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韩印
性别:男
年龄:31岁
职业:某警官学院教授,犯罪心理学教研室副主任
外貌性格:斯文俊朗,亲和沉稳,惯常一抹浅笑挂于嘴角
擅长:犯罪侧写
经历:因在多起恶性系列案件中表现卓越,被任教学院破格授予教授资格,并被任命为该校犯罪心理学教研室副主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韩印清醒地认识到,成绩只代表过去,未来他仍将穷尽所学,出现在与恶魔搏斗的战线上。他通过微表情解读,识破谎言;通过行为证据分析,洞悉心理动机;通过犯罪侧写,让罪犯无处遁形。
顾菲菲
性别:女
年龄:33岁
职业:刑事侦查总局特邀刑侦专家
外貌性格:知性冷艳,厌弃世俗,言语直白,有“冰美人”之称
擅长:法医鉴证,物证鉴证
经历:法医学、心理学双博士,曾在国外知名法医实验室深造多年,尤为精通尸体解剖、dna检测、指纹提取、骨骼检测、颅相重合等技术,是国内少有的在法医领域以及物证鉴定领域皆具有深厚造诣的全能型专家。
杜英雄
性别:男
年龄:25岁
职业:刑事侦查总局外勤侦查员
外貌性格:高大硬朗,性格憨直,品格坚忍,清爽帅气
擅长:近身搏斗,枪械,野外生存
经历:曾接受过特警部门的地狱式特训,有重大贩毒集团卧底经历,功夫硬朗,枪法神准,意志品质过硬,唯缺乏谋杀案办案经验,作为刑侦总局重点培养的刑侦人才,被委派于顾菲菲领导的重案支援小组中。
艾小美
性别:女
年龄:23岁
职业:刑事侦查总局外勤侦查员
外貌性格:青春靓丽,古灵精怪,生性直率,清新脱俗
擅长:情报搜集,网络技术
经历:标准菜鸟刑警,警校毕业直升刑侦总局,“情报学”“网络执法”专业双学士,专业成绩突出,作为刑侦总局储备的技术型人才,被委派于顾菲菲领导的重案支援小组中,由于容貌身材出众,追求者众多。
吴国庆
性别:男
年龄:70岁
职业:刑事侦查总局特聘首席顾问
外貌性格:已届暮年,壮心不已,甘愿将整个人生,奉献给
祖国的刑侦事业
擅长:刑事侦查
经历: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刑侦专家,几乎参与过所有刑侦总局挂号的大案,有“当代福尔摩斯”之称。年届退休,退而不休,每有震惊四野之大案,其身影必会出现。日前,受命组建重案快速反应部门——重案支援部。
楔子
黑暗无法驱走黑暗,只有光明才能做到!
——马丁??路德??金
夜风凄冷,残月黯沉,浓墨般的乌云在天幕中游弋,好似一群张牙舞爪的恐怖幽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在幽灵邪恶的注视下,阴郁的夜晚暗涌出一股莫名惊悸的气息,仿佛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随时都可能成为被捕捉的猎物。
一阵高跟鞋的声响,在阒寂的街道上响起,一名身着蓝紫色超短裙的女子正横穿马路,两条丰润白皙的美腿轻快地舞动着,显得异常性感撩人。
女子穿过马路来到一个巷口,望着漆黑幽深的小巷,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犹疑了一下,决定放弃这条通往自己出租屋的近路,选择由大路返回,虽然那样有些绕,但会比较安全。
初春4月,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女子穿得极少,只好紧缩着身子抱紧臂膀,抵挡扑面的寒气。她低头沿着大街向西疾走,猛然间身后传来急促而又轻巧的脚步声,她正待回头查看,一瞬间只觉脸颊上遭到重重的一击,身子便如被绳索牵扯般飞跃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顿时昏厥过去。朦胧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缓缓移动,紧接着喉头间袭来一股噬人的冰冷……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巷口,大约一小时后。
一辆车身漆着蓝白相间图案的出租车缓缓停靠在街边,车子熄了火,司机麻利地由车上下来,绕过车头快步走到巷口。这个晚上生意出奇地好,总是前一位乘客刚下车,便又有乘客坐上车来,以至于司机大半个晚上都没得空方便一下。此时,司机急不可耐地解开腰带,可越急越乱,裤子拉链卡住了拉不下来,而裤兜里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烦躁地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不承想一个不小心没拿稳,手机竟掉到了地上,这可是他花三千块钱新买的手机。他心疼得顾不上尿急,赶忙蹲下身子去捡。只见手机大屏幕发出的光亮,映照出一副血腥惊悚的景象——一个几乎全身*的女人,仰躺在地上,下体部位聚着一摊血水,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肠子甩在身上……
夜晚的深沉,被一声穿透力极强的惨叫声划破,尿水顺着司机的裤管流到地上……
第一章 重案支援
刑事侦查总局,重案支援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顾菲菲从电梯中走出,精巧的黑色高跟鞋并未妨碍她迈出矫健的步伐,一身暗色系品牌修身职业装,配合时尚利落的短发,加之一贯冰冷犀利的眼神,让她看起来英气威武又不失女人的魅力。
顾菲菲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与其他办公室不同,这间办公室的门上并未挂有门牌。她抬手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的回应,推门走了进去。
“早,吴老师,您找我?”顾菲菲身子笔直,双手交叉腹前,模样崇敬端庄。对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正伏案审阅一份卷宗。
顾菲菲摆出如此毕恭毕敬的姿态,实在不多见。刑侦局里的人都知道,她生性清高,骨子里傲气十足,能让她如此敬畏的人实在不多,甚至连局长都很少有这样的待遇,想必她口中的“吴老师”绝非一般人。
的确,这个外表慈祥、看似平凡的老者,却拥有警界最为显赫的资历,他就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刑侦专家,几乎参与过所有刑侦局挂号的大案,有“当代福尔摩斯”之称的一级警监吴国庆。
吴国庆现年70岁,自退休后一直被刑侦局以首席顾问身份返聘。大约一年前,他受命组建一个重案快速反应部门,命名为重案支援部。其主要职能是针对各省市地区发生的恶性重大疑难案件,予以最及时的指导和协助;同时,也为新世纪的公安战线培养和储备人才,以应对社会多元化发展带来的日趋严重的公共安全问题。该部门下属多个小组,人员构成采取以老带新,集合了法医、痕检、行为分析、网络技术、刑事侦破等各路精英,以及具有发展前途的新人。吴国庆虽是该部门的掌舵人,但由于早已退休,所以没有具体的行政头衔,他本人对这方面也看得很淡,于是整个部门的人都以老师来称呼他。事实上,在中国刑侦界,他有资格做任何人的老师。
“是,你先坐。”听到动静,吴国庆抬起头,摘下老花镜,指了指会客沙发,温和地说,“小顾,找你来是想让你看一下新组员的资料!”
“新组员?为什么?我原来的人呢?”顾菲菲瞪着眼睛,诧异地问。
“他们调给别的组了!”吴国庆斟酌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小顾,局里像你这样在法医和痕检方面都很精通,甚至在刑侦方面也很有天赋的人才实在不多,所以你来了不久,我们就为你建了组。当然,随后你们的成绩有目共睹,局领导和地方单位都很满意。只是你个性太强了,平时也不注意和组员沟通,大家都反映你过于自负,对下属不能做到充分地尊重和信任,所以没法再合作。早先他们联合提出调组的请求,而且态度坚决,你也知道,能到咱们这儿来的都是精英,作为领导没道理顾此失彼,所以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
“那新组员的资料呢?”顾菲菲面色平静,淡淡地问。
“啊……噢,在这儿。”吴国庆愣了一下,仓促地拿起桌上两个蓝色封皮的文件夹,递给顾菲菲。
顾菲菲接过来,翻开最上面的,默默看着。吴国庆一脸琢磨不透的表情望向她,心想:本以为顾菲菲得知被下属集体炒鱿鱼的消息,可能会有一些难堪和气恼,最起码也要为自己争辩几句。可出乎意料,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甚至连一个情绪的转折都没有!这丫头的心到底是啥做的?难道真跟下面的人说的一样,心思全在工作上,世俗的东西她根本都懒得搭理?
吴国庆心里正暗暗感慨,顾菲菲手上的资料也看得差不多了,就见她将文件夹放回桌上,干脆地说:“就他俩吧!”
“你真的要了?”吴国庆再次大感意外,这两个新人的资历他再清楚不过了:其中的男警员,虽说有过几年从警经历,但一毕业便被送至特警部门受训,随后被安排到某重大贩毒集团做卧底。虽然最终在任务中表现出色,但没有任何谋杀案的办案经验。他能够调到支援部,一方面是组织上对他的保护,另一方面也是对他的一种提升,当然这里面还有他本人的意愿。而吴国庆看重的,是他的功夫底子,以及坚忍的品质。另一个女警,则是刚分配到刑侦局的应届毕业生,“情报学”与“网络执法”专业双学士,专业成绩十分优秀。年纪轻,综合素质出色,这是吴国庆看上她的主要因素。吴国庆把她要过来,是准备作为技术储备人才培养的。
不过,一下子把两个新人都推给顾菲菲,也确实有些过分。其实吴国庆也是煞费苦心,顾菲菲在同事之间的口碑实在太差了,事到如今所有人都选择敬而远之的态度,甚至局里已经有部分领导提议将她退回地方。但吴国庆爱才心切,舍不得放走,又不能让她做光杆司令,正好那俩孩子由于资历太浅,没有组愿意要,便干脆将他们组合到一起。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这虽说是一个年轻的团队,但破案效率一定不会低。
其实,顾菲菲也是忍着气,此时对面若换作旁人,她早摔门走人了。可面对受人尊崇的吴国庆,她不敢造次,所以听到吴国庆特意强调地问了一句,她便带着怨气说:“是,人我要了,可是我们这样的团队到地方,人家会不会觉得咱支援部对他们的案子不够重视?”
“这你放心,我会解释的,而且你的能力地方单位十分认可,应该不会看轻你们的!”吴国庆大概觉得对顾菲菲终究还是有些亏欠,便又诚恳地说,“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尽量安排。”
听吴国庆如此说,顾菲菲微微怔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支吾地道:“我……我能不能从地方选一名犯罪心理学家加入我的组,我保证他十分优秀。”
“可以啊!”吴国庆不假思索道,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韩印吧?这小伙子办案的卷宗我看过,的确非常优秀,我求之不得啊!可惜他拒绝了局里的邀请。”
“这好办,虽然他先前拒绝了,但也承诺过,只要我有需要……”顾菲菲察觉到用词有些不当,忙改口说,“只要支援部有需要,他一定会鼎力协助。我们可以和他采取单个案件的方式合作,如果碰到人格畸变导致的案例,需要以犯罪侧写来锁定目标,便邀请他加入进来,您看这样可以吗?”
“这是好事啊,我让局里立马给他单位发一份正式的邀请函。至于他本人方面的沟通,你自己看着办吧。”吴国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既然咱们支援部对他没什么诱惑力,那就用另一种方式把他拿下吧!”
“什么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顾菲菲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您要是没事了,那我走了?”
“怎么没事!这组员都有了,赶紧办案子吧!那两个小家伙,我通知人事,让他们立即找你报到。”吴国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案件卷宗交给她。
“行,我这就去准备。”顾菲菲绕开档案袋上的白线,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卷宗扫了几眼,走到门口,眉心已经紧紧拧在一起。
看着顾菲菲走出去,带上门,吴国庆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这是个外冷内热、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这种女孩往往会非常专一,但是眼光也很高,他希望她能早日有个美满的归宿,他也非常愿意为她创造这样的条件。
顾菲菲回到办公室,屁股刚挨到椅子上,便听到门外响起几下敲门声。说了声“请进”,她便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先后走进来。
他,身材高大,臂膀坚实,眉宇间透着阳刚之气,是个硬朗帅气的大男孩;她,娇小身材,梳着一束俏皮的马尾辫,肤色光滑白嫩,眸子灵动水汪汪,周身上下给人的感觉就是四个字——青春逼人。
两人走到顾菲菲面前,齐齐立正敬礼,女孩抢着说:“警员艾小美向您报到。”
“警员杜英雄向您报到。”男孩跟着说。
男孩话音刚落,顾菲菲还未及反应,叫艾小美的女孩“扑哧”一乐,对男孩说:“您这名字起得好有信仰啊!”
男孩身子笔直,一本正经地说:“当英雄是我的人生梦想。”
“嘻嘻,你真的听不出来吗?我是觉得你这名字太土了。”艾小美捂住嘴憋着一脸坏笑。
“土吗?我不觉得啊!”
……
这杜英雄一看就是个憨厚的孩子,艾小美如此取笑他,他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跟着嘿嘿傻笑。不过这小丫头片子太单纯,像一张白纸,得好好*。顾菲菲板着面孔盯向艾小美,直到她自觉尴尬地收起笑容,老老实实原地站着不知所措,才冷冷地说:“我叫顾菲菲,从今天起咱们就在一起工作了,你们可以叫我顾组长,也可以叫我顾姐,总之以后工作上的一切都要听我的命令,否则就赶紧走人。”顾菲菲顿了顿,语气更加严厉,道:“对于刑侦局和支援小组乃至警察这份职业,你们俩都属于新人,但是到了地方你们就是他们眼中的刑侦专家,所以你们必须有所收敛,保持严肃,不许乱说话,不许乱发表意见,更不准私自行动,有问题要及时和我沟通……好了,你们来得正好,上面刚刚分配了任务,你们现在回去做一些长途出行的准备,两个小时后在大楼正门口集合,会有车子送我们到机场。”
一听说马上就要到地方执行支援任务,俩孩子一脸兴奋,杜英雄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艾小美则一脸憧憬的表情,问:“顾姐姐,咱们是不是也像美国fbi那样有自己的专机啊?”
顾菲菲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把后面那个姐给我去了,就叫顾姐,听着像没断奶似的。还专机呢,你电影看多了吧?”
当飞机快要降落到机场时,韩印也从梦中醒来,一路看着顾菲菲发来的案情邮件,不知何时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毫无意外,他又梦到了母亲。
这么多年,韩印的所有梦中,几乎都少不了母亲的身影。也许是当年她弃他而去,给他心灵造成的伤害过大,离别时肝肠寸断的感觉总是无法磨灭!不过,他很清楚当下的感觉,早已在心中原谅了母亲,甚至还心怀一份感激,是她让他很早就认识到生活的残酷,塑造了他屡经坎坷处变不惊的性格。而随后,像天使一样守护他的继母降临,父亲的生意也风生水起,越做越大,几乎可以满足他对物质的一切需求。于是,他的精神境界得以升华,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漠视名利,他就想踏踏实实做一名应用犯罪心理学老师,不为别的,就为喜欢!
也因此,当刑侦局邀请他加入重案支援部时,他没怎么考虑便回绝了。比起进入国家刑侦最高管理部门做一名专职顾问,他更愿意利用自己的理论结合实践,去培养更多应用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人才,从而让这门学科能更为广泛地在案件侦破中得以应用。
不过,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当你并不刻意追求的时候,它反而会奔你而来。如今,韩印已是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同时也被任命为犯罪心理学教研室副主任。而他接连在多起重大案件中的出色表现,也令他在业界声名大噪。在学院内的受欢迎程度就不用说了,省内省外相邀讲学、协助办案的请求络绎不绝,还有电视台的一些益智类综艺节目以及法制栏目也经常向他发出邀约,令他有些应接不暇。
而这个时候,接到顾菲菲邀请办案的电话,他必然得好好想想手头上的工作该如何安排。也就只沉默了那么半分钟,电话那头的顾菲菲便来气了:“姑奶奶好容易张一回嘴,你拒绝一个试试!”
“好好好,你说地点,我立即动身去跟你会合。对了,把案件资料发到我邮箱中,我在飞机上看看。”
听顾菲菲动了气,韩印可不敢再耽搁,连案情都未细问,就赶忙痛快地应下了。他太了解顾菲菲的脾气了,一贯自视清高,主动张一回嘴不容易,要是折了她的面子,惹毛了她,她能到学院直接把他铐走。
可手上这么多工作怎么办?学院里倒好说,领导一贯对他很支持,又有刑侦局的邀请函,院里肯定不会拦着他。难办的是他已经答应电视台一档节目的邀请,为这事,制作人曾“三顾茅庐”,还特意为他在节目中做了特别设计,你这时候跟人家说不录了,岂不让人家所有准备前功尽弃?不过没办法,推也得推,不推也得推,只能硬着头皮撕破脸推了,谁让那头是顾菲菲呢?韩印只好跟电视台制作人再三解释,再三道歉,惹了一身耍大牌之嫌。末了,实在争执不下,他只好措辞强硬地表示:无法参加录制节目的原因,是因为突然出现了不可抗力因素。
第二章 妓女杀手
长田市,常住人口100多万,是东辽省内人口最少的地级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多年来,由于地理位置和资源所限,城市建设与经济一直处于发展缓慢的落后状态,与周边一些发展迅猛日新月异的城市相比,这座小城仿佛是被遗忘的角落,透着一派老气横秋的沧桑感。
顾菲菲一行三人在傍晚时分抵达,随即不顾路途劳累,第一时间与专案组召开碰头会,听取案件简报以及最新的调查进展。
案件发生在4月7日(周日)凌晨,一名出租车司机在一条巷口解手时,发现一具女性尸体,随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死者唐倩,26岁,歌厅坐台小姐。尸检报告显示:腿部有拖拽伤,右侧面部颧骨严重骨折,死亡时间为尸体被发现一小时前,致死原因为喉头连带颈动脉被割破导致失血过多。从脖颈处由右至左的环形刀口走势判断,凶手是由背后行凶,且是一个左撇子。死者的短裙被撕碎扯到腰间,下腹部遭锐器剖开,大肠被扯到右侧肩膀上,*和两个肾脏被切走。由创口和血流情况判断为死后切割,凶器可以确定为一把长约30厘米的锯齿形单刃刀,击中颧骨的硬物经反复试验,确认来自一根圆形的钝器,所有证物中未发现属于凶手的证据……
与落后的城市发展相应,长田市的社会风气也相对保守闭塞,民风淳朴,治安情况一向良好,这样一起凶残的杀人案,可以说是几十年不遇。案发后,市公安局立即成立了命名为“4??7”案的专案组,局长亲自挂帅任组长,副组长由刑警队长吴斌担任。
吴斌随后介绍了专案组成立后的整个调查思路:
“鉴于凶手在逃离作案现场时未带走任何财物,首先排除了抢劫动机;而分析凶手在杀人后,附加切割尸体这一行为特征,专案组认为是一种泄愤行为,由此判断案件可能是一起情杀案或者仇杀案,于是布置大批警力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不过至今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目前案件已经给本市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社会上流言很多,恐慌氛围日渐浓厚……”
吴斌说到这里的时候,闷声听了半天的顾菲菲突然插话说:“按规矩,影响稳定的案子,媒体不是应该回避吗?”
“跟主流媒体无关,消息是从监管相对宽松的网络上流出的。”吴斌具体解释说,“案发后一个星期左右,本市一家门户网站的论坛上突然出现一个帖子,发帖人自称是‘4??7’案的凶手。我们毫不怀疑这个帖子就是凶手所发,因为他在帖子中详细描述了死者的惨状,那是我们从未对外公布的信息。令我们更忧心的是,凶手在帖子中扬言还会继续杀人,这也是我们请求支援的原因。”
“追查帖子的源头了吗?”顾菲菲问。
“查了,帖子是从凶案现场附近一家网吧的电脑上发出的,但没人能提供发帖人的信息。”吴斌说。
“网吧不是都有监控吗?”顾菲菲又问。
“坏了。”吴斌答。
“坏了?怎么会那么巧?”艾小美追着问。
“其实也算不上巧合,常去网吧的人都知道,有些网吧的摄像头基本就是个摆设,老板要么把它关掉,要么就故意弄坏,因为网吧里有很多未成年人上网,他们怕留下证据。”吴斌解释说。
……
碰头会结束,吴斌张罗着要给支援小组的同事接风,顾菲菲以在飞机上吃过为由推辞了,她催促着吴斌要去案发现场实地勘查一番。
案发地属于玉山街道辖地,位于城市西区,是长田市低收入者和外来人员聚居最为密集之地。放眼望去,街区内是一片荒凉败落的景象。低矮破旧的建筑、简陋的街道、荒草杂生的广场,让刚从大城市来的顾菲菲等人,恍如穿越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贫民窟。
案发现场在一个巷口,周围密布着几十间狭小得如方块盒子的平房,紧邻街边的一排房子是各种门店,大多数看着好像都倒闭了,招牌歪歪扭扭的,里面都废弃着。巷子与一条能同时通行四辆车的大马路相交,马路另一边的风景截然不同,可谓灯红酒绿,练歌厅、按摩店、桑拿洗浴中心等娱乐场所一字排开,热闹非凡。透过玻璃窗,在时隐时现的霓虹灯光下,模糊地能看到里面走动着一些穿着暴露的女孩,案件中的死者,曾经就是她们中的一员。
顾菲菲正站在小巷口四处打量着,突然由巷子深处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着实吃了一惊——很长时间没见,他变化不大,只是略显清瘦,鼻梁上还是那副黑色粗框眼镜,脸上也一如既往地挂着他招牌式的温和浅笑,略带忧郁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淡然和文气,看起来那么熟悉。
对!顾菲菲看到的就是韩印!本以为他隔日才会到,没料到竟然在案发现场不期而遇。原来,韩印与顾菲菲通过电话之后,立即找领导协调了工作,然后便赶到机场,搭上最近的一班飞机。一路上非常顺利,飞机起飞降落都很准时,反而要比先出发但因临时空中管制延误在机场的顾菲菲等人,早到长田一段时间。他下飞机后,拨打顾菲菲的手机,发现她关机了,猜想她可能还在飞机上,便干脆打车来到案发现场。
高傲不羁的顾菲菲,遇到性格内敛沉稳的韩印,便注定了他们无论何时,都很难表露出真实情绪,尤其当着众人的面就更加不可能。于是久别重逢,只有一个瞬间的凝视和简单的握手。
顾菲菲将韩印介绍给组员以及吴斌,互相寒暄一阵,便开始进行犯罪模拟。在模拟的过程中,顾菲菲向韩印介绍了死者的具体身份以及疑似凶手在网络上发帖的情况。
在这起案子中,综合尸检结果和现场方位情况,案发情景其实很容易还原:死者走在街边,凶手尾随在后,听到身后有动静,死者回头张望,随即被左手持铁棒的凶手击中右侧脸颊昏倒;凶手随后将其拖到巷口处割破喉头,在其完全停止呼吸的情形下,对尸体进行切割,最后带着切割下来的器官逃离现场……
但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还原过程,却透露出复杂的案件特征:
一、凶手有充分的时间,却没有对死者实施性侵犯;二、作案方式为先以闪电袭击令死者失去抵抗能力,之后再实施割喉;三、选择作案地点缺乏隐蔽性;四、有严重的虐尸行径;五、有带走死者器官作为战利品的倾向。
听罢韩印对凶手作案特征的归纳,吴斌心急地问道:“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解读这些特征呢?”
“是啊,是啊!韩老师您分析出什么了?”一旁的艾小美和杜英雄忍不住齐声附和,看来这俩孩子早把顾菲菲的叮嘱抛到脑后了。
见顾菲菲狠狠瞪着眼睛,韩印笑笑敷衍过去,以免她当着吴斌的面发火,然后说:
第一,从作案方式上,可以解读出两点:‘闪电袭击’表明凶手与死者是陌生关系,而割喉看起来有点像一种仪式——凶手完全可以用钝器直接将死者砸死,却偏偏要费一道工序,显示割喉是他在行凶中必须要诉诸的一种行径。
第二,凶手在作案中分别运用了圆形钝器和刀具,而除了分尸现场,周围并未发现滴溅型血迹,说明凶手还提前准备了装凶器和器官的容器,由此可以看出,这是一起有充分预谋的犯罪。
第三,血迹情况表明,巷口处即是第一分尸现场,而我刚刚稍微往巷子深处走了走,发现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鲜有人经过,那么凶手为何不在隐蔽的巷子深处分尸,而是选择可能会被目击的巷口呢?这里面同样也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凶手当时处于癫狂状态,意味着他可能有某方面的精神病症;另一点,有可能也是一种仪式行为,是他刻意的。
第四,将没有强奸行为、有虐尸行为以及收藏器官行为综合起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性变态。如此残忍地杀人,也许是为了满足其变态的性幻想。
“第五,凶手通过网络表明身份,目的很明显是想引起关注,表明现实中他是个毫不起眼的人,借助对警察的挑衅来获得身份感,这种行为特征在变态犯罪的‘历史’上……”
韩印其实本想说的是“在变态犯罪的历史上非常多见”,但当他说到“历史”这个词时,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幅画面,随即他停下话来,用食指推了推眼镜,目光怔怔地望向远处……
韩印话头戛然而止,不明就里的吴斌自然要紧着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刚要有所表示,却被顾菲菲抬手示意打住了——韩印这个姿态她太熟悉了,当它出现时,往往意味着他发现了某个关键性的线索,她不希望吴斌打断他的思路。
“吴队,今天先到这儿吧,有些情况咱们明天再讨论。”沉默良久,韩印对吴斌淡淡地说道,然后不容分说兀自迈步向警车走去。众人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跟上。
吴斌将几个人送到招待所,将房间钥匙分发到各自手上便告辞了。
四人住在一个楼层,房间也是一个挨着一个,韩印打开房门,甩甩头,冲大家示意一下,说:“你们都到我房间来吧。”
进到房间,韩印径直走到写字桌前卸下双肩背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电脑,启动,然后打开自建的“案例资料库”浏览起来,身后的几个人都坐在床边闷不吭声地等着他解开疑问。
其实,起初看到案件资料时,韩印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先前在哪起案子中见过相同的作案手法,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刚刚在现场说到变态犯罪历史时,他突然醒悟到这是一起“模仿犯罪”,但当时他觉得有必要再仔细核对一下案件细节,再向大家公布。
默默地划动了一阵鼠标,韩印转过身冲艾小美说:“小美,你之所以想到支援小组当一名刑警,是不是受到一些影视剧和罪案小说的影响?”
“呀,韩老师你好神啊,你怎么知道的?”艾小美惊讶地说,“我是特别喜欢看罪案类小说啊,尤其是连环杀手题材的。”
“我说几个特征,你想想有没有在哪里看过。”韩印笑笑,继续说,“这是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案发地是当地有名的贫民窟;凶手作案时间都选择在周六和周日晚间或者凌晨;受害者全部为妓女;凶手是一个左撇子;行凶地点都在街边,不刻意隐蔽;手法同样是先施以闪电攻击,再进行割喉,也同样有剖割尸体和带走器官的举动;还有在连续作案的中间,也曾寄信给报馆进行挑衅。”
韩印话音刚落,艾小美正努力思索着,顾菲菲皱着双眉,脱口说道:“你说的应该是1888年,发生在伦敦东区白教堂附近的连环杀害妓女案吧?”
“对啊!咱们的案子可不就是‘白教堂血案’的翻版吗?难道凶手是‘开膛手杰克’的粉丝?”在顾菲菲的点拨下,艾小美茅塞顿开,紧跟着兴奋地说道。
韩印点头道:“有这种可能。‘开膛手杰克’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连环杀手’,但他确实是第一个被西方社会和全世界瞩目的连环杀手,可以说他就是连环杀手的代名词。在一些反社会人格的群体里,他是一个殿堂级的罪犯,至今都拥有众多粉丝。”
“如果是模仿作案,凶手的犯罪行为只是依照‘开膛手杰克’的方式进行的,并非他本人特有的状态,那么我们分析他的行为特征,是不是就没有价值了?”杜英雄插话道。
“不,当然有价值。所谓走过必留痕迹,任何行为都有它特定的信息,就算是模仿,有的可能流于表面,而有的则会深入骨髓,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凶手的智商和逻辑思维水平。”韩印接着解释说,在这起案子中,无论时间、地点、手法乃至犯罪标记行为,凶手对‘开膛手杰克’的模仿,都称得上是严丝合缝、如出一辙,没有任何遗漏。这表明,凶手是一个思维成熟、性格严谨、行事细腻缜密的人,他的年龄应该在30岁以上。
另外,既然是模仿犯罪,凶手又刻意追求细节精准,那意味着作案地点尤其是受害者身份是特定的——必须是生活在‘贫民窟地区’的‘妓女’。由此推断,凶手可能事先反复踩过点,而且一定近距离观察过死者。他知道死者的身份,知道她下班的大概时间,知道她住在哪里,回家要走哪条路线,他甚至有可能曾经光顾过死者,但不会是熟客。
“至于作案动机,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凶手是‘开膛手杰克’的粉丝,渴望得到如偶像一般的知名度;第二,他极度仇恨妓女这样一个群体,可能他曾经被妓女冷落和侮辱过,又或者因**染上性病等。当他想要惩罚她们,便决定采取最著名、最残忍的妓女杀手‘开膛手杰克’的方式。总之,我们所面对的很可能是一名‘妓女杀手’。”
韩印话未说完,杜英雄急着插话说:“我觉得凶手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严谨吧?‘开膛手杰克’主要在白教堂附近活动,而”4??7“案的案发地附近并没有教堂,而且前者是发信给报馆,而后者是通过网络发帖。”
未等韩印解释,顾菲菲接下话道:“这两点恰恰证明,凶手有相当成熟的思维,并且对‘开膛手杰克’的案例有很深的研究。他不发信给报社,是因为他深知以我们目前的体制,报社是不可能把他的信公之于众的,这样他就无法得到他所期望的关注度;而所谓的‘白教堂’,是指位于伦敦东区东部,伦敦塔和伦敦港北边,靠近怀特切伯大街的一个区域,并不是指一座教堂。”
“噢,原来如此啊!”杜英雄使劲点着头,憨笑两声,说,“顾姐你和韩老师真是太默契了。”
“简直是天生一对啊!嘻嘻!”艾小美跟着说。
“胡说什么,皮痒了是吧?”顾菲菲使劲瞪了她一眼。
“今天就到这儿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和吴斌再深入讨论一下。”韩印为了化解自己和顾菲菲的尴尬,适时结束了谈话。
此时的韩印,以为自己对案子的认知已经很清晰了,岂知所谓的“妓女杀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接下来他将会遇到更加诡秘凶险的血案!
第三章 粉丝杀手
早晨,韩印等人聚集在招待所门前,等待吴斌来车接他们去刑警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等多长时间,一辆白色商务车便停在众人身前,由司机座位上下来一个瘦瘦的年轻人。顾菲菲认得这个年轻人,他是专案组警员,昨天的碰头会他也参加了。
年轻警员绕过车头,拉开商务车侧门招呼众人上车,待大家都坐好,他也上车发动起引擎。
“本来吴队要亲自来接你们,可一大早玉山街道又出了命案,他只好带着队里的人赶过去了。”年轻警员一边掉转车头,一边替吴斌解释。
“没什么,其实很近的,我们也可以走路去局里的。”顾菲菲客气道,紧接着又问,“怎么又是玉山街道?什么案子?跟‘4??7’案有关吗?”
“应该没有太大关联,据最先赶到现场的派出所方面汇报,手法不太一样,不过听说也挺惨的,人都被劈成两半了。”年轻警员说。
顾菲菲和韩印对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顾菲菲便对年轻警员说:“你方便带我们去现场看看吗?”
“当然可以,没问题!”年轻警员爽快地应道,说着话掏出手机拨给吴斌,问明具体方位,便在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向玉山街道方向驶去。
大约一刻钟后,商务车载着众人来到案发地,韩印暗自估算了一下,这里到“4??7”案现场,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
现场在一个圆形广场中间,四周已经拉起了黄白相间的警戒线,顾菲菲抬手正欲掀起警戒线进去,突然转身对身后的杜英雄和艾小美叮嘱道:“你们俩都是第一次出现场,一会儿看到尸体可能会不太适应,你们尽量不要往人的方面去想,把它当成一个道具或者案件中一个平常的证物去看,就不会有畏惧感了。如果实在忍不住想吐,最好走远一点,别让人家觉得咱支援小组不专业,懂了吗?”
顾菲菲这番叮嘱绝对是经验之谈,多年的现场经历,让她看到太多菜鸟初次见到尸体时的窘态,甚至面对一具无任何伤痕和血迹的尸体,有些人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自己的两个部下,先前从未经历过谋杀案现场,尤其艾小美说不定还没见过真的尸体,待会儿可别一惊一乍的,当着众多地方同行的面出洋相。
“没事,放心吧顾姐,我可是做过毒贩卧底的,什么没见过?死都死好几回了,还能被个尸体吓着?”杜英雄拍着胸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说。
“不……不会太吓人吧?我还没见过死人呢,真不知道会有啥反应。”与杜英雄相比,艾小美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怯怯的,一双小粉拳也攥得紧紧的,看上去紧张得不得了。
见她这副模样,韩印体贴地说:“小美,一会儿你跟在小杜身后吧,如果实在不敢看,就瞅着小杜的后背。”
“对对对,要是害怕就躲我背后来,盯着哥伟岸的臂膀。”杜英雄眉飞色舞,越说越来劲。
要是换在别的场合,杜英雄这么嘚瑟,艾小美早把他灭了,可现在她没心思和他贫嘴,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往日的活泼劲也早没影了,只是机械地“嗯嗯”两声应着。
广场中间有一个圆形花坛,可能很长时间无人打理了,花坛中尽是半米高的野草。技术科人员正忙着拍照取证;法医在进行尸表初检;吴斌抱着膀子,嘴唇抿得很紧,眼睛直勾勾盯着被野草包围的尸体,脸色非常难看。
听到身后有响动,他扭过头来,见是韩印和顾菲菲等人,便闪了闪身子,冲尸体扬扬下巴,说:“你们来了,看看吧!”
韩印和顾菲菲冲他点点头走到尸体旁,还未来得及仔细看,就听身后传来嗷嗷的呕吐声,是杜英雄。他就冲尸体瞥了那么一眼,便连步子都迈不动了,蹲在街边稀里哗啦地吐起来。想想刚才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真是让韩印和顾菲菲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艾小美,这小丫头竟没有丝毫不适,反而还一脸兴奋。她凑在尸体旁边,像煞有介事地由上到下观察着,眼神中充满新鲜感,好像突然得到一个新玩具似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死者是一个赤身**的年轻女性,尸体自肚脐处被拦腰斩成两段,面部朝上,肘部弯曲,双臂举过头顶,两部分尸体被对正摆放,但并未完全对死,中间相隔50厘米左右的距离。尸体有明显被清洗过的迹象,现场未见血迹,右侧*几乎被切掉,只连着一层皮,腹部有一个不规则的菱形创口,两边嘴角被割开,伤口直至耳根,在死者面部形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尸体的惨状可以说令人发指,尤其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让顾菲菲心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诞之感。而韩印双眉紧锁,面色严峻,在短暂沉思后,淡淡地开口说道:“谁是第一个来到现场的警员?”
“是我和所里的协警。”
应答声从韩印身后传来,他转头,看见一个中年民警和一个个子不高的协警。他打量了一眼中年民警,问:“你们来的时候,尸体就是这个姿态吗?”
“对,我们没动过,而且问过报警的市民,也说没动过。”中年民警答道。
韩印点点头,转回身沉声说:“并案吧!”
并案?韩印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顾菲菲。她绕着尸体观察一圈,说道:“头部有被重击的迹象,嘴部下颌骨与咬合肌被切断,这些可能就是致死原因;死亡时间至少在24小时以上;手脚有很深的绑痕,看来曾遭到过拘禁;尸体里里外外被仔细清洗过,表明这里肯定不是第一现场;从尸体两部分的创口和瘀痕来看,分割尸体的应该是一把大砍刀;分割时死者可能还未完全停止呼吸;尸体腹部的菱形创口为切除*所留的疤痕,创口走向是顺时针,结合尸体分割创口是由左至右,说明凶手的右手是惯用手;死者*有撕裂伤,应该遭受过强奸……”
“对,但没发现*和毛发,看来凶手做过防范。”法医插话道。
法医说完,顾菲菲带着质疑的口吻对韩印说:“惯用手为右手,有性侵犯行为,死者被拘禁过,现场非第一现场,无标志性割喉行径,只带走*,无切割肾脏行为,这些可都跟‘4??7’案截然不同,怎么能并案呢?”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韩印未立即回应,而是扭头问向旁边的吴斌,但未等吴斌说话,便接着又问,“她的工作跟演艺方面有些关系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吴斌诧异地说,“她在玉山街道一家低档舞厅做歌手,就住在这附近,我们已经找到她的出租屋了,那里是杀人第一现场。”
“她应该还被*过。”韩印接着说道。
听了韩印的提示,顾菲菲赶紧将尸体下半部分掀至45度角稍微打量了一下,随即满脸疑惑地点了点头。
“她一定还被强迫吞食过自己的大便。”韩印再次提示道。
顾菲菲将鼻子凑近死者嘴部,用力闻了闻,然后仰起头说:“你说得对,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的,但可以肯定她吞食过大便,如此说来,这也是一起模仿作案,对吗?”
“嗯!”韩印一脸严肃地说道,“1947年1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曾发生过一起震惊全美的分尸案,即著名的‘黑色大丽花谋杀案’。其案件特征,和眼前的案件一模一样,甚至连现场环境和死者身份都几乎相同——案发现场也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广场,死者是一个好莱坞三流演员。”
“同在玉山街道区域内,时隔不到半月,接连发生两起变态模仿作案,绝不可能仅仅是巧合,看来的确有必要并案了。”顾菲菲此时对韩印的判断已深信不疑,她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唉,这样说来,咱们面对的凶手,并不是所谓的‘开膛手杰克’的粉丝,可能所有变态杀手都是他崇拜的对象。”
“什么‘开膛手杰克’粉丝?什么变态杀手粉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一旁的吴斌,不明就里,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急切问道。
“噢,是这样的……”韩印向吴斌大致解释了一番,表示相关行为分析等回队里再详细呈上,然后转过头对顾菲菲说,“看来必须要调整昨夜的‘犯罪侧写’了!”
“对,尤其是动机方面。”顾菲菲心领神会地说。
直到现场勘查结束,吴斌宣布收队,杜英雄都未敢再靠近尸体,当然可能大半原因是觉得尴尬。周围把守现场的民警一直在偷笑,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好在回程的一路上,韩印和顾菲菲都没搭理他,不然他会觉得更尴尬。不过,艾小美不会放过这个“调戏”他的机会,一个劲地冲他挤眉弄眼,学着他呕吐的模样……
第四章 杀人体验
两起模仿作案的原案件,在变态犯罪历史上,都是非常著名的案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它们之所以称得上著名,一方面,是因为凶手作案手段极端残忍;另一方面,则因为它们至今仍然是悬而未解的案件。这便赋予它们神秘的色彩,数十年来不断有人痴迷于这两起悬案的研究,希望能够挖掘出真相。那么本案凶手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因为痴迷于挖掘真相,导致走火入魔?还是对凶手的一种崇拜和致敬?还是一种想要学习和体会变态犯罪的快感?总之,随着第二起模仿案件的出现,凶手的作案动机便更加难以捉摸了。
起初,韩印以为凶手作案的目标,主要是针对妓女,但现在看来不管是“坐台小姐”还是“舞厅歌手”,都只是凶手模仿犯罪中的道具而已,对于整个案件来说她们的身份没有太多的研究价值。当然,如果有线索证明她们之间存在交集,就另当别论了,可惜直到目前为止,专案组方面还未找到两名受害者在生活中的关联之处。
同样,凶手此次作案的表现,与其首次作案一样,对悬案细节的模仿十分精准。也同样,如韩印先前分析的,这是一次有充分预谋的作案。凶手一定曾在两个受害者周围出现过,而且案发现场相隔很近,说明凶手对玉山街道非常熟悉,甚至也许就居住在那儿。那么,接下来的工作重点,是集中警力在两个案发现场附近以及死者的工作场所,寻找潜在的目击证人,询问在案发前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
对玉山街道深入细致的排查,结果可以说一好一坏。
坏的方面,是两名死者之间确实没有任何联系;好的一面,是有一名在街边拉客的“小姐”,表示曾在半夜里目睹有人在第一起案子现场徘徊,而且还一直手舞足蹈地比画着,但时间不是在案发前,而是在最近。
会不会是凶手重返现场温习快感呢?如果是,他会不会重返第二个现场?针对“站街小姐”提供的线索,韩印建议专案组对圆形广场进行严密监控,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晚那个身影就出现了。
晚上11点多,街上人车渐渐稀少,一名身着黑色运动装、头戴灰色运动帽的男子,进入监视范围。他从广场边的一条胡同中钻出,帽檐压得很低,站在街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装作很随意的样子,缓缓向广场中间的花坛靠近。
他在花坛边定住身子,怔怔地注视着花坛中的杂草,像是在沉思,片刻之后,他开始围着花坛转悠,嘴里振振有词,双手胡乱比画着……
吴斌一声令下,几名警员从监视车辆上跳下来,迅速向广场中央靠拢。男子眼见几个壮实的汉子朝他奔过来,急忙转身飞快向广场另一侧的居民区跑去……
那居民区面积很大,当中交错了若干条胡同,里面黑漆漆的,地势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追赶进去的警员不敢放开来跑,只能摸索着前行,目标很快便没了踪影。
几个警员正自沮丧,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顺着声音找过去,一个警员点亮手机屏幕照了照,看见正是目标男子躺在地上,脸上满是鲜血,敢情这哥们儿路也不熟啊,慌不择路把自己撞倒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警员随即掏出手铐,把男子双手铐住,从地上拖拽起来。
在广场中抓捕到的男子,很快被带回刑警队。他脸上的伤势并不重,经过简单处理,便被送进审讯室,接受讯问。
“姓名?”
“张松林。”
“年龄?”
“43岁。”
“职业?”
“作家。”
一套常规问话,男子没有丝毫抵触,应答相当配合。顾菲菲冷着脸继续问:“大半夜不好好在家待着,到广场瞎晃悠什么?知不知道那是杀人案现场?”
“知道,知道,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张松林使劲点点头,做出歉意的姿态解释说,“我手头上正在写一部罪案小说,听说了案子,就想到真实的杀人现场感受一下气氛,寻找一些创作灵感。没想到被你们当成了嫌疑人,而我又错把你们看成劫道的,所以就跑了……真的……真的完全是个误会。”
“这么说,前几天出现在‘巷口’的那个人,也是你喽?”顾菲菲问。
“对,是我。”张松林干脆地答道。
“你怎么知道杀人案的?”顾菲菲又问。
“玉山街那么大点的地方,出了这种事还不早就传开了。”张松林紧跟着解释说,“为了能安心创作,我在玉山街那儿暂租了间民房。”
“4月7号凌晨,还有……”
未等顾菲菲问完,张松林便打断她,接下话说:“你想问两起案子发生时我的行踪对吗?坦白讲,那个时间段我肯定都在写作,但我没办法证明。”
大概是常写罪案小说的缘故,张松林看起来对审讯套路比较熟悉,一直表现得很淡定,而且言语中也听不出破绽。顾菲菲一边瞪着他,一边整理思路,没料到张松林竟开始反问。
“警官,介不介意我问您两个问题?”
“说说看。”顾菲菲犹疑地点点头,她倒要看看这张松林有什么花招要耍。
“我听传言说,广场中那起案子,死者被劈成了两半,而且两边嘴角被割成微笑的样子,是真的吗?”张松林抛出第一个问题,见顾菲菲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接着又问,“你们警方目前判断两起案子是一个人做的,还是说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凶手?”
“我们倾向只有一个凶手。”顾菲菲试探着回应。
顾菲菲语毕,张松林蓦地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随即向椅背上缩了缩,眼神中突然闪过几丝慌乱。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声音低沉地说:“我斗胆推测一下,你们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两起案子分别模仿了‘开膛手杰克’的杀人方式以及著名的‘黑色大丽花谋杀案’,对吧?”
“你怎么知道?”顾菲菲一脸诧异,随之警惕起来。
张松林未理会顾菲菲,兀自失神地喃喃念道:“看来真的和我有关……”
“什么和你有关?你怎么知道是模仿作案?”
“噢,您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张松林缓缓神,说道,“像我们这种写罪案类小说的,平常会注意搜集案例作为素材,对世界各地的一些著名案例都有一些了解。所以当我在论坛上看到自称是凶手的人发的帖子时,便感觉他好像是在模仿‘开膛手杰克’,但没想到他会接着模仿‘大丽花’,这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想起谁了?”顾菲菲身边的吴斌,忍不住插话,“你能别啰唆那么多吗?赶紧说正题!”
“好好,我简单点说吧。”张松林在吴斌的催促下,适当加快了语速,“我平时经常会在论坛上和网友交流,主要还是为了搜集素材,偶尔也会解答一些网友的问题。我记得大概三个月前,也就是今年1月中旬,我曾经在论坛上遇见一位网友,他自称是我的忠实粉丝,对连环杀手的案例特别感兴趣,他向我咨询世界上最变态、最有轰动效应的案例有哪几件。我记得当时介绍给他的就是‘开膛手杰克’和‘黑色大丽花’,还告诉他去哪些网站可以看到关于这两起案件的更详细的介绍。现在看来,我可能无形中成为一名连环杀手的导师了,我严重怀疑这个人就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是有可能,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吴斌顿了顿,紧跟着问,“你还能找到你们聊天的记录吗?”
“能。”张松林点头道。
“那太好了,也许我们可以追踪到他的ip地址。”顾菲菲兴奋地用拳头使劲捶了捶桌子。
隔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韩印目睹了对张松林的整个讯问过程,他也很兴奋。在他看来,凶手处于犯罪准备阶段时,也许不会特别谨慎,他可能不会刻意掩饰ip地址,这样一来就可以顺藤摸瓜抓到他了。他吩咐艾小美立即着手破解,网络方面是她的强项。
但是,当韩印冷静下来,却蓦然察觉到张松林提供的信息,再次将案件复杂化,他也不得不再次修正自己的犯罪侧写。原本他一直强调,凶手作案是经过充分预谋的,而且他认为,凶手平日一定会如变态杀手“刘超”那样,对罪案类小说和影视作品极度痴迷,对某些变态犯罪人有着病态的崇拜心理,尤其对那些残忍的杀人案例更是了然于胸。但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凶手的表现,似乎又有点“临时抱佛脚”的意味。这又推翻了韩印先前对作案动机的几点设想,看起来凶手之所以要模仿那两起变态案例,只是看中了它们的轰动效应。韩印隐隐有种感觉,这两起案件只是凶手抛出的两块“砖”,那么它们究竟会引出怎样一块“玉”呢?
第五章 雨夜追踪
艾小美顺利越过防火墙,进入某论坛的终端服务器上,很快便查到向张松林咨询案例的用户的ip地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ip地址来自长田市一家网吧,但网吧三个月之前的监控录像已经被覆盖,也没有人能回忆起那时的事情,可以说是空欢喜一场。
虽然问话中,张松林表现出坦荡和配合的姿态,但就围绕在他身上的种种信息综合分析,他还是有一定作案嫌疑的。
迄今为止,张松林在玉山街道租住已经超过半年,对案发区域非常熟悉;同样,他也非常熟悉“开膛手杰克案”和“黑色大丽花谋杀案”中的每一个细节;再者,他去过两个案发现场,虽然以体验生活为由,但谁又敢保证他不是去回味的呢?而且,他没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人证;另外,专案组在对他的个人信息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后,发现他目前的生活正处于非常难堪的境地。
张松林确实出版过几本书,但一直没红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封笔去炒股,结果赔得丢盔卸甲,经济上捉襟见肘,也让他与老婆孩子的关系异常紧张。据他朋友介绍,他目前创作的也是一部罪案小说,他非常看重这部作品,希望通过它来改变当前的窘境,所以心理压力很大。那么,这些生存上的窘困和压力,以及连续遭受挫折的经历,有没有可能让他的精神出现疾病症状呢?比如,幻想症、迫害妄想症、强迫症……而当这些症状发展到严重的地步,便会导致极端的行为出现。
总之,对于身处人生低谷的张松林来说,此番创作只能胜不能败,他会不会因此不择手段布下一个很大的局来炒作自己?如果真的是张松林策划了这一系列案件,而韩印所谓“抛砖引玉”的观点又站得住脚的话,那接下来张松林会怎样“出牌”?而他又会如何既通过这张牌达到炒作目的,又能让自己逍遥法外呢?
接连出现两起恶性杀人案,警方开始重视对玉山街道的夜间巡视,尤其针对具有作案嫌疑的张松林,专案组予以重点监视。
午夜时分,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在车窗上,富有节奏的声响,让各监视车辆里昏昏欲睡的警员们更加困乏难忍。可就在这时,连续几日足不出户的张松林,却突然从出租屋中走出来,坐上了他停在巷口的捷达车。
张松林驾车驶出去不久,吴斌发动面包车跟了上去,坐在车中后排的韩印等人顿时从瞌睡中精神起来。
张松林选择这个时候出门,恐怕是要有所“行动”了,当然这一次吴斌绝不会让他得逞。为了防备有所闪失,吴斌将在玉山街道暗中巡视的绝大部分警力和车辆都调集到跟踪任务当中,在保证未知受害人安全的前提下,一定要在张松林再次行凶之时,将其抓获。而此时的张松林,丝毫没有察觉到,清冷的雨夜中一张大网正悄悄向他罩来。
半小时后,雨差不多停了,张松林的车子驶出市区,进入一个小山村。
小山村叫樱花村,因村中一片樱花园得名,每年四五月份樱花盛开之时,这里都会吸引众多前来观赏和踏青的市民。
难不成张松林这次作案的地点,会选择在樱花园?可这个时候,谁会在樱花园中出现啊?吴斌在心里嘀咕没多久,便看到张松林的车子果然在樱花园边停下。
熄灭引擎、关掉车灯,张松林和汽车隐身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好一会儿没了动静。又过了一会儿,车里发出忽明忽暗、星星点点的光亮,估计张松林点上了一支香烟。相距50多米的监视车里,韩印和顾菲菲用望远镜观察着张松林的动静,心里都冒出一种感觉,张松林好像对这次作案有些犹豫不决。
抽完一支烟,张松林终于握着一支手电筒从车上下来,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踏上樱花园西侧一条窄窄的山路向山上走去。吴斌吩咐其余警员原地待命警戒,防止张松林从别的出口脱逃,只带上韩印和杜英雄以及几个手下,悄无声息尾随在后。
整座樱花园依山而建,山麓萧瑟寂静,野虫的低鸣和众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由于刚下过雨,山路有些泥泞,又担心被前面的张松林发现,众人行路是格外小心翼翼。好在山势并不高,山路也不怎么陡,一行人很快便跟到了半山腰。然后,他们远远地看到张松林站在一个大水坝前,举着手电筒机警地左顾右盼,貌似在等待“猎物”的出现。
吴斌做着手势,指挥众人向四下隐蔽,悄悄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张松林死死围住。众人还未全部就位,不知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如惊弓之鸟的张松林随即举着手电照过来,声音颤抖地问:“谁?是……是你吗?出……出来吧!就我一个人!”
见有人形迹暴露,吴斌一挥手,众警员从深处跳出来迅速向张松林聚拢。周围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张松林看起来没有心理准备,慌乱之际将手电筒丢到地上,猛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在身前胡乱比画着。一马当先的杜英雄,一闪身灵巧地避过劈面而来的一刀,随即抬手稳稳握住张松林持刀的手腕,反手用力一拧,紧接着飞起一脚于瞬间连踹其两腿膝盖后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后面的人还未赶上来,只听匕首“当”的一声落地,再见张松林身子一个趔趄,“扑通”跪倒在地。
“你……你们……你们……是警察?!”张松林辨清站在自己身前的是吴斌,整个人便一下子瘫软到地上,随即深出一口气,紧张的神经也好像骤然松弛下来。
虽然算不上人证俱获,但缴得一把短刀,如果能够证明它与两起案子中的任何一件有关联的话,同样可以“钉死”张松林。
“老实交代,这一次你的目标是谁?”吴斌从地上拾起手电筒,照在张松林脸上。
“目标?什么目标?”张松林用手遮着脸颊,挡着刺眼的光束,嘴里不解地问。但随即他感受到自己正面临的处境,恍然醒悟道,“你们一直在跟踪我?看来你们还是认为那两个女孩是我杀的!其实你们误会了……”
“误会?”吴斌厉声打断张松林的话,“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大半夜揣着把刀,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我……我……我是来见‘凶手’的。”张松林低下头,很小声地说,然后偷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吴斌,“其实……其实,那个在论坛上和我交流的网友,也就是你们认为的凶手,他曾经和我在qq上交谈过,今天晚上就是他约我……”
“什么?你知道凶手的qq号码?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们?”吴斌有些气急败坏,怒气冲冲抬脚踹向张松林。
“等等!”韩印赶紧拽住吴斌,示意他先稳住,冲张松林问道,“你是说是凶手约你来这儿的?”
“嗯。”张松林本能地向后闪了闪身,一脸懊悔地说,“那天在刑警队问话时,qq的事我本来想说来着,可当时脑子里突然鬼使神差一闪念,想着要是我能和凶手面对面交流一次,说不定能获得非常有价值的第一手素材和灵感,那会对我在小说中刻画反面人物有相当大的帮助,会让整个小说更加立体、更加饱满。还有,我心里也抱着侥幸,想着也许能有机会亲手抓到凶手,那对我的知名度会是一个很好的炒作和提升。所以回到住处后,我开始在qq上给他留言,提出想和他见一面,可他一直没上线,也不回复我,于是我干脆留言说我知道他就是在玉山街道杀人的凶手,如果他杀人是想出名的话,那就出来和我谈谈,我会让他更加出名的。然后在今天,不,现在应该说是昨天傍晚,他突然给我发来一条信息,让我今天深夜1点到水坝这儿见面,他会解答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只要能让他出名就可以。”“你就不怕他连你也一块儿收拾了?”吴斌没好气地说。
“当然害怕,我刚才也犹豫过,但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心里总想着怎么能出名,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张松林不敢招惹吴斌,挪了挪身子拽着韩印的衣襟说,“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凶手!”
“你起来吧,要证实你的清白很简单,我们只要看看你的qq聊天记录,再对匕首做一些相应的检验就可以了。不过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你也太傻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做了‘替罪羊’……”韩印原本声音平和,但突然刹住话头,猛地转过头急促地对吴斌说,“不对,这不是凶手的目的,多日来咱们加强了对玉山街道的夜间巡逻,凶手一定感觉到了,所以一直未有所动作,也许实在憋不住了,或者是他给了凶手启发……”韩印指指张松林,说,“凶手利用他使了个‘调虎离山计’,把咱们安排在玉山街道巡逻的警力都吸引到这里来,那么他就可以从容地再次行凶或者抛弃尸体了。”
韩印话音未落,吴斌已经领会到情势的危急,赶忙打开对讲机,吼着:“各小组注意,立即以最快速度返回玉山街道巡逻,重点是没有路灯的小巷以及区域内较为隐蔽的角落。”
第六章 疑案再现
清晨,6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缕熹微的阳光穿过薄薄的雾气,投射在公园的小径上。挺立在小径两侧的杨树枝头坠满晶莹剔透的露珠,淡淡的香气由幽绿的叶子发出,弥散在湿润的空气里,充满生机勃勃的园林,营造出朦胧浪漫的氛围。
小径尽头是一个广场,里面有一个古旧的亭子,还有一些供市民休闲健身的器材。比较显眼的是在亭子旁边竖着一个高高的铁架,油漆斑驳的横梁上吊着两个秋千。其中一个秋千上现在坐着一个女人,她双手扶在麻花状的铁索上,耷拉着脑袋,灰白色的长卷发凌乱地盖住脸颊,臃肿肥硕的身体一丝不挂,一对细长干瘪的*垂在小腹间。
这里是位于玉山街道的一个开放式公园,也是“4??7”案凶手的第三个作案现场。之所以能够将之与前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是因为距离死者不远的空地上,除了散落着她的衣物,还堆放了一个敞开口的白色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几块血肉模糊的烂肉。经法医清点和辨认,共有两个人体肾脏和两个*,不用问,那一定来自“坐台女”和“舞厅歌手”。
死者是被在公园里晨跑锻炼身体的市民发现的,随即整个公园便被封锁了,市局警力几乎全部出动,虽然时间很早,但上上下下的领导一个也不少,悉数赶到现场。
在玉山街道明里暗里布置了这么多警力,竟然又让凶手轻松得手,局长周海山的脸色很是难看,一张脸拉得老长,狠狠瞪着吴斌。
一夜未合眼,尤其是下半夜一直在区域内各个角落巡视,但最终还是未能避免受害者的出现,吴斌红着一双眼睛,低头躲避局长的目光,情绪异常低落。
从各个角度对坐在秋千上的死者拍过一系列存证照片之后,市局法医和助手们将死者从秋千上挪到担架上的裹尸袋中,此时众人终于看清死者的容貌。
这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妪,脸部明显遭到过一番毒打,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扼痕,呈黄褐色,看起来还很新鲜。由于尸体上未发现任何锐器伤,初步可以确认死者是被扼死的,通过直肠测量尸温,推算死亡时间应该在深夜1点到2点之间,正是大批警力被张松林吸引到樱花村的时间。死者的上衣和裤子背面都留有挣扎的痕迹,而且尸斑主要淤积在臀部,说明死者被扼死之后很快被放到秋千上,由此基本可以判断现场为第一杀人现场。死者下体部位未有损伤,应该未受到……
就在法医稍微观察了死者的下体,得出未发生性侵行为的结论之时,一直旁观的顾菲菲好像留意到了什么。她突然走上前去扒开死者下体,随即冲法医扬了扬手,法医心领神会地递上一个镊子,顾菲菲将镊子伸到死者*深处,取出来时镊子上竟夹着一个长条的小棍,仔细一看是一支蜡笔,镊子再伸进*,竟然又夹出一支……
“这凶手也太变态了吧!杀人之后居然还要将两支彩色蜡笔塞进人家下体里!”
场面其实谈不上有多惊悚,但凶手的这种手法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随着艾小美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现场的其余警员也都一副错愕不已的表情,看起来这绝对超出所有人的经历。杜英雄虽没有上一次表现得那么,不过两只手仍下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手臂,估计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让韩印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局长周海山的表现。
由于对专案组的工作不满,周海山先前一直是双眉紧锁,瞪大眼睛,撇着嘴巴,这表示他很愤怒;随后,当他看到顾菲菲接连从死者*里取出两支蜡笔时,出现了扬眉的动作,眼睛仍然瞪得很大,但嘴巴不自觉地微张,像是突然出现缺氧的状况。这一系列动作非常短暂,转瞬即逝,是一个惊讶的表情。接着,他虽然还扬着眉毛,但眉心出现了皱纹,眼皮用力向上扬起,距离眉毛很近,微张的嘴巴开始向两侧咧开,尤其他的身体语言更加明显,出现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的动作,这充分说明了他的恐惧。
前两个表现,算是正常反应,可以理解,但让韩印不解的是,对一个身经百战的老侦查员来说,那一瞬间是什么让他感觉到恐惧了呢?更让韩印想不到的是,周海山怔了一会儿,竟一句话未说兀自转身走掉了。也许吴斌和在场的一些警员会觉得,局长是对其工作不满,拂袖而去,但韩印分明感觉到一种失态。他迅速与顾菲菲对视一眼,顾菲菲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她也觉察到局长的表现有些蹊跷。
局长一走,其余领导也跟着离开现场,吴斌缓过神来向顾菲菲和韩印征询下一步的行动。如果遵循前两起案子的特征,凶手这次也必定是在模仿某个变态案例,但在韩印的记忆里却对这种作案手法没有任何印象。以往曾出现过凶手杀人之后,向死者*塞入石块、丝袜、瓶盖等的案例。比如著名的“韩国华城连环杀人案”,凶手向死者*里塞入过九块桃子的碎块……但塞入两支彩色蜡笔,尤其是坐在秋千上的案例,还真就没听说过。
基于这种情况,韩印提议兵分三路:他自己和杜英雄去找张松林谈谈,也许他在与凶手交流时曾提过这样一个作案手法。而顾菲菲和艾小美立即返回刑警队,通过网络查询变态犯罪历史上是否曾出现过这样一个案例。虽然此次案件的受害人,也许仍然只是个“道具”,本身的情况对案件侦破没有任何价值,但韩印还是认为吴斌应该带着他的人,调查一下受害人的情况和社会关系,尤其是那么晚了她怎么会出现在公园里,是被凶手胁迫的,还是出于自愿的,等等。
韩印的提议,吴斌和顾菲菲都表示赞同,便立即分头行动起来。
尽管案发时,张松林正和警方纠缠在樱花村,但不排除他有一个同伙,他负责吸引警力,而同伙负责杀人,是两人配合完成了第三起作案,所以当韩印和杜英雄在出租屋中找到张松林时,不免都带着审视的目光和试探的语气。
“你确定你在网络上只与凶手交流过两个案例吗?”韩印抬手挡住张松林递上来的香烟,双眼直视着他问道。
“对啊!”张松林使劲点点头,将烟卷放到自己嘴上,一边点火一边含糊地说,“就那两个啊!你们来肯定是凶手又作案了吧?”
“嗯。”杜英雄没好气地说,“就在今天凌晨我们被你吸引到樱花村的时候。”
“那……那我岂不是成了帮凶……”张松林使劲拽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懊悔万分。
“行了,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还是说眼下的事吧!你先前有没有与凶手交流过一些作案手法?比如把一个人扼死,然后将尸体摆到秋千上,还在其下体……”
韩印挑重点描述了凶手在第三起案件中所使用的手法,但话未说完,张松林却突然快速将手中的香烟捻灭,涨红着脸抢下话说:“是不是下体还被凶手塞入某件器物了?”
“是两支彩色蜡笔。”韩印淡淡地说。
“原来是两支蜡笔啊!没想到还真有这样一件案子!”张松林脸色更加涨红,看起来有些兴奋。
“你怎么知道凶手向死者下体塞进过器物?确实是你教凶手那样做的,对吗?”杜英雄一脸疑虑,又因张松林情绪的转换让他很反感,所以口气相当生硬。
“呃,不……不是那样的。”张松林绝非是从韩印的描述中感受到了快感,他的兴奋,是属于从作家的角度突然碰到一个绝好的写作素材的那种惊喜,不过面对一条生命被剥夺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将兴奋劲表露在面上。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张松林赶紧解释:“不,我从没和凶手讨论过如何杀人,但你们刚刚提到的那几点作案手法,早年间曾经在我们这儿的一起案子中出现过。”
“什么案子?快详细说说!”韩印催促道。
张松林略微回忆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我先前说过,像我们这种写罪案小说的,平时都很注意搜集素材,也特别愿意和警察交流。我记得曾经听一个老刑警讲过这么一个案子,大概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一名单身少妇在家中被强奸后杀死。少妇家的院子里有一个秋千,接着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尸体被摆在秋千上,*里被塞进了器物。”张松林顿了一下,说,“具体的情况,我实在不清楚,据说在那个年代,那种案件几乎算得上举国震惊。凶手抓到后,很快被枪毙了,案子的档案也被作为绝密封存起来,连公安局内部的人知道的也并不多,那个老刑警也只是大概听说有那么一个案子,他甚至也不知道死者下体里到底被塞进了什么。当时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忽悠我呢,没想到会是真的。”
“那个老刑警现在还能找到吗?”韩印紧着追问。
“噢,他已经去世了。”张松林遗憾地说。
讲案例的老刑警过世了,那岂不是无法印证张松林的话,真的曾经发生过那样一起案子吗?会不会是张松林与凶手因为要达到某种目的而编造的?韩印在心里暗暗琢磨,不过要印证起来也并不难,让顾菲菲申请查查有没有那份所谓的绝密档案就行了。
从张松林租住的出租屋中出来,韩印赶紧掏出手机给顾菲菲打过去,没想到听到一个令他惊讶不已的消息——长田市公安局办公大楼失火了!
第七章 隐秘之火
韩印和杜英雄火速赶回市公安局,见几辆消防灭火车正鱼贯从市局大院中驶出,想必大火已经被扑灭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大院里仍嘈杂不已,市局办公人员都聚集在院子里,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媒体在拍照采访,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不集中在市局办公大楼顶楼的两间窗户上。
长田市公安局办公主楼共有五层,从外表上看建造得应该有些年头了,着火处主要集中在五楼最西侧的两间屋子。两间屋子的窗户都已经烧黑了,但大楼其余部位完好,看起来灭火工作做得比较及时,损失应该不大。
韩印在人群中找到了顾菲菲和艾小美,两人当时在主楼身后的刑警队办公楼中,所以安全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会突然着起火来了?”韩印问顾菲菲。
“据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顾菲菲有意识地冲四周瞅了瞅,凑近韩印放低声音说,“我刚刚问了一下,着火的那两间屋子是老档案室,主要存放新中国成立后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档案。你那边刚查到点眉目要调阅旧档案,这边档案室就着火了,你说是不是太巧了点?我看这火着得有问题。”
听了顾菲菲的话,韩印扭头注视着失火的档案室,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自思量:“是啊!时间点太过巧合了,难道这把火是冲着绝密档案去的?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张松林说的奸杀案确实存在,但不是说案子当时已经圆满结案了吗?那这把火究竟要掩盖什么?又有谁有能力有胆子在公安局大楼内放把火,还可以全身而退?这把火和当年的案子应该都有些问题,说不定与市局内部的人有关。”
既然牵涉到市局内部的人,此时此地就不适合谈论火灾的问题,韩印便转了话题问艾小美:“小美,你在网上查到与第三起案件作案手法相关的信息了吗?”
“没有,没有任何头绪。”艾小美道,“世界各地的案例我都翻了个遍,没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
韩印点点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对顾菲菲说:“算了吧,这里乱哄哄的,马上也快到中午了,咱还是回招待所吧,到餐厅吃个饭,然后等吴斌回来再商量一下后面的调查方案。”
“那行,咱们走吧。”顾菲菲冲着周围扫视一眼,点头道。
招待所距离市局很近,走路不用十分钟,几个人谈论着案子不知不觉便到了招待所。
进门之前杜英雄的手机响了,便落在了最后,一接听是宣传地下彩票的,杜英雄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吼了几句:“卖黑彩都卖到警察身上了,胆儿够壮的,等老子办完案子腾出手把你们连锅端了……”
低头打着电话,杜英雄随手拉开招待所的大玻璃门,不想与从里面出来的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还没等杜英雄反应过来,便急匆匆走掉了。杜英雄本来也没当回事,可挂掉电话,蓦然觉得刚刚那人似曾相识,可当他回头再想仔细辨认时,那男子早没影了。
杜英雄快走几步,穿过大堂赶上在电梯口等电梯的几个人,坐上电梯来到所住的楼层。韩印用房卡打开房门,发现从门缝中掉出一个信封。韩印“咦”了一声,捡起信封,众人听到声音围拢过来。
信封表面什么也没有写,打开信封,看见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19791228,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
“这是什么意思?谁写的?”顾菲菲望向怔怔出神的韩印问。
“前面的数字应该是指1979年12月28日,后面很明显是一个地址。”韩印微微思索了一下,说,“至于是谁写的,就不好说了!”
“你们等电梯的时候,看没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出来?”杜英雄突然想起在门口与自己相撞的男人。
“没太在意,当时我和顾姐、韩老师在谈论案子。”艾小美说。
艾小美说完,韩印和顾菲菲也点头表示没在意,随即顾菲菲问:“怎么,你看到可疑的人啦?”
杜英雄描述了刚刚在门口的情景,然后带着笃定的语气说:“肯定是那个男人,要不然他怎么那么慌张呢?可惜我只看到他一个侧脸,不过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没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韩印见杜英雄抓耳挠腮,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便安慰了一句,接着又说,“小美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吃饭的时候我们会喊你,顾组咱去趟保安部调一下监控录像看看……”
保安部这一趟并没有揭开送信人的面纱,因为招待所条件所限,只在电梯中安装了摄像头,但在电梯的监控录像中未发现行为异常的嫌疑人,估计送信人为躲避监控走了安全通道!
午后,吴斌来到招待所,带来了第三个受害者的背景资料。
吴斌介绍说:死者叫梁艳,现年59岁,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玉山街道,就住在案发公园附近。她退休前是玉山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平时为人和善,与周围邻居相处和睦,从不招惹是非,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丈夫早年因病去世,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外地。单就她本人的情况而言,很难找到被杀的动机,也许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她也不过是道具而已,凶手可能为了模仿某个案例,需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作为受害者。
“关于她是如何出现在公园里的问题,我们在玉山街道派出所一位民警的协助下,也找到了答案。据那位民警说:昨天傍晚,梁艳到派出所报案,声称自己养的小狗被人偷了,民警进一步了解情况,发现其实是梁艳自己在公园里遛狗时,不小心把狗弄丢的。不过,好心的民警还是随她一同去公园帮助寻找,但找了两个多小时也未见小狗踪影。见天色已晚,民警劝梁艳先回去,但梁艳说小狗是她的命根子,不找到绝不回家。民警见她态度坚决,再加上自己还要值班,只好嘱咐她几句,便先回所里了。对了,你们也见过他,就是在第二起案子中,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民警。”
“梁艳是不是每天傍晚都到公园遛狗?”吴斌话刚说完,韩印紧跟着问。
“对,她是这样对民警说的。”吴斌点头道。
“这样看来,小狗很可能是凶手偷走的,说明他对梁艳的情况和生活习惯有一定了解,也更加证明了他一直潜伏在玉山街道。”顾菲菲总结道。
“那咱们接下来要朝哪个方向查?对了,第三起案子你们查到先例了吗?”吴斌问。
韩印与顾菲菲飞快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说:“目前还未查到,所以接下来重点还是要围绕第三起案子调查,深入挖掘受害者梁艳的信息。也许除了年纪、外貌等,她身上还有某项特质是凶手需要的。”韩印顿了一下,微笑着说,“不过你们局里刚失了火,肯定有一大摊子善后工作等着你去处理,梁艳的调查就由我们来做吧。”
“那也好,是够我忙的……”吴斌冲韩印和顾菲菲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表情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说,“唉!也许……也许还有一件纵火案要我来调查!”
“纵火案?不是电路老化造成的失火吗?”顾菲菲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电路老化’只是官方辞令,用于糊弄媒体的,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局长要我尽快了结失火的事,以免事态扩大,对局里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只是我觉得……“自提起失火这个话题,吴斌就显得闪闪烁烁,好像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对韩印和顾菲菲讲,以至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注视着顾菲菲和韩印,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很可能是人为纵火。我问过一些同事当时的情形,他们有的说是科室里接到紧急疏散的电话,有的说是听到走廊里有人喊失火,让大家到院子中集合,可当时大家都没感觉到楼内有失火的迹象。不过他们都认为没人敢对市公安局开这样的玩笑,所以便随着人流疏散了。我还重点问了档案室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也表示是接到疏散电话才撤离的,而当时档案室一切正常,未闻到一点烟味,这一点两人都非常肯定。随后,我让技术科查了一下打进各科室要求紧急疏散的电话,发现是来自一个新开卡的手机。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局里办公楼保安部监控室的,据接电话的保安主管说,当时电话里的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立即关掉所有设备以及电源,甚至连ups电源(不间断电源)也要关掉,以免由于火势蔓延造成更大的损失;而第二通电话就是打给档案室了……说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很明白了吧?
“很明显‘疏散在前,失火在后’,威吓监控室关掉监控设备,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调离,纵火者便有如无形,从容地点火,又悄无声息地混迹到混乱的人群中离开,不管是谁,这个人都太聪明了!”顾菲菲叹道。
“他不仅聪明,而且非常熟悉市局办公楼的电话和地形,不出意外的话,纵火者应该就来自市局内部。”韩印接下她的话。
吴斌点点头,语气沉重:“对,肯定是那样,可是动机呢?为什么有人要烧毁老档案室呢?”
顾菲菲再次与韩印暗暗交换了眼神,做出结束谈话的姿态,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专心做失火的善后工作,案子的事我们会尽力的。”
“对了,你还要为我们做两件事——调查一下那个帮助梁艳找小狗的派出所民警,后两起案子中都有他的身影,也许不是巧合;还有,需要你查一下这个地址在哪儿。”韩印递给吴斌一个字条。
“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吴斌看着手上的字条随口念出,“这是什么情况?”
“你查一下这个地址,也许和案子有关,是一个匿名者投到房间里来的……”韩印简单描述了发现信封的大概经过。
“这应该很重要,我回去就查。”吴斌扬了扬手中的字条,说,“对了,面包车和司机我就留给你们吧,这样你们去哪儿也方便些。”
“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顾菲菲说。
第八章 雪夜裸尸
按照凶手前两起作案的思路,他模仿的都是至今未解决之案例;而据说早年间在长田市发生的那起奸杀案是圆满结案的,如果本案凶手第三次作案确系模仿该案,也许意味着案件含有隐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此说来,凶手貌似突然改变模仿思路,但事实上并未改变,并且又一下子将人们的视线从欧美地区拉回到本地,绝对是一种意味深长的举动。也许凶手想表达“奸杀案”并未真正破案,所谓的圆满结案,其实是制造了一桩“冤案”,也就是说有人被冤死了,而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首先,要确认“奸杀案”是否真的存在。原本要证明这一点非常简单,只要申请查阅解密档案就可以了,但老档案馆突然失火,所有档案付之一炬,不但堵死了这条路,而且使事态变得错综迷离,明显是有人担心支援小组从那份绝密档案中发现蹊跷之处。而联想到长田市公安局一把手周海山在案发现场时的失态,以及他中途的拂袖离场,再加上老档案室的失火,还有他一直催促吴斌找个不痛不痒的原因尽快将失火事件了结,种种迹象表明周海山与失火有关。不仅如此,如果“冤案”确实存在,周海山则很可能是操纵者之一,甚至与真凶有关。
正是基于这一层因素,在和韩印讨论之后,顾菲菲决定暂时对吴斌隐瞒有关奸杀案的相关信息,甚至给吴斌的字条上也撕去了年月日,只留下地址部分。一方面,顾菲菲和韩印并不了解吴斌和周海山之间的关系。如果吴斌得知火灾和早年的案件牵扯到他的“大老板”,他还会这么执着吗?如果他是趋炎附势之人,必然会站在周海山那边,那案子的调查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甚至停摆都很有可能。毕竟这里是周海山的一亩三分地,以他的地位,要是硬不让你把案子办下去,那是几分钟的事。另一方面,这种暂时回避对吴斌也是一种保护。所谓胳膊拗不过大腿,年轻的刑警队长恐怕很难斗过老谋深算的局长,尽管人们常说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事实上正义往往总是迟到,即使最终局长能够被扳倒,吴斌也很可能在过程中被牺牲掉了,这是顾菲菲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外表冷傲的女人,内心其实是充满人情味的。
支援小组目前的调查思路,是暂时不把局长周海山和案件的牵扯点破,他们等于要绕过吴斌和周海山去寻找蛛丝马迹,直至找到一些相关证明之后再与吴斌沟通。如果他是个遵循证据不畏权势的好警察,支援小组将会和他联手一起揭开冤案的真相,进而解决“4??7”案!
支援小组乘车去往玉山街道办事处,想了解一下梁艳退休之前的工作情况。
凶手在前两起作案中选择的受害者,与之欲模仿案例中的受害者境况大致相同。而据张松林说,奸杀案受害者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少妇,可凶手第三场作案杀死的却是一个老妇人。但凶手选择梁艳绝对是有预谋的,他将她的小狗偷走,使其一直逗留在公园内,最终选择时机下手。由此韩印分析,梁艳身上一定有某种特质与奸杀案有关,应该不是年龄和外貌,那会不会是社会关系或者职业呢?
车行至半路,顾菲菲接到吴斌的电话。吴斌对字条上的信息非常重视,回到队里便让相关人员赶紧查一下那个地址,很快结果便反馈上来——字条上写的方程街其实是玉山街道原来的名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方程街更名为玉山街,当年的凌水路也改为现在的华南路。方程街凌水路279号,也就是如今的玉山街华南路279号,那里现在是一栋居民小区的单元楼,原来是一家机械厂的家属居住区,但由于机械厂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倒闭了,所以具体的门牌号“105室”,便无从查证了。
三起案件都发生在玉山街道,字条上的地址又是跟玉山街道有关,而又有人特意将它传递给支援小组,说明地址和日期都跟案子有关。不出意外的话,1979年12月28日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即是早年奸杀案的案发时间和地点。
明确了字条上的信息所指,本来顾菲菲和韩印还准备与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逐个聊一聊,尤其是与梁艳原先共同工作过的科室人员,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能将梁艳和1979年发生的案子联系起来的人,至少也要在街道办事处工作三十多年,而符合这个条件在职的街道工作人员只有两个,一个是街道民政科的科长,另一个便是街道主任。顾菲菲和韩印决定先与这两个人交流一下,如果不行再找些退休人员了解下情况。
首先接触的是民政科科长,他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一上来便表示,听说梁艳被杀了,但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这倒不是假话,首起案件的细节通过本地网络流传出去之后,给市领导和警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于是接下来的两起案子,警方都在第一时间封闭了案发现场,也严令相关人员,除非调查需要,否则不得将任何细节透露出去。
随后民政科长表示,他和梁艳年龄相仿,平时走动得多,对她的情况比较熟悉,如果警方想了解梁艳生前的各方面问题都可以问他。
韩印听他这个话头,知道找对人了,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当年梁艳工作的科室有几个女的?”
民政科长短暂回忆了一下,说:“加上梁艳总共四个。”
“那几个人的近况您了解吗?”韩印又问。
“她们比梁艳年龄大,退休得也早,现在身体都还不错,一直和梁艳有来往,没听说谁和梁艳有什么矛盾和仇怨啊?她们一个现在……”
“都健在就不必介绍了。”顾菲菲摆摆手,打断民政科长的话。
“你说‘都健在’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们认为这几个老太太里,有人杀了梁艳呢。”民政科长一脸纳闷,想来是摸不准这次问话的用意。
“梁艳在这里与谁走得比较近?有没有很早以前去世的?”韩印接下话问。
“倒真有一个,她叫白秀云,与梁艳同一年来的,虽不在一个科室,但两人关系很好。”民政科长不假思索地说道,但提到“白秀云”三个字,他脸色倏地黯淡下来,语气悲恸地说,“秀云是个命苦的姑娘,结婚没多久,在机械厂工作的丈夫便死于家族遗传的肺病。处理完丧事,她才发现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周围的人都劝她把孩子打掉,趁年轻再找一个,可她硬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要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可惜她也惨遭劫难,而且死得很屈辱,听说是被先奸后杀的。”
“白秀云是不是住在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出事那天是1979年12月28号,对吗?”顾菲菲有些激动,她知道离早年那起奸杀案越来越近了。
“好像是吧,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但确实是1979年冬天的事。”民政科长迟疑了一下,满脸疑惑地说,“你们不是查梁艳的案子吗?怎么又提起白秀云了?她们的案子之间有关系吗?”
“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些,白秀云的其他情况,包括她被奸杀的信息,你了解吗?”顾菲菲撇开民政科长的疑问,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问道。
“噢,我和她并不熟,刚刚那些我也是听梁艳提起的。要说白秀云的情况,可能我们主任陈辉了解一些,当年他们是一个科室的,都在宣传科做干事。”民政科长欠了欠身子,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说,“这会儿他应该在,要不我带你们去找他?”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过去就是了,感谢你提供情况。”顾菲菲微微点头示意,便带头走出民政科办公室。
“没事,没事,应该的。”民政科长送几个人出门,殷勤地说,“主任的办公室,在三楼左手边第一间。”
街道办主任陈辉,给韩印的感觉是身上既带着官气,又有一丝学者的风范。
他50岁出头,稍显稀疏的大背头油光发亮,一副精巧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面庞干净,神采奕奕,显得意气风发。
经过与民政科长的谈话,基本可以判定凶手选择梁艳作为目标,是为了引出她的好同事兼好朋友白秀云,进而牵出“奸杀案”。可以说,到此梁艳的价值已经用尽了,无须在她身上再做文章,所以向陈辉自报家门之后,韩印直接将话题集中在奸杀案上。
一提起白秀云的名字,陈辉即现出一脸伤感,他微微怔了怔,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感慨道:“那一幕太令人震惊了,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从脑海中删除那天早晨的画面。就像你们说的,那是1979年12月28号的早晨,天空中飘着雪花,秀云家的小院里白茫茫一片。秀云坐在拴在小院中那棵老枣树枝干上的秋千上,低垂着头,双手握着绳索,肤如凝脂的**被雪片覆盖着,融入四周无瑕的洁白中……她默默地坐着,让人觉得好安详、好宁静……”陈辉终于忍不住,眼角溢出泪水。他别过头望向窗外,喃喃地继续说,“她像是一个沉睡了的雪孩子,又好似童话中穿着白色礼服的公主,那就是前一天还与我对桌而坐的同事人生最后定格的画面,与我想象中的死亡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地撼人心魄。我想象不出要有多么凶残的心理,才会做出那样的杀人举动……”
不愧是宣传干事出身,文采相当不错,一个杀人现场竟让陈辉描述得如此凄美,而且画面感十足,众人都随着他不自觉地陷入淡淡的忧伤中。
“这么说,当时你在现场?”韩印打破忧伤的氛围问道。
“对,当年我住的地方离秀云家不远,那天早晨听到街上有人拼命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于是和周围的邻居们一起跑出来,就看到我刚刚说的那番情景……”陈辉从办公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巾,擦干眼角的泪水,重新戴上眼镜,说,“后来警察来了,把现场封锁了,大家伙才散的。”
“关于后来抓到的凶手你了解多少?”顾菲菲接着韩印的话问。
“了解不多,当年警察消息封锁得很死,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知真假。听说好像抓了一个在街道百货商店当售货员的男人,可能就是他吧。”陈辉抽了两下鼻子,说,“对了,秀云的案子,市公安局局长周海山当年也参与了,他还找过我们问话。怎么,你们之间没通气?”
“呃,我们是刚刚在调查梁艳的案子时,偶然得知关于白秀云的事,所以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这边的市局沟通。”顾菲菲沉着地应道。
“怎么,你们认为这两起案子有关?”陈辉也抛出与民政科长相同的疑问。
“关于凶手你再没有一点可补充的吗?”韩印反问道。
“真的没了。”陈辉摊摊手,一脸愤恨地说,“不图财、不图色,愣是把人杀了,还把人放到秋千上侮辱,要我说啊,那凶手肯定就是一心理变态。”
“好吧,暂时先这样,要是回忆起什么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顾菲菲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辉。
“一定,一定。”陈辉接过名片,拉开办公桌抽屉,放到名片夹中。
顾菲菲转身欲走,韩印用眼神示意她稍等一下,然后冲陈辉说:“白秀云两口子都去世了,那孩子怎么办?”
“唉!当时秀云的孩子,好像还不到三岁,是个男孩,那么小就没有了爸爸妈妈实在太可怜了。”陈辉深深叹息道,“那时秀云的婆婆还未过世,不过靠她一个孤寡老人,身体又不是很好,根本没法照顾那么小的孩子。听说无奈之下,孩子被过继给一个外地的亲戚,祖孙俩也一同搬到外地了。”
“那孩子后来还有消息吗?街道有没有领养记录什么的?”韩印问。
“哪有什么领养记录!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讲究,什么户口啊、收养手续啊,根本不需要,孩子稀里糊涂地被领走,到人家那儿直接上个户口就成了。”陈辉挤出一丝苦笑,遗憾地说,“其实关于孩子的事,梁艳了解得比较多,可惜她不在了。”
“那行吧,不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了。”韩印起身客套地说道。
“没什么可打扰的,都是我该做的,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们随时可以过来,街道办会全力配合这次办案的。”陈辉也起身伸出手,与韩印握了握,态度非常诚恳。
从街道办出来,众人坐上面包车,司机问接下来去哪儿,顾菲菲和韩印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领神会地说回刑警队吧。
车刚开出去,半天没机会吱声的艾小美便忍不住抢着表明自己的观点:“我怎么觉得这街道主任有些怪怪的?”
“是啊,小美说得对……”杜英雄看来也憋不住了,立马接下艾小美的话说,“不知道这大叔是不是太有文化了,竟能声情并茂地把一个杀人现场说成那样。”
韩印笑笑:“你们俩的感觉都对,关于白秀云的话题,的确给了陈辉很大压力。”
“是不是又是微表情解读?快说说韩老师,也让我们长长见识。”艾小美拽着韩印的胳膊,撒娇地说。
顾菲菲瞪了艾小美一眼,冲韩印说:“是那个回答问题前‘揉眼睛’的动作吗?”
“对。”韩印点头道,“当人们突然面对一个有压力的话题时,往往会做出一个下意识‘阻断视觉’的动作,通过瞬间的回避,来寻求心理上的安慰。”韩印答道。
“韩老师你应该去参加电视台的《非常了得》节目啊,拿下大奖肯定没问题!”艾小美一脸俏皮的模样,“嘻嘻,到时候你一定带上小女子我啊!”
“对对对,也带上我,不是说可以带两个人吗?”杜英雄也跟着起哄。
“呵呵,瞅你俩说得这个热闹,好像咱去定了似的。哪有那么简单,国内最优秀的微表情专家‘姜老师’都有出错的时候,何况是我啊!”韩印见俩孩子说得欢乐,便也来了兴致,“有机会还是你们去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小窍门。其实解读一个人是否说谎,最具有判断意义的,往往是你第一次开口时他的反应。大多数说谎者初始都会有一个下意识的安慰动作,比如有人抿嘴唇,有人舔嘴唇……女生大多会有一个整理前额刘海的动作,或者稍微侧头避开视线,去整理耳边的发梢;男生如果是背着台词上来的,回答问题前往往会有一个轻微的垂头动作,用咱们常说的话叫‘低头略做沉吟’,其实是在大脑中复述记忆。当然这不是一成不变的,具体解读要看当时的情景,就如我刚刚提到的‘视觉阻断’,如果突然遇到悲伤的话题,也会出现相似的动作。但从陈辉描述案子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他一点也不悲伤,反倒是蛮享受的。”
第九章 凶手凶手
玉山街道办一行,确认了奸杀案的存在,并且局长周海山系当年办案人之一,证实了这两点,韩印和顾菲菲觉得是时候探探吴斌的口风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毕竟没有吴斌支持,奸杀案的真实案情很难完整地了解到。他们深信,如果能够彻底洞悉早年的案子,一定会给眼下的“4??7”案,带来关键性突破。
不过他们在刑警队并未找到吴斌,问专案组其他警员,都表示不知道他的去向,而打他手机竟然也提示关机了。这实在太反常了,这个下午在吴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刑警队等了好一阵子,一直未见到吴斌的身影,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先回招待所再做打算。
次日一早,众人上车准备去刑警队,坐定之后才看清司机竟是挂着一脸倦容的吴斌。
吴斌并不急着发动汽车,他转过头视线逐一从众人脸上扫过,眼神中不知为何充满了审视的味道……
“吴队,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请你放心,我们绝对值得你信赖。”韩印感觉到吴斌此刻正陷入某种困扰当中,犹疑不定,便以诚恳的口吻试探道。
也许是被韩印打动,吴斌紧绷的神情慢慢放松下来,随后,娓娓道出他反复思量挣扎了一夜的决定。
原来,昨天下午,吴斌到市局附近的几个经营手机和手机卡的小店试着调查,想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出售给纵火者手机卡的人,没想到竟很顺利。据一家小店的店员说,那个手机卡是他早晨开店做的第一笔生意,所以对购卡者有些印象。但让吴斌大感意外的是,店员对购卡者外貌的描述,竟然与局长周海山非常相像,联想到局长在勘查现场中途匆匆离去,吴斌不得不将档案室纵火者与局长联系起来。可是局长为什么要烧毁档案呢?他又和凶手所做的第三起案子有何关系?吴斌费力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是触犯法律的事件。
局长周海山不仅在市局根基深厚,而且还兼任副市长,与市里领导关系甚密,甚至省里都有他的关系网。这样的人物即使吴斌手里掌握有对其不利的证据,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撼动他的权势。这就让吴斌必须做出决断,是顺着这条线继续调查局长,还是如局长所想稀里糊涂了结失火事件。前者可能令他丧失多年来奋斗所得的一切,而后者严重触及他作为一名警察的道德底线。就这样,大半个下午,以及随之而来的漫漫长夜,吴斌一直在前途与道德之间徘徊、挣扎,是选择对犯罪置若罔闻,以前途为重,还是选择做一名问心无愧的好警察呢?
令人欣慰的是,吴斌最终选择了后者。这就要讲究方式方法了,他深知以他一己之力很难深入触及局长的犯罪本质,只有依靠支援小组的力量,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自身,从而保证使命最终完成。
吴斌的态度,正是韩印和顾菲菲想要的,随即两人向吴斌通报了最近掌握的奸杀案的相关调查信息……
老档案室被烧,使得有关奸杀案的所有资料记载全部被“销毁”,想要了解具体案情,恐怕只能靠当年参与办案人员的口述了。问题是局长周海山纵火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专案组方面对案情做过多了解,所以眼下只能暗度陈仓,低调行事,不能让周海山感觉到压力,以防其生出更多事端,使得调查的切入点难以把握。
能对案情有全面了解的,一定得是核心办案人员,如果当年的凶手是被冤枉的,那么这是周海山的个体行为,还是整个核心调查层的集体行为还不好说。如果是后者,那事情就难办了,如今在“死无对证”的情形下,没人会愿意为当年的冤案负责。而这还是后话,只是难点之一,首先要解决的棘手问题,是要搞清楚当年核心办案人员的名单。
由于不能大张旗鼓,经过吴斌和韩印以及顾菲菲讨论之后,决定先由周海山的背景资料入手。他们调阅了周海山的工作履历,发现1979年时,他正服务于市局的“大要案队第一小组”,由此推断白秀云被杀一案,很可能就是由这个要案一组主办的。随后,韩印他们又调阅了长田市公安局的“史志年鉴”,从中找到了当年要案一组的人员构成名单。
看到这份名单之后,吴斌一脸错愕,看起来名单中的某个人可能和他有些渊源。
“怎么,有你认识的人?”韩印看到吴斌的表情变化,随即问道。
“对,我师傅也在其中。”吴斌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他是刑警队的老队长,已经退休多年了。”
“你们关系怎么样?”顾菲菲插话问。
“情同父子。”吴斌干脆地说。
“那就好,既然他和你有这层关系,又没有什么地位官阶的顾忌,咱们去做做他的工作,也许他会愿意讲出真相的。”顾菲菲接着说。
“这个……这个……恐怕不太好办。”吴斌拖着长音,支吾着说,脸上表情显得很为难,“我师傅患了淋巴癌,已经到了末期,现在住在医院里,据说时日无多。这个时候为这种事去打扰他老人家,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顾菲菲是急性子,眼见吴斌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便有些着急,但话刚要出口,却被韩印一个眼神制止了。
去不去向老队长问话,只能由吴斌自己决定,案子调查的困难再大,终归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如果因为这次谈话刺激到老队长,加速他过世的时间,或者让他“走”得不够安详,那对与之感情深厚的吴斌来说,会一辈子良心难安。所以这个时候,吴斌做出任何选择,都是可以理解的,外人不能要求他做什么。因为终究那份痛苦是由他来承受的,最终的结果也只能看吴斌自己的选择。
吴斌抽出一支烟,默默点上。屋子里静极了,大家都不出声,齐刷刷地注视着他,等着他的抉择。一支烟燃尽,吴斌使劲将烟屁股捻灭,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去肿瘤医院!”
长田市肿瘤医院,特护病房。
吴斌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师傅正拉着师母的手在聊天。师傅今天的精神头看起来很不错,不知说了什么,师母一直抿嘴笑着,吴斌准备推门的动作骤然停住了。师傅这次又住院,医院方面表示病情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阶段,让家人提前做好相应准备。像眼前这样聊天的机会,对师母来说只怕不会太多,吴斌实在不忍打扰他们。
犹豫再三,吴斌还是狠狠心扭开门把手,推门走进病房。
“小斌来了,你看你这孩子,又买那么多东西干啥啊!”师母一边亲热地和吴斌打着招呼,一边接过他手上拎着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到床边的小茶几上,“你这两天没来,可把你师傅想坏了,没事总念叨着你。”
“呃,这两天实在太忙了,你可别怪我啊老头儿。”吴斌走到病床前,细心帮师傅掖了两下被角,冲师傅笑了笑说,“等忙完这段,我带着你‘孙子’来好好陪陪你。”
吴斌父母常年生活在国外,在长田他没有别的亲人,几乎就把师傅和师母当作自己的父母一样。结婚前他基本都吃住在师傅家,后来有了孩子没人带,也送到师傅家,如今那孩子对待师傅和师母,比对他亲爷爷和亲奶奶还亲。
“别听你师母瞎说,你该忙就忙你的去,还是干事业要紧,别总往我这儿跑。”师傅嘴上这么说,但看得出吴斌这一来,他情绪比刚才还要好,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对了师傅,这几位是刑侦局重案支援部的专家,是来协助市局办案的。听说我要来看您,便也要跟着来探望您。”吴斌一边扶着师傅靠在床头,一边指着韩印和顾菲菲等人介绍着。
听吴斌这么说,几个人赶紧过去,分别和老人家握手,又说了些祝他早日康复之类的话。
师傅招呼老伴儿搬椅子给客人坐,又对老伴儿说:“老伴儿,到中午了,我想吃饺子,去食堂打点吧!”
“好好好,我这就去。”跟做刑警的老伴儿生活了一辈子,她同样也看得出,吴斌带这么多人来,肯定是碰到要紧的案子了,便识大体地在吴斌耳边小声叮嘱一句,“你师傅今天情绪特别好,早上还吃了半碗粥,人也不糊涂了,你留下来陪他说会儿话,不过别让他太累了。”
“知道了师母,您慢点走啊……”吴斌关切地说。
师母刚出门,师傅的神情便严肃起来,冲着韩印和顾菲菲等人打量了几眼,扭头对吴斌说:“说吧,连刑侦局都来人了,看来案子不小?”
吴斌低下头,有些难以张口。师傅一直都是他的偶像,不仅教会了他如何办案,更教会了他如何做一个正直的警察,他非常非常害怕,害怕接下来的问题,会揭开师傅不为人知的一面。
“白……白秀云的案子您还记得吗?”吭哧了半天,吴斌硬着头皮说。
“谁?你说谁的案子?是1979年的‘12??28’案吗?”师傅身子一震,闪过一道复杂的眼神。
见师傅反应虽有些激烈,但脸上并不慌乱,反而好像还带着一丝惊喜,吴斌长出一口气,说:“对,就是那个案子。您当年参与了吗?我们想听听案子的情况。”
师傅沉静下来,对韩印等人又逐一扫视一番,最后视线回到吴斌脸上,淡淡地说:“你们怎么突然想起要问那件案子?”
“师傅,是这样的……”吴斌接下师傅的话,从头至尾将三起案件,再到档案室失火,再到他们对局长周海山的怀疑等等,详详细细讲了一遍,然后亮明观点,“我们觉得白秀云一案的凶手,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这样看来,周海山他们当年果然对案子做了手脚,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惶恐,竟连老档案室都给烧了。”师傅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说,“既然你们今天提起了,那我就说说积压在我心底三十多年的疑问吧。总的来说,当年案子结得太过草率,有很多疑点没有捋清楚,而且审讯中可能使用了刑讯逼供,所以我认同你们说的,那很可能是一起冤案。”师父顿了顿,凝神回忆了一会儿,继续说,“白秀云一案对我来说,记忆深刻,不仅仅因为刚刚说的原因,更主要的那是我从部队转业到大要案队所参与侦办的第一起案子。大致情况是这样的:案发那天早晨6点左右,紧挨着白秀云家的邻居,听到一阵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声持续了很久,邻居有点担心,便出来看看白秀云家发生了什么,结果就看到白秀云像个大雪人似的坐在她家院子里的秋千上……”
“麻烦您说得再详细些,对我们分析凶手的行为特征很有帮助。”韩印从随身的背包中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到病床边的茶几上。
“好。”师傅沉默片刻,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下当年的记忆,道,“当时院门和房门都是敞开的,客厅里很乱,白秀云的睡衣被撕碎扔在地上,她儿子睡在客厅里的小床上。法医判断白秀云是在客厅里被掐死的,然后被拖到院子里摆到秋千上,死亡时间大概在发现尸体的9个小时之前。白秀云脸部遭到大面积重击,下体被塞入两支彩色蜡笔,死前有*的迹象,但下体损伤不大,在其大腿内侧发现了精斑,客厅茶几上有一盒蜡笔,很新,像是刚开封的,不过少了塞在白秀云下体里的两支。雪是凌晨才下的,因此没发现脚印,但在客厅沙发茶几等处以及蜡笔盒上,各提取到不属于白秀云的一组指纹,茶几和沙发上的指纹很乱,经鉴定是来自同一个人。”师傅拿起放在床边茶几上的水杯,润了润喉接着说,“当时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几乎鲜有谋杀案发生,更别提如此怪异残忍的作案手段了,所以案子一出,几乎可以用震惊整个国家来形容。考虑到案件性质恶劣,一旦泄露出去可能会引起大范围的社会恐慌情绪;另外当时时局复杂,同时也担心敌特势力借机扰乱民心,以至案发后市局立即将案件全面封锁,指派当时我所在的全局破案率最高的大要案队第一小组,以‘隐秘’的方式,‘限期’侦破该案。结案后,所有资料归档作为绝密封存,任何人未经市局领导批准不得调阅,也未向社会通报过此案,就好像那案子从未发生过似的。”
“为什么会抓错凶手呢?”顾菲菲趁着师傅喘口气的工夫,插话问道。
“唉,其实主要是因为办案组一开始就选错了侦破方向。”师傅叹口气,道,当时组里把侦破侧重点放在彩色蜡笔上。那个时候商品资源匮乏,彩色蜡笔很不好买,而且非常贵,白秀云一个人拉扯个孩子是不会舍得买的,那么肯定就是有人送给她的。而送这样一个昂贵的东西去给一个单身少妇,这里面恐怕有着牵扯不清的暧昧关系,于是组里初步判断:白秀云一案,很可能是一起求爱不成,导致恼羞成怒,进而强奸杀人的案子,希望能通过彩色蜡笔牵出凶手。
基于这一判断,我们秘密询问了白秀云单位的同事以及她周围的社会关系。据她的同事也是好朋友梁艳反映:白秀云被杀当天中午,有一个相貌平平的矮胖男人到单位来找她,下午白秀云回来梁艳追问她,她说那男的是她的初中同学,正在追求她。梁艳觉得,蜡笔很可能就是那男的献殷勤送的。我们通过梁艳的描述,找到那个男人。他叫徐宏,是一家国营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他承认在和白秀云交往,但矢口否认蜡笔是他送的。可是我们对指纹做比对以后,发现他的指纹与我们在蜡笔盒上提取的指纹是吻合的,于是就把他抓到队里审问。
那时,差不多组里所有人都倾向于徐宏是凶手,而进一步对*做测试,也正好吻合徐宏的血型,由此看起来证据链已经形成了。由于当时破案时限已到,市里和局里不断向办案组施加压力,所以在自认为证据确凿,但还未取得徐宏口供的情形下,办案组负责人便急着向局里汇报说凶手抓到了,局领导十分高兴,立即向市里通报,市里领导也当即表示要进行嘉奖。
“可没想到随后的审讯并不顺利,对于我们提出的证据,徐宏都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他承认蜡笔是他送的,而之所以一开始否认,是因为蜡笔是他在商店库房里偷的;同时他也承认白秀云大腿内侧的*是属于他的,但强调他们是在中午时候彼此自愿发生性关系的。其实他的话倒是蛮符合实际状况,尸体上确实未有强奸造成的严重撕裂伤。但办案组那时已是骑虎难下,放了徐宏重新再找线索,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出尔反尔,到局领导和市领导那儿也没法交代,逼到最后就有些‘是他也是他,不是他也是他’的意思了。或许是忌惮我是刚进组的,怕我乱说话,也摸不清我的底细,当天审讯持续到凌晨,组长和周海山找了个理由把我支走了,说是让我先回宿舍休息,早晨好接他们的班继续审。可第二天清早,我一到组里,便听说徐宏已经全撂了,他承认在强奸白秀云时用力过猛失手掐死了她,并且在口供上签了字,随后不久他便被枪决了。我还记得那天早晨,我走进审讯室,发现墙上和地上都是血迹斑斑的,我想那应该就是徐宏被刑讯逼供时留下的印迹吧……”
“徐宏有没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人证?”韩印问。
“有,但不够充分。”师傅点头又摇头,说,“徐宏的情况和白秀云差不多,妻子早年因病去世,给他留下个男孩,不过他结婚较早,当时孩子应该有七八岁了。据那孩子说,案发当晚,他患了重感冒,一直发着高烧,徐宏陪在他身边照顾了一整夜。但由于是直系亲属,又是个孩子,再加之他当时患有重感冒,可能记忆出现混乱,所以他的证词未被采纳。”
“徐宏的孩子后来是谁照顾的?”韩印又问。
“当时他爷爷奶奶都在,应该是跟他们一起生活吧!”师傅说。
韩印点点头,瞅了瞅顾菲菲,顾菲菲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问题了。恰逢师母拎着保温饭盒回来,众人便打住话题。
“老伴儿,快尝尝饺子的味道怎么样?知道你嘴刁,别人包的吃不惯,我特意借了人家的材料亲手给你包的。”师母打开饭盒盖,将热气腾腾的饺子送到师傅面前说。
“不错,不错,味道真不错。”师傅拿起一个饺子放到嘴里费力地嚼着,将饭盒冲向韩印他们,说,“来,都尝尝,尝尝我老伴儿的手艺咋样!”
“不了,打扰您休息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不好意思了,我们还有案子要办,就不耽误您吃午饭了。”顾菲菲推辞着。
顾菲菲这么一说,众人都呼呼啦啦地站起身,纷纷与师傅道别。吴斌叮嘱师傅和师母,让他们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有事情随时给他打电话,然后便随着众人出了病房。走出病房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吴斌忍不住停下脚步注视着师傅,心里有种莫名的感伤,好像这一别,将会是永远的分别……
医院走廊电梯口,众人在等电梯,韩印像突然想起什么,冲吴斌问道:“对了,玉山街道派出所那个民警查得怎么样了?”
“噢,我让人查了,报告交到我这儿,还没来得及看。”吴斌边说话边拉开手包,拿出一页纸交给韩印。
韩印接过报告,其余人都围拢过来,一起盯着报告看,见报告上写着:徐阳,男,41岁,籍贯本市,家庭住址:长田市西城区玉山街道……徐阳毕业于本省警官学院,初始进入警队分配在黄河路派出所任民警,工作勤勤恳恳,表现良好,曾先后三次申请进入刑警队,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如愿。两年前出于个人原因,申请调到玉山街道派出所,获得组织批准……
调查报告写得极简洁,只有寥寥百字左右,但已足以让大家猜到这个民警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就是当年蒙冤而死的徐宏之子!那么,徐阳为什么要在两年前,要求调到玉山街道派出所呢?他出现在后两起案子中,难道仅仅是巧合吗?更何况凶手第三次作案,貌似有为徐宏翻案的目的,难道不是他在为自己的父亲鸣不平吗?看来,徐阳嫌疑很大……众人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讨论徐阳的问题。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关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他伸手拉住电梯门,可正要进来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又猛地缩回身子,低下头转身慌乱地冲楼梯口走去。
“这人有病吧,什么意思,是怕咱几个把他吃了吗?”艾小美没好气地使劲按着电梯开关。
“这人怎么有些面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等等,鸭舌帽……他就是到招待所送信的那个人!”杜英雄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电梯已经向下开动。
肿瘤医院大堂的一部电梯门打开后,从里面冲出一伙人来。他们分工明确:一人直奔电梯左手边的安全通道而去,一人迅速穿过大堂冲到医院大门外,另有两名靓丽女性负责在大堂中机警地四处逡巡,还有一人朝门口值班保安亮出证件,要求保安立即带他到监控室——“送信者”很可能就是凶手,既然在医院不期而遇,那就不能轻易放过他。
几分钟后,安全通道的红色铁皮门被推开,只见杜英雄押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走出来。顾菲菲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把人直接带到外面车上去。
将人带到车上,众人仔细一打量竟然都认识,他就是在第二起案件现场陪在民警徐阳身边的那个协警。当时杜英雄光顾着呕吐,对协警只是恍惚地有点印象,没有其余人那么记忆深刻。
“你是跟踪我们到医院的?”顾菲菲皱起眉头,扬着头问。
“不……不,我跟踪你们干什么?要是跟踪你们也不会误乘一部电梯啊!我是去医院看个朋友。”协警辩解道。
“那字条总是你送到招待所的吧?”顾菲菲紧跟着问。
“对,是我。”协警点点头,唯唯诺诺地说,“但……但我是替别人送的。”
“替谁送的?”顾菲菲追问道。
“这个……这个……”协警吞吞吐吐的,看似不想出卖幕后的人。
“你知不知道,也许你帮助传递字条的人,就是在玉山街道杀人的凶手,你这样帮他,是想当帮凶吗?”杜英雄指着协警的鼻子,语气严厉地说。
“不……不……不,徐阳不可能是凶手……”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协警声音放轻,道,“他……他只是想帮你们快点破案而已。”
“你是说是徐阳指使你给我们送字条的?”顾菲菲接下话,转头与韩印和吴斌对了对眼神。
韩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刚刚获悉民警徐阳即是徐宏之子时,便觉得他有作案动机,现在又证明字条是他指使协警所送,那他的嫌疑就更大了。韩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深打量了协警一眼,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徐阳不是凶手?”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和徐哥相处挺长时间了,觉得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协警迟疑了一下,继续说,“和你们说实话吧,徐哥他爸的事他和我讲过。他说他之所以当警察,就是想有一天替他爸洗清冤枉,为此他一直很努力地表现,想调进市局刑警队。他跟我说只有进到刑警队,才有可能接触到他爸当年案件的档案,可是上级一直不给他机会,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不过,他说即使去了刑警队,他爸的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翻不了案,因为当年冤枉他爸的警察现在在局里正位高权重。”
“既然他不是凶手,那干吗不大大方方找我们反映问题,而是偷偷摸摸地搞些小动作?”艾小美不服气地插话说。
“这个我也问过他,他说如果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就一定会把他列为嫌疑人进行调查,他不想误导你们查案的方向,也不想你们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协警回答得相当从容。
“他跟你说过为啥在原派出所干得好好的,又非要调到玉山街道的原因了吗?”顾菲菲问。
“好像提到过……”协警稍微思索了一下,说,“说是方便照顾住在玉山街道的爷爷。”
“嗯。”顾菲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凑近韩印和吴斌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回过身以异常严厉的口吻,冲协警说,“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你要严格保密,不准对徐阳透露半句。你虽然只是协警,但想必警察的规矩也都懂,如果你破坏了我们后续的行动,我们一定会把你列为同案犯追究的,明白了吗?!”
“知……知道了,放心好了,规矩我当然懂,一定会注意保密的。”协警像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说道。
“对了,你叫什么?”协警将要下车时,韩印问道。
“呃,我叫朱毅。”协警说。
第十章 一箭双魔
回到招待所,几个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开始讨论案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讨论的重点主要放在徐阳身上,就目前掌握的信息看,他是最具有作案动机的。首先要立即对其实施监控,当然不能只这样被动地等待他犯错误,还要找到一些主动出击的办法,来引导他露出破绽。例如,帮他找出白秀云一案的真凶,来试探他的反应;或者设一个局,假装找到某个具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但无实质证据,奈何不了人家,并在无意中将名单泄露给徐阳,看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前者难度比较大,毕竟时间过去三十多年了,调查起来很难找到切入点,唯一可以运用的只有行为特征分析了,但这并不能带来实质证据;相较而言后者容易些,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就在大家讨论在兴头上时,吴斌手机响了,他接听之后,只说了个“啊”字,整个人便呆住了。他失魂落魄地放下电话,手捂着嘴巴,闭上眼睛,使劲忍了会儿泪,然后沉痛地说:“师傅他老人家,刚刚‘走了’!”
吴斌的话音落下,众人皆大为吃惊,几个小时前人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会儿工夫人就没了!难不成上午是“回光返照”?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艾小美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吴斌抹了抹眼睛,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得看看师母去,帮着料理一些后事。”
“我们跟你一道去吧,不知师母会不会怪你上午累到师傅了,要怪也怪我们吧,顺便我们也可以帮着做点什么。”顾菲菲吸着鼻子说。
“那好吧。”吴斌点头应允。他知道顾菲菲心里过意不去,不让她去会更难受,斟酌了一下,他又对韩印说,“要不韩老师你就别去了,手上的案子总还要抓紧办,你留在招待所把案件整个梳理一下,看能否再找到一些突破口。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试着对白秀云一案做个侧写?”
“那也行,替我问候一下师母。”韩印想了想,说,“让你们专案组的人把涉案的所有资料,一点不落地送到这里来!”
“没问题!我这就让他们送来。”吴斌说着话,便拿起手机打到专案组。
现在,有关“4??7”案的所有资料都摆在韩印眼前,他刚刚利用两个多小时仔细通读了一遍。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千丝万缕的线索汇聚在一起,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抽丝剥笋……
第一,以往侦破变态连环案件时,通常凶手的首起案件最具突破性,每个杀手都不是天生的,他们成为连环杀手都有一个由开始到发展直至成熟的阶段,而开始时总容易犯下些错误露出破绽。但“4??7”案截然不同,无论前两起案子做得如何惊天动地、如何残忍诡谲,也都只是铺垫,从凶手将前两起受害者的器官抛到第三次作案现场的举动看,这一点表现得尤为明显。所以说凶手真正在意的是第三起案件,意味着本案中具有研究价值的是最后一次杀人。可是韩印想,为何要有前两次铺垫呢?为何要刻意选择变态犯罪历史上最为著名和最为残忍的两起悬案呢?就如韩印前面曾分析的那样,凶手可能想对世人诉说第三起案子亦是悬案,可前面准备得如此烦琐,却只为传递这样一个简单的信息,是否太过头重脚轻了?动机应该不会如此单纯,韩印觉得凶手除了传递“悬案信息”以外,更看重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惹人瞩目”。而这一动作所映射的,是凶手“急迫”的、“赌博式”的、“孤注一掷”的情绪,那么是什么背景促成凶手的这种心理呢?
第二,上面说了,凶手作案的侧重点在第三起案子上,作案动机很可能是想为徐宏鸣冤,想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么放眼所有与白秀云一案有牵扯的人,谁最在乎这两点呢?徐阳肯定是一个,还会有别的人吗?会是白秀云的儿子吗?
第三,首先来还原一个事实,那就是白秀云当年并未遭到过强奸,这一点凶手显然是知情的,所以在他第三次模仿作案中,也未出现强奸行为。那么谁能了解到这一事实呢?当年的凶手肯定知道,核心办案警察也会知道,另外还有谁呢?不仅仅是这些,关于白秀云一案中所有案件记录最终都被归档秘密封存,除了当年的凶手和核心办案警察之外,“毒打脸部”“下体塞入蜡笔”,这两个案件细节还有谁会知晓呢?
第四,来看看本案凶手在第一次作案中,通过网络论坛将案情公之于众的那个帖子。他在帖子中叙述尸体呈现姿态是这样写的:“尸体呈头南脚北仰卧姿势……”这样一个语句,是不会出现在普通老百姓口中的,它往往出现在报道罪案新闻的记者口中,或者罪案小说家口中,当然还包括警察,又或者熟悉警察工作的人……
第五,如先前所分析的那样,凶手对玉山街道非常之熟悉,他应该就是本地人。而综合凶手短时间内连续三起作案的表现看,可以说手法干净利落,逻辑思维严谨,作案诉求表达得基本清楚,具备一定智力水平,是一个典型的有组织型杀手。以往说过很多次,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这种有组织型杀手通常都选择他们相对了解,但又不暴露他们日常活动范围的区域实施作案。所以说本案凶手选择在他生活的区域,而且是一个非常小的范围连续作案,则显得有些反常,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想要影响警方的调查,或者想近距离观察和参与警方的调查,那么谁具备这样的条件呢?最关键的是,他实时关注警方调查动态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么,以上五点交错在一起究竟可以指向谁?
其实,在韩印罗列出一个又一个疑问的同时,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也从他脑海中相继掠过。他相信凶手既然如此迫切地想引起世人的注意,又是如此关注警方的调查,说不定他就在他们身边,那些疑问中的关键词:急迫、注意度、鸣冤、晓知案情、内行的语言、近距离窥视警方办案……它们交织在一起,会让谁定格在韩印的大脑中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欣喜在韩印脸庞上现出,显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但抬手推了推镜框之后,又陷入凝思中……
上面的结论全部来自行为特征分析,缺乏实质定罪的证据。韩印想起几个小时之前的讨论,同样也设置一个局,给凶手来个请君入瓮?不,太烦琐!韩印倒是觉得可以试试“前一个策略”,由三十多年前的真凶引出本案凶手,其实也并非不可能!
韩印打开录音笔,吴斌师傅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老人家叙述白秀云一案的画面历历在目,让韩印不免唏嘘……
白秀云一案,很明显为熟人作案,整个作案从头到尾都充斥着怨恨的情绪。
行为特征分析的理论表明:受害者面部遭到正面严重攻击,通常都来自一个熟人凶手;另外,凶手作案后任由院门和房门敞开,而且现场客厅中一片狼藉,死者白秀云的衣物更是被扯碎随意扔在地上;再加上除去徐宏的一组指纹,另一组属于凶手的指纹是凌乱的和不加任何掩饰的,等等。由这一系列现场特征可以看出,凶手当时正处于无比愤怒、癫狂和失去理智的状态。
接下来,再看凶手的两个令人匪夷所思、汗毛尽竖的行径:蜡笔是徐宏送给白秀云的孩子的,非凶手带至现场,那么其向白秀云下体塞入两支蜡笔的行径,应该是出于对徐宏的嫉妒。而将白秀云赤身**摆在院中秋千上,则进一步表明凶手就身处白秀云的周围,也许平日里白秀云曾坐在秋千上的画面,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也深深吸引着他,于是在心志疯狂的状态下,竟然戏谑般将那幅让他印象深刻的画面重现出来。这一行为特征以及前一个行为,都表露出凶手的不成熟、稚嫩以及情绪冲动,意味着他当时年纪应该不大。
最后,再来看凶案发生的时间点带来的问题:中午白秀云的男朋友出现在她单位,然后白秀云把他领到家中,并发生了性关系,当晚她即被杀害,死亡过程充满屈辱和怨恨。这一过程表明两点,凶手肯定处在白秀云附近,还有他正在追求白秀云期间。
先来总结案件性质:白秀云一案,实质上是一起冲动之下的激情杀人,动机是出于嫉妒和怨恨,那癫狂失去理智的状态以及变态的手法,很可能都是在大量酒精的作用下才出现的。
再来总结三十多年前的真凶的侧写:年龄应该在20岁左右,肯定比白秀云年龄小,与白秀云不仅相熟,且来自同一个单位,日常生活中经常与白秀云有接触,性格中有一些浪漫气息……
现在,真凶好像在韩印脑海里呼之欲出了,他快速敲击了两下笔记本电脑键盘,进入某官方网站,调出某个人的人事简历。当看到出生年月日时,韩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随后开始回味与那个人谈话中的每一个细节……少顷,不知为何,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不,应该是一箭双魔的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是先去趟肿瘤医院,接着与吴斌和顾菲菲取得联系,然后要试探着与徐阳谈一次话,最后他们将共同去一个地方。
现在已经将近傍晚了,韩印需要快马加鞭,争取在这个晚上让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
晚上8点,韩印只身出现在玉山街道派出所,他找到正和协警朱毅下棋的徐阳,问是否知道街道主任陈辉的住处。徐阳表示街道“最高长官”的家他当然认识,于是韩印故作谨慎地表示,陈辉很可能就是三十多年前杀害白秀云的凶手,希望徐阳即刻带他去陈辉的住处,对其进行试探性的问话……
“怎么就你一个人,吴队和你们支援小组的其他人呢?”徐阳满脸狐疑,打量着韩印问。
“哦,吴队的师傅,也就是原刑警队老队长刚刚去世了,他去帮着料理后事无暇分身,支援小组的其他同事,也跟着过去慰问家属了。”韩印从容地说。
“那就咱们俩去,会不会不够稳妥,毕竟那可是一个三十多年前的变态杀人狂?”徐阳皱着眉头,谨慎地问道。
“那就叫上几个所里的民警一块儿吧。”韩印左顾右盼地说。
“还几个?你看看所里现在有人吗?今晚有扫黄任务,哪有多余的人手啊!”徐阳扭头指了指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貌似在琢磨棋局的协警朱毅,“要不我带上他去吧?”
韩印扫了一眼协警,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那也行吧,总归多个人手多份力量。”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趟厕所。”出发前,协警朱毅做出尿急动作,快步朝厕所方向跑去。
一刻钟之后,徐阳和协警朱毅引着韩印,敲开街道办主任陈辉的家门。
韩印打量着客厅里豪华的装潢,嘴里“啧啧”感叹着:“这房子装修得太漂亮了,怎么,就您一个人住吗?”
“哪儿啊,岳母最近身体不好,我爱人回娘家去照顾两天,女儿在北京工作,一年难得回来几趟。”陈辉笑盈盈地招呼三人落座,道,“你们找我,还是与秀云的案子有关?”
“对。”韩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说,“想问一下,当年你与白秀云的关系如何?你们在一个科室工作,每天朝夕相处,感情应该很不错吧?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你……你什么意思?”陈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语气生硬地问,“你怀疑我杀了白秀云?”
“事实上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韩印心里已经很确定陈辉就是凶手了,顾及随后的计划,不想过多周旋,便毫不客气、针锋相对道,“我登录过你们街道办的官方网站,查阅了你的简历,发现你出生于1960年,也就是说案发时还不到20岁,这很符合我对凶手年龄的侧写;并且你与她同在一个单位,又是同一个科室,彼此经常密切接触,以至于你对她心生爱慕等,这些都符合我对凶手的侧写。”
“行啦,别胡说八道了!”陈辉从椅子上“噌”地蹿起来,高声怒喝道,“你的什么狗屁侧写我不懂,但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明目张胆地诬蔑一个国家干部,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哼!你知道你的破绽在哪儿吗?”韩印哼了一声,淡定地继续说道,“你不该在描述一个杀人现场时表现得那么享受,当然那还不是最致命的漏洞——‘不图财、不图色,愣是把人杀了,还把人放到秋千上……’你应该记得,这番话是你上次对我们说的吧?你一定想不到,说出这番话就等于向我们表明了你就是凶手的事实!”见陈辉愣着神没有反应,韩印轻蔑地笑了一下,道,“你好像还是未明白你错在哪儿了。那我就解释给你听。白秀云一案,警方封锁了所有与案情有关的信息,包括结案后也未向社会通报,所以几乎所有听说过那起案件的群众,都想当然地认为她是被先奸后杀的,甚至连大部分警务人员也是那样认为。但事实上凶手在与白秀云争执的过程中,已经失手掐死了她,没有来得及实施强奸行为,而这一点恐怕只有最核心的参与办案的警员和凶手才了解,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我……我……”陈辉一时语塞,神色有些慌乱,但稍微支吾了一会儿,又突然瞪起眼睛沉着地说,“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太注意措辞!不过,就算是我说的,就一定能证明我是凶手吗?如果真想抓我,那就麻烦你拿出实在的证据,你有吗?没有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滚,你懂吗!”说到最后,陈辉声色俱厉,情绪异常激动,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冤屈似的。
此时,一直默默注视韩印与陈辉对话的协警朱毅,突然从沙发上站起,他走向陈辉看似要劝慰一番,却突然绕到陈辉身后,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扣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明晃晃的锯齿形匕首,抵到陈辉的咽喉处。
“你知道吗?有意思的是,他们需要证据,而我不用,我可以直接对你进行宣判,而且是死刑,即刻行刑!”朱毅冷笑一声道,脸色极为阴沉。
“你……你是……”陈辉被突然的局势转折弄蒙了,但很快就醒悟过来,他僵着身子,声音有些变调地说,“你……你是白秀云的儿子?”
“对,是我。”朱毅在陈辉耳边吹着气,阴森地说,“你不是喜欢我母亲吗?恭喜你,你快要和她团聚了!”
“小枫,你父亲姓何,我记得你叫何小枫,我真的很喜欢你母亲,但她竟选择那个又矮又胖的臭卖货的。那晚我气急了,喝了好多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才失手杀了你母亲。我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也确实死不足惜,可你犯不着为了我这条贱命毁了你自己的一生啊!还是把我交给政府审判吧,好吗?”能从一个宣传干事坐到街道办主任的位置,陈辉也算城府深厚,眼见自己可能随时命丧于朱毅之手,审时度势后决定还是先保住眼前再说,也只好承认自己就是杀死朱毅母亲的凶手。
朱毅一阵狂笑,眼角却溢出泪花,他用略带哽咽的语气说道:从记事起,我就是一个孤儿,而且反复在做着一个梦,梦见一个男人骑在女人身上,一只手恶狠狠地掐着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猛劲地抽打着她的脸颊,直到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但他仍不愿就此罢休,竟然抽出放在茶几上的两支蜡笔,朝女人下体插去,还扒光她的衣服,将她抱出了门……
“一次又一次,场景是如此清晰,可我就是无法看清那男人的模样,我总是在极力辨清男人的相貌的时候,突然惊醒。我问过奶奶很多次,为什么我总做那样的梦?但奶奶一直回避,直到她因病即将去世时,在弥留之际才告诉我那其实不是梦,可能是我幼儿时期的一段记忆。她告诉我,出现在梦中的是我的妈妈,在我3岁的时候被杀害了,尸体还被摆到院子中的秋千上……知道吗?从那时起,我就隐隐觉得凶手仍逍遥法外,否则为什么母亲的魂魄总是牵绊着我?后来,我回到这座生我的城市,当我确认了我的直觉便开始找你,甚至为了找到你,不得不杀害三个无辜的生命,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等等!朱毅你别冲动。”韩印冲朱毅摆摆手,示意他要冷静,“回答我一个疑问吧。徐阳知道父亲是冤枉的,是因为你母亲被杀那晚,他虽然发着高烧,但很清楚地记得父亲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只是当年的办案人员铁了心要让他父亲做替死鬼,所以对他的证词置之不理。可你又是怎么知道你母亲不是被他父亲杀的?”
“也算是缘分吧!”朱毅冲着徐阳挤出一丝笑容,解释说,“我从外地回到这儿,起初只想让梁艳帮着找份工作,因为听奶奶说母亲生前和她很要好,曾经还给奶奶寄过钱,是个可以投靠的人。后来在接触过程中,聊起母亲的案子,她提到你父亲,说她了解我母亲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当时已经非常确定了,你父亲根本不可能因索爱不成杀死母亲。还说,为此她曾特意跟当时办案的警察强调过,但没人搭理她。于是,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真凶挖出来,为母亲雪恨。我相信母亲一直托梦给我,也是为此!后来,也许就是天意,阴差阳错,梁艳托关系给我找了份协警的工作,竟然让我们两个冤魂的下一代,走得这么近。”
听罢朱毅的诉说,徐阳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说:“兄弟,既然咱们有缘分,就听哥一句,把刀放下,你的这种复仇方式,相信你母亲和我父亲地下有知,是不会接受的。再说,你真的以为你今天可以得逞吗?”
徐阳说着话,缓缓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只见吴斌、顾菲菲,还有杜英雄和艾小美相继拥进屋中。又是杜英雄冲在最前,他左手托着持枪的右手,瞄准朱毅,厉声说道:“聪明的现在把刀放下,也许你可以看到真正的凶手得到审判,否则你只能带着遗憾去见她了!”
“放下刀!快点放下刀!”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齐齐瞄准了朱毅,朱毅扣着陈辉的脖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冲着徐阳吼道:“竟然是你配合他们在陷害我?你忘了你父亲的冤屈了吗?”
“不会忘,我和你一样也无比痛恨当年那些坏警察和凶手,但我是警察,当然即使我是一名普通公民,我也希望通过法律来解决问题,用仇恨的方式永远也无法真正驱赶仇恨,它只会灼伤我们自己。醒醒吧,别再错下去了兄弟!”徐阳诚恳地开解道。
“是你对不对?是你破坏我的计划对不对?”朱毅见徐阳不可能和他站在同一阵线,更加恼羞成怒,他有些疯癫地冲韩印吼着,“说,说,该你回答我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说啊!说啊!”
韩印笑了笑,淡淡地说:我刚刚对陈辉撒了个谎,其实了解案件隐情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白秀云的儿子——你。你当时还小,无法表达和理解所看到的东西,但它们却深植在你的记忆中,并会伴随你的一生。这也许就是你的命运,你没得选择,但你可以选择与徐阳一样,期待有一天可以用法律去惩罚真正的凶手。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以暴制暴,便注定你永远活在黑暗中。
“其实关于你,我去趟医院便知道了你的身份。我看了你的病例,你患了‘肺纤维化’,这是你的家族遗传病,我们先前了解到你父亲便死于该病。其实这种病,发病期通常在50岁之后,可不知为什么你们父子俩会发病这么早。据你的主治医生说,你的病情已经到了末期,大概只有半年的时间,而确诊的日期是在三个多月之前,这就与作家张松林和你在论坛上交流的时间吻合,于是我就知道你作案的动机了——你通过模仿两起最著名的变态案例,成功把国内顶尖的侦破团队吸引到长田来,接着再把案件方向引到你母亲身上,最终目的是想通过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你找到凶手,然后你就可以施以私刑,在离开人世之前,为母亲复仇了!”
“好吧,就算你洞悉了所有,但也改变不了结局,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所以他还是得死!”朱毅面目狰狞,冷冷说道。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韩印抬手指了指陈辉,逼向朱毅,“我很确定,你刺下刀的时候,我同事的枪也会响,我也很确定,你无法躲过那一枪。但陈辉就不同了,我们在楼下已经为他准备了救护,就是说也许你绞尽脑汁、穷尽手段设置的局,到最后只是搭上你自己的命而已。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就像你的兄弟徐阳和我的同事说的那样,把他交给法律,以法律的名义为你母亲复仇不是更完美吗?我知道,我的建议可能背离了你的初衷,你与生俱来的仇恨,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而化解,但请想想你的母亲和梁艳阿姨,她们是这场噩梦中最最无辜的两个人,如果此刻你刺出手中的刀,她们就变成帮凶,将永远与你的耻辱钉在一起。你希望是这样吗?你希望有人说,是你母亲的冤魂在鞭策你杀人吗?你希望有人说,梁艳用她的死来配合你的复仇吗?我相信你站在母亲墓碑前的泪水是真挚的,你杀害梁艳阿姨的时候,你的心也在滴血,来吧,放下刀,站在法庭上,把这一切告诉世人……”
“当”,一声清脆的响音,出现在踏入地狱的门口的,不是枪声,而是利刀落地的声音。朱毅放开陈辉,慢慢蹲下去,捂着脸颊,号啕大哭;而陈辉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板上,瑟瑟发抖,裤子底下大小便失禁,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徐阳缓缓走到朱毅身前,蹲下身子,紧紧拥抱住他……
尾声
随着朱毅以及陈辉的招供,笼罩在长田市百姓心头的阴霾被彻底驱散,不仅“4??7”案胜利告破,而且连带三十多年前的白秀云被杀一案,也一并真相大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长田市警方上上下下一片欢欣鼓舞,但现任局长周海山却从公众视线中黯然消失了。由于当年参与制造了徐宏的冤案,他已经被上级有关部门暂免职务,正在接受进一步调查,可以想象,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严惩。
参加完吴斌师傅的追悼会,韩印和顾菲菲以及杜英雄、艾小美便赶赴机场。由于目的地不同,而韩印返校的航班又起飞在前,所以场面便是顾菲菲带着两个小跟班送别韩印。
几日的亲密相处,艾小美、杜英雄已经对韩印产生深深的崇拜和依恋,分别时刻便显得依依不舍,拉着韩印东一句西一句说个没完,顾菲菲插不上嘴只好在一边微笑。好在艾小美还算有眼力见儿,觉得差不多了,偷偷踢了杜英雄几脚,把他拉走了。
看着俩孩子一边斗嘴一边走远,顾菲菲冲韩印伸出手,柔声说:“合作愉快,一路走好!”
“下次有需要,你随时召唤,我保证随叫随到。”韩印轻轻摇摇顾菲菲的手微笑着说。
先前一起办案时,大家都绷紧神经,心思全放在案子上,彼此交流起来特别自然顺畅,可这会儿松懈下来,气氛便有些尴尬了。放开手之后,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左顾右盼,一时无语。沉默了一会儿,顾菲菲说:“你和叶曦发展得怎么样了?”
“根本没开始过,又何谈发展!”韩印低头看着脚尖,淡然轻叹道,然后扭过头望向机场大屏幕,“好了,我该进去了,你多保重!”
见韩印不愿深入话题,顾菲菲便也识大体地说:“嗯,你也是。”
望着韩印的身影在视线中逐渐远去,顾菲菲眼神痴迷,喃喃自语:“知道吗?和你再合作的感觉真好!”
才刚分别,顾菲菲便开始期待与韩印下一次的见面,只是那必然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凶案发生!
楔子
现代社会里,保护一个死去的人,是在保护我们活着的人,保护我们的道德情感、伦理观念和公序良俗不受伤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兴良
8月,骄阳似火。
炎炎的烈日下,20岁的青年许健,正在父母的果园里帮着摘果子。眼瞅着汗水顺着儿子英俊的脸庞滑落下来,浸透了衣衫,做母亲的心中不舍,便劝儿子先回家歇着去。许健推托着,表示自己不累,但父母坚持,懂事的许健一想反正快到中午了,就先回去张罗午饭吧,那样父母进家里就能吃上现成的,便顺着父母的意思先行回去了。
许健是两口子的独子,聪明懂事,品学兼优,暑假过后就该读大四了。还没毕业已经有好多单位抢着录用,做父母的心里自然为孩子感到骄傲,当然就娇惯一些。他们认为儿子将来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不舍得他到果园里帮忙干又脏又累的农活……望着儿子充满青春活力的背影,两口子的眼神里都充满欣慰和慈爱,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子夜,一盏孤零零的院灯,发出微弱的光亮,投射在一户农家局促的小院中。
院子中间搭着葡萄架,葡萄架下摆着一张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长条木桌,上面仰躺着一名赤身男子,不,准确点说应该是一具白晃晃的尸体。一个眼含杀气的男子,手持一把铁斧,正在专心致志地*他,两条大腿刚刚剁下,接下来铁斧挥向手臂……
不远处,一只黑色大狼狗摇着尾巴蹲坐着,眼睛紧紧盯着它的主人,偶尔主人随手扔出一片碎肉或者一块碎骨,便会引起它的一阵骚动。就这样,伴随着恶狗的吠叫,锈迹斑斑的铁斧,一次次有力地落在尸体上,而这其中不时还夹杂着一阵阵带着满足与阴森的狞笑声。
一群乌鸦在小院上空盘旋,发出诡异的叫声,血腥的吸引,让它们显得异常焦躁……
第一章 诡异失踪
刑事侦查总局,重案支援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顾菲菲接过重案支援部负责人吴国庆递过来的一份案件卷宗,面色即刻凝重起来。
卷宗记录的是一宗连环失踪案:由2008年至今,地处我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上,有8名青少年在几乎相同的区域陆续失踪。最后一起案件,发生在三天前,失踪者是一名回村度暑假的大三学生,而这已是当日第二起案件。当日早些时候,一名16岁少年也告失踪。由于派出所对该系列案件态度消极,两位失踪者家属遂联合本镇先前失踪人员家属,将事件揭发到相关媒体。随后媒体的广泛报道,引起当地市公安局的注意,并在第一时间成立专案组,同时向重案支援部发出支援请求。
“派出所也太不像话了,简直不拿老百姓的性命当回事啊!”顾菲菲甩甩手上的卷宗,一脸愠怒地说,“如果对案件给予足够重视,恐怕就不会出现这么多失踪者!”
“说得是,一定要对这部分人做严肃处理!”吴国庆沉着脸,声色俱厉。但转瞬,语气有所缓和,说:“说句实在话,很多时候,当回顾一些变态连环案件时都会发现,其实凶手作案手段并不高明,而且特征和规律都非常明显,完全可以在案件起始阶段便将他消灭掉,可总是因为基层办案警员的疏忽和懈怠,案情愈演愈烈。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把责任完全推到基层工作的同志身上,他们面对的环境确实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和恶劣,尤其一些经济不发达地区,人口外出流动情况比较密集,对失踪报案的性质就更加不好判断了。更为关键的是,很多基层警员对‘变态杀手’这个称谓相当陌生,可能有些人干了一辈子警察也未必经历过,所以他们对这样的案件缺乏敏感度和警惕性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也正是咱们支援小组存在的原因,就是要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对此种案件侦破力量薄弱的地区,所以你现在要认真考虑下,该怎么办这宗案子。”
“怎么,您想把这案子交给我的小组?”未等吴国庆表态,顾菲菲带着一丝犹疑的口气,接着问道,“我想您也估计到了,时间跨度这么长,恐怕失踪者早已遇害了,所谓的连环失踪案,实际上已经演变成涉及8名受害者的连环杀人案。还是原先那句话,这么大的案子只有我带那俩孩子去,当地警方会不会认为咱局里不够重视他们?”
“我也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的能力!”吴国庆面带诚意,殷切鼓励道,“尽管放开手脚去办,咱支援部向来重视的是能力和品质,咱们只用成绩说话,更何况这次还有韩印老师协助你!”
“您是说韩印老师也去?”顾菲菲没想到吴国庆会主动提起,对她来说是正中下怀。
“对,他办的‘连环虐童案’卷宗我看过了,真是忍不住为这个年轻人鼓掌,只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让隐藏多年的凶手显形,实在太了不起啦,所以这回你一定要带上他!”吴国庆面露赏识地说道。
“好,我会跟他协调。”顾菲菲心中一阵窃喜,但面上还是如往常般淡漠。
“等等!”吴国庆见顾菲菲起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刚刚忘问了,那俩孩子表现怎么样?”
“挺好,不错!知道发挥各自所长,也都挺有韧劲,就是有时候冷不丁会冒出些孩子气。”顾菲菲浅笑一下说。
“那没什么,总会有个成熟的过程。”吴国庆也笑笑,扬扬手说,“如此,我也算放心了,去忙吧,早去早回。”吴国庆扬了扬手说。
“好,您放心,我争取早点结案。”顾菲菲满脸自信地道。
云边省,光明市,蒲宁镇。
当以顾菲菲和韩印为核心的支援小组赶到小镇时,经当地市局组成的专案组进一步落实,失踪人数已由8人升至17人之多,案发地不再局限于小范围区域,年龄层也更为广泛,案件由此变得更加复杂棘手。
与以往办案程序相同,首先要听取案件简报,接着实地走访现场。
失踪者除一名女性之外,其余皆为男性,遍及蒲宁镇三个相邻的村落,分别为靠山村、鑫成村、台沟村。
其中失踪人数最多的,是夹在两个村子中间的鑫成村,总计14人。当中有13人失踪的地点,集中于村口附近一个由四条马路交会形成的梯形地带,失踪时间主要是上午9点到11点之间,年龄除一名未满12周岁外,其余皆为16岁到22岁的青少年。该村还有一名失踪者,是55岁的村会计,于晚间在村委会附近消失,他也是目前所统计的倒数第三个失踪者。
另外3个,有两名是台沟村人,一个是30岁的女性,于晚间在村北一家食杂店附近失踪;另一个是38岁的男子,同样失踪于晚间,地点为村中一条小溪旁。最后剩下的名额,为靠山村人,年龄41岁,失踪于晚间,地点为该村一座石桥附近。
还要说的是失踪年份:后面介绍的来自其余两个村子的3名失踪者,加上鑫成村的会计,都失踪于本年度,再加上“梯形地带”也有5人,那么本年度总计失踪9人,为案件统计起始时间2008年3月初以来,失踪人数最为密集的年份。
令支援小组未想到的是,所有失踪地点都不偏僻,失踪人数最多的“梯形地带”则不仅车流繁忙,且视野也足够开阔,周边还有几间工厂。它位于鑫成村南边村口附近,方圆200米左右,前边是213省道,后面是一条新近修成尚未通车的柏油路,左边是一条3米宽的小土路,右边是四车道的石子路。综合判断:小土路附近,为失踪者集中消失区域,小土路北侧靠近村民承包的果园,附近还有一个近两米高的大土包,算是可以遮人视线吧。
鑫成村失踪人数最多,为本次失踪案重点调查区域,其距蒲宁镇中心约两公里。韩印和顾菲菲想尽可能地与当地村民多做交流,所以表示不住在镇上,想在鑫成村找个地方落脚。该村村主任杨劲松主动要求把支援小组安顿到他家里去。
村主任的儿子和儿媳都外出打工了,家中西侧厢房便空了下来,韩印和杜英雄住厢房北边屋子,顾菲菲和艾小美便住到南屋。由于实际上办案的核心人物是韩印,所以吃过村主任张罗的晚饭,进行案情讨论时,众人便聚集在北屋。
本次失踪案信息特别杂乱,时间、地点、失踪者,都需要仔细梳理。韩印认为:凶手至少有两名或者两拨人以上,其中一名作案特征比较明显,其作案地点主要在梯形地带内,作案时间集中于上午9点至11点之间,但13个失踪者未必都是其所为。从概率上看,他针对的目标主要是正值花季的青少年,那么首先基本可以排除整个失踪案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而大学生失踪和倒数第二起,虽都发生在梯形地带,且年龄层符合目标范围,但两案前后发生仅间隔一两个小时,如此作案密度从心理需求角度看是极为罕见的,所以此二人的失踪肯定有一人与该嫌犯无关。总结起来说,他的犯罪行为可能至少涉及11个失踪者。同时,由以上特征也可以明确一点,凶手为无动机作案,也就是变态作案。动机明确的犯罪人,是不会把作案特征表现得这般明显、这般规律的。鉴于失踪者可能均已遇害,现在可以正式称他为“连环杀手”了。那么,初步可以侧写出凶手的哪些背景信息呢?
第一点,前面说过了,梯形地带并非隐蔽之地,反而是车流交汇的开阔地,选择这般地点作为连环杀手猎取目标之所,无论怎么说都是非常不明智的,任何一个凶手有预谋地作案时,都不会选择那里。可事实偏偏如此,只能说凶手第一次作案可能是临时起意,也就意味那是一次“机遇型”的冲动作案,但带给凶手的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以至凶手逐渐对作案地点和行凶手段形成固定模式。进而则表明,梯形地带是其日常活动有可能经过的区域。
第二点,如果说在开阔地杀人不被目击有一定运气的成分,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不引起路人瞩目的情形下,迅速将失踪者带离现场的呢?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将尸体处理掉的呢?由这两个疑问,得出最大的可能性——凶手可能有辆汽车,用来运载尸体和抛尸;再一个,他应该系独自居住,所以至今无人发现他作案。
第三点,不管是当场以闪电速度杀死还是制伏受害者,尤其作案现场非隐秘之地,凶手必须具有相当的胆魄和技巧以及经验,由此推断凶手应该具有犯罪前科,或者有军队和警队服役经历。
第四点,由失踪者特征来推断凶手作案的心理动机——失踪者皆为青少年,凶手选择这样一个群体作为猎捕对象,可能出于如下几个原因:1.寻求征服和控制男性年轻人,以彰显自身能量,从而获取日常生活中无法体会的成就感;2.该年龄段的青少年,是其初始的刺激源,可能曾经给他造成某种侮辱和挫折;3.凶手是同性恋,可能有索爱被拒的经历,等等。不论这三种动机只有一种符合凶手还是兼而有之,总之,可以映射出凶手孤单的心境、偏执和自卑的个性,以及缺乏与他人交际的能力……
第五点:凶手的年龄比较不好判断,因为以目前掌握的信息,还无法清晰捕捉到凶手真实的心理动机。就上面的分析来说,假设是第一种动机,那凶手的年龄应该处在比较成熟的阶段,有一定的阅历,历经挫折,在30岁以上;若是第二种,年龄便要稍小一点,青壮年足矣;而最后一种,跨度可以很大,与受害者年龄相仿的都可能。但总的来说,以经验、胆识、体力、力量综合角度出发,凶手应该在30岁到50岁之间,不过有关年龄方面,在犯罪侧写中向来是个比较薄弱的环节,现实办案中,不必过于拘泥。
犯罪侧写,其实也是一种通过现象看本质的方法,凶手作案的时间、地点、犯罪惯技、标记行为、受害者信息等都是参照物,通过科学的归纳、推理、演绎,最终剖绘出凶手的本来面目。完成对所谓第一嫌疑人的剖绘,实质上便已去掉11个研究案例,那么剩下的,又将指向什么样的凶手呢?
剩下6起案例,受害者年龄跨度过大,由12岁直至55岁,犯罪地点不仅分散,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4个成熟年龄段的男女失踪者,除消失时间段类似之外,彼此之间未发现任何交集和相同特征,假设系同一嫌疑人所为,那么他看重的似乎只是因为他们都系于夜间独自出行在外者,对性别、年龄、作案地点均随机选择,动机应该比较明确……
正当大家专注于韩印的分析时,杜英雄突然将食指竖在嘴边,冲众人做出个“收声”的示意。未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他已迅速拔出腰间配枪,蹑手蹑脚走出北屋,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然后猛地拉开房门,瞬间一张阴森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几乎与他面贴面。
那是一张异常纤瘦的脸孔,两额特别宽,下巴又特别尖,颧骨暴突,眼皮凹陷,一对大眼珠子像乒乓球一样凸出,就如科幻电影中外星人的模样。
杜英雄显然对这张脸孔缺乏思想准备,身上的汗毛一下子全都竖立起来,几乎是本能地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出三四米开外。
众人跟着快步跑出房间,将跌落在院子中间的“偷听者”围了起来。杜英雄握着枪指向那人,高声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谈话?”
让众人傻眼的是,面对他们的围攻质问,那“外星大老爷们儿”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揉着干瘪的胸口,结结巴巴地说:“疼……坏人……大坏蛋……让爸爸打你……”
“哎呀,误会,误会了,你们别难为他,他是村里的冯傻子。”正在大家理不清形势之时,村主任从正屋里出来,忙不迭分开众人,将跌坐在地上的“偷听者”扶起来,一边帮他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解释说:“这孩子叫冯根,是个智障儿,三十多岁了才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商,他爹两个月前也失踪了。从那时起,这孩子便天天围着村子转,有时成宿成宿在外溜达,估计是看到我把你们领家里来了,以为找到他爸了,跟着来看看。”
“他父亲是那个失踪的村会计吧?”顾菲菲看着冯根,一脸同情地问。
“对,我俩关系特别好,那晚我俩和一个朋友在村委会边上的小饭馆喝酒闲唠嗑,他爹说记挂傻儿子,偏要先走,从此就没影了。”村主任唏嘘一阵说道,接着冲众人苦笑一下,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冯根说,“乖,快回家吧,要不然你妈又该不放心了,大爷一定帮你找到你爹,好吗?”
“大爷……不准骗人……找爸爸……”冯根在村主任的哄劝下,一边晃着脑袋,一边朝院门外走。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过身子,用手指比画成手枪的姿势瞄向杜英雄,嘴里发着“啾啾”的声音,“坏蛋……开枪打你……”
冯根滑稽的模样,惹得众人忍俊不禁,杜英雄苦笑着把枪揣回腰间,咧着嘴,摇了摇头说:“完了,我算是把这外星哥们儿得罪了!”
后来,也许是与冯根猛一照面的感觉太为惊悚,一个晚上杜英雄都没睡安稳,闭上眼睛,那张如外星人般的面孔便总在他眼前晃动,好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却又做了个被外星人绑架的梦,惊醒后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