晰可见。

    小道士忽然心中一动。

    他叫道:“武侯镇李氏,书香世家。当年史贼造反,为保全族老幼,李氏族长李用无奈从贼。却于关键时刻,弃暗投明,助官兵击败贼军。”

    大将军大怒:“你这厮,说这些鸟事做什么?”

    小道士不理他,朗声说道:“李用,当年你大儿李兴逃过劫难,已重整家门。你重孙李克功现任西县押录,深得知县大人看重。你次重孙李从功已有秀才功名,有博士评为,必中举!”

    “李用,你李家大兴。身为族长,你却在这苟且人世,贱如猪狗。你就不想享受子孙香火供奉,你就不想重新投胎做人?你真要永生永世地,当这家生奴的奴隶。”

    大将军大笑:“哈哈,某当你打得什么好主意,原来如此?哼,一个狗一样的东西,老子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他能成得了什么事?叫他来杀某啊,哈哈,哈哈。”

    李奴泪流满面,全身不停颤抖,忽然他怒号一声,猛地挺直腰,就要向大将军扑去。

    小道士大叫:“不可,夺号角,吹两声,快!”

    大将军猛地一愣,明白过来,大喝:“李奴,尔敢!”

    然后,他手往身上一抽,就要掷出黑矛。

    小道士哪容得他断了,这有死无生中,乍然出现的一缕生机。在说话同时,他左手一扬,灵符如雨点般飞去,清出一条空路。然后右手一扬,六张桃木符齐齐飞去。

    大将军黑矛还没脱手,就被六张桃木符齐齐击中,中的还是他后背无甲胄防护的腰部。这桃木符自潼川法会品质提升后,已不再铜钱剑之下,这下六符齐中,大将军顿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那凝练如金石的鬼体一阵乱颤,几欲崩溃,手中的黑矛自然消失无踪。

    这声震天怒吼惊醒了李用,他再不迟疑,探手就往许氏女腰间夺去。

    许氏女不知是被吓住,还是无心反抗,腰间号角轻易地被李用拿到手。李用毫不犹豫,凑到嘴边一吹。

    身受重伤的大将军狂怒转身,喝道:“杀!”

    围住小道士的鬼兵齐齐逼进一步,一时间,阴气腾腾,杀气盈天!

    而小道士,含笑不动。

    然后,号角声响,一长一短。

    果然不出所料,所有鬼兵听到号角声后,齐齐收回兵器,呆立不动。

    大将军狂怒,喝道:“杀!杀!杀!”

    可即已鸣金退兵,那些鬼兵哪里还会听令,个个置若罔闻。

    大将军气极,跺脚怒骂:“一群蠢猪!”

    他急转身,就要一把掐死李奴,夺回号角。

    可小道士哪肯放过这大好良机,身子已如箭般冲至,双手持铜钱剑,一剑狠狠刺去,正中那伤口所在。

    这一剑,剑没逾半!

    大将军再受重创,怒吼一声,一斧扫来。小道士一矮身,巨斧从他头顶扫过。

    大将军立时一个膝撞,正中小道士胸腹,将小道士击得离地飞起,张口再吐出一口鲜血。

    大将军挥斧就要砍去,不料腰间的铜钱剑一阵乱晃,疼得他嗷嗷惨叫。他急忙停步,不顾双手被烫得黑烟翻腾,一把抽出铜钱剑,掷于地上。

    得这空当,小道士已然站起,取出拷鬼棒。他连吐两口鲜血,受伤自是不轻,连内力运转都大是不顺。

    小道士咬牙,将拷鬼棒化成长鞭,就要挥鞭砸去。此时守真子正飞速赶来,这大将军已身受重伤,只要拖得他一下,合二人之力,必能灭杀此鬼!

    此鬼一除,余下呆立不动的鬼兵,能碍得了什么事?

    不料大将军看了眼守真子,竟一跺脚,竟转身,直接逃去!

    小道士目瞪口呆,我去啊,你不是猛将吗?你不是做事鲁莽吗?你怎么忽然就不猛将,不冲动了嘞?

    等守真子赶到时,大将军已身在十几丈之外,追之已不及。

    守真子叹道:“哎,除恶不能尽,这下麻烦了!”

175 何必长生?我只求死

    大战落幕!

    于必死的绝境之中,小道士神来一笔,生生地扭转了战局,竟死中求生,反败为胜!

    不过,也是惨胜!

    无一人不受伤,九宵宫的另四位道士,更在短短的片刻中,尽数身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站在四位师弟的尸首前,太一子悲从心来,潸然泪下。守真子一向古板的脸上,也滚下了几滴虎泪。

    小道士叹道:“师兄,我们实在没有时间悲伤,天亮之前,必须将这些鬼兵尽数消灭。不然阳气一升,鬼兵自会躲藏起来。到时若想消灭它们,怕得花个十年八年。这些鬼兵修为不差,要是为祸起乡民来,又是一场大灾!”

    看向四周静立不动,形同木偶的近百鬼兵,三人脸上更是苦涩。

    哎,若条件允许,办一场超度道场,不过两三个时辰,便能将所有鬼兵超度的干干净净,何等省心省事?此时别无它法,只能一个一个地杀了。

    说来也是可笑,大将军花费了无数的精力,才将这些无神无识的恶鬼训练成精兵。他自认为凭借这百多鬼兵,即可纵横于天下。却没成想,不过区区两声号角,就将他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于一旦!

    这些鬼兵修为非浅,若是依旧还是散兵游勇,一闻到生人气息,必会一窝蜂地围上来,那小道士三人苦战之后,定然不会是它们的对手。可此时,那是好对付的很。铜钱剑砍到身上了,才会动两下。不然,哪怕同伴就在眼前魂飞魄散,仍旧呆若木鸡。

    小道士不由地大是感谢大将军:这兵,练得可真精!

    鸡鸣之前,所有的鬼兵,终于全部化为黑烟。

    小道士三人累得像滩泥似地躺在地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许若雪心疼夫君,将小道士搂在怀中,在他肩膀上揉捏了一番,看得太一子好生艳羡。

    恢复了些许力气后,小道士走到李用和许氏女面前,问:“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两鬼茫然地摇摇头。

    这几十年来,他俩一直身受大将军的奴役。这一下脱离了大将军的掌控之后,竟完全不知所措。也如鬼兵般,呆站着,不言不动,更不逃离。

    小道士叹了口气:“天快亮了。我这有样宝物,名叫鬼珠,极能滋养魂体。两位先进里面去休息下,待到明天晚上,我们再行商议。”

    李用和许氏女点点头,化成两缕黑烟,钻了鬼珠中去。

    天亮了。

    四人回到老道寺,休整了一天后,带人将那四名不幸的道士安葬好,再做了场超度法事。

    晚上,小道士将李用和许氏女唤了出来。

    问其有何打算时,许氏女依旧茫然摇头。李用却说:“仙长,有一事相求,请仙长带某前去西县那,看下某的子孙。”

    这次若不是李用,小道士等人必死无疑。区区小事,他自然应允。

    西县,李宅。

    听小道士说完来意后,李押录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递了过去,说:“多谢仙长费心!这点钱是某敬给仙长的香火钱,别的事,就不敢麻烦仙长了。”

    他话说的客气,但这架式,分明就是在打发叫花子。

    小道士哑然失笑:“李兄稍等片刻,再过半个时辰天便黑了,到时贫道请令老太爷现身出来,李兄自然会信。”

    李押录皱眉,道了声歉后,将小道士晾在一边,自己忙活去了。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小道士再三叫下人相请,李押录才太不情愿地过来,脸色已是大不好看。

    哎,自己好久没被人如此冷落了。小道士感叹,看在李用的情面上,他请李押录移步庭中,取出鬼珠。

    李押录一见大惊,这竟是一颗极品和田美玉,质地乳白,月光下竟能发出莹莹白光。他素爱美玉,一见便知,此玉价值连城,自己平时视若珍宝的珍藏与之相比,不过是些石头。

    当下,李押录神色恭敬了十分。看小道士时,再不是看“小骗子”的眼神。

    李用出来后,打量了李押录一番,叹道:“哎,与某不怎么像。”

    小道士羞涩一笑:“李兄,你听不到令老太爷所说的话。贫道转述一下,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问:“我儿李三耳还在不?”

    李三耳?李押录仔细想了想,大惊:“你怎知我祖王父的小名。”

    “哼,某怎会不知?你爷爷从小耳朵便灵便,某笑他长了三只耳朵,才给他起了这个小名。”

    李押录连忙恭敬低头,答道:“先祖二十八年前就过逝了,是,是中风而去的。皇祖妣更是三十三年前就离世了。”

    李用默然片刻,问:“某膝下有三子二女,那一番劫难后,可还有谁逃得性命?”

    李押录答道:“当年兵难过后,爷爷多番打听,武侯镇李家,就只活下他和奶奶两人。”

    李用呆立良久,叹道:“某睡了三十多年,一夜醒来后,再被奴役了三十多年。某就像是做了场似永无止尽的梦,梦醒后,这尘世间已是人事变换,沧海桑田。”

    他再问:“那夜,某将二十锭金元宝交给你爷爷,嘱托他,若能逃过此难,这些金元宝他得一半,其它的平分给活下来的弟弟妹妹。那时我二子生子早,长孙李宝儿刚好随他娘亲去了兴元府。你爹爹可曾将那些金元宝分给李宝儿一份?”

    这话一问,李押录呆若木鸡,他全身颤抖了几下后,猛地跪倒在地,磕头,大哭:“太老爷啊!祖宗啊,你竟,竟还活在这世间!”

    小道士忙说道:“数十年前藏龙谷外,令太老爷就已身殁。只是因缘巧合,他不曾投胎转世,被贫道发现后,带他来此,与自己的血脉亲人见上一面,了却心愿。”

    李押录大哭了一场,悲痛稍解后,才回道:“不孝重孙李敬宗回太老爷话,我爷爷有找过那叔叔,只是叔叔薄命,已于一个月前病逝。”

    李用痛哭:“我武侯镇李家也是大族,当年枝繁叶茂,主系加支系,也有上百口人。不曾想一场兵乱后,竟只剩下了这几个人丁。乱世人命贱如狗,贱如狗啊!”

    纷纷扰扰了一夜后,天快亮了。

    当李家众人恭敬退去后,小道士问:“李用,你虽然滞留阳世几十年,但身不由己,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投胎转世,一个是守在亲人的身边,你选哪个?”

    李用沉默了良久,叹道:“这几日来某一直在犹豫,也想着,虽然吃了几十年的苦,但好歹是恢复了自己的神智,与常人相比,不过是形体不同。这好不容易摆脱了生死,不如就留这阳世间,陪伴在亲人的身边。”

    “可今日见到了亲人之后,某才发现,苟且呆在阳世间又有何用?儿女都已去了,这世上再无人知道自己,更无人认得自己。重孙玄孙虽然体内流着自己的血,但也不过是陌生人。某呆在这世间,不过是,孤独而已,凄凉而已。”

    “所谓人鬼殊途,这些亲人怕是也不愿意某留在他们身边吧。有个早已死去多年,化成鬼的祖宗随同在左右。虽看不见他的形体,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就是知道他存在。吃饭时候可能在,洗澡的时候可能在,睡觉的时候也可能在,这样久了,呵呵,他们怕是会发疯吧。”

    “既然这样,某留在这阳世间做什么?神智清楚,能看到这尘世间的一切,却分明地参与不了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个局外人。这样无神无识永生游荡还好些,清醒地受这样的折磨,一天接一天,永无止尽,怕到最后,某会受不了,会化成恶鬼,为祸人间!”

    “仙长,某意已决!请明日,仙长为某超度,好让某早日重新做人!”

    第二日,小道士将李用的决定告诉李家人。李家人自然大哭。当下,小道士亲自施法,举办了场道场,超度了李用。

    法事结束后,李押录恭恭敬敬地献上十锭金元宝。李家只是小富,这怕是一大半的家当。小道士自然拒绝。想起自己对小道士的怠慢,李押录羞愧难当。

    回到客栈后,小道士点了壶茶,独自品着。

    李用的决定,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帝王将相,不惜一切,只求长生。这世间,不知有多少道士,远离红尘,一心苦修,只求长生。

    长生是什么?说到底不过是,让自己的意识长留在天地间。

    而李用已经做到了,他却,放弃了!

    修道,有出世和入世。小道士以前总羡慕那些出世的道士,心无障碍,不恋红尘。于泰山之巅看风起云涌,于东海之滨看碧水连天。这样体察天意,静中悟玄,最后求得大道,获得永生!

    那样修道,何等的洒脱,何等的自在!

    可经过了这次的事后,小道士却觉得,那样修道其实不好,大不好。

    人活世间,就是要历练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喜乐是人生的一种历练,哀怒不同样是人生的历练?喜怒哀乐都没了,那人活世间,是做什么?是为什么?

    那样修道,能看到世间的一切,却不参与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世间的局外人!看似是你远离了尘世,实际上,却是尘世遗弃了你。

    悟到了这一点,小道士便明确了自己修道的方向,道心于是更坚固了几分。

    他心情喜乐,拈杯微笑,笑容洒脱。

    许若雪刚好进来:“夫君,你在笑什么?笑得怎么这般好看?”

    小道士微笑起身,轻轻将许若雪搂在怀中:“若雪,这一生,有你真好!”

176 天生一个下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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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梦正酣,耳边“砰”一声大响。

    迷糊中,小道士下意识地往怀中一搂,搂了个空,那满怀的温香腻玉竟不知所踪。他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起身。

    却见美人儿一身紧身衣,站在床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道士奇道:“若雪,你什么时候起来啦?起来做甚么?”

    许若雪下巴得意地一翘,小道士看去,却见自己床下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人,黑纱蒙面,昏迷不醒。

    小道士笑道:“原来我们的许女侠竟抓到了一只好大的老鼠,好生了得。”

    许若雪得意地说道:“那是。哼,这厮靠得太近,我怕他扰了夫君的好梦,干脆就出手将他拿下。”

    小道士大奇:“咦,我们许女侠向来不是,想睡的时候神仙都挡不住,睡着了之后鬼都叫不醒。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警觉了?难道说在太谷县的那晚,许美人其实是在装觉,好方便某个色胆包天的死道士做坏事。”

    想起那次的旖旎,许若雪眼中媚光流转,她啐道:“才不是嘞。我实在是累极了才会那样,却没想到,被你给占了大便宜。我一个江湖女侠平时在外,哪敢睡得那么死。”

    说到这,她疑惑道:“说来真是奇怪。这些天我睡觉特别警觉,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小道士将她搂入怀中:“这是我们的女侠在担心她夫君的安危。若雪,苦了你。”

    两人温存了下,许若雪问:“夫君,这人如何处置?废了他武功,还是断他一只手。”

    “把他叫醒吧。”

    许若雪伸手一点,那人醒来。待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后,他也不大叫,淡定地说道:“在下落入两位手中,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小道士问:“你是那人的手下吧。”

    “不知你说的那人是何人?在下不过听命行事,防止你等逃跑,别的一无所知。”

    小道士说道:“回去跟主事的说下,藏龙谷的鬼已成气侯,祸害极大。我等即是道士,斩鬼除魔是本分,哪怕剩下的三人尽死于此,也绝不退缩。但是,若能有幸除尽恶鬼,还望前事就此一笔勾销。若再不依不饶,我等虽然弱小,也只能拼死一博!”

    那人点头说道:“尊驾的话,在下必然带到。”

    “好!你走吧。”

    那人一抱拳:“多谢尊驾不杀之恩,他日若有缘再见,在下必有所报!”

    说完,他一个飞身,出门而去。

    许若雪嗔道:“夫君为何这般好心?那些人可还杀了一个道士。”

    小道士宽解道:“若雪,上天有好生之德。生命何其可贵,能不杀人,便绝不可杀人。那李师弟就算不死在他们手中,这一次也难逃此劫。既然这样,何必为难这些奉命成事的人?”

    “好吧,我听夫君的。”

    放走此人后,几人身边再没了人暗中窥探,显然对方信了他说的话。

    当休息的差不多时,小道士将许氏女唤了出来。

    “许氏女,你可知道,那大将军逃走后会去哪?”

    许氏女犹豫不敢答。

    小道士柔声说道:“你生前受他*,死后还被他折磨。你跟他的仇实在不共戴天!”

    “那大将军手下鬼兵众多时,尚且不是我等的对手。现在他身受重伤,只要我等找到他,就必能将他击得灰飞烟灭。有这等报仇的大好良机,我不知,你还在犹豫什么?”

    听了这话,许氏女咬牙说道:“藏龙谷的那鬼洞通往一处墓室,那墓室很大,非常大,其中阴气十足。大将军必然就躲在那养伤,绝不会再去别处。”

    墓室?小道士和守真子面面相觑。

    小道士问:“那墓室可有通往地面的通道?”

    许氏女摇了摇头:“那里奴家去过几次,通道处被千斤巨石封死,凡人绝进不去。除非,除非能挖开整个墓室。”

    挖人祖坟,这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并且,墓室既然很大,那死者生前必是极富贵之人。他的后人若知晓此事,那就是一场天大的麻烦!

    可任凭大将军在那养伤,也不是个办法。别的不说,他要是躲在里面修炼个几十年,那自己怎么办?在藏龙谷外也守个几十年吗?

    左右为难啊!

    没办法,小道士等人去求见知县大人,想打探明白,藏龙谷旁的那大墓,墓主是谁?

    第二天,有消息传来。

    这墓主姓许,后人还在,但早就搬离了此地,每隔几年才会有人来此扫墓。来了也只是在墓室外拜祭,并不与他人接触,所以也无人知晓,这许家人是何方神圣。只是看其车马随从,必是显贵人家。

    还有,定军山下有两户乡民便是许家人留下的守墓人,却不幸惨死。

    小道士傻眼了。麻烦啊!

    到第二天,知县大人却派衙役送了一个人来。

    这人姓张,人称张神棍,是个风水先生。

    张神棍带来了知县大人的一封亲笔信,信中说了一事。

    原来五个月前,许家的守墓人就发现墓室有异样,急急上报给知县大人。县衙派人过来一查才发现,这许家的墓室竟被盗墓贼光顾了。

    知县大人早得了上面的吩咐,要务必看好此墓。当下不敢怠慢,将此事上报给了州府。州府派人前来,找到了盗洞,进去后才发现,墓中的陪葬品已被一扫而空!州府立即派人追查,却一无所获。只得将事情先行压下,等许家后人来了后,再做处理。

    知县大人将这风水先生送来,是因为,当日州府来人正是借助了此人的风水之术,才得以确定墓室所在。

    信中,知县大人说,小道士等人可随这人,从盗洞那进入到墓室中,待除了恶鬼后,再悄悄返回。因此事大是忌讳,所以万万不能声张,绝对不可惊动他人。

    小道士和守真子商议后,别无它法。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加上这张神棍,又回到了藏龙谷。

    谷外,月上中天。

    许氏女出神地看着谷口,神色惨然。

    小道士问:“那大将军曾经是你许家的家生奴,最后却为何反了朝廷,做了那反贼?”

    许氏女沉默不语,就在小道士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幽幽说道:

    “李猪儿的确是我许家的家生奴。他家三代都在我家为奴,我家向来待他家很是亲厚。”

    “他爹爹忠厚老实,一直忠心耿耿,极得我爹爹的看重。李猪儿是他家这一代的独子,但他的性子,跟他爹爹完全相反。”

    “李猪儿生来性子就野,脾气暴躁。他天生力大,最喜欢的就是打架,除了我家的人外,村里的小孩几乎个个都被他打过,个个都极怕他。”

    “到他长大后,更是壮得跟座山似的,力气大的跟头牛似的。除了我爹爹外,村里无人不怕他,连他爹爹也不敢说他半个字。”

    “有一年,村子后山上流窜来了一伙外地的土匪,村里人怕得都睡不着觉,可他不。他拎着把柴刀,就一个人上了山。”

    “三天后他才回来,身上被砍了七刀,腰上,却别着四个匪徒的脑袋。”

    “这事后,他声名大躁。胆子小的人,根本都不敢看他。我家的人,三里八村也无人敢惹。”

    “过了一年,我爹爹帮我订了门亲事,是村西的张秀才。张秀才人长得好看,书也读得好,对这门亲事我很是满意。可李猪儿不高兴。一天夜里他喝的大醉,跑到我房里说,要我嫁给他,他从小就非常非常喜欢我,他要娶我为妻。他说了很多,还上前要动手动脚,我吓得大叫。”

    “下人急忙告诉我爹爹。爹爹大怒,说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觊觎主家的贵女。爹爹就带了十几个汉子,把喝得大醉的他给绑了起来,说要活活晒死他。”

    “他酒醒后大声求饶,可我爹爹不肯放他。我爹爹说,这李猪儿不是猪,可是虎啊!他心狠手辣,胆大包天。即对我起了这样的歹心,惹是不从他的意,日后他必定会为家里带来祸事。这人能养狗,但不能养虎,养虎终为患啊!”

    “那几天太阳很烈,一天后,李猪儿不求饶了,他对天发誓,一定要杀了我爹爹,一定要杀了张秀才,一定要得到我。我爹爹叫人用布堵住了他的嘴。”

    “第三天,他爹爹在我家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见我爹爹铁了心肠,他爹爹就,就一头撞死在绑他的那根柱子上,说用他的命,换他独子的一条命。”

    “他爹爹死得惨烈,村里人看不过去了,都指责我爹爹。我爹爹没办法,只能放了他。放他的那个晚上,我爹爹都掉了泪,说祸事了,祸事了。”

    “再两个月后,西北的县里有反贼造反。消息传来后,三里八村纷纷组织起了乡勇,准备自保。”

    “因为怕夜长梦多,我爹爹就让我赶紧成亲,新郎倌自然就是张秀才。”

    “成亲的那一天,我很高兴,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真的对张秀才很满意,张秀才对我也很满意。”

    “可就在我感觉最幸福的那一天,我的命运忽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177 一人一斧打下一城

    “我正盖着红盖头,忽然听到了阵阵惊呼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扯下盖头一看,看到他,他手里拿着柄巨大的斧头,立在我家门边。”

    “里正壮着胆子问,李猪儿,你想干嘛?”

    “他吐了口唾沫说,老子要造反。兴州那出了个大蜀皇帝,老子投靠了他,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大将军。”

    “里正大怒,说,你竟敢造反,大伙儿上,将他拿下。”

    “可没哪个乡勇敢上前。他大笑上前,一斧子就将里正的头砍了下来,砍得那般容易,跟砍个鸡头似的。”

    “所有的人都吓得尖叫。他将里正的头将门口一丢,说,谁敢出去,就是这下场。”

    “他手持巨斧,大叫道,当今天下,皇帝老儿没本事,当官的个个黑了心,我们这些穷苦人都活不下去。反正都要死,大伙儿就跟着大蜀皇帝打天下,也好挣个荣华富贵,混个将军当当。”

    “没人应他。他提着斧子走到李三狗面前,问,三狗,你跟不跟某走?”

    “三狗拼命摇头,他手起斧落,一斧就将三狗的头砍下。就这样,他问一个,杀一个,一连杀了三人。”

    “我到现在都奇怪,那时我家足足有上百人,乡勇都有二十几人,他只有一个人,就算手中有斧子,大伙儿拿着菜刀、锄头一窝蜂上,定能杀死他。可足足上百人,硬是没谁敢动,就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杀。”

    “杀到第四人时,那人挺不住了,说大将军,我跟你一起打天下。他大笑,说好,是我兄弟,等下就给你一个甜头。”

    “有人开了头,那些年轻人都答应了。光答应不行,李猪儿从人群中拉出几个平时做恶多的,往地上丢了把菜刀,叫这些人一人上去砍一刀。不肯砍的,就被斧子砍。”

    “都开了杀戒后,李猪儿领着这帮子人开始杀大户。愿附从他的大户,捐出家里一半的资财,还要在投名状上按下手印。不愿附从他的人,男的全杀了,女的,女的全糟蹋了。”

    “那一天,村里死了好些人,糟蹋了好些娘子。”

    “我一直不明白,一个村里的人,都是同宗同族,人人都沾点亲带点故,那些人怎么就下得了手。自己的嫂子被人糟蹋了,流着泪不敢动,回头就去糟蹋别人家的姐姐。就连,就连平时最老实的李大牛,也跟疯了似的,红着眼,砍了三个人,糟蹋了两个娘子。”

    “这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被绳子绑着,被他拉着,亲眼看着自己这熟悉的村子变成了地狱,那些熟悉的人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魔。”

    “当最后回到自己家时,我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家里人都吓得大哭。爹爹跪地求饶,可被他一斧子砍断了脑袋。那一幕,直接把我吓傻了。我呆呆地被他抱进了新房,看到了,我的新郎倌,被绑在了新房的床上。”

    “我忽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我拼命地求他,可没用,没用!”

    “当着张秀才的命,我被他,被他给强行破了身。那种疼,那种身上和心上的疼,我永远永远无法形容!”

    “张秀才受不了,咬舌自尽,可没死绝。他就光着身子,将张秀才拖到外面。然后,外面就是一阵剁肉的声音,那声音跟剁猪肉似的。完了后,他进来,继续糟蹋我。”

    “那一次,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当我能动时,我想要死。可我哥说,既然我的清白给了他,我就是他的人,应跟着他。我嫂子更是直接跪下来求我,说我要是死了,她必然也会跟那些娘子一样,被一群男人活活地给糟蹋死。她求我救她,我不死,便能救她。”

    “我哥和嫂子很怕,我更怕。我不敢死了,从此就跟了这个男人,这个杀了自己父亲,杀了自己夫君的男人!”

    “打下我们村子后,李猪儿再领着那些造反的人,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打下去。都是一样的招数,可都管用。不过十几天的的时间,三里八村全被他洗了一遍。死了好些人,但更多更多的人选择跟了他。”

    “十几天后,县里来讨伐他的人到了。我以为,我们得救了。这个该死的恶魔,可以下地狱了。”

    “可是我错了!”

    “李猪儿太狡猾了,他根本不应战,在山里绕来绕去。他们都是本地人,都熟悉地形,可官兵不熟悉。绕得官兵东一堆西一堆,累得跟狗似的后,他带人忽然杀了出来。他举着大斧子冲在最前面,一开始就杀了三个人,官兵吓破了胆,被打得大败。”

    “他追着溃逃的官兵,一直追进了县城。县城没有城墙,被他轻易地冲了进去。他占了县城。”

    “占了县城大半个月后,那个什么大蜀皇帝都没派人来。所有人才知道,他说的全是假的,他根本不是大将军,他撒了一个大谎。可那时,他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县,没人敢反对他,反对他的人都死了。就这样,他一个人,带着一把斧子,就生生地打下了一座城。”

    “一个月后,那大蜀皇帝派人来了,真的封他做了大将军。他开始练兵,半年后,带着人去攻打兴元府。最后在藏龙谷那,被李用出卖,被官兵包围。”

    “他自知必死,就先一斧子砍死了我。说,他这辈子可以有很多的女人,但我只能有他这一个男人。”

    “我心想,死了就死了,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可不知道怎么,死了的我忽然又清醒了过来。可我宁愿不醒来,因为睁开眼,我就看到了他。他狞笑着说,要永世奴役我。”

    “于是,我被他奴役了几十年。直到现在,一直到现在。”

    许氏女呆呆地说着,小道士呆呆地听着,听完后,他心情极是复杂!

    天性纯良的小道士自然极是痛恨这李猪儿,如此残暴,如此不仁之人,世间罕见,连猪狗都不如!

    可同时,他不由地又有些佩服这李猪儿,一个家生奴,只一个人,带着一把斧子,就生生地打下了一座城!

    这般本事,一样世间罕见,问天下英雄,几人能做到?

    第二日,小道士一行来到藏龙谷西侧。

    来到一处山崖下,张神棍拨开一丛藤蔓,赫然便现出了一个小洞。

    指着这洞口,张神棍说道:“这便是盗洞。这洞极窄,下去请小心。凡墓室里太多有诡异之处,各位还请多加小心。在下预祝各位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小道士几人谢过张神棍。

    这盗洞极窄,好在几人早有准备,都备了紧身衣。法器等物,也都预先包裹好,内里还加上了油纸。

    顺着洞口向下,越往下呼吸便越是艰难,待终于脚踩实地时,守真子的脸上已带上青色。

    落脚处,是一处偏室。

    许若雪闭上眼,细细感知,一会儿后,手指右侧:“往右走。那边的气,似微微流动。”

    再走了一小段,连小道士都觉得头昏眼花时,许若雪来到一面墓壁前,贪婪地吸了几口气。

    那处墓壁有条裂缝,有丝丝的风,从缝中吹出。

    借着油灯豆大的一点光,小道士看到,所在的是一间侧室,侧室的中间还摆着一物。他凑近一看,却是一辆马车。马车虽然略有腐烂,但明显看得出,制作极是精良,用材极是讲究,并且还非常高大,竟大如一间小房子。

    太一子问:“师父,这么大的马车要几匹马才能拉动?”

    守真子仔细一看,脸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不对,这马车大不对。我曾见过一辆四驾马车,它的主人是一位朝廷二品大员。但那马车竟比这还小。礼法上说,天子驾六,就是六匹马,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这墓主人的地位,绝对非同小可,很可能是王侯。”

    小道士一咬牙:“不管了,找到那大将军,速战速决,早点出去为妙。”

    出了这侧室,依张神棍的指点,几人往北摸去。

    心中存了怀疑,一路上细细观察,果然发现诸多不对。

    这墓很大,非常的大,竟大如一座庭院。并且墓壁上的雕刻极是精美。所刻的武士、瑞兽、童子、玉女、花草等无不惟妙惟肖,必是名家所制。

    进去的几个侧室,除放有车马外,竟分别还放有厨具、兵器、乐器、文书等物,每一样保存稍好的物件,无不精致异常。只可惜,却遭了盗墓贼的光顾。

    那些金箸玉碗等贵重之物,想来已被盗走,只留有些残片。那些古玩字画,同样一样不剩,仅存有的半张花鸟画,许若雪看后评断说,笔力极是不凡,必是名家真迹。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墓?

    一路小心,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主墓室。却见主墓室那巨大的拱形状石门,塌了有半边,那土石竟将通路堵得严实。

    几人傻眼了,找了一圈后,都没找到能进主墓室的方法,无奈回到原处。

    小道士说道:“此地阴气极浓,又深处地底,我且叫出许氏女,请她前去探下路。”

    小道士取出鬼珠,唤出许氏女。许氏女点头应允,穿墙而过。

    等了好一会儿后,许氏女才回来,不言不语,当先领路。

    过文书库到达粮库,许氏女指着一处墓壁说:“此处离主墓室最近,由这开挖一尺左右,当可进主墓室。”

    真要挖人墓室?小道士和守真子面面相觑,正心生退意时,许若雪眼尖,指着前方说道:“快看!”

    那竟是一个盗墓贼,以死去多日,却无丝毫腐烂痕迹。看他脸色惨白,肌肤触之如冰,脸上黑气萦绕,明显是,被极浓的阴气侵袭而死。

    那盗墓贼头顶前方,赫然有一个大洞。

    许氏女穿墙而过,回来后说:“这洞已打穿,相差不过几分。过此洞,便可直入主墓室。”

    一时数人都看向小道士,这主墓室,是进,还是不进?

178 许女侠大战僵尸

    小道士一咬牙,大手一挥:“进!”

    许若雪再不犹豫,血海剑飞出,将那洞打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是收回剑后,看着清澈如水的剑身沾上了灰尘,许若雪心疼的眼都红了。

    小道士一笑,从许若雪手中接过血海剑,用自己的袖子小心地擦拭干净。

    许若雪嫣然一笑,太一子却心疼的眼都红了。我去,这法衣可是上等的法器啊。

    一行人进了主墓室。

    墓室昏暗,小道士举着油灯一看,发现墓壁上有黄铜油灯,雕成宫女举盆状,那盆中盛有黑色的,粘稠如膏泥的油状物。

    见主墓室内通风良好,小道士就试着点那油灯,竟能点着,火光还大是明亮。

    点燃六盏油灯后,墓室内大亮。

    放眼一看,此处更是宽阔,室中竟有十二石雕,当先是四武士,中间是四太监,最后是四宫女。

    而在宫女中间,跃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尊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哪怕历经许多年,这棺材竟依旧金光闪闪,无比尊严,更无比气派。

    据传,用金丝楠木做的棺材,其中的尸体可栩栩如生,能历千年而不腐,所以几乎是皇室专用。

    小道士和守真子相视苦笑,敢用太监伺候,敢用金丝楠木做棺材,这墓主人,哎,不用想,必是皇族!只看其是哪朝哪代的皇族。若是本朝的皇族,这罪名……

    想来应不会是本朝的皇族,全大宋的百姓都知道,当今的皇帝老儿姓赵,可不是姓许。

    但是,大宋立国已有两百多年,若是别朝的皇族,这其中的物件保存的应不至于这般完好!

    我去!这墓中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这次真是鲁莽了!

    可此时进都进来了,后悔又有何用?

    小道士向金丝楠木棺材那走去。

    在他法眼中,他清楚地看到,那棺材后有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洞。洞不大,只有拳头大小。但从那洞中发出来的阴气,竟是漆黑如柱!并且,黑中还隐带金黄。

    那真是一根如实质般的墨柱,在柱端,还向上方散发出浓浓的、无穷无尽的黑气。

    只有浓到极致的阴气,才会凝如实质。就像初见时的清妍,便是浑身如墨玉。可那是因为,她修炼大成,已近阳鬼之境!

    而这里的阴气,竟是自然的!

    自然冒出来的阴气,就宛如实质!

    怪不得,藏龙谷中鬼洞那的阴气,其质如此之高,其量如此之多,其源头,却是在这里!

    可这里的阴气,又是怎么形成的?那墨柱中隐隐可见的金黄,又是什么?

    正在冥思苦想时,小道士忽然听到,那金丝楠木棺材里,似有声音传来。

    想到一事,小道士脸色大变。

    藏龙谷中,都能孕育出大将军那等阴鬼,这里的阴气更要厉害十分,难道就不会有别的鬼物吗?

    他急忙大叫一声:“小心!”

    “咯吱,咯吱”,寂静的墓室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中,厚重的楠木棺盖,被一点点地,推开。

    “咯吱,咯吱”,慢慢地,从棺材中坐起一具,尸体。尸体分明已僵硬如木,所以起身时,才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可这僵硬如木的尸体,就在小道士几人的注视中,一点点地坐起!

    天,这是什么?

    刚死之人,身上残有一口阳气,还有可能会“尸变”。可这人死去已不知多少年,怎么可能还会尸变?

    并且,这怪物浑身漆黑,竟如乌铁,干瘪坚硬。他还睁开了眼,眼睛通体血红,犹如血玉。

    这怎么可能是尸变?

    守真子也算见多识广,可这等怪物,别说见所未见,连闻都未曾所闻。

    那怪物,睁开红如血玉的眼睛,定定地看向小道士。

    以小道士的心性,被这双诡异的眼睛盯着,也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心中涌出。那般的冰凉,竟比墓室中至浓的阴气,还要寒上几分!

    许若雪一咬牙,想闪身挡在夫君面前。可以她的胆大,鼓了好几次勇气,身子还依然纹丝不动。

    那怪物慢慢地,张开嘴,嘴里干瘪如炭。它张嘴,发出一声咆哮。咆哮无声,小道士几人却不自禁地后退几步。

    它一点点地弯下腰,然后,猛地,向小道士扑来。

    它的动作都很慢,慢的让人看了难受。可这一扑,那速度竟是,快逾闪电!

    就像是,一辆投石巨车,猛然投出了一颗石弹,就是那么直直地、硬硬地,向小道士砸来。小道士刚注意到,怪物就已经现身眼前,那干枯如乌铁的手,已向他的脑袋插来。

    这速度快的,小道士完全反应不及。

    幸好,许女侠正挨着他站着。

    他反应不及,许若雪的反应可比他快多。当此关头,许女侠做了一个最恰当的动作。

    她那挺翘的小香臀,猛力地,一扭,生生地,将他撞了出去,而自己也借力闪开。

    那怪物的利爪,擦着小道士的脸而过。

    好神奇的,一扭!

    可许若雪反应再快,小道士的身子也免不了被怪物一带。只是一带,小道士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山丘般沉重的巨力带得一转。天旋地转中,他都不知道自己转了多少个圈,头晕晕地摔倒在地。

    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在眼皮子底下,忽然变成了一个人形陀螺,许女侠大怒,她怒极,清叱一声,血海剑出鞘,剑化惊鸿,一剑凌空飞斩。

    那怪物一头撞在墓壁上,墓壁不知是什么材料砌成,坚硬无比,更甚于山石。可在怪物的猛力一撞下,整个墓室竟然大震,太一子措手不及,竟被震得倒在地上。

    许若雪这惊鸿一剑,不差分毫,正正斩在怪物的脖颈上。血海剑何等锋利,虽削铁不能如削泥,但吹毛绝对能断发,许若雪的全力一击之下,就是石人,这颗脑袋怕也得滚下地来。可是,这次,血海剑嵌入两寸后,竟前进不得!

    怪物血肉之硬,竟远甚山石!

    许若雪脚一蹬,借力飞起,顺势拨出血海剑,然后剑光连闪,斩在同一处位置上,不差分毫。

    她却不敢再使出全力,不然,怪物的脑袋掉了后,她的血海剑必也会废掉。

    小道士摇摇晃晃地站起,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后,才勉强站稳。他看到守真子正掏出法印,欲向那怪物砸去,急忙叫道:“师兄且慢,这怪物交给我夫人即可。师兄若是引起了它的注意,怕不是它的对手。”

    守真子迟疑:“天一子,这怪物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入,扑击的动作又极是迅速,只凭尊夫人的话,怕是还差了点。”

    小道士走过去,说道:“所谓一物降一物。若是无形之物,我夫人看不见,应付起来自然大是吃力。这等有形之物,她怕什么?”

    “怪物汲取这至浓的阴气,不知道已有多久。浑身上下阴气之盛,怕是站立不动,任凭我等的法器打上去,也伤它不到。但它毕竟有肉身,只要断了它的手脚,我看它还怎么动!”

    守真子不信,取了张符篆丢了过去,正中怪物后背,那怪物竟毫无反应,跟一粒尘埃落在了身上全无分别。

    守真子目瞪口呆,苦笑之余,只能和小道士一起,远远地躲在隐蔽的角落里,双手抱膝,专注地,看戏!

    但见许若雪身法轻盈,如飞雪,似只需一丝风,便能随风而动。她身形游走不定,一人便似化成了数人,却绝不离怪物左右。她手中的血海剑绝不轻出,一旦剑光起,所中的,必是对方脖颈。

    那怪物的确厉害无比。它法器不能伤,又不知疲倦。别说小道士,怕是全天下的道士都聚集于此,也只有被它一一扑杀的份。

    它**坚逾山石,更力大无穷,扑击的动作不觉快逾闪电,一般的武林高手来得再多,也拿它没办法,也一样是被撕成碎片的份。

    可手持血海剑的许若雪,却正正是它的克星!

    许若雪剑法通神,单论剑术,已不在她父亲,天下第三剑之下。她手中的血海剑又能伤得到怪物的**,这样每剑斩在同一个地方,水滴石穿,怪物的躯体再硬,也必断无疑。

    她身法又极好,眼力也极佳,怪物的扑击就算快逾闪电,可每每作势欲扑时,许若雪已变换了位置。它一般的攻击又很是缓慢,更是伤不到许若雪分毫。

    小道士三人躲在角落里,就那么看着许若雪,身化游龙,剑化惊鸿,于生死之间,洒出一片特别的潇洒,舞出一种别致的美丽!

    “好美,是不?”小道士极是自豪。

    守真子和太一子拼命点头。

    “真生猛啊!”太一子再叹道。

    守真子和小道士拼命点头。

    头点到一半,小道士忽然觉得,这句称赞似乎别有一番味道,他急忙分辩:“其实我夫人看似生猛,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女人,很贤良淑德的。”

    他这话一说,太一子勉强地笑了笑,点头“嗯嗯”了两声。

    守真子却是嘴皮子都没扯一下。

    好吧,小道士委屈了。

    几人正说话间,墓室又震了几震,然后,有碎石掉落,打在脸上。

    小道士大惊,抬头一看,见墓室顶上,竟猛然出现了几条裂缝。裂缝如蛇,正向他们噬来。

    我去啊!

    这一吓,小道士亡魂丧魄,他大叫:“跑,快,要塌了!”

179 鹤蚌相争,渔翁是谁

    跑!快!

    话音未落,小道士已箭一般窜起,向洞口冲去,还不忘大叫一声:“若雪,跑!”

    碎石如雨,纷纷坠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

    却是,许若雪和怪物激斗的地方,猛地,崩塌!

    “若雪!”小道士一见,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停住脚步,就要往那冲去。

    “走!”太一子狠推了他一把:“快。”

    小道士不听,可太一子和守真子左右夹住他,拉着他就跑。

    “轰隆”声不断,墓壁缓缓倾斜,眼见着,就要向三人当头砸来。

    小道士再不敢迟疑,狠狠一跺脚,向洞口冲去。

    三人连滚带爬地钻出洞口,小道士的脚才刚出来,就听身后一声巨响,主墓室彻底崩塌!

    主墓室一倒,整个墓室都摇摇欲坠。三人正欲离开,就听前后左右哗啦声一片。黑暗中,三人完全看不清,没办法,只能呆在原地不动。

    太一子口中直念:“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小道士只是大叫“若雪,若雪”,可他的声音淹没在,不断传来的巨响声中。

    足足过了片刻,响声才渐渐停歇。

    守真子长叹:“无量天尊,上天保佑。这墓室竟没有完全崩塌,我们身处的这一角竟安然无恙。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小道士却没有丝毫劫后逃生的喜悦,他急急从身后的包裹中找出火折子,吹燃,然后再取出油灯,点燃,借着油灯发出的微光,向主墓室处寻去。

    可那处,已是一个硕大的土堆!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再看。

    怎么可能?她可是女侠,是绝世女侠。她轻功那么好,一瞬间的速度能比奔马都要快。她五官那么灵敏,有叶子飘落都能耳朵一动。

    自己都没事,她怎么可能出事?她怎么可以出事?

    小道士再揉了揉眼,一阵强烈的悲痛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这伤痛,是如此痛,就像,就像一年多前,他师父去逝时的那种痛!

    那时,他呆呆地在师父的坟前坐了三天,再守了三个月,最后才相信,自己的师父已离去。

    这一次,他又会在这堆土堆前坐上多久?是三个月,还是,三生?

    小道士放声大哭!

    才哭了几声,他就听到身左传出一个声音:“夫君,男人怎么能哭,太丢面子了。”

    这声音?

    小道士急急举着油灯跑去,跑得太急了,他脚下一绊,往地上倒去。身子才倒到一半,一双温柔的小手有力地扶住了他。他一看,眼前的美人儿,不是许若雪又是谁?

    小道士狂喜:“若雪,你,你还活着?”

    许若雪嘟起了小嘴:“难道夫君希望若雪死去?”

    小道士急忙说道:“当然不是。”

    说完他反应过来,怒道:“好啊,你既然活着,为什么却不出声。你,你吓死我了。”

    许若雪脸一红:“我,我身上掉了好些泥,不好看,所以我就想着,整理干净了再出来见夫君。”

    小道士一看,她那一身绿衣,果真无一丝泥点,无一处褶皱,整理的好生干净!

    他气结:“你就为了这个?”

    许若雪却笑了:“奴家错了。不过看到夫君为若雪哭,若雪心里,可是高兴的很嘞。”

    好啊,她还笑。小道士怒了,正要发脾气,却见微笑着许若雪忽然眼睛一红,眼泪就迅速地掉了下来。

    她说:“夫君,谢谢你为若雪而哭。夫君这样心疼若雪,若雪便是死了,也会高兴的活过来。”

    小道士叹了一口气,一把将许若雪搂入怀中:“若雪,你我都活着,这就好,这便大好!”

    一时,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

    不过,有人却不识趣,打断了这番甜蜜。

    守真子干咳一声:“不好意思,请问张夫人,那怪物死了没?”

    许若雪笑道:“当然是死了。要不是当时它的脑袋就只剩下那么一点,挂在它脖子上,我一心就想着要彻底割下来,不然凭我的身法,我必然第一个跑出来。”

    小道士大怒:“是啊是啊,好个了不得的许女侠。我且问你,任那怪物有通天的本事,埋在这土堆下面,它还能活过来吗?还需要你不顾自身安危,非得多那一剑?”

    许若雪恍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摇着小道士的手,娇娇地说道:“好啦好啦夫君,是若雪错了。你也知道,若雪有时头脑一热,就管不住自己。仅此一次,下次不管什么敌人,若雪一定先护好自己,绝不让夫君再为若雪掉泪。夫君就饶了若雪这一遭,好不?”

    这冷洌如剑的女侠撒起娇来,威力那叫一个大,小道士心中再大的怒火,被她这样摇了几下,也灰飞烟灭。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你若真出了事,我怕是会心伤至死。所以你心里若真有你夫君,就请记得,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先顾惜自身。”

    许若雪乖乖点头。

    问起她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许女侠心有余悸:“当时我一剑将那怪物的头割成了球,都来不及踢上一脚,那墓壁已砸了下来。我只能急急飞身后退。当时四周巨响,匆促间我听声辨音,直往声音最小的方向躲避。这样几下后,不觉中就退到了主墓室的最里面,那里却是十分安全。”

    “等倒塌声停歇后,我以剑探路,慢慢地往前摸索。也不知怎么的,就出来了,正看见夫君手里拿的油灯。”

    好一番惊险,好在有惊无险。借着手中油灯的微光,几人向外走去。

    这墓造得实在结实,主墓室已崩塌,其它地方大半却还完好。三人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转了几个圈,竟走了出来,又回到了文书库。

    文书库这除了墙上多了几条裂缝,别的完好。小道士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找了处干躁的地方坐下。

    吃了干粮和清水后,休息了会后,太一子笑道:“历经生死,总算不虚此行。我等可以回去了。”

    小道士奇怪地看着他,苦笑道:“太一子,我们为何下来?”

    太一子说:“当然是为了……”,说到一半,他忽然张口结舌。

    守真子白了他一眼:“我们是为了那大将军下来的,现在历经生死,连大将军的鬼影都没见着,你还好意思说是不虚此行。”

    小道士皱眉:“我忽然发现这事不对。许氏女不是说,那大将军就在主墓室中,可主墓室中只有那个怪物,哪有大将军的身影?难道,许氏女是在骗我们?可她为何要骗我们?”

    这么一想,小道士忽然大惊:“不好,那团阴气,那团如墨柱般的阴气。”

    小道士起身,就要往主墓室那跑去。还没站起,就听到一阵腾腾的脚步声,越过他们,直往车马库那奔去。

    几人急忙出了文书库,看见正前方,正有一个高大如山,漆黑如墨的身影,正往前疾奔。每跑一步,便震得墓壁直晃,只一人的脚步,竟似千军万马齐奔!

    许若雪清叱一声,提起身法,一剑往那人身上刺去。那人猛地一声厉啸,声音如兽吼,却响如巨雷。他猛一转身,一个硕大的,大如桌面巨斧,迎面斩来!

    这一斩,明明还在三丈外,却似,斩在眼前。

    许若雪惊呼,忽然脚尖点地,两脚腾挪间飞向墓顶。小道士正莫名其妙,却见自己前方一尺处,蓦地出现了一道斩痕!

    墓壁极坚,而这道斩痕宛然,可那一斧,却分明斩在三丈外!

    小道士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词:剑气!

    许若雪落地,大惊:“剑气,他竟能用巨斧,劈出剑气!”

    再追之不及,几人停住脚步。小道士涩声问:“若雪,你能看得到他?”

    许若雪奇道:“那么大的一个人,我怎么会看不到?不对,他不是人,也不是,他不是活人,感觉像是,像是那怪物!”

    这会儿,小道士的心里似灌满了黄连水,那苦得啊,都想吐了。他长叹:“上了许氏女的恶当,这下惨了。搞不好,我们都得死在这。”

    太一子急忙问:“师叔,怎么回事?刚跑过的那人,是大将军吗?”

    那人虎目虬须,膀大腰圆,身着乌黑明光铠,腰跨大刀,不是大将军,又是谁?

    只是,现在的大将军,双眼通体血红,宛如血玉。身子凝练如乌铁,竟连许若雪的肉眼都能看得清。

    此刻的大将军,哪还是阴鬼,分明就是那,是那怪物。

    小道士跺脚长叹:“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如果我所料不差,许氏女必然骗了我们。”

    “藏龙谷鬼洞中的阴气,来源定然就是主墓室中,那团黑如墨柱,隐带金黄的阴气。大将军是鬼体,能出入这墓室。他必然早就知道此事,必然早就对这宝贝垂涎已久。但他定然不是那怪物的对手,所以一直想取,却夺不到。”

    “所以他就借许氏女,将我们引诱到主墓室。他知道,一旦有生气出现,那怪物必然会醒来,必然和我们之间有一番龙争虎斗。这番争斗不管死的是谁,他都是赢家。”

    “而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现在这样,我们灭了那怪物,却没有动那宝贝,那宝贝自然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哎,想不到我等一番拼死拼活,最后却成全了他。现在他实力大增,要杀掉我等,岂不是,易如反掌!”

180 不过你死,或者我死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无疑是非常令人愉悦一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如果鹤是自己,渔翁却是敌人?

    如果这渔翁,得了利后,竟还要杀了鹤?

    那鹤,得有多悲惨啊!

    所以,小道士现在感觉很委屈,不止委屈,还憋屈。不止憋屈,还很愤怒。

    我去,一向都是小爷我耍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耍,还被耍得如此,*!

    真得被耍死了!

    我去啊,那许氏女和大将军之间的仇恨,简直是倾三江四海之水,都洗刷不清。这明明就有一个大好机会,可以轻而易举地除掉自己的仇敌,她为何却反过来帮自己的仇敌,置自己的恩人于死地?

    这女人明明脑子清醒,不疯不傻不癫不狂啊!

    为什么?为什么?小道士脑海里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在转。打死他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没时间想了。

    车马库那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兽吼。那声音凄厉至极,似有人在被凌迟,还是同时被百十来个人拿刀凌迟。

    小道士等人过去一看,目瞪口呆!

    盗洞那,大将军那魁梧如山的身子,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此时,他那僵硬如乌铁的身子,竟起伏不定,似有无数的钢刀,在他体内钻,钻来钻去,钻来钻去,要从里至外,将他爆成无数片!

    所以他才发出这种凄厉的,人绝对发不出的声音。

    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他大叫:“我去啊!你,你竟将那团阴气整个地吞了下去?”

    大将军那双血红的眼,死死地瞪着小道士。那怕这双眼已通红如血玉,但那里面的疯狂、里面的暴戾,还是如山般压来,如海般倒来。

    他凄厉地吼着,他无比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张僵硬的脸上,竟还挤出了,无尽的得意。

    好狠!好狠!

    这家伙,太狠!他生前是个狠人;死后是个厉鬼;以后成了魔,也必是恶魔!

    难得地,小道士后悔了,能对自己这样狠的敌人,实在是,不该招惹,不能招惹!

    所以他挤出一丝微笑:“那个李兄啊,那团阴气质地之高,天地罕见。你整个地把它吞进去了,虽然一时之间是修为大增,可是后果就是现在这样,搞不好你就得被那团阴气给爆成满天星。”

    “你看,你我之间并没深仇大恨。不如你让出一条路,让我等离去,然后自己再找个地方,慢慢地消化这件宝贝。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看怎样?”

    大将军狞笑着,摇了摇头。

    小道士急了,再劝道:“我们这几个也是一身本事,真要拼死一博,呵呵。你现在状态这般不好,一个不小心,怕是压制不住那团阴气。那样的话,你本来可以借这宝贝修出一身鬼通,结果却被这宝贝给害得魂飞魄散。那得多亏啊多不值啊!你说是不?远不如,你好我好大家好。”

    说完,小道士一脸期待地看着大将军。自己道理都讲得这般明白了,是个正常人,都该知道如何选吧!

    可大将军从来都不是正常人,他竟拼了命地挤出两个字:“不行!”

    小道士定定地看着他,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你本来可以躲起来,慢慢地吸收掉那团阴气。你这样急急地一口吞下去,跑出来堵住这盗洞,就是为了劫杀我等。你怕天大地大,以后再也找不到我等,你就不得报仇雪恨。是也不是?”

    大将军这次竟狠狠地点了点头。

    哎,小道士再次长叹,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样的敌人。这样报复心强到极致,对自己狠到极致,还疯狂到极致,暴戾到极致的敌人,是个人,都不想面对,不敢面对!

    叹完气后,小道士的眼神渐渐坚定:“明白了,既然这样,那就,你死,或者,我死吧!”

    说完,他大喝一声,左手三清铃,右手铜钱剑,悍勇无比地杀将上去。

    依旧是惯用的绝招。法力疯狂地涌入三清铃中,只听“咛”地一声清响,然后大将军,毫无异样!

    小道士不由一呆。法器中蕴含的法力极有限。像三清铃、八卦镜,每次战斗时不过只能使用一两次,多得如桃木符,也不过只能使用三四次。超过限制,极可能起不了作用不说,甚至还可能伤其根本,致其损毁。可像这等上等法器,每次一用,必然奏效。可这次,竟丝毫不起作用。

    一呆之后,小道士马上惊醒。但已经晚了。

    一把巨斧,当头斩下。

    小道士知道这把斧很大,这一斩很快。可只有直面这一斩,他才明白,这把斧到底有多大,这一斩到底有多快!

    他完全反应不及。只能眼看着那一缕锋芒,瞬息间,化成了一座斧山!

    死了!小道士脑海里只来得及冒出这个念头。

    但,他脖子忽然一紧,一股大力拉来,将他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一击落空,大将军向前跨了一步。这一步,地面便是一振。他双手持斧,高高举起,大吼一声,就要一斧劈下。

    两枚法印飞来,正砸在他身上,却如击皮革,只发出了两声闷响。又是几张符篆飞来,在他身上爆开,更是如蜻蜓撼柱,完全影响不了他分毫。

    大将军依旧,一斧劈下!

    “若雪!”小道士心中狂呼。

    许若雪果然不负期待,抓着他的脖子往右一甩,恰恰避过。

    看着“轰然”一声,没入地面过半的巨斧,小道士很想说,大哥,用不着这么狂暴吧!

    大将军再一声怒吼,一用力,正要再斩时,身子却猛地一阵剧烈的颤抖,巨斧无力地垂下。

    见此情景,守真子手持法印,就要冲上来。小道士大喝:“撤!”

    四人立马后退。

    大将军也不追赶,柱着巨斧,立在原地,疯狂大笑!

    “怎么办?”太一子期待的目光看向小道士。

    小道士苦笑:“别看我。那个家伙铁了心地守在盗洞那,我们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他只守在那,饿也要饿死我们。”

    守真子皱眉:“要不我们几个同时攻击,逼得他使出全力。一旦他压制不住体内的阴气,必会自取灭亡。”

    小道士摇头:“那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道术都对他没用。虽然现在我夫人也能看到他,但他跟那怪物不一样,他神智可是清醒的,我夫人还真不是他对手。哎,他现在太强大了,哪怕站着不动,任凭我等攻击,怕也不会受什么伤。这样,怎么逼得他使出全力?”

    太一子说:“师叔,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等,等那团阴气撑爆他?”

    “等更是不行。既然刚开始最难的一关他都过去了,后面自然更加不会有事。等他完全吸收了那团阴气,搞不好,还真会天下无敌。”

    许若雪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小道士双手一摊,苦笑:“所以我才说没办法啊!”

    他想了一会儿后,迟疑地说道:“除非,除非能有什么法器,能够重伤他。那样,他才会压制不住体内的阴气。哎,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拼着桃木符不要,来试一下。”

    “等等。”守真子忽然出声说道,然后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一根玉笏,双手捧着,递给小道士。

    小道士左看右看,不过是块笏形的墨玉,没什么特别的啊。

    守真子提醒道:“你凝神感知下。”

    小道士闭上眼,细细感知。初始依旧毫无异样,但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觉得不对。

    这玉笏里,竟似有一缕极细极淡的气息。那气息,极是奇特,竟像是……

    小道士大惊,脱口而出:“这里面,这里面竟藏有一缕神灵之气!”

    守真子拍掌说道:“正是!我说有,我师兄说可能有,但别的人都说没有。便你说了有,那就一定有。”

    小道士大奇:“这宝贝你是怎么得到的?”

    “是从一个卖玉的老者那得到的。墨玉稀少,我就随手买了下来,一放就是五年。直到有一次无聊,把玩这玉笏时,才隐隐觉得似有不对。后面花了不少时间,才发现这丝异常。”

    “那这到底是什么?”

    守真子苦笑:“这个问题,我想了整整四年,期间翻遍了无数的典籍,也问过一些道友,一直说没搞明白。神灵之气极少见,即使有,也是在法会上请神时,才会昙花一现。世间蕴含神灵之气的宝物,那是,只在传说中,不现尘世里啊!”

    小道士仔细地观摩了这玉笏片刻,忽然心中一动,从包裹里取出了那墨玉宝盒,两者一比较,质地竟极为相似。

    小道士大喜:“我明白了这种墨玉的功效。像我这墨玉宝盒,是装灵符用的。但凡符篆制成后,其中的法力会缓缓流逝。普通符篆还无所谓,像灵符得来不易,灵气流失了未免太过可惜。将灵符放在此墨玉宝盒中,灵气便不会流失,放几年都没事。”

    “很可能这种黑玉就是用来保存灵气的。这么说来,说不定这玉笏其实就像这宝盒一样,只是一件装宝物的器具。宝物不是玉笏,而是在玉笏里面!”

    守真子摇头:“我早就想过这问题,可这玉笏分明是一个整体,根本打不开。”

    许若雪接过玉笏,凑在油灯前细细观看,看了好一会儿后,说:“不对,这玉笏不是一个整体。若对着灯一照,可看到其中有极细微的区别。这玉笏必然是拼起来的,中间有两条弯弯曲曲的细缝。”

    小道士大喜:“若雪,你能打开它吗?”

    许若雪说道:“机关之道我也稍有涉猎,我试一试。”

    守真子和小道士立马期待地看着她。

    这神秘玉笏里,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这宝贝可以破,当下的死局吗?

181 神物:灵宵神符

    守真子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一脸防备地盯着许若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许若雪撇了撇嘴。

    小道士一怒之后,想了想,却说:“师兄,这个可行,就将它砸了。”

    守真子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道士。

    小道士叹道:“师兄啊,就算这是天下第一神器,可若是我们尽数死在此,那它再神奇还有用吗?不但白白浪费了,而且还继续埋没了。”

    “所以就算判断失误,毁了这宝贝,我们其实也没任何损失。可若是我等的判断是对的,让玉笏里的宝贝重见天日。那样,哪怕我等全数死了,将宝贝放在墓中,还可能会被后来人发现。”

    “再说了,若是这宝贝灭了大将军,那岂止是救了我等,简直是救了天下苍生啊!”

    “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一说,太一子也连连点头。

    守真子犹豫再三,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玉笏递给许若雪,然后眼一红,竟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许若雪抽出血海剑,比划了一会儿后,凝神屏息,一剑斩去。

    一斩后,小道士接去一看,咦,依旧完好无损啊。

    他安慰道:“若雪啊,你可以的。胆子再大一点,没事的。”

    许若雪嗔道:“坏夫君,不相信若雪。”

    她伸手望玉笏的尾部一指:“看这。”

    小道士再仔细一看,那儿竟多了一条细缝,细若发丝。这一斩,好不妙至巅毫!

    对着油灯看了一下,小道士大喜:“玉笏里面果然有东西。”

    许若雪顺着那细缝,极小心地,一点点地撬。好一会儿后,那玉笏终于分成两片

    谜底,揭晓!

    而此时,许若雪却起了童心,她双手捂住玉笏,笑道:“诸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玉笏中的神灵之气,这刻再也遮不住,勾的小道士等三人眼睛都红了。于是许若雪的故弄玄虚,效果好的,连小道士都想往她脸上砸上一拳。

    好生没趣!许若雪嘴一嘟,手一开,玉笏中的神秘宝物,现身!

    那是,一张符篆!

    一张玉做符篆!

    通体乳白,乳白中却夹有,十几条金丝。那金丝稍一注目,竟是觉得在,游走不定!

    这却是一张驱鬼符!一张玉做的,蕴含强烈的神灵之气的,驱鬼符!

    这驱鬼符不知是用什么在玉上所刻,其每一勾勒转折处,无不流畅自然,深含天道。而整个符看起来,看是*肃穆,让人望而生畏。

    并且,这驱鬼符的笔画,与现在的画法竟不相同。不同之处,竟有五处之多!

    小道士等三人如获至宝,立即以指代笔,细细地临摹了起来。

    等了好一会儿后,许若雪终于说道:“我说三位,不就一张破,哦,不,不就一张符吗?我们若能活下去,什么时候看都行。若活不下去,就算现在学会了又有什么用?”

    小道士这才清醒过来:“我夫人这话说得大有道理,我等却是可笑了。”

    太一子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问:“这却是什么符?”

    守真子闭目苦思:“等等,我好像对这符有点印象,对了,”

    他大叫:“这必是,灵宵神符!”

    “灵宵神符?”

    “《大宋天宫宝藏》记载,世间有灵宵神符,共九枚。各枚功用不同,若相互组合,则妙用更是无穷。此符以玉所制,隐含金丝,其内蕴有神灵之气。”

    “相传此符是上清灵宝天尊亲手所制,流传千年,曾多次现形,不过皆昙花一现。但至今百年,不再见于人世!”

    守真子满脸通红,一时兴奋的竟是手舞足蹈:“当时看到这段记载,我只以为也是传说。道藏中记载的奇人异事、灵物至宝多了,其中多有谬传。可没想到,没想到,这灵宵神符竟是真的!”

    “并且,这其中蕴含的神灵之气如此饱满,说不定从来就没被使用过。灵宵神符即是真的,那说不定三清道尊还能重现世间。三清道尊啊!”

    看着守真子如痴如癫的模样,小道士不得不狠心打断他:“师兄,那个,不管这是不是真的灵宵神符,拿来对付大将军,想必是很管用的。”

    守真子眼一瞪:“贫道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必是真的!”

    然后他醒悟过来,猛地跳了起来,一时怒发冲冠:“你,你!你说什么?这等神符,你竟要用它来对付一个区区鬼物?这是,是暴殄天物啊!你该死,实在该杀!”

    小道士摇头:“师兄,你我修道之人,自应顺天而行。天意使然,这玉笏落在了师兄手中。天意使然,我等必须来此除去大将军。天意使然,在必死之时,我等发现了这玉笏中藏着的神符。”

    “师兄,上天这要借我等之手,用这神符,来除去天地间的一个祸患,以免得人世间,生灵涂炭!”

    “上天既然有这好生之德,你我怎能逆天行事!”

    他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守真子犹豫了一会儿后,竟抱着神符,放声大哭。

    小道士苦笑:“师兄何需如此?像各色法器,只要补充好了法力,就能重复使用。神符品质可比法器高了不知有多少,不可能用了这一次,就成废物。不然书上也不可能说,多次现形。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太一子也在一旁苦劝,守真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神符递给小道士。

    小道士一番感知后,大皱眉头:“麻烦了!这神符里面蕴含的神灵之气质地极高,想要激发这符的威力,怕是,怕是,哎,这怎生是好?”

    许若雪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拖住那大将军,你把符往他身上一丢不就行了?”

    小道士苦笑:“哪怕是灵符这样一丢都行。可这神符,”

    他长叹:“我刚试了一下,输了些内力进去,可神符却全无反应。我全力施为,符里的神灵之气才有所松动。这样一来,远远一丢必然不行,神符激发不了。在手上激发后丢出去也不行,符篆威力的爆发只在瞬息间,匆促之下,十有**会落空。”

    许若雪大惊:“那岂不是说,这符必须得贴在大将军的身上,再手按着符,输入内力,慢慢激发。这哪是丢符,这是送死啊!”

    小道士满脸苦涩,点了点头。

    四人沉默。

    生死事大,谁敢轻言说,愿赴死!

    终于小道士一咬牙:“本就是必死之局,现在能死里求生,已是天大的幸运。就我去吧!能不能活下来,端看这天意如何?”

    守真子长叹:“还是我去吧。”

    小道士急道:“师兄,我腿脚灵便,我去了还有一丝生机,师兄一去那是必死无疑啊!”

    守真子断然说道:“此事不必再争。天一子,你比我年轻,比我本事大,你活着远比我活着要有用的多。更不用说,你本可以不来趟这趟浑水。”

    “哎,来此之前,我就已经没打算活着回去。可你若是说要去送死,怕是尊夫人都不会答应吧!”

    太一子大哭:“师父,这怎么可以,让徒儿去吧!”

    守真子一挥手:“你修为太浅,去了也没用。”

    太一子大悲,抱着守真子的双腿痛哭。

    小道士心中大痛,正要开口,却觉脖颈忽然一麻,竟张不开嘴。

    身后,许若雪幽幽说道:“对不起,夫君,我不过是个女人,女人所愿的,不过是自己的家人平安!”

    守真子看着全身忽然僵硬,只剩下一双眼珠子在转的小道士,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拿过神符。

    当太一子的哭声止歇后,几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小道士没再与守真子争着去赴死,只是心里发誓,到时哪怕自己是死,也得救回守真子!

    几人商议一定,回到车马库那,按计划行事。

    耽搁了这许久,大将军已平静了很多。虽然他身上的气势不再如刚开始时那般骇人,但他身上的起伏也没有起初时那般剧烈。

    感知到几人的逼近,大将军猛地睁开眼,那双血眼中,瞬间杀气盈天。

    他暴吼,持斧,弯腰,然后,扬斧!

    这一斧还未出,但所有人都有感觉,这一斧,力能断山!

    关键时刻,许若雪一声清叱,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飞刀电射而至。

    这一刀,取得是,大将军的一双血眼。

    哪怕武功盖世,眼睛也是一个人最明显的弱点。可对大将军来说,这个根本就不算弱点。他虽然现在身子凝练如山石,但本质上,他还是鬼体,是一只厉鬼。不过是区区一柄飞刀,又不是什么法器、煞兵,穿头而过便穿过了,能碍得了什么?

    可大将军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手中的巨斧极速地一挡。

    他现在的身子着实凝练,比从前的肉身还要好用太多。可正因如此,下意识地,大将军便不再当自己是鬼。

    鬼是无形的,这世上可有有肉身的鬼?

    所以,这柄直取他双眼的飞刀,他身不由己地就要挡。哪怕他心知肚明,根本无需挡。

    这一挡,的确挡住了,但他的惊天一击,也就此消弭于无形。

    趁此机会,许若雪飞身向前。她将身法施展到极致,于分寸之间,腾挪不定,手中长剑吞吐,更是剑剑不离大将军的双眼。

    大将军再是强横,这一下也被许若雪缠住,一时无暇分身。

    小道士和守真子立即欺身而出,使出,关键一击!

182 最可笑的背叛理由

    小道士手一扬,八张桃木符飞出,几乎是贴着大将军的鬼身,组成一个**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将军暴怒,一声怒吼,巨斧高高扬起,如山般劈下。

    这一斧,快逾闪电,小道士根本躲闪不及。

    所以,他根本就没躲。哪怕巨斧激起的利风如刀,以先刺得他头皮剧痛。可他依旧没躲,直直冲到大将军身边。

    他在赌,赌许若雪必不会看着他死,赌许若雪能接得下这一斧!

    许若雪自然不可能不顾她夫君,她身子一闪,竟挡在小道士身前。

    小道士这一惊,心胆欲裂。

    许若雪一声清叱,这一瞬间,这绝世女侠爆发了,血海剑直直一剑刺去。

    不,不是一剑。其实是,十六剑。

    一瞬间刺出十六剑,十六剑竟如一剑。第一剑击在一点,第二剑击在这一点左侧分毫,第三剑击在第二剑左侧分毫,如是十六剑,在瞬息间,将那如山的巨斧生生地击得,偏离了半尺。

    可这不够!

    许若雪猛地矮身,身子突然撞去。

    她竟直直地撞向,巨斧!

    小道士发出一声惊叫:“不要!”

    惊叫声中,巨斧竟被生生地,再撞得偏离了半尺,从小道士的手肘边斩过。

    头顶,却没有血雨纷飞。

    许若雪那一撞,妙至毫巅,于间不容发之际,正正地撞在,已倾斜的斧面上!

    可大将军这一斩,力道何止千钧,许若雪闷哼一声,身子向后抛去。

    顾不得查看许若雪究竟如何,小道士蹲下身,手按在那**阵上,浑身的法力疯狂地向阵中输入。

    **阵白光大炽,六条白光如六条绳索,将大将军锁在当地。

    与此同时,守真子已冲了过来。他咬着牙,将玉宵神符贴在大将军胸前,浑身的法力疯狂地向神符中输入。

    大将军怒极,暴吼一声,猛地一挣。

    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透过**阵,传到小道士身上。小道士如被雷击,全身剧震,整个人都差点弹起。

    小道士不管不顾,依旧疯狂地输入法力。生死只在这一刻,他哪敢让大将军挣脱开。

    玉宵神符,发动!

    金色的神灵之力袅袅升起,淡如薄雾,落在大将军身上,那坚凝如乌铁的鬼身却立时滋滋作响,一时黑光大盛。

    大将军痛极,用尽全力,他猛地一挣。

    小道士张口,一口鲜血喷出。

    金光更盛!

    那金光依旧微弱,却直往大将军的鬼身里钻。与此同时,大将军的身体一阵剧烈起伏,显然,那团阴气再次压制不住。

    大将军凄声厉叫,疯狂挣扎,拼命挣扎。

    小道士嘴中的血,一口一口地狂唝,竟染得大将军那半边身子,都鲜血淋漓!

    如此惨状,直看得许若雪心疼欲死,她大叫着“夫君”,挣扎着想冲过去,可才一起身,她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颓然倒地。

    许若雪大哭!

    太一子也大哭,他拼命地丢着手中的符篆,可伤不了大将军分毫。

    金光大盛!

    大将军忽然不再挣扎,已全身皆欲裂的小道士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疯狂涌来。

    这一下,他再坚持不住。浑身剧震中,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身子向断线风筝般,往后飞去。

    眼前一黑,再一花,小道士看到,大将军的鬼手向守真子的心口处,凶猛无比地,插去!

    小道士大叫:“跑!”

    这声大叫,和着一口鲜血,向守真子的后背喷去。

    可守真子没跑,他竟纹丝不动,他沉默着,输入了体内最后的一丝法力。

    玉宵神符,彻底激发!

    金光大作!

    金光中,一只狰狞的鬼手,似撕开一层破布般,破开了守真子的胸。

    手收回,鬼手中,多了一颗依旧怦怦跳动的心。

    手用力,一声闷响,那心碎成了肉沫!

    守真子,缓缓倒地。

    小道士惨叫:“师兄!”

    太一子惨叫:“师父!”

    大将军也在惨叫,他的鬼身上似蒙上了一层金衣。他伸出双手,拼命地想扯去这薄衣。可手都消融了大半,那金光却一丝都未曾减弱!

    当金光侵袭到他小腹时,那处忽地爆开一个大洞,洞中现出一团墨玉似的黑球。黑球一现,那金光似有灵性般地缠了上去,一时龙净虎斗。

    大将军的气息迅速削弱,鬼身由有形再化为无形,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定定地看着自己身上,那缠斗在一起的金光和黑光。

    太一子连滚带爬地扶起守真子,大哭叫道:“师父,师父。”

    他拼命地伸手去堵那窟窿,可那洞口太大,他一只手竟遮不住。

    守真子勉强看着他,那刚硬如石的脸上想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可微笑还未绽放,他便,永远地闭上了眼。

    太一子抚尸痛哭!

    许若雪挣扎着过来,扶起小道士。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守真子的尸身,也不由地,淆然泪下。

    这时,许氏女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她呆呆地看着大将军,眼里的神色复杂莫名。

    大将军看到她,回过神来,他说:“大小姐,我李猪儿真的很喜欢你,打小就非常喜欢。”

    许氏女说:“我知道。当年不管多漂亮、多尊贵的女人,你玩过一次后就会赏给手下。只有我,你不准别人多看一眼。”

    “某是个粗人,不像张秀才那样生着一张利嘴。某喜欢你,却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你,只好用蛮力霸占你。大小姐,若还有来世,某必向大小姐赎罪。”

    许氏女沉默不语。

    小道士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猪儿,你滞留阳间多年,又罪孽深重,必定再没转世投胎的机会。事已至此,李猪儿,你可曾后悔?”

    大将军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后悔,后悔个球!想某不过是一区区家生奴,在别人眼里猪狗不如的东西。只因为喝醉了酒,说了些胡话,就要被主家活活晒死。某下贱若此,活着有个屁意思!”

    “男人活着,就得求个痛快!要不得痛快,还不如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若不是杀官造反,某再喜欢大小姐又能怎样,不过是看着她在别人的身子底下浪荡。若不是杀官造反,某怎能为所欲为,想要得到谁便能得到谁,想要谁死谁就得死。虽然这一世某只快活了一年,但这一年,抵得过别人活的十生十世!”

    “你问某后不后悔,某告诉你,某绝不悔,至死不悔!哈哈,哈哈!”

    笑声转淡,大将军魂体终于,魂飞魄散,再不现于天地间。

    许氏女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也不逃走。

    墓室中,只有太一子痛不欲生的嚎哭声。

    恢复了几分精力后,小道士捡起铜钱剑,说道:“许氏女,我不明白,我死都不明白。明明我救了你,你却反倒陷害我。明明你与那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却反倒要帮他。”

    看着守真子的尸身,小道士不禁怒发欲狂,他大喝:“若不是你,我师兄怎会身死?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许氏女凄然说道:“因为我怕他,我从骨子里、心底里怕他。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一天,我就反抗不了他。”

    “可那时他已深受重伤,我定然可以除掉他。你为何放弃这报仇的大好机会,并将我等置于死地。”

    “可他毕竟只是受了重伤,毕竟还没死。”许氏女摇头说道:“只要他没死,一切都有可能。他最擅长的,就是做出别人认为最不可能的事!”

    “他说,他要杀了我爹爹。然后他当着我的面,一斧子砍了我爹爹的头,还一脚踢得看不到边。他说,他一定要杀了张秀才。然后,他逼得张秀才咬舌自尽,还将他砍成肉酱。他说,他一定要得到我。然后,他当着我夫君的面,破了我的身,干得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他说了,他就做到了。他想要的,他都得到了。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家生奴,身份再低贱不过。可最后,他一个人,带着一把斧子,生生地打下了一座城。在那城里,他杀了好几百的男人,玩了好几十的女人,他占了最大的豪宅,抢了最多的钱财。所有人都跪在他脚下,没人敢违逆他。这世上可有人想过,一个家生奴竟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在主墓室那,他叫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了。因为我不相信他会失败,因为我从骨子里怕他。”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许氏女,他从来都没想过,一个人怕另一个人,竟能怕到失去理智,怕到没了思想,形同傀儡!

    许氏女看向小道士,说:“仙长,在进古墓前,我是真想帮仙长除掉他。可真遇见他后,我才明白了一件事。”

    “真正的许氏女,已在洞房花烛夜的那晚,彻底地死去。现在留在这世间的,不过是一具木偶,随他摆布的木偶。”

    “仙长,万幸他现在已经真的消失了。他已死了,那我这尊木偶也没必要再留在人世了。”

    她拜倒在地:“恳请仙长,请超度我。”

    小道士长叹一声,心中对她的恨意已经消散。人可以生另一个人的气,却生不了一具木偶的气。

    他说:“许氏女,你可要想好。你跟李用不同,李用有功无过,而你惹了罪孽。你这一去,便会彻底消失,再不能重新做人。”

    许氏女淡然说道:“人生在世,不过凄苦而已。即然如此,活上十世、百世又有何益?我意已决,请仙长成全。”

    小道士无奈,只得和太一子一起念起了超度经文。

    一为超度守真子,二为超度许氏女。

    经文声中,许氏女渐渐地,彻底消失!

    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非常的淡然。无喜也无悲,无畏更无惧。

    也许这人生对她来说,的确只是,凄苦而已。

    墓室中,最后只剩下三人,相顾长叹!

183 谋逆大罪,当诛三族

    “哎!”小道士长叹道:“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切从尘中来,一切回尘里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太一子,你且节哀吧!”

    太一子双目痴呆,抱着守真子的尸身,只是无言。

    两个时辰过去了。

    形同痴呆地太一子终于起身,放下守真子,跪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问:“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道士说道:“先将师兄的遗体安置在此吧。我等回去后,多找几个人来,再将师兄好生送回九宵宫。”

    “嗯!”

    两人给守真子除去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的道袍,移到干躁的地方,然后从盗洞那爬出去。

    一路小心,待钻出盗洞时,外面正是艳阳满天。

    在封闭、黑暗的墓室中呆了许久,这一出来,三人无不长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直觉得连阴郁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小道士正待说话,许若雪却忽然挡在他身前,手按在血海剑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一群兵丁,看其兵服,竟还是御前军,将三人团团围住。

    一个都头模样的军官排众而出,大大咧咧地一指三人:“尔等三人,跟某走!”

    说完,他那贪婪的目光就死盯在许若雪身上,嘴里啧啧连声,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小道士大怒,但见这些兵丁个个刀出鞘,弓上弦,也只得忍气吞声。他上前一步挡住许若雪,遮住众兵士火热的目光。他拱手说道:“这位军爷,我等都是神宵派的正经道士,有度牒、戒牒在身。不知军爷找我等有何贵干?”

    神宵派大名远播,那都头才收起了那份放肆,但依旧强横地说道:“道士就道士,聒噪个鸟,叫你们走就走,恁的多些事。”

    说着他一挥手,众兵丁齐齐呐喊一声,持枪握刀,上前逼近一步。

    顿时,剑拔弩张!

    太一子迟疑地看向小道士,小道士不想触怒官兵,正待点头答应,却听身后的许若雪说道:“且慢!你这军爷,真真好大的威风!我等可不是小民,能任你鱼肉。想要我等走,你得说出个所以然。不然,呵呵,官兵了不起啊!”

    她这一发威,那都头再不敢强横。大宋从来重文轻武,兵士地位低下。尊重他们的,会叫声“当兵的”,不尊重他们的,叫的就是“贼配军”。而面前这三人,两位是神宵派的道士,另一位只看衣着,便知必是出身大户。

    当下这都头不敢再强行拿人,犹豫了一下后,终狠狠地瞪了许若雪一眼,回去禀告去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竟是,竟是上百名兵丁急急跑来,将这片山崖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个个如临大敌。几十柄刀枪齐举外,还有二十几张的弓弩对准了三人。

    然后人潮分开,走出两人。

    一人正是李知州,另一人是位军官,品秩不低。

    李知州大笑:“三位别来无恙?”

    小道士没笑:“却是不好。当日李大人亲上九宵宫,说兴元府这有恶鬼横行,袭杀乡民,惹得天怒人怨。要大人声称,我神宵派是道教大派,所学雷法诛邪除魔,无所不能。所以请我神宵派急万民之急,派人前来兴元府,除掉此祸患,还乡民一个安宁。”

    说到这,小道士忽然大悲:“我等应李大人之请,不远千里来兴元府除鬼。来时道士有八人,回时,回时道士只剩两人。就连,就连我九宵宫的监寺,守真道长都殒命在此。我等拼了六条人命,力尽艰辛,才除尽了恶鬼,再下到这古墓深处,断了恶鬼造孽的源头。”

    “我等以为,付出了这等代价,立下了这般功劳,怎么着,也当得起李大人的一声谢。可现在,”

    小道士手指着周围的众兵丁,嗔目大喝:“这,就是李大人的感谢吗?”

    定军山下有恶鬼,这事兴元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兵丁一听说要前往定军山,无人敢去。也是头顶上的大人信誓旦旦,说恶鬼已被除尽,这才提心吊胆地过来。过来两日后,果然风平浪静。

    这时一听小道士所说的,心中便信了。于是刀枪放下,弓弩松弦。

    李大人一见,暗暗皱眉,他大笑道:“几位劳苦功高,立下此等奇功,本人不才,正要向朝廷奏请,将几位的义行彰告于天下,以为天下之楷模!但是,几位万不该,”

    说到这,他神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几位万不该,私入庆国公王墓,毁坏王陵,辱我当今圣天子先人遗体。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庆国公王墓,毁坏王陵,辱当今圣天子先人遗体。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此罪为谋大逆,当诛三族!

    当诛三族!

    这句话,声声惊雷,字字诛心!小道士再是淡然,也被惊得,心胆欲裂!

    呆了好一会,小道士才跳了起来,他通红着眼,大喝道:“不可能!全西县的百姓都知道,这处是许家墓,墓的主人姓许。远在五个月前,这墓就被盗墓贼盗尽,当时王知县有行文州府,州府还派人前来查探过。怎么现在好好的许家墓,就变成了庆国公王墓?”

    李知州悲悯地看着他,同情地摇了摇头:“你说的不错,西县人的确是说,此处是许家墓,此墓的确在五个月前被盗。但是天一子,此等大事,你觉得某敢信口雌黄吗?”

    “当年太祖开国,皇位传于其弟太宗。太宗一系出了九代皇帝后,皇位再回到太祖一系,再传至当今圣天子。”

    “此墓的主人,庆国公赵令譮,是先帝孝宗的祖父。当年因病在兴元府去逝,因其一生尊崇诸葛武侯,故在临终前立下遗言,要务必葬在定军山下,好与武侯比邻而居。此事当时西县人人皆知。”

    “再后面建炎南渡,金国欲进犯兴元府,兴元府顿成军事重镇。西县百姓于是人人恐慌,争相外逃。其后史斌造反,在西县更是杀戮惨烈,本地的百姓几死伤殆尽。这样,等局势稳定后,庆国公后人前来祭拜时,却发现,当地已无人知晓王侯墓所在。”

    “因西县离抗金战场太近,当时先帝孝宗又未即位,所以宗室将计就计,四处宣称此墓为许家墓。以防金兵得知此消息后,派精兵潜入,破坏王侯墓。”

    “此事就此成绝密,连兴元府本土官员知道得都甚少,几位不知情,实在情有可原。”

    “虽是无意,但是,此罪可是谋大逆,罪同谋反。在西县王县令上文禀告此事后,本官立即赶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哎,这实在是,天意弄人啊!”

    李知州在那长吁短叹,似痛心不已。

    大变骤起,小道士心中大乱,此时极力缓过神来,说道:“此事不对。西县王县令就算先前不知情,但墓被盗后,他也当察觉。那他怎会再叫人持手书前来,叫那人带我等来此,还说什么除恶务尽?”

    李知州皱眉:“竟有此事,那人何在?那手书又何在?”

    小道士瞠目结舌。

    那张神棍早就走了,那书信自然也被他带走了。小道士当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在此时,却分明地成了,口说无凭!

    找不到证据,他如何证明自己等人,不是私下庆国公王墓?

    李知州叹道:“各位为我兴元府立此大功,却无意中犯下此大错。兹事实在太大,本官不敢隐晦,只能秉公从事,还请各位理解本官的迫不得已。”

    说着他看向身旁的武官:“张大人,还请你派人下去一探。王侯墓先前虽经盗窃,但主墓室密封完好,庆国公遗体无恙。若是王侯墓依旧如前,那此事还有转圜余地。若是不然,就可惜可叹了。”

    小道士大急,他叫道:“我等受李大人所托,前来除鬼。又受王县令所请,来此墓消除后患。从盗洞这下来后才知道,有盗墓贼已于五个月前死于主墓室那,受墓中阴气所侵后,已化成僵尸。这僵尸力大地穷,三两下便毁了主墓室。我等侥幸逃脱,还斩了那僵尸,总算除尽了定军山的恶鬼。我等立有大功,何罪之有?”

    李知州闻言大惊,跺脚叹道:“主墓室竟毁了?这么说,庆国公的遗体也,也……哎,祸大了。事已至此,天一子,你等这就随本官回利州,将此事解说清楚。你等放心,本官上表朝廷时,必会为几位开脱。”

    李知州手一挥,张大人一声令下,众兵丁持枪围了过来。

    小道士再是机警,此时也无计可施。他长叹一口气,闭上眼,束手就擒!

    最前几名兵丁见状,长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直一声不吭的许若雪忽然出手,猛力将小道士和太一子二人,往盗洞那拽去。

    那几个兵丁一声呐喊,持枪刺来,却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长枪从中齐断,断口处,光滑如镜。

    众兵丁吓得急急后退,就这下耽搁,三人已消失在盗洞那。

    那武官大怒:“犯了此等滔天大罪,竟然还敢拒捕。来人,围住此盗洞,某看他们往哪里逃!”

    众兵丁应诺。一时此僻静处,杀气沸腾!

184 狠绝的绝户计

    古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从盗洞那钻出来,小道士盛怒:“若雪,你怎地又如此冲动?这样一来,此事再无转圜余地,我等三人必成朝廷钦犯,从此只能亡命天涯!你,你做得好事!”

    许若雪眼圈都红了:“夫君说得是什么话。”

    她气道:“夫君你久居深山,不知人间险恶,未免把人想得太好了。那李狗官处心积虑要置我等于死地,若是真束手就擒,哪还不是任他摆布。到那时,真是一点生机都没。”

    小道士见她反驳,心中更怒。可他毕竟不是冲动的人,强自静下心来一想,就想起潼川府时的那一幕。当时张府台高居府衙之上,视他如无视,随意给他捏造罪名。而下面的一众衙役,个个竟觉得理所当然。想到此,他知自己终究又天真了。于是叹道:“若雪,是为夫错了。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请夫人见谅!”

    许若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余怒未消:“夫君你不清楚,监狱可是这世上最黑暗的地方。我若进去,最多不过片刻,定会被绑住手脚,送到某位大人的床上,从此受尽欺凌,活得怕是连营妓都不如。若要我束手就擒,我宁愿横剑自刎,也好为夫君守住这清白。”

    小道士大惊,看向太一子。却见太一子点了点头。他跺脚叹道:“师父常说红尘污浊,我下山也有数月,自认也算见识了世间险恶。可还是没想到,这世道竟能污浊至此!若雪,这次若非你果断,我定会铸成大错!”

    见他放下脸面,向自己一再道歉,许若雪便消了气。

    一时三人皆沉默。

    这番变故委实太过突然、太过惊人,三人尽都茫然无措。只觉得自己的前程,比眼前的黑暗更要黑上十分。

    黑暗中,太一子哭出声来:“师父啊,你舍命除了恶鬼,只以为为我等挣得了一条生路。却不曾想到,这路也是条死路。”

    “师父啊,可怜你,竟白白地舍了这条命!”

    哭完他又大笑:“哈哈,这样也好。我九宵宫一行七人,最后只活下了徒儿一人。既然连师父你都仙去了,徒儿再苟活在人世间还有什么意思?不若这样随师父而去,正好在你老人家膝下尽孝。这样也好,也好啊!”

    小道士不想死,他凝神苦思:“这事不对!我看那布局之人,心高气傲至极。既然他设了这个赌局,那他就不至于出尔反尔。事情又怎会如此?”

    许若雪苦笑:“夫君,如果我所料不差,这番变故应是李狗官自作主张。”

    “哦,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那李狗官已将我等得罪了太狠,彼此之间再无转圜余地。夫君,九宵宫那你白日召雷,声震十里,狗官心中必然惶恐。他定然会想,你年纪轻轻修为就这般精深,若再让你成长,以后将如何了得?到时你若想起这次的事,欲对他不利,他怕是在劫难逃。既然这样,他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威胁消除在刚萌芽时。”

    “可若是布局之人不允,李狗官敢这般做吗?”

    “夫君想得太简单了。李狗官再怎样也是堂堂朝廷大员,不可能完全听命于某人。再说,他真要害死了夫君,那幕后之人怕也是高兴的很。这赌局其实只是彼此之间的心知肚明,可没放到明面上去说。手下人自作主张,关那人什么事?难道他还会应此惩罚这狗官不成?”

    小道士沉默一会儿后,长叹一声,却是连,“这世道竟能污浊若此”都懒得说了。

    他知自己远离红尘太远,有些事实在看得不通透,于是请教道:“若雪,太一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许若雪和太一子相视摇头。

    许若雪涩声说道:“夫君,这回怕是没什么办法了。”

    “如今想来,李狗官这些天必然一直呆在西县,暗中盯着我等。藏龙谷的事他毫无办法,可是当我等找王知县问起古墓的事时,却让他找到了绝佳的机会。”

    “他只需让王知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派一个人引我等进入这古墓。然后,他再勾通好兴元府的驻军,引官兵过来。如此以来,定万无一失!”

    “哪怕我等侥幸逃脱,有官兵作证,他完全可以奏报朝廷。谋大逆之罪极重,形同谋反,朝廷必然会极为重视。到时海捕文书一下,我等只有亡命天涯了。”

    小道士想了想,说:“这事有不通的地方。若是我们不动这主墓室,那狗官岂不是白费了番心思。需知全西县的百姓都知道这是许家墓,我等为诛除恶鬼,误入此地,再怎么说也构不成谋大逆罪。”

    许若雪凝神想了一会,忽然一拍掌说道:“我明白了。那张神棍必定有问题,他是那伙盗墓贼中的一员。”

    “那伙盗墓贼应已被官府抓捕归案,而李狗官就以此为要挟,叫张神棍带我等来此。这古墓中别的地方便无异状,有诡异的,只有主墓室。”

    “若是我等毫发无损,李狗官就会叫张神棍出面,指证我等也是他们的同伙。到时有那么多人看到我等从盗洞中出来,再有同伙指证,这案子就能办成铁案。”

    “若是我等有经过一番苦战,那不用说,必是进了主墓室。那就真真正正地坐实了,谋大逆的罪名。”

    太一子迟疑地说道:“张夫人,可是师叔对外说的,是死在主墓室那的盗墓贼受阴气所侵,化成僵尸,才弄塌了主墓室。我等灭了那僵尸,说起来是为庆国公报了仇。按这样的说法,我等再托请神宵派上下运作一番,那能不能化险为夷?”

    小道士摇头:“此等大事,朝廷随便派个修为精深点的道士前来查探一番,自然就水落石出了。我的那番话只能骗得了一时,却骗不过一世。”

    许若雪却说:“这个夫君倒不必担忧。要知这世上当官的,惯会欺上。当今圣天子的先人遗骸化为怪物,这事说出去何等惊世骇俗,对百姓将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对圣上的威望将会有多大的损害,所以他们定然会瞒着。哪怕当官的瞒不住,当今天子也定会帮着瞒住。所以夫君匆促间说的这番假话,实在是极妙、妙极,官方必然会认可这个说法。”

    “但这番说辞,却救不了我等。原因很简单,这事实在太大了,必得有人承担责任。那些盗墓贼自然必死无疑,地方上的官员罪责可也不轻。所以为了自救,那些当官的就会将一切都推脱在我等身上。”

    “哎,祖坟被挖,先人被辱,墓室被盗,这等事常人都会怒气冲天,更何况是堂堂大宋的天子!这事挨着就是死,我等即然脱不了干系,这一劫就逃不过!”

    小道士涩声说道:“真没办法了?难道只能束手就擒?”

    许若雪摇头:“真没办法了。但要说束手就擒,这个,哼!”

    “这命,是我自己的。我想要,便谁都拿不走!天子又如何,朝廷又如何,官府又如何,这天大地大,我许若雪一剑在手,何地不可去,何人可阻我?”

    “夫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多了,活得有滋有味的大有人在。凭我一身的剑术,和夫君一身的道术,我夫妇俩怕得了什么?大不了离开大宋就是了。大宋之外,还有金国,还有西域,还有西夏。再不行,还有海外。夫君你说是也不是?”

    和夫君一起浪迹江湖,想来是许女侠从小的梦想,这话她说得好不跃跃欲试。

    小道士不得不好心提醒她:“若雪,谋大逆罪,形同谋反,可是要诛三族的。三族啊,我无父无母无亲人,师父已仙去,天一派中也只我一人。可若雪你有家人有青城剑派,太一子你也有家人有九宵宫。所以我等束手就擒是不行,一走了之却更是不行。”

    许若雪满腔的热情被这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她颓然说道:“那只能这样。夫君,我护着你二人杀出去,然后再告知门派,想办法去找门路。别的不说,至少得让此事不牵扯他人。”

    小道士断然摇头:“不行!”

    许若雪大不服气:“夫君是不相信若雪吗?盗洞外虽有官兵上百,但我们大宋的兵,呵呵,欺负起百姓来,倒是一等一的好手,可真要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别说是上百,上千我也不惧。”

    “凭我一身剑术,冲出去杀他十几个人根本不费事。死的人一多,这帮官兵不跑得一干二净,我许字倒着写!”

    小道士握住她的手,说:“我自然相信若雪的武功。可外面的都是官兵啊,他们抓我等也有很合适的理由。夫人这样杀出去,跟杀官造反有什么区别?这样杀出去有什么用?必然会连累你们的师门和亲人啊!”

    许若雪反驳:“可不杀出去又能怎样?出口就一个,只要堵在那,我等插了翅膀也逃不掉。这样将我等饿上几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道士无话可说。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足足想了半个时辰,三人不得不承认:

    这真是绝路,再无计可施!

185 我情愿,化身为魔

    古墓中,也不知时间流逝,怕是过了一天都不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呼。

    “若雪,你掐我干嘛?”

    “哼,夫君,为妻就在你怀中,你却想着那个鬼女人。夫君这般大胆,是想试下血海剑的锋芒吗?”

    “哪,哪有,我想的只有若雪。呵呵,呵呵。”

    黑暗中,响起了长剑出鞘的声音。

    “不要啊,若雪,为夫错了,屁股都错烂了。”

    “哎!”许若雪幽幽一叹:“夫君,你若想她,就随你想吧。哼,你想她又有什么用?这个时候陪在夫君身边的只有我,与夫君同生共死的也是我。”

    小道士更是一声长叹:哎,奇了怪了,连我心中想什么都知道。女人啊,你怎能这般神奇?

    还有柔儿啊,你现在身在哪?你还是生魂,可我却要做鬼了。等你魂体回归肉身后,你我就真正是,人鬼殊途了。哎!

    好在身边还有若雪相伴,自己短短的一生中,能得到这两位美人的青睐,于生足矣!

    想想这数月来的经历,实在精彩纷呈。人生种种的滋味,也算品尝了太半,也不枉费了来这人世一趟。

    这般想着,小道士心里便淡然了不少。

    他搂紧了怀中的美人,柔声说道:“若雪,这一世有你相伴真好,下一世我俩再做夫妻。”

    “嗯!”许若雪应了一声,腻声回道:“夫君,有你陪在身边,若雪就算是死,心里也甜得很。”

    小道士听了感动,低下头吻住了美人的唇。许若雪嘤咛一声,极力响应。

    两人正甜蜜时,不远处却忽然响起一声闷哼。那声音虽极力压抑,但其中蕴含的痛苦,却是让人听了心中发寒。

    是太一子!

    出什么事了?

    小道士亮起火折子,借着一点光,和许若雪走过去。

    车马库那,太一子背对着自己,面靠在墙上,似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小道士叫道:“太一子,太一子。”

    太一子应了声:“师叔。”

    “你怎么了?”

    “没事,师叔,我只是想起师父,心中痛恨!”

    小道士松了一口气,劝道:“太一子,我们道士讲究顺天应命。师兄以身死阻止了一场浩劫,立下奇功。如果这就是师兄来这世上的使命,我等便认了吧。”

    太一子摇了摇头:“对不起,师叔,我做不到。”

    “我一个人躺在这,想了很久很久。师叔,如果此次我等能平安回九宵宫,我也会认命。可是不是,不是的啊!师叔。”

    太一子凄声叫道:“我们一行道士七人,回去却只有我一人,连我师父都丧命于此。我等付出这般代价,除掉了那等祸患,立下如此大功,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谋大逆的大罪啊!这罪名说出去,必会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啊!师叔,我可以死。死我不怕,连师父都死了,我算什么?但就算死,我也得像个英雄般的死去。我绝对无法接受,被冠上谋大逆的罪名,死后还要受尽指责,累及亲人,祸及门派!”

    “这样,我无法接受,死都无法接受,千死万死都无法接受!”

    “师叔,我不服,不服啊!”

    小道士沉默,他又何曾心服,他又何曾甘心!

    太一子似正忍着极剧的巨痛,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师叔,我不过是个没用的人,这等冤屈,我就算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吞,也会认!可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怎能在死后,再承受这等污名!”

    “师父他一生刚正,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人,内不愧于心!这一生,他不曾负过这天、这地、这人!哪怕最后死了,也死得坦荡,死得磊落。因为他的死,是为了挽救这天下苍生。所以他才不避不让,含笑而去!”

    “他死得何等光明,何其伟大,可在他死后,却有一盆世上最脏最毒的污水,往他的遗体上浇!我,我……”

    说到这,太一子再忍不住,放声大哭:“师父,虽然你对徒儿管教极严,但徒儿知道,在你心底深处,是把徒儿当成了亲生儿子,所以才‘爱之深,责之切’!可师父你不知道,在徒儿心里,徒儿也早把你当成了亲生父亲啊!”

    “师父,你对徒儿如此恩重,如此情深。可你舍命相救时,徒儿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师父你被人泼了这等污水,徒儿还是无能为力,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儿此生,枉为人,枉为人啊!”

    他大悲、大哭,哭得小道士眼里的泪,也禁不住地流了下来。小道士叹道:“太一子,红尘污浊至此,我等如之奈何!你,节哀顺便吧!”

    太一子厉声说道:“不,我绝不。红尘污浊,我荡不尽这世间的污垢,但至少应扫平眼前的不平。人间黑暗,我不能够改天换日,但至少应为前方带来一束光明!”

    “师叔,若让我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我不服、我不甘、我不愿!我绝不服、绝不甘、绝不愿!”

    小道士脱口而出“可是”,说了两个字后,他立马住了口。

    太一子却笑道:“可是我还是无能为力是不?”

    他大笑,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痛快。他大笑,笑声却渐渐地,变了样,渐渐如鬼嘶,渐渐如狼嚎!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小道士惊叫:“太一子,你想做什么?”

    太一子惨笑,他说:“若我为人,无能为力;我情愿,化身为魔!”

    若我为人,无能为力;那我情愿,化身为魔!

    一股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小道士一把扳过太一子的身子,定睛一看,竟惊得“啊”地一声大叫。

    太一子那脸上,竟是,竟是有一股极浓的黑气在迅速扩散,就在小道士的注视中,他的脸,竟变得漆黑如墨、刚硬似石!他的眼,竟,竟通红如血玉!

    他,他竟变成了那怪物!

    小道士跳了起来,他指着太一子,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你吞了那团阴气!天,你,你疯了,你疯了啊!”

    大将军魂飞魄散后,在他鬼身消散的地方,有留下一团阴气,形呈圆球。那阴气漆黑如墨,隐带金黄,与初见时无异。只是形体小了很多,不过约为五分之一。

    小道士见这团阴气,正缓缓自行消散于天地之间,也就没管它,捡了玉宵神符就走。这团阴气极是古怪,他实在不敢碰触。

    可他万万想不到,太一子竟如大将军般,将这团阴气,生生地,吞了下去!

    可大将军是鬼身啊,他自能消化掉这团阴气。而太一子是人身,他吞了后,哪还有,一丝一毫的活路!

    太一子惨笑:“师叔,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小道士痛彻心扉,他跺脚哭道:“太一子,你怎地如何糊涂!”

    太一子摇头:“师叔,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化身成魔,杀了那狗官,再杀散外面的官兵,然后师叔再仗剑除魔,除了我。这,才是报仇雪恨,让师叔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师叔,之前都是你和师父在拼死拼活,我只能无能为力。现在,师叔,请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小道士大哭,他取出玉宵神符,哭道:“不,不能这样,事情不该变成这样,太一子,我会救你,我定能救你。”

    玉宵神符一取出,太一子就是惨叫,他忙不迭地躲开,叫道:“师叔,我的神智正在渐渐迷失,我不能维持多长时间的清醒。时间紧迫啊师叔,我即已必死无疑,你就切莫辜负了我的好意,就切莫浪费了这唯一的生机啊!师叔。”

    小道士不听,正要持符上前,许若雪却一把握住他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哽咽着说道:“夫君,别冲动,理智点好吗?”

    小道士跺了跺脚,放声大哭!

    盗洞外。立起了一个帷帐。

    李知州和张大人据案而坐,桌上有一坛美酒,再几碟美菜。

    李知州给张大人倒了一杯酒,谢道:“张大人英明神武,当机立断地率军前来,捉拿此等大逆不道的罪徒,果然立下此等奇功。来,某敬大人一杯。”

    张大人连道“不敢”,饮了这杯后,他回敬道:“某等不过是区区武官,粗人而已。某等奉大人之命行事,要说立功,大人才是头功。大人是朝廷重臣,深得当今圣天子敬重,这回又立下这等大功,这升官发财必在明日。”

    李知州大笑。

    笑声还未停,就听盗洞外的兵丁一阵惊呼。

    张大人怒道:“你们这帮肮脏货,吵什么吵,没见到大人在此吗?”

    那都头回应:“禀大人,盗洞里传出种奇怪的声音,似是有头野兽在慢慢地往上爬。它喘声甚急,脚步沉重,体形应该极大。”

    张大人冷笑:“这么小的一个洞,能钻出什么厉害的野兽。难不成,会有一头怪物钻出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盗洞口的兵丁一阵惊呼,似见了鬼似地,急急退开。

    一头怪物,现身!

186 世事一场大梦

    一个真正的怪物!

    眼睛通红,红如血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浑身漆黑,黑如墨炭。

    他张着嘴,痛苦地嘶吼着。嘴里还有黄色的脓水,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出了盗洞,被太阳光一晒,他身上竟“嘶嘶”作响,表层的肌肤争先恐后地窜出了一个个脓泡。脓泡迅速长大,然后“啪啪”声连响,再一个一个地碎裂,有黄水从中流了出来。不过才走了几步,那身漆黑中,便染上了一层浓黄。

    他不管,抬头看向帷帐。

    他看到了李知州,裂开嘴,发出了一个含糊的字:死!

    李知州浑身像筛子似地抖得厉害,牙齿得得大响。在一片喧嚣中,这声音都清晰可闻。

    张大人狠狠吞了口口水,叫道:“直娘贼,这是啥子鬼?”

    他一咬牙,就去拨腰间的钢刀,一拨拨不动。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李知州已像根藤儿似地缠在了身上,还缠得死死的。

    张大人大急,用力一挣,李知州却纹丝不动,他怒道:“李大人,放手。”

    李知州颤声说道:“带,带我,带我走。”

    情急之下,张大人想扯开李知州,却不料他这个武将,一时竟扳不动那双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手。

    而此时,那怪物已嘶吼着,一步一步地走来。

    张大人吼道:“龟儿子们,傻着玩鸟啊!放箭射啊,用枪刺啊!哪个敢逃,老子军法从事。”

    严令之下,终于有兵丁壮着胆子,开弓射箭。

    “嗖嗖”几声,有三支箭正中那怪物。有两箭力道弱了,没射进去。有一箭进去一寸,那怪物竟毫无反应,身上带着那支箭,继续,一步一步地走来。

    有胆大的兵丁麻着胆子,一枪刺去,刺在那怪物身上。这一枪用力极大,只听一声闷响,长枪竟断成两截。那怪物竟竟还是没反应,再带着那枪头。继续,一步一步地走来。

    这下众兵士尽皆胆寒,发一声喊,几个呼吸间,便一哄而散。

    张大人也极想跑,却被李知州死死缠着。盛怒之下,他再顾不得,反手就是两个耳光。

    两声脆响之后,李知州才清醒过来,他“妈啊”叫了一声,转身就跑,速度竟是极快。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那怪物。

    一直慢腾腾走着的怪物,忽然一声咆哮,身子弯下,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地面,在这一蹬之下,竟似晃了一晃。一晃之后,那怪物已出现在李知州面前。李知州反应不及,当头撞去,如撞山石。

    李知州不顾额头红肿,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又像兔子似地跳了回来。他一抹脸,就是一手粘糊糊的黄水,那臭气直冲天。李知州脚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然后身子一抖,便见裤子上迅速地出现了一滩湿痕。

    堂堂的朝廷大员,竟是被吓得,生生地尿了裤子!

    张大人毕竟是武官,胆子大得多。生死关头,他终于显出了几分武人本色,大吼一声,拨出钢刀,一刀劈去。

    这一刀,正在那怪物。张大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一只凄黑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他脖子,向提小鸡似地,将他高高地举起。

    那手,缓缓地用力,张大人只觉得眼前渐渐发黑,心中大叫:“死了死了。”

    正这时,盗洞那一声大喝:“太一子,你放开他。冤有头债有主,又何必枉伤人命!”

    那怪物听到这喝声,那如血玉般一动不动的双眼,却转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张大人捡回一条命,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他这才注意到,这怪物身上穿着的衣物,竟隐约是件道袍。

    太一子!一听这道号,李知州顾不得发抖,颤声说道:“你,你是九宵宫的那个道士,你,你怎地变成了怪物!”

    “他怎地变成了怪物,他怎地变成了怪物?狗官,这都是你做的好事,是你,生生地将他逼成了怪物。”小道士跑过来,二话不说,飞起一脚,正正踢在这狗官嘴上,踢出了几颗狗牙。

    他骑在这狗官身上,挥拳就打,边打边骂:“狗官,我等一行八人几乎死绝,才将那些恶鬼斩尽杀绝。可结果,你竟给安上谋大逆的罪名,生生地将我等逼上绝境!”

    “举头三尺有神灵,狗官你这般丧心病狂,天不饶你,我等饶不得你!”

    再狠狠地打了一拳,小道士跳开,太一子一声嘶吼,一把提起李知州。

    眼前,是一双血红的眼;耳边,是一声声嘶吼;鼻中,是一阵阵恶臭,李知州吓得鼻涕眼泪口水一起流,他大哭着叫道:“天一子,我的亲爷爷,饶了孙子这一着。孙子受人指使,想除去你等,才使出这等毒计。孙子错了,爷爷饶命啊!”

    看着太一子张开黄水直淌的嘴,那狰狞的牙齿慢慢地往自己脖子上咬来,李知州吓得魂飞魄散,他叫道:“爷爷啊,奏章昨日已经快马送了出去,再追不回来。爷爷饶了孙子这狗命,孙子必定再上表朝廷,将爷爷从这事中摘出来。不然,谋大逆之罪,会诛三族,诛三族啊!爷爷救我,就是救自己,爷爷饶命,饶命啊!”

    一听这话,神智几乎尽丧的太一子也不由停住,扭头看向小道士。

    看到一线生机,李知州急忙叫道:“那伙盗墓贼六天前就已尽数被擒,那张神棍的两个儿子、一个侄子都在我手中,我想要他怎么说他便怎么说。孙子以身家性命发誓,必然保得爷爷平安,爷爷万万不能错过这最后的生机啊!”

    在李知州期待的注视中,小道士却摇了摇头:“狗官,我不信你!”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在逃得一命后,再反咬我等一口。”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这本事,能先去我等身上谋大逆的罪名。”

    “最重要的是,放了你,我的心,会不顺!”

    他指着太一子说道:“为了心中这恨,心中这怨,太一子生生地将自己变成了怪物,他已必死无疑!”

    “如果我答应你了,那太一子他心中的恨、他心中的怨,怎么能消?我能让他,带着这滔天的恨、这滔天的怨去死吗?”

    “狗官,天下的事再难,还活着的人怎么都有机会去完成。天下的事再易,已死去的人心中也只能留有遗憾!”

    “他若死不暝目,我心永不安宁!”

    “所以,狗官,你去死吧!”

    听到小道士的答复,太一子那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他嘶吼一声,再不迟疑,狠狠咬去!

    小道士转身,一把将许若雪搂入怀中。

    身后,传出李知州那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和一种,狗吃肉似的声音!

    当所有的声音平息后,小道士转过身。

    李知州的尸身上,已盖上了一件军衣,旁边张大人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形同痴呆。

    太一子正跪在地上,向王侯墓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太一子直视着小道士,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杀,我!”

    瞬间,小道士的眼泪疯狂涌出,他摇了摇头,踉跄着后退几步。

    太一子上前一步,低吼道:“杀我!”

    尽管早有准备,可当此时,小道士于心怎能忍?

    他大哭:“太一子,一定有办法的。就算上天下地,我也会找到办法,我定会救你。”

    太一子全身忽然剧烈颤抖了几下,他拼命控制住了自己,嘶声叫道:“杀,我,快,快!”

    身后许若雪哭道:“夫君,快动手啊!再耽搁下去,他真会彻底变成怪物。你救不了他的,快啊!”

    小道士还是大哭,摇头。

    太一子蓦地仰天发出一声咆哮,他缓缓弯下身,那血玉似的眼死死地盯着小道士的脖颈,竟作势欲扑。

    小道士凄厉叫道:“醒醒,太一子!”

    太一子全身一阵剧颤,他直起身,将双手绞到身后。他挺起胸,嘶声大叫:“杀!”

    杀声中,小道士猛地一声大叫,手持铜钱剑,猛地,一剑刺来。

    铜钱剑刺在太一子身上,嘶嘶声中,黑雾如烟,滚滚翻腾。

    小道士一边大叫“太一子”,一边疯狂大哭,一边拼命猛刺!

    太一子双手绞到身后,挺起胸,一边嘶吼着,一边硬生生地,受着!

    不知几十下后,太一子终于,缓缓倒地!

    临死前,太一子终于恢复了清醒,他那脸上,再次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他笑着说:“师叔,我去,去师父那,尽孝去了,谢,谢谢你。”

    说完,他含笑而去!

    小道士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他看到,炽热的阳光照在太一子的尸身上。那身上渐渐地翻起了一阵阵黑雾。黑雾蒸腾,然后慢慢消散。

    片刻后,太一子恢复了正常。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有着几分俊朗的年轻道士。

    若我为人,无能为力;那我情愿,化身为魔!

    为了心中的不服、不甘、不愿,这个年轻的道士,不惜以人化魔。最终报了仇、雪了恨后,在阳光下,他终于还是,由魔变回了人!

    在太一子的尸身旁,小道士念了几篇超度经文。

    然后他伸手,划过了太一子那含笑的脸,轻轻说道: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太一子,今生已了。来生,你我再做兄弟!

187 人生几度秋凉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许若雪痴痴地念着,本已收下去的泪,不禁又哗哗直流。

    小道士幽幽一叹,从包中取出紫竹箫,吹了一曲。

    箫声呜咽,在山中回鸣,竟引得这无数的大山,齐齐悲鸣。

    一曲吹罢,余音袅袅,徘徊不去。就如那深深的悲痛,萦绕在心,不忍别离!

    好一会儿后,有人大声叫好,然后叫好声轰然炸响。

    小道士和许若雪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俩的身旁竟围满了兵丁。

    许若雪极是羞恼,只顾着悲痛去了,竟连陷身重围了都不知,实在是该死。“铮”一声,她血海剑出鞘,挡在小道士身前,警觉地看向四周。

    一个声音大叫道:“龟儿子们,给老子滚。用你们时,一个一个溜得小兔子还快。见没事了就全过来围丧,滚!滚!都滚!”

    抽出钢刀,张大人驱散了众兵丁,上前一拱手:“某,兴州都统标下踏白军都指挥使张立是也!刚才若非仙长相救,某已死矣!仙长大恩,某不敢忘。”

    说完,他看向太一子,脸上犹有余悸:“这道长好好的,怎会如此?”

    “哎,”小道士叹道:“藏龙谷本是风水宝地,但七十多年前史斌造反,其手下部将李猪儿等数百人死于此地,结果大好的风水宝地渐渐变成了极煞之地。又定军山此处曾经多经大战,死伤极多,阴气极重。于是极煞与极阴在王侯墓那融合,形成了极厉害的阴气。”

    “五个多月前,有盗墓贼偷盗王侯墓,在挖掘主墓室时,受阴气侵蚀身死。时间一久,便化在了僵尸。那僵尸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入,极难对付。我师兄,即太一子的师父以死相拼,才最终将其灭杀。”

    “那僵尸死后,地上便留下一团阴气。我等被李狗官污蔑后,自知必死。太一子一时悲愤,就生生吞下了那团阴气。最后,化身怪物。”

    张大人叹道:“原来如此!”

    小道士起身,恭敬一礼,请求道:“那狗官临终前,也亲口说出了事情真相。上表朝廷的奏章只是昨日送出,不知大人可否派快马,将那奏章拦下?”

    张大人摇头:“这事某却做不得。某不过是一介武官,文官们的事,某介入不了。并且昨日喝酒时,李狗官说漏了嘴,说,这事他不过是马前卒,上面另有大人在。这奏章只要一送,必能以最快的速度放到当今圣上面前。到时,你等必死无疑!”

    “依某的意思,就算仙长现在沟通关系,必也是来不及,不如另做打算吧。”

    犹豫了下,张大人问:“敢问仙长,那主墓室到底是怎么崩塌的?”

    小道士理所当然地说道:“当时那盗墓贼打盗洞,将要打通时忽然身死。他同伴见他死得诡异,吓得落荒而逃,他的尸身就被卡在了主墓室的侧壁那。等他化成僵尸,身子能动时,他自然便会挣扎,于是生生地将主墓室弄塌。我等进去时,那僵尸正在古墓内游荡,主墓室却早就塌了。”

    张大人点头:“正应是这道理。”

    他说:“万幸仙长最后没听那狗官的话。某看过奏章,别的不要紧,最要紧的一句是‘误入王侯墓,惊醒僵尸,与其大战,致主墓室崩塌,使庆国公遗骸受辱。’奏章里根本没提与盗墓贼勾结的事。仙长当时若信了他,那真就白白放过那狗官了。”

    正是这理啊,诛人三族,牵连何其之大。别的不说,至少神宵派必然全力反扑。那狗官何等精明,岂肯多竖大敌?反正谋大逆大罪,沾着一点就是死。哪怕是“无心之心”,小道士等人也必死无疑。这样“解脱”一二,就不会将神宵派拉下水。

    小道士请教:“那大人何以教我?”

    张大人答道:“某是粗人,大道理不懂。不过某想,主墓室虽然是毁在那墓贼手中,但这事无凭无据,还真不太好说,所以仙长只能请朝廷上的重臣出面说话。这事说白了,比的就是,谁的声音大。”

    “朝堂的事只能在朝堂上解决。某是无能为力,只能帮仙长将此事的真相宣传开去,管教兴元府内人人都得知。毕竟李狗官临死时说得话,众儿郎们都听在耳中。某只能做到这样。”

    犹豫了一下后,他再说道:“如果有重臣愿帮仙长说话,某自会出面作证。但若是没几分把握,仙长,某就说实在话,某是不会站出来的,这个还请仙长谅解。”

    这是自然的。小道士谢过。张大人告辞,率兵丁离开。

    这处闹腾了几天,终于安静下来。

    太一子去后,虽然表面如常,但体内阴气极浓,触之刺骨。小道士担心再出意外,硬着心肠,放任他的尸身在太阳底下曝晒。到得晚间,更是如临大敌,不但布下重重法阵,还通宵念超度经文。好在一夜无事。到第二天午时,那团阴气终于彻底消弥于无形。

    小道士长松了一口气,返回西县,花了重金,请人将守真子和太一子的尸身,运回九宵宫。

    他本想一路随同,无奈兴元府和西县已贴出海捕文书,辑拿两人。小道士无奈,只得和许若雪藏身荒山。

    荒山,一堆篝火。

    许若雪从身后搂紧小道士:“夫君,事已至此,再伤悲也没用。还请夫君宽心。”

    小道士长叹:“世间最苦,莫过生离死别。这番苦,今遭我算是品尝够了。哎,先是师兄,再是太一子。九宵宫一行道士七人,竟是,全数死绝!”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这死去的人,大梦已了。这活着的人,还得品味秋凉啊!”

    许若雪跺脚怒道:“哼,本女侠就不服气。李狗官已死,那王县令可还活得好好的。还有那张神棍。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小道士摇头说道:“张神棍就算了,他不得不从。那王县令却的确可恶,若雪,你去吓他一下,但不得伤人性命。”

    许若雪跺脚嗔道:“夫君就是好心。哼,看我不吓死他。”说完,她飞身离去。

    只剩小道士独坐荒山。看着那轮残月,他更是悲从心来,只能取出紫竹箫,吹奏上几曲,已舒心怀!

    到得第二日,许若雪才姗姗来迟,却绝口不提昨夜的事,只是在一个人时,会躲起来偷笑。

    小道士好奇,一再逼问,许若雪才扭捏地说出昨晚的事。

    这许女侠灵机一动之下,竟一身白衣,长发敷面,大半夜的潜入知县府宅。

    当时王县令正一盏油灯,端坐在高案后,聚精会神地在读书,意态甚是悠闲。许女侠于是更怒,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在屋檐四周布下几根绳索。

    那王县令正摇头晃脑,忽听窗外一声怪笑,声音凄厉,极是渗人。他大惊,抬头看去,便见一阵风吹过,窗户忽然洞开,然后,一个白影,一晃而过。

    他揉了揉眼,正怀疑自己眼花时,却听那怪笑,一下在左,一下在右,一下在前,一下竟在后。每声笑响,便有一个白影倏忽闪过。

    王县令心胆欲裂,他刚想大叫一声“鬼啊”,便见眼前红烛一暗,就在他面前,一道白影忽然凭空出现。

    那白影,浑身惨白,长发掩面,直欲垂地。

    这一下,王县令“嗯”了一声,浑身一抖,眼一闭,生生地,吓晕了过去。

    大功告成!

    许若雪正在得意,却见高案下一阵响,一个女人的脑袋竟钻了出来。她吓了一跳,再一注目,却发现,王县令两条大长脚正白花花地露在外面。他竟没穿裤子。

    许若雪大羞,一闪而没。

    听到这,小道士吃味了:“好啊,若雪,老实招待,你看到了没?”

    “没,没。”许若雪急急分辨:“真没。我发现不对,就不敢再看。”

    “真的吗?后面怎样?”

    “后面我隐约觉得会有有趣的事发生,就躲在屋后没走。果然,那王县令被那一吓,竟吓得,直接不举了。天还没亮,就急急地请了郎中来。我回来时,那郎中正摇头叹气地走了。哈哈,王县令这一辈子,就别想再对女人做坏事了。哼,这就是他的报应。”

    小道士听得大笑,指着许若雪说道:“你啊你,太坏了。”

    笑完了,小道士想到一事,问:“对了,那女人躲在桌子底下做什么?”

    许若雪大羞,她脸红红地瞟了小道士一眼,声如蚊呐地问:“夫君,你真个不知?”

    “我为什么要知道?咦,若雪,你知道?”

    “我,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后面才想起,我洞房前一晚,刘姐姐给了我一本画册。那上面,却是有的。”

    “哦,竟有这等好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压箱底的功夫?那若雪可得给夫君讲下,这招是什么?”

    许若雪红着脸,凑到小道士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小道士听了,浑身立时滚烫。他看向许若雪,见美人儿媚眼如丝,更见风情无限。

    他心知肚明,这是他的好妻子见自己的夫君忧思深重,才故意使了个花招,来哄他高兴。

    美人这般情深,怎能辜负啊!

    于是……

    心满意足后,小道士搂着许若雪,叹道:“这招果然妙极!若雪啊,回青城后,那画册可得和为夫一起,好好观摩观摩。”

    许若雪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个,好不正经的,坏夫君!”

188 海捕文书?再来一打

    西县城门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道士拉着许若雪的手:“我说若雪啊,西县这可满城张贴着我俩的海捕令啊,咱俩现在可是正被通辑,被通辑哎!光天化日之下,咱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真当满城官兵是泥塑的不成?”

    许若雪嫣然一笑:“夫君且宽心!不就是海捕文书,咱们又不去去考状元、当大官,那玩意儿对咱们没用。”

    小道士叹道:“若雪啊,跟为夫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中了哪家的俊俏后生,想换个夫君玩玩?这官兵一围上来,你许女侠可是会飞檐走壁的,你夫君我可没长翅膀啊!”

    许若雪嗔道:“夫君嘴里说得什么话?该打!”

    她无奈解释道:“这海捕文书对江湖人士真没多少用。白道还好多,黑道那?呵呵,谁若是身上不背张海捕文书,出门都会羞死人。那玩意儿对黑道高手来说,就是皇帝老子赐给的爵位,这封的越多,那就越荣耀!”

    “凡黑道中人,没事儿就喜欢盯着海捕文书瞧。谁要是身上背有七张八张海捕文书,那一走出去,啧啧,人人皆知。江湖小混混一见,定然纳头就拜,根本就不用亮出什么江湖匪号。出门那叫一个威风,吃饭、住店管保不要钱。”

    “像我以前灭得川蜀黑道总派把子,川西祝家庄的祝狮子,他身上最少有二三十张海捕文书。只是在本路的,留得都是化名。他那祝家庄中收留的各路黑道高手,身上背的海捕文书加起来怕有一两百张。可那有什么关系,尽管川西人人皆知他犯了多少大案,他还不一样地每天高朋满座,跟那些知府、县令称兄道弟。”

    小道士听得目瞪口呆。呆了半晌后,他才叹道:“怪不得读书人说,‘侠以武犯禁’,果真如此啊!哎,我说许若雪在得知自己被发了海捕文书后,不但不恼,反而眉开眼笑,原来如此啊!”

    可是许姑奶奶啊,你可是白道的女侠,你才不是黑道的杀星。你已为人妇,将来还要为人母,你犯得着为这个高兴成那样吗?

    嗯,决定了,以后小孩的教育绝对不能交给许女侠。尤其是,男孩。

    心中对官府的敬畏,被许若雪狠狠地杀了一通后,小道士终于壮着胆子,和许若雪一起进了城。

    守门的兵丁懒洋洋地看了他俩一眼,被许若雪狠狠地一瞪眼,立马乖乖地低下了头。

    进城后,许若雪兴高采烈地拉着小道士去看,那海捕文书。

    小道士心中叫苦连天,无奈却挣脱不开那只柔腻的美人手,只得强装镇定,装出一副“我是正经人”的模样。

    待一看到海捕文书后,小道士心中所有的担心、害怕瞬间不翼而飞,心中剩下的,只有,委屈!

    他不由指着那画像,叫道:“我去!我去,道爷我有那么丑吗?上面画得的大叔是谁?难看且不说,神情还那般地猥琐。那分明就是个,拿块糖果想诱骗小女孩的不良大叔嘛!”

    他一激动,指着自己的脸,大叫:“我去,看看,道爷我明明长成这样!道爷我明明很好看的,好不?这是对道爷我的污蔑。不行!我非得找王县令去,叫他重新叫人画过。岂有此理,真真岂有此理。”

    他太激动了,声音太大了,别说左右的百姓,就连看守海捕文书的捕快都看了过来。

    “哗”,那些百姓非但不害怕,反而一下围了过来。

    这个大娘说:“啊,真是小神仙?神仙啊,你除去了定军山上的恶鬼,这是天大的恩德啊!想我那表姐的堂哥的外甥女就住在那,可怜一家三口全部死绝!来来,我这有篮鸡蛋,请小神仙拿去。”

    这个书生说:“壮哉!道长如此年轻,就做下这等壮举。想那恶鬼害人无数,别说区区西县,就连兴元府都一夜数惊!幸得仙长横空出世,于此危急时刻力挽狂澜!道长大恩,兴元府全府百姓不敢相忘啊!道长,请受某一拜。”

    这个娘子说:“仙长生得当真好看,还这般年轻,本事又这样高强。不知,不知仙长可曾娶妻。奴家年方二八,长得还算可以,尚未许配人家。仙长可愿,可愿去我家坐下吗?”

    这个大爷说,……

    不一会儿,小道士这围得那叫水泄不通。人群外,众百姓还纷纷赶来,争相目睹这,除尽恶鬼的小神仙、大恩人。

    那捕快见状,扬起铁尺,叫道“看什么看,散了,都给我散了”,边叫边还凶狠地舞起铁尺。

    众百姓惧怕官府,这才一一不舍地散去。

    那捕快走过来,一拱手,脸上苦得啊似要滴下苦水来:“仙长啊,定军山上的事我听那些当兵的说过,知道仙长绝对无过,只有大功。”

    “可是,”他一指墙上的海捕文书:“这文书已经下了,我等公差也没办法撤下它,对不?仙长你老慈悲,麻烦你行行好,出了这城,好不?你老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小的们毕竟是吃公粮的,这个,实实在在不好交差啊!你老说是不?”

    小道士无奈苦笑,只得说:“别的好说,可是我俩的马可还在客栈那,这马总得牵走吧!”

    捕快一拍脑袋:“也是!不过仙长的马现在在县衙,某这就帮仙长牵来。”

    小道士赶紧递上一锭银子:“这是客栈那边的费用,麻烦老哥帮我结下。”

    那捕快一掂银子,就知里面油水真不少,当下眉开眼笑,喜滋滋地去了。

    见捕快走了,百姓又围了过来,请小神仙讲那捉鬼的经历。

    小道士也有心将这事给宣传出去,当下搬了张凳子,站起,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他口才极好,这故事本身又极曲折、极惊险、极煽情,众百姓听得那叫一个痴迷,连捕快过来驱赶,都赶不走。

    到了后面,便见城门附近围了老大一群人,个个噤声,在那听得入神,时不时还配合着发出一阵惊叹,或者洒下一把热泪。人群之外,另有几个捕快,嗯,努力在维持秩序!

    故事讲完了,马也到了,西县众百姓含泪相送中,小道士和许若雪依依惜别。

    出得城门,快马行上一程后,许若雪伏在马背上,忽地大笑,笑得前仰后伏。

    小道士看着两匹高头大马上,左边一筐鸡蛋,右边一箩白菜,再摸摸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几条绣帕,也是大笑!

    笑够了,小道士依旧不忿:“真是的,那王县令好不地道,竟将我画得那般丑。”

    许若雪又笑了:“夫君才真是的,将你画得很像干嘛,让全天下的公差都来抓你啊!”

    小道士一想,也是哦,自己却是糊涂了。

    许若雪说:“夫君,今儿一早,等那郎中走了后,我便换了衣裳,堂堂正正地出现在王县令面前。王县令刚被女鬼吓破了胆,再被我一吓,立马乖乖答应,西县内不会真个通辑我俩。”

    “官府若不想真心通辑某人,便会在这海捕文书里做些手脚。像夫君照了面,就将画像画得不像本人。像我一直蒙着面纱,就干脆不留画像,还特意注明,武功高明。这样一来,公差即便想抓人也没办法抓。更不用说,只要上头不催,哪个公差会冒着偌大的危险,去做这种不讨好的事。”

    小道士这才明白,当下彻底放下心。只是心中也不由地有些感叹,想这西县位处兴元府北边,已算是宋金前线。可西县的公差竟都如此,那大宋别的地方怕更是……怪不得,那些江湖人士喝香的、吃辣的,个个活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疾行,几日后回到利州。

    回来时,已是半夜,叫开九宵宫的大门后,悟真子并几位老道士匆匆赶来。

    一见到两人,悟真子眼前就是一黑,摇摇欲坠,幸得旁边有人扶住。

    悟真子一把推开那人,急急问道:“我师弟何在?太一子几个何在?”

    在九宵宫后,小道士就徘徊许久不敢进来,这时一听这话,他更是眼圈一红,转过头不敢说。

    许若雪只得说道:“道长请节哀顺便!”

    悟真子终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问:“节,节哀顺便?都,都死了吗?竟一个都没回?”

    许若雪艰难无比地点了点头。

    悟真子一声闷哼,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室中大乱。

    被救醒后,悟真子发了一会呆,蓦地失声痛哭:“师弟啊,太一子啊,你等,怎地如此,怎会如此啊!痛杀我也,痛杀我也!”

    一时众人皆哭!

    静夜里,这哭声分外明显。于是不一会,守真子等人的死讯就传了出去。

    九宵宫,顿时哭声震天!

    将定军山发生的事一一诉说明白后,天已大亮。

    不过一夜,原本脸色红润的悟真子,便已面如白纸,似一夜之间,精气神便尽去。

    看他出门时,那踉跄的身子,小道士长叹。哪怕他不精相面,也能看出,悟真子身上生机已去大半,死气已然渐生,定是活不了多久。

    第四日,不等守真子等人的灵柩送到,小道士便即告辞。他实在不想呆在这伤心地。

    悟真子明白他的心情,也没强留。只是在临别前,他拉着小道士进了方丈室,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玉匣。

    将玉匣置于桌上,悟真子先拜了三拜,再恭敬地,将它交到小道士手上。

    小道士打开,匣里的,竟是,竟是那支永佑笔。

    先帝徽宗御赐,被王文卿祖师爷随身使用,再被九宵宫供奉至今。用来画符,可使画出灵符的机率大增的神物,永佑笔!

    小道士大惊:“道兄,这是何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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