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全胜
虽然距离竹林山越来越近了,但是龙枪哨受到的枪击反而变得少了不少。
要知道绿营兵从龙枪哨集合开始就开始滥射,子药不要钱地轰出去,到现在至少也打了几千发枪弹,在这样的轰击频率之后,许多绿营兵手脚慌乱,差点就握不住枪身,军官们使命催促:“快装弹!”
只是看到藤牌组成的盾墙越来越近了,他们重新装填子药的动作完全变形,大半天都装填不完一发子弹,有的鸟枪在长时期的滥射后已经热得发烫,就差炸膛,但是更多的绿营兵高呼:“子药都尽了,快拿子药来,谁还有子药!”
要知道红巾军发起了这么多波攻击,每一轮绿营兵都不管精度地滥射一番,子药的消耗很大,当即有不少绿营兵子弹耗尽,看到那雪亮的丈许长枪,一边抽出身上护身的短兵,一边哭着叫道:“子药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到对方架起的盾墙内扔出了好些物事,一些机灵的绿营兵已经跪在地上,大声叫道:“躲开!躲开!”
龙枪哨抛出的是石灰和火罐,这两样东西都不求有什么杀伤力,只求尽可能搅乱敌军队形,要知道这最后的三十多米可不能好冲。
竹林山上已经是一片白灰弥漫,又有几点火光,虽然在绿营兵没制造出来多少伤亡,但被搅乱了视线的绿营兵为数不少,甚至还有绿营兵在地上打滚:“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这也是太平军常用的战术,面对第一次面对这种攻击的绿营兵可以说是起了奇效了,但是引发更多混乱的几个扔出去的火罐,到处都有绿营兵慌张地叫道:“走火了!走火了!”
池建功当真是眼睛都红了,他大声叫道:“可恨,可恨!贼子竟是如此恶毒,贼子竟然用上如此恶毒之策!”
“龙枪哨!全速冲!”
柳畅站在整个龙枪哨的最后方,对于形势可以说是最为了解,整个龙枪哨架起了藤牌就竭尽全力地往上冲锋。
“冲!”
虽然做了种种准备,但是鸟枪发射的弹丸仍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整堵盾墙就冒着弹雨涌了上来,时不时有人被枪弹命中,柳畅大声地命令道:“前进!前进!胜利就在我们的脚下!”
虽然架着藤牌,但是龙枪哨的速度快得惊人,许多绿营兵甚至还没有考虑好该对付这道盾墙,这墙盾墙已经直接撞上来了:“红巾贼上来了!”
几乎在绿营兵和龙枪哨撞击在一起的那个瞬间,柳畅就发出了命令:“弃藤牌,龙枪!平举!”
绿营兵发现眼前的藤牌盾牌就在即将撞在一起的瞬间理解,但是他们眼前是更可怕的景象。
那是长达丈许的超级长枪,对面的红巾军甚至不能用双手挥运这样的兵器,必须两人四手才能挥动这样的长枪!
太可怕了!更可怕是对面那些红巾军的眼神,那都是些杀神了!
长枪就直接扎进了绿营兵的队形之中,直接就把绿营兵的队形扎穿了,一轮又一轮的长枪扎过来,登时制造了大量的出血。
就在那么一瞬间,直接交战的十几名绿营兵几乎都倒在血泊,血潮把整个竹林都染成了一片红色,但是龙枪哨的官兵意犹未尽,他们吼叫着追了上来。
“龙枪哨!”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在这样的咆哮之后,是更多的鲜血,绿营兵根本找不出应对的办法。
如果是向荣这样的楚军名将,会控制许多预备队,回环轰打,即使前锋受挫也不致吃大亏,但是现在池建功把整支部队差不多以一条直线部署在竹林山,几乎是一触即溃。
许多绿营兵刚刚从石灰和火罐制造出来的混乱清醒出来,却看到带血的长枪已经一排又一排扎过来了,他们除了手中的鸟枪之外,找不出任何应对的兵器。
“龙枪哨!刺!”
“龙枪哨!刺!”
“龙枪哨!刺!”
池建功匆忙间带着一队亲兵就冲了过来,他大声叫道:“稳住!稳住!”
只是绿营兵手中的鸟枪几乎都成了烧火棍,进入了肉搏战之后,龙枪战一寸长一寸强的特征显露无遗,龙枪哨每一次攻击都在绿营兵制造出巨大的伤亡。
看到这样的怪物在自己的队形之中疯狂地制造着巨大的伤亡,无情地收割人命,但凡是龙枪哨冲过的地形,再找不出抵挡的绿营兵,池建功几乎绝望了!
“如果这是密林就好了,对方的超级长枪就发挥不出威力了!”
他只有这个念头,眼前这片竹林虽然能一定限制对方长枪威力的发挥,但是不够茂密,长枪奋力刺过来不受多少阻碍。
许多绿营兵已经扔下了鸟枪,然后抽出自己身上的腰刀就与对面的枪林奋战,但是他再怎么把腰刀挥得一片雪光,也是被枪扎成蜂窝的结果。
即使有些装备了短矛的绿营兵,也对付这样的枪阵,柳畅大声命令:“龙枪哨!向左!向左!刺过去!”
龙枪哨熟悉地向左一转,源源不绝的枪林压过去,许多绿营兵大哭着跪在地上,还有一些绿营兵已经发足向后奔去。
池建功的亲兵队和他们撞在了一起,根据池建功以往的经验,只要自己带队冲锋,总是能把红贼挤出去,只是这一次完全不同。
二十多个棍棒娴熟的亲兵即使在他督战之下,却如同浪花击打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除去激起了单方面的重重血浪,根本不能阻止敌军的前进。
“龙枪哨!前进!”
“龙枪哨!攻无不胜!战无不胜!”
面对这样的敌人,谁能不绝望,但是更绝望的场景还在后头。
后面章都司大声叫道:“劈山炮,劈山炮!”
池建功回头一望,却是红巾军借着龙枪哨冲上竹林山大事杀戮的机会,已经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有些已经冲入了绿营兵本来就脆弱的防线。
而刚刚架起了的炮队阵地也有红巾军冲进来了,那是孙胡子的敢死队,炮队在他们的攻势之下,根本不敢抵抗,已经扔下劈山炮就往回跑。
孙胡子身边的前绿营炮手周一鹏大声叫道:“把炮调转炮口,快!快!咱们有炮了!把炮口调转过来!”
章都司还在抱一线希望:“协镇,协镇!您想个办法,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就完了!”
“跑!”池建功戎马生涯几十年,现在已经作出了最精确的判断:“再不走就来不及!”
说完这句话,池建功大声转身就带着亲兵往竹林深处跑去:“章都司,快走!不能把本钱都丢在这里!”
龙枪哨的攻势已经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剩下的绿营兵看到池建功都退走了,或是转身就跑了,或是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声叫道:“红巾老爷,饶命!饶命!”
不多时,竹林山已经全是冲上来的红巾军,绿营兵基本停止了有组织的抵抗,成队成队的俘虏被押了下去,到处都是遗弃的战利品,鸟枪、短刀、旗帜、短予杂乱无章地扔在地上,红巾军欢天喜地地收拾着这些战利品。
整个龙枪哨伤亡了十来人,但是仍是高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柳畅看着伤亡颇大的龙枪哨,挥动握紧的右拳向他们问道:“龙枪哨!还能战否!”
几乎被血浇遍全身的龙枪哨将士齐呼:“能!”
柳畅看着向后狂奔的绿营兵,竖起大拇指:“龙枪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追击!一个也不能放过!”
第三十二章 楠溪哨
方才竹林山这一场激战,已经打跨了池建功和章诚统率的这一支绿营兵,只是红巾军的包围圈并不紧密,池建功这老营伍一见风头不对,就率部立即撤走。
冲上竹林山的红巾军忙于打扫战场,搜刮战利品,无瑕追击撤退的绿营兵,但是柳畅看得真切,退走的绿营兵至少有一百六七百人,搞不好还有两三百人,只能给池建功一点时间,他又能绿营兵收容起来。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柳畅下了决心,这竹林山的战利品,他宁可一件不要,也要彻底打跨池建功的这股绿营兵。
“龙枪哨!追击!”
龙枪哨的士兵也在忙于整理战场,但是一听到柳畅的命令,他们立即举起了长枪,大声响应着柳畅的命令:“龙枪哨,追击!”
除了极少数因为负伤而不能行动的士兵,整个龙枪哨的士兵纷纷提着长枪朝着溃逃的绿营兵追了过去,甚至连不属于龙枪哨的许多士兵都加入了追击队列。
只是大部分红巾军仍忙于翻检俘虏腰包,或是在竹林山上寻找着战利品,即便有些军官驱赶着他们展开追击,他们也要先找完自己的一份战利品才肯罢休。
“金先生!”瞿振汉坐在大石上,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是为了刚刚取出来的弹丸,还是为了龙枪哨的指挥如意整齐划一:“龙枪哨,您给我说说,该怎么用好!”
对于这样强大的战力,是任何人主既朝思夜想的存在,但是同时又对这样的存在感到巨大的恐惧。
金佩铨却是有点想法:“瞿帅,柳检点用的战法,您也看到了,不过是大枪、藤牌、火罐,说起来不比咱们东西两乡械斗要高明多少!”
“你是说……学?”瞿振汉一下子明白过来:“我想想,先生高见!”
金佩铨早有成算:“一招鲜,吃遍天!不过柳检点用的战法,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就这么几手寻常菜式罢了,只要我们稍稍用心,都可以学得青出于蓝胜于蓝!”
瞿振汉细细想想,大枪、藤牌、石灰、火罐这些东西似乎真没有什么了不起,自己好好学一学便是,说不定到时候还胜过柳畅一筹。
金佩铨继续说道:“大家都能做一样的菜色,那么柳检点的菜色也不过如此了,不过,瞿帅,您方才说话过于孟浪了!”
他指的是瞿振汉对柳畅有求必应的那句承诺,瞿振汉先是现了一丝犹豫,却是下了决定:“金先生,瞿某言出如山,对检点有求必应便是有求必应,只要检点提的要求不过份,我都答应他!”
绿营兵一路狂奔,刚想松口气,却看到噩梦又出现了自己的身后:“是红巾贼的大枪兵上来,是大枪兵!”
他们根本没有回头一战的勇气,池建功也看着龙枪哨抱着一丈有余的大枪追了上来,心中焦急如焚:“上山!上山!进了林子,他们就追不上了!”
这样的丈许长枪,进了密林就发挥不出全部的威力,他一声呼嚷,整个绿营兵都放弃抵抗的决心,拖着仅剩的几辆驮马就拼命地往山上走。
“追!”柳畅也不怕他们回头发动攻击,只是问了一句:“霍虬他们抄袭到哪里去了?”
敢死队都拿下了绿营兵的火炮阵地,倒是负责侧面攻击的霍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不管了,追上去!”
绿营兵存在杀回马枪的可能,但是以他们的士气,柳畅觉得他们没有组织起反击龙枪哨的勇气。
只是上了山,龙枪哨的长枪确实受到了不少限制,不过也抓了二三十个掉队的俘虏,又有些赶上来的红巾军主动接受了柳畅的指挥,不过眼见着离绿营溃兵的主力是越来越远了。
“杀啊!”正当池建功放宽心,觉得逃出生天的时候,却是前头一声杀声,几十个悍勇汉子就从前头山上杀了过来:“池建功,你留下吧!”
来得正是霍虬这一队盐枭,他们中间走错了路,想要赶到竹林山的时候却发现绿营兵已经溃下去了,当即就抄了小路截在前头。
这三十多个盐枭有若猛虎下山,在士气低落的绿营兵中势如破竹,后头的红巾军又追杀上来,打得绿营兵抱头鼠窜。
“老协镇!老协镇!”城守营的章诚都司现在六神无主,只知道用刀背催促着身边的绿营兵往前冲:“您想着法子!”
池建功却是握紧了手上的大环刀,大声喝道:“章都司,等会我率亲兵冲上去挡住霍虬这厮,都司你趁机突出去,不要跟大队走,尽可能分散走,能冲出去多少是多少!”
“那老协镇你怎么办?”章都司急了:“你可是咱们这七百人的主心骨,丢在这里,运司和道台还不要我的小命!”
“怕什么!”池建功已经放开了:“老子这辈子女人玩够,吃够了,捞够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就是没混到一镇总兵,都司,我就是这么一件憾事,您帮我跟我运司道台镇军他们说一声!可恨,可恨,这一辈做不到提督军门了,红巾贼,老子跟你们拼了。”
副将是从二品的武官官职,但是离正二品的总兵差距甚大,更不要提从一品的提督。
这位池建功在历史上还是步步高升,以后出任福建福宁镇总兵,在政和拼命堵住了石达开的攻势,最后署理福建提督,算是做到了提督军门。
只是这个时空,他没有这个机会,云天纵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大声喝道:“池建功死了!池建功死了!”
他把池建功脑袋提起来的时候,战斗也宣告结束了,除了章诚等少数人趁乱突围之外,百来名绿营兵都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停止了所有的抵抗。
这次北渡的七百清军,逃走的不过十分之一,其余都被红巾军歼灭了,云天纵提着池建功的脑袋嚷个不停:“是我云天纵斩了池建功,是我云天纵!”
龙枪哨和霍虬部已经会合在一起,都是柳畅的部下,大家虽然浑身都是汗,却是情绪极高,笑着抱在一起。
云天纵提着池建功的人头就到柳畅面前请功:“检点,这就是池建功这老贼的人头!”
“好!”柳畅看着池建功的人头赞道:“天纵,今天你可是立了大功,有什么想要的?”
云天纵当即把人头一扔:“检点,咱们这帮盐贩的兄弟都很仰慕龙枪哨的名字,请你给咱们这帮苦贩盐的兄弟起个名头!”
柳畅当即点点头,问道:“这是哪里?”
旁边有人答道:“这是永嘉楠溪江地界!”
“好!”他拍着云天纵的肩膀:“便是楠溪哨了!”
“楠溪哨!”
第三十三章 山头
“楠溪哨!”
云天纵欢呼一声:“谢检点赐名!好名字!今天我哨大破清妖于楠溪江,阵斩清妖副将池建功,俘获极多,又得佳名,真是双喜临门!”
“楠溪哨!好!”龙枪哨的官兵已经一齐赞好:“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柳检点身边人!”
“我们龙枪哨冲阵,楠溪哨抄袭,真是天作之合!”
“咱们以后就是亲兄弟了!”
楠溪江是温处算是极为有名的一条江河,因此楠溪哨的盐枭虽然有些人认为这名字不如龙枪哨响亮,但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楠溪哨!好,咱们龙枪楠溪两哨就是亲兄弟了!”
“龙枪哨的兄弟放心,只敢大枪冲阵,两侧由我们楠溪哨护卫!”
“只要楠溪哨在,龙枪哨就不用担心!”
两个步哨的兄弟们时不时抱在一起表示亲热,不知不觉,柳畅手下的两个山头已经悄然形成了。
趁着大家欢呼的时候,霍虬悄悄地贴到了柳畅的耳边:“检点,那两匹驮马上驮的都是成袋的银洋,怎么处置?”
对于浙闽绿营来说,虽然军中有马兵的编制,但事实上战马已经在绿营的战斗编制中消失了,编制上的战马成为军官贪污的工具,而马兵更多是一种地位的象征而已。
这次池建功北渡,没带一匹战马,只有带了几匹驮马运送火药子弹,而被霍虬缴获的这两匹驮马格外重要。
池建功对于这次北渡平定红巾军的前景不甚看好,为此出发前特意从温州镇总兵和府台那里索得银洋三千圆,作为临阵犒赏之用,只是部队跨得太快,这批银洋根本没用上,但池建功身边的绿营兵还是直到最后关头才扔下了这两匹驮马。
“确认无误?”柳畅问了一句:“都是银洋?”
“没错,都是银洋,不知道池建功这老匹夫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银洋!”霍虬问了一句:“该不该交出去?”
他心里也没底,现在他们甚至不算是红巾军的一部分,而只是柳畅个人的私兵,楠溪哨的名义只是柳畅个人的提议而已,却捞了这么一块肥肉,难免有人眼红。
“收着!给我收着!”柳畅自然不会把这一笔肥肉让出去:“咱们龙枪哨和楠溪哨替他瞿振汉立下了这么大功劳,难道这点银洋就拿不得!”
他压低了声音:“接下去使银钱的地方还多着,你们楠溪哨得先做好准备。”
他没说做好什么样的准备,但是霍虬立即明白过来:“检点要有动作了?”
柳畅却是朝着云天纵嚷了一声:“云兄弟,把池建功这老贼的首级收好,这颗人头可值不少钱了!”
云天纵也笑了:“没错,沈建功为了谋这个副将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又捞了多少银子!”
“拿到瞿帅那这人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柳畅又说了一句:“楠溪哨的兄弟,既然我柳某人给你们这个楠溪哨的名义,也要说话算数,从今天起,你们和龙枪哨就是我的左膀右臂了!”
“这次我带龙枪哨冲阵之前,瞿帅跟我说过了!”他声音响亮动听:“只要我拿下了池建功这老贼,他有求必应,我也不求别的事,就替楠溪哨要一个正式的名义,就只求他这一桩。”
霍虬已经非常配合地和云天纵等人一起给柳畅拱手行礼了:“检点,这可不行!这行不得!”
“瞿帅金口玉言,他说凡事有求必应,那这句话价逾万金,怎么能浪费在这等小事上!”
龙枪哨的官兵也在说道:“检点,这事三思而行!”
至于其它营头的兄弟也觉得柳畅太浪费了,瞿振汉是真的说过只要拿下竹林,对柳畅有求必应,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柳畅却是正声说道:“我凡事还不是仗着兄弟们帮衬,若无楠溪哨的兄弟拼死冲杀,怎么能全歼清妖,摘下池建功的脑袋,这事不必议了!”
他说话一向算话,下面都是一片挽惜声,不过楠溪哨的官兵对于柳畅又多了几份亲近之情,云天纵就开口说道:“检点,咱们把命卖给你!”
“没错,检点,跟着你就是痛快,咱服气!”
“检点,有了咱们楠溪哨,亏不了您!”
柳畅笑骂道:“说这么多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战场,别遗漏了什么战利品。”
一听这话,楠溪龙枪两哨的官兵都笑着搜索着战场,时不时有人捡到绿营兵逃命时丢下的物事,倒算是小有收获。
柳畅则是交代霍虬:“银洋和驮马,都给我好好收着,谁也不给!”
正说着,那边后面有人带队上来了:“柳检点,柳检点,瞿帅请您过去议事!”
来的是总领左营的徐凤飞,又兼任乐清都司,也算是红巾军中的一位重量级人物:“徐都司,咱们一块过去!”
他当即跟徐凤飞一起往回走,云天纵提着池建功的首级,和几个柳畅最放心的干部跟了上去。
徐凤飞三十多岁,对柳畅颇是亲热:“好!甚好甚好,检点,您那龙枪藤牌冲阵果然了不得,我冲了那么多回,始终冲不上去,您冲一次就是拿下来了!”
实际这是徐凤飞多是仓促成军的饥民、流民、破产农民和东乡土豪的宗族,战斗力不强,别看冲了好几次,实际伤亡都很小,最多一次也不过是伤亡十余人就退下来了。
柳畅笑道:“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都司若是想学,我叫人过去指点一番,用不了过几天功夫。”
“那好那好!”徐凤飞当即把金佩铨在瞿振汉面前说的丑话讲出来了:“金县令就不地道,居然让大伙偷学你这大枪藤牌的绝活。”
柳畅很清楚,这样的藤牌长枪只不过是一招鲜吃遍天而已,时间久了,即使是绿营兵也会有应付的战法,教给徐凤飞不算什么大事。
对于真正的部队建设,他心里早有一套方略:“都是自家人,都司大捷,我自然也有好处,大家若是愿意学我这藤牌长枪的,到我面前说一声,我派人过去便是。”
这比私下偷学强上不知多少,徐凤飞当即说道:“好好好!瞿大哥肯定赞成,对了,瞿大哥答应过,等拿下了池建功这老贼,凡事有求必应,检点有什么想法没有?”
柳畅当即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也没有别的要求,霍虬他们看得起兄弟我,我要在瞿帅面前替他们求一个楠溪哨的名义。”
徐凤飞这就急了:“这可不成!不行!不行!”
他把瞿振汉的原话转述出来:“瞿大哥说过了,只要检点的要求不过份,凡事都有求必应。”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霍虬兄弟来投,那是好事,编一哨人不过份,瞿大哥肯定乐见其成,何成这么浪费啊?”
柳畅却是定下了主意:“我只求这一桩事,不求名,也不求利,瞿帅若是说话算话,许了便是,不要冷了霍虬和诸位兄弟的心。”
他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我说过替霍兄弟他们求一个名义,那绝不反悔,我柳某人说话是算数的。”
徐凤飞却是低声问了一句:“检点,你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第三十四章 徐凤飞
“木秀于林,风之摧之!”柳畅苦笑着答道:“徐大哥,我这一片赤诚,落在某些人眼里,又不知有多少闲言冷语。”
徐凤飞说话文雅,对柳畅的话感叹很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说得极是。”
“凤飞大哥谈吐不凡,可是读书人?”
徐凤飞嘴角浮现了一丝得意:“我是生员。”
生员便是明清的秀才,也算是清季底层士绅的基层骨干了,柳畅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凤飞大哥是位秀才公,失敬失敬。”柳畅吃了一惊,眼前这位徐凤飞可没有他印象中那些儒生的迂腐,倒是颇为干练:“失敬失敬了。”
“读死书又有什么用。”徐凤飞贫寒出身,没多少书生气,倒多了些草莽气息:“读通四书五经,还不过是凡夫俗子。正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们红巾军以后在这方面还要仰仗检点。”
“客气客气!”柳畅对红巾军的内部情形还不够了解:“柳畅一定竭尽全力,凤飞大哥身为秀才公,却毅然起事驱除鞑子,让人好生佩服。”
他无法理解,对于晚清的基层民众来说,生员,或者说是秀才,基本已经是这些底层民众奋斗的顶峰,或者说是天花板了,徐凤飞这个生员不管是怎么来的,在乡间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参加到造反这份风险极大的事业中来。
徐凤飞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他说道:“我这个生员又有什么了不起,就我们红巾军中的监生、生员就不下十来个,象瞿大哥那监生虽然是捐钱弄来的,可也是个监生,公瑞也是生员,还有……”
生员、监生正是清季最基层的士绅力量,在柳畅的印象中,这些人往往是对抗太平天国地主武装的核心骨干,只是这支红巾军却同柳畅了解的印象不同,有数量颇众的生员、监生以及武举人、前绿营军官参加。
徐凤飞继续给柳畅解惑:“我等之所以随瞿大哥起事,一则现今风起云涌,正是我等大施拳脚之时,二则实在是官逼民反,迫于无奈才起事。”
柳畅对此不明白:“难道官府还能动脑筋到徐大哥的头上?徐大哥可是生员。”
“不过区区生员而已,无权无势,赤手空拳。检点你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指咱们这等人家。”徐凤飞半是倾诉半是诉苦:“府里县里想要弄钱,首先就盯紧了咱们这些手里有几个铜钱,又没什么大靠山的大户人家。”
事实上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徐凤飞举了一个自己的例子:“去年县里说是平定发匪要劝饷,要咱们这些大户拿铜钱出来报效朝廷,我因为这个生员,又有点产业,结果狗县令带着都司、典史找上门,点我的名字要我报效朝廷一百五十贯铜钱,我手里实在没有这么多现钱,恳请狗县令让我先交个一百贯,其余的缓我个两三个月再交。”
“结果如何?”
只是答案是出乎于柳畅的意料之外:“就因为这个缓一缓,最后这群狗官从我这前前后后刮走了八百贯,害得我卖了二十亩田皮。”
晚清田产都有田骨田皮之分,由于人多地少,作为佃租权的田皮反而比作为产权的田骨贵了好几倍,柳畅自然可以想见徐家因此而大伤元气。
“这样的事在东乡不知有多少,狗官下乡搞钱,不可能找泥腿子去,他们能刮出几个钱来?首先就找我们这些有家有业的人家,没办法,再这么搞下去,就沦落到那些泥腿子都不如的程度,所以只能官逼民反。”
对于红巾军的起事原因,柳畅总算是大致搞清楚,从表面来说,这是一次典型的农民起义,但实际带头的却是一些政治上没有地位的小地主、土豪,他们不但面临经济破产的危机,同时也面对象葛五爷这些海贼的攻击,官府不能提供任何的安全保证,反而加倍地进行搜刮,结果这些土豪干脆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而发动的民变。
“果然是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如果能撑的下去,象徐大哥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树起大旗来。”
徐凤飞关心的倒是另一个问题:“检点的谈吐不凡,想必也是读过书的,只是有一点问题想请教检点,听说天国对儒教有些有些……”
他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有些不敬。”
柳畅立即明白过来,太平天国的邪教色彩太重,禁毁神像,攻击儒教,又焚毁经典,又搞天父天兄下凡那一套,徐凤飞问的这个问题,恐怕是代他这样的士绅来问的。
“天王搞的某些章程,我一向是不大赞成的!我是个进庙就拜的俗人,前次我拜陈十四娘娘,徐大哥也是亲眼见过的。”柳畅答道:“咱们温处有温处的情形,有些天京能用的章程,在咱们温公道就不能用,有些天京就不当用的章程,咱们温处道更不能用。”
至于什么章程在温处道能用,什么章程不能用在温处道,这只不过是柳畅的一句话而已,只是徐凤飞却是激动起来:“检点此话当真?”
柳畅向他保证:“我若是不赞同天王的某些章程,何必沦落到被发配的地步?我好歹也是殿前三十六检点,在天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甚好甚好!”徐凤飞当即说道:“检点你是聪明人,您在前头拼死冲阵,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又能这么明白道理,不会让你吃亏的!”
红巾军与普通的流寇甚至太平军都不同,他们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政治上有进取心,一开始就攻占县城,并谋求攻占郡城,一入城就安抚民众,建章立制,委任官员,企图建立自己的政权组织。
因此红巾军很多颇有份量的人物就托了徐凤飞的关系来拜托来询问柳畅的政治倾向,其结果让徐凤飞非常满意:“检点是殿前三十六检点之一,天国响当当的人物,不知愿意不愿意在红巾军屈就个名义。”
“只要瞿帅点头,便是一哨长一棚长,柳畅也乐意之极。”
“那不可行,检点才略,怎可局限一营一哨?”
正说着,前面正是一片喧哗,却是瞿振汉坐在一块大石上,和红巾军的首脑们高谈阔论,一群红巾军在外围成一圈护卫。
徐凤飞带着柳畅走过来:“瞿大哥,柳检点来了!”
当即有人站了起来:“柳检点,可曾拿获了池建功那老贼?”
柳畅一看,是红巾军名义上的军师刘公瑞,这人是乐清柳市人,和徐凤飞一样,都是生员出身。
柳畅当即笑道:“幸不辱命!”
他朝着云天纵嚷了一声:“天纵,把老这贼的首级拿上来!”
刘公瑞不看云天纵手上提着的首级,却是又追问了一句:“那老贼这次带了三千银洋来,检点可有收获没有?”
第三十五章 摞担子
柳畅知道肯定迟早会有一场唇枪舌战,但没想到刘公瑞开门见山针对自己,他也不客气:“三千银洋?甚好!刘军师冲上竹林山之后,居然没有这样的收获?”
刘公瑞这个柳市生员,在红巾军算是很有份量的人物,瞿振汉起事最初就是由他来穿针引线,但是伴随着红巾军起事的深入,他的份量越来越轻,到真正起事时,瞿振汉只给他一个军师的名义。
谁都知道金佩铨才是瞿振汉真正的谋主,他这个军师有名无实,为此他必须有所表现,才能团体中夺回应有的地位,因此他对于柳畅的讥讽毫不相让:“检点可是缴获了那三千银洋?现在大兵急需犒赏,还请检点……”
他还没说完,柳畅已经“呸”了一声,叫道:“天纵,让大家见识见识池老贼的人头!”
云天纵也不客气,就提起了池建功的首级绕着瞿振汉坐着的大石头绕了一圈,嘴里还嚷道:“是我亲手割下了这老贼的人头。”
池建功的首级面目狰狞,在场人都不敢多看,又看到云天纵脸上还带着杀气,谁都先脚软了三分,刘公瑞还想多说话,云天纵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提着刀就在他身边转了半天,直盯得他觉得寒气直冒才肯罢休。
直到等云天纵提着人头下去了,刘公瑞才肯说话:“检点,那三千两银子既然落到你的手里,那便交由瞿帅分配,相信以瞿帅的大公无私,肯定能分得皆大欢喜!”
他并不惧怕柳畅暴起发难,这人只是个外人而已,加入红巾军才七天功夫而已,虽然立下了功劳,可终究在红巾军没什么根基,现在他风头太劲,有太多人想看他的笑话了。
柳畅当即勃然大怒:“好!甚好,刘公瑞,磐石的清兵还在!现在还不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你打错了算盘!要想在柳某这里占到便宜,怎么也得到攻破磐石再说!怎么,军师对怎么打破磐石胸有成竹?那好,我放心交给军师便是。我不干了。”
他一说磐石二字,在场的红巾军首脑都觉得心有余悸。
在起兵之前,他们见惯了清军在海贼面前一触即溃的情形,对清军的战斗力估计得很低,但是真正起事之后,才发现不但红巾军本身战斗力不强,而且清军也不是他们想象中好捏的柿子。
在乐清城,已降的绿营兵能组织起百人规模的反扑,把红巾军杀得落荒而逃,而今天集中三倍还多的兵力去袭击尚在行军之中的六七百绿营兵,却是让绿营兵在仓促间重组了一道防线,红巾军前后冲了十几回都没有解决战斗,最后还是柳畅的龙枪哨一锤定音。
而接下去的磐石营就令人他们头痛,那里有几百绿营兵,再加上临时招募的乡勇,兵力比池建功多得多,而且又有多年精心修筑的堡垒工事,粮弹充裕,完全可以凭寨据守,想以两三千红巾军敲开磐石镇的清军防线,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但是如果能敲开磐石镇,那对红巾军好处极大,温州江北清军除了最北面的大荆营之外,将被红巾军全部歼灭,红巾军不但可以据有整个江北,而且还可以打通与海上的联络。
一见到柳畅放话不干了,红巾军的这些首脑当即劝道:“检点,公瑞也是出自一片公心,大家先别吵,好好说话!”
“何必动气!千万不要摞担子,关健时候还得龙枪哨一锤定音!”
“就是就是,大家好好说,不要动气!”
至于葛孟晋葛五爷,他更是拉着瞿振汉的手说道:“振海老伙计,你难道不攻磐石了?那咱们一拍俩散,那五千两银子我也不要了,我马就回海面上去。”
柳畅却是怒气冲冲:“难道我柳畅这个名字还不值三千银洋吗?兄弟这颗人头,清妖还悬赏一万两银子!诸位兄弟,我们红巾军缺饷缺粮,是兄弟我帮着筹了几万两军饷几千石粮食,绿营兵在县城叛乱,是兄弟带队杀下去的!还有今天,如果不是兄弟我带着龙枪哨一锤定音,会是怎么一个结果?”
柳畅已经站到了瞿振汉的面前:“瞿帅!刘公瑞这话是不是你的意思,你要杀驴卸磨开口便是!三千银洋我立马叫霍虬交出来,天纵,把池老贼的人头喂狗去了,现在用不着我们了!”
瞿振汉只有拖着一条伤腿站起来了:“绝无此意,绝无此意!都是误会了,误会了!”
柳畅却是不肯罢休:“那我柳畅这个名字值不值三千银洋?”
瞿振汉在这种逼宫的情况只能回答:“谁敢说检点的名字不值三千圆,哪怕是三万圆都不止了!”
刘公瑞看到瞿振汉汗珠都下来,才觉得自己这次出手实在是太孟浪了,人家虽然年纪轻,可是见过多少大世面,可不是自己这个一介书生所能应付的。
但是他又是退无可退,看到柳畅步步紧逼,好不容易找出个大破绽:“检点,你这话不能对着瞿帅说,瞿帅是咱们红巾军的龙头大哥,你这个态度,难道是抢龙头老大的交椅吗!”
“呸!”柳畅老于世故,当即驳了回去:“咱们红巾军瞿帅坐第一把交椅,倪副帅坐第二张交椅,我就是再大胆,也只敢排到后头去!刘公瑞,你且说说,这后面的位置怎么排,我该插到哪一张前面去?”
刘公瑞觉得自己找到了柳畅的又一个破绽:“那你说你该坐第几把交椅。”
“我在天国是殿前三十六路检点之一,排不上号的小人物,到了咱们红巾军,也只是个外人而已,诸位都是我的前辈,哪敢坐在前面,只敢坐最后一把交椅,刘公瑞,你又坐哪一把交椅。”
瞿振汉发现话题已经扯远了,当即劝道:“停一停,停一停,当务之急是拿下磐石,检点,这次打磐石,可还要龙枪哨一锤定音。”
现在瞿振汉和金佩铨虽然有心去学柳畅的藤牌大枪,但是这需要时间,攻打磐石却是迫在眉睫,瞿振汉只能让步:“至于那三千圆银洋,就交给检点处理。”
柳畅还是摞担子:“攻打磐石这件事非刘军师才能筹划得好,我们龙枪哨这次出战五十名弟兄,撤下来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损伤太大,担当不起这样的重任,只有刘军师这样的大才,才能拿得下磐石。”
刘公瑞那边脸都铁青起来,他出面炮打柳畅,自然有一群人在后支持策应,本以为能造出点声势来,哪料想柳畅这人居然直接撕破脸皮摞担子,而且现下打磐石还缺不了龙枪哨。
瞿振汉也觉得刘公瑞有些不识大局:“检点,都不必动气,这次攻磐石少不了你,更少不了龙枪哨!我之前跟检点说过,只要能拿下沈建功这老贼,我对检点有求必应,区区三千银洋算什么。”
柳畅当即在瞿振汉身边坐了下来:“我不过是外人罢了,在红巾军本来就是客人,检点把龙枪哨交给我调教,我已经感激不尽,能把他们带出去更是贪天之功,立下了些小小功劳,都不算什么!我气得的是我前头拼死冲杀,后头就有人借机中伤我,和我在天京时是一般情形,差点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求!”柳畅已经以退为进:“三千圆银洋我马上叫人送过来,就算是几十个弟兄的血都白流了,我什么都不求。”
徐凤飞这时候出来好言相劝了:“检点,别动气了!你在前面藤枪大枪奋勇冲杀,瞿大哥不会对不起你!”
他继续说道:“你这一摞担子,岂不是让兄弟们流的血都白流了!”
他又对瞿振汉说道:“瞿大哥,检点路上跟我说了,虽然大哥许诺他有求必应,他只求一件事。”
第三十六章 分兵
徐凤飞继续说道:“检点说了,霍虬这几十个兄弟冒死来投效他,对得起他,只替他们求一个楠溪哨的名义,其余什么都不求。”
柳畅也开口说道:“咱们红巾军若是要打江山,便不能过份纠结于乡党之上,不管东乡人西乡人乐清人永嘉人温州人台州人都应当是我红巾军的一份子,兄弟是广西人,算是外人,但也愿意为红巾军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我已经同徐都司讲好,这藤牌大枪之术在阵前有些效用,大家如果看得上眼,兄弟愿意倾力教授。”
大家最初关注的是这三千银洋,对于柳畅要吃独食甚至要摞担子有些不满,但是听说柳畅愿意把藤牌大枪的战法传授出来,立即变了心思,都想着先想把这门绝招学到手再说。
三千银洋,折算成白银的话不过两千两银子而已,加上这么多人一分,每人至多分得两三百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可是这藤牌大枪的战法却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若是自己的队伍能习得与龙枪哨一样的盾墙枪林,立时能增加几倍的战斗力,温处宁台四府哪里不能去。
只是大家刚想发话,徐凤飞已经把话抢过来:“检点已经说好了,首先从我们左营教起。”
瞿振汉没想到柳畅提的要求这么低,他本来有心偷学柳畅的藤牌大枪,但是偷学绝对比不得柳畅亲手来教,现在:“检点眼下可不能摞担子,攻磐石还得龙枪哨压阵,这藤牌大枪也得检点手把手传授过去,至于楠溪哨这么件小事,我当然许了。”
“还有,龙枪哨和楠溪哨的兄弟在前面厮杀辛苦了!”瞿振汉有做大哥的气度:“那三千银洋就赏给兄弟们吧,只求检点别在这时候摞担子。”
柳畅给瞿振汉施了一个大礼:“瞿帅大恩大德,柳畅没齿难忘,既然瞿帅信得过柳畅,柳畅也只能肝肝涂地以报瞿帅了。”
“好说好说!”瞿振汉这是春风满面:“攻磐石还得多多借重龙枪哨和楠溪哨了。”
“不必!”柳畅当即和拍着徐凤飞的肩膀说道:“有徐都司总领一营兵即可,无须龙枪哨压阵。”
“检点这就有些孟浪。”现在刘公瑞又跳出来了:“磐石好歹有几百清兵,加上招募来的乡勇,又可凭磐石寨死守,以左营一营之力,恐怕拿不下来。”
“不过不到三百绿营兵,左营有兵逾五百。”柳畅却是振振有词:“又有徐都司领军,我在旁辅佐,即便拿不下来也不会有失,到时候再请瞿帅上来统率全军。”
刘公瑞是铁了心和柳畅跳对台戏:“乐清破城之外,城外的绿营兵大半跑到磐石去了,又招募了数百乡勇,检点不可不瑾慎。”
柳畅当即跟瞿振汉立下了军令状:“柳畅愿立下军令状,辅佐徐都司一同前去攻略磐石,必能大破清妖,若是有失,任由瞿帅处置。”
“检点小心为上!”刘公瑞当即说道:“瞿帅既然有心,那就让他辅佐徐都司一块去吧。”
“好!”徐凤飞没想到机会居然直接掉到自己身上:“瞿大哥,那我就收容队伍往磐石镇赶,只是这江北的局面谁来收拾?”
“我来我来!”这是倪廷模请战:“池建功已破,江北自可传檄而定,只需要给我个名义,我赤手空拳便替咱们红巾军守住江北这块地盘。”
现在剩下来的残敌,除了被打散的部分池建功营勇,就只有少量分守巡检司和汛地的清军,至多一两百地,还分散在广阔地区,收拾这样的敌军再用红巾军四个营头真有牛刀杀鸡的感觉,因此瞿振汉也做出了决定:“廷模,你是副元帅,咱们红巾军第二把交椅,怎么能让你赤手空拳打江山!我把胡佑龙的右营前营留给你,先附的永嘉义兵也交给你。”
他立时有了全盘规划:“咱们红巾军至此分兵,廷模带右营前营留在永嘉,担起永嘉县令这个重任来。”
“新县城设在哪里,怎么一个衙门,这都由廷模你来定,我信得过你。”
他私底下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准备多用西乡人来治理新的永嘉,他的老班底是乐清东乡人,自从柳畅显示了一番神迹后,来投的西乡人为数甚多,但多数都没谋到好位置,现在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把他们推到新设的永嘉县去。
“凤飞和检点一同带左营前营作为先锋,先行一步,去取磐石镇,龙枪、楠溪两哨一同前去,这一仗……”
瞿振汉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词来:“力求保平争胜!”
“我带中营随后就来,再从县城调七百兵压阵,有三千大军,我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磐石寨。”
“好!”下面齐声赞好:“瞿帅高见!”
“咱们楠溪哨总算是名正言顺了!”云天纵手里还提着池建功的首级:“幸好检点那一闹,不然三千银洋就飞了。”
霍虬却有不同意见,他压低了声音:“检点,你那一闹,很多人都有意见啊。”
不过他也很感激柳畅:“不过总算是保住了这批银洋,也让咱们楠溪哨扬眉吐气了一番!检点肯花这么大的代价让咱们楠溪哨有个正式的名目,对得起咱们楠溪哨的兄弟!”
柳畅对此心里有数:“我不闹一闹,恐怕有些人还以为我这个外来的和尚是个好捏的柿子,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欺负我这个外人了。”
霍虬关心的另一件事:“可是某些人不这么想啊,检点今天应当多克制些,特别您说要摞担子,恐怕有心人会借此生事啊。”
“不!”柳畅心中雪亮:“今天不闹,不摞担子,以后就没机会了!现在他们还得借重龙枪哨的战力,可等到红巾军全取江北之时,那时候大兵逾万,人人都学去了藤牌大枪的战法,哪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哪有可能让我们摞担子!”
霍虬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检点,您可是为了取磐石镇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又怎么样?”柳畅轻轻笑了:“若是胜了,那自是天大的好事。即便我败了,霍振汉正是最用得着龙枪哨的时候,又敢处置我?”
不是他刻意要闹得天翻地覆,而是他不愿意在那些小人浪费太多时间,国运西沉,他必须只争朝夕,他所能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
此时太阳西沉,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之上,和血色的战场相辉成映,正是残阳如血,血似残阳。
夕阳残照,可惜帝国的斜阳却是整整一百年的沉沦,那是亿万人的血与泪。
柳畅凝视着血一般的残阳。
我能手挽天倾,再造中华。
第三十七章 磐石(求推荐票)
磐石寨最近的伙食难得有鱼有肉,油水也多了不少,往年只有年三十才有这样的伙食,十一月的粮饷也难得准时发下来了,石都司还四处催促在外面做生意的绿营兵赶紧回营领双饷,可是寨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紧张。
磐石寨就在瓯江出海口上,扼制着整个海口,不远处就是灵昆岛,这地方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大明朝在这里设置过磐石卫,下辖五个千户所,镇上的老人总是提起这一点:“那时候光大明兵就驻了五六千人,全国总共才十几个卫,咱磐石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自打郑成功攻破了磐石卫,磐石寨就日落西山一蹶不振,现在大清虽然设置了一个磐石营,却是整个温州镇最小的营头之一,清初还由游击镇守,到了道光年间就只有都司坐镇,额兵只有二百九十七人,在其上又设置了都司一员,千总一员,把总两员。
整个磐石寨加上都司千总把总,总共才三百出头,何况石都司是官场应酬上的能手,整个磐石寨连同外围的汛地实有的绿营兵还不到二百人,其余不是被石都司吃了空额,就是请了长假在外面做小买卖,只有绿营校阅的时候才到磐石镇点个名。
这些海上不平安,可是石都司应酬的本事大,结拜兄弟多,海贼明知这个是好捏的柿子,却也常常送来孝敬,大家一直相安无事,近在咫尺的灵昆岛几次被海贼洗劫,石都司老成持重,不为些许微利所惑,智珠在握,关紧寨门,把磐石寨守得严严实实,海贼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虽然有些无知乡民借此大事攻击石都司,但是都司大人能应酬,会送礼,结拜兄弟多,知府和总兵对石都司的老成持重那是深表嘉奖,眼见就要步步高升了。
石都司不但对那些胡乱诬陷的无知乡民追究不往,而且还会亲自带队到他们那下乡清匪,一驻就是十天半月,百八十人人吃马嚼,直叫那些乡民再也不肯胡说八道,反而给石都司送来了匾额。
石都司以为这样的平安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是一个晴天霹雳,霍振汉树旗造反了,登时全县警备,整个磐石寨都惶惶不安。
接着十二月十八日,从县城逃来了七八十个乐清协的绿营兵勇,都说红巾军入了县城,姚副将没于阵中,石都司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
已经一二十年没整修的寨墙,三四年没真正操练过的校阅,还有大半年没摆上桌的红烧肉,都得石都司亲手去抓。
他生怕磐石寨有失,又连夜把自己一家人连同细软都送到江南去,又给总兵大人修书一封,说是乐清县有九百额兵,尚不能阻贼半日,磐石营只有两百额兵,怎么能当敌一击!请道台、府台总兵速派一千援兵前来增援,否则以磐石营微弱兵力,绝不能支撑一日,只能率部南渡。
平时好说话的叶总兵却是在这翻了脸,在回信上狠狠训了石都司一顿,绝不许他率军南渡,然后又安抚说援兵即将渡江,在此之前让他多募乡勇,只要守住了磐石寨便是奇功一件,保他一个前程。
石都司只能先招募了五百乡勇,又眼巴巴地指望援兵渡江,结果不但援兵没来,反倒又从乐清城附近逃来了几十个绿营兵,都说张都司在县城起事杀贼不成,反而为贼所执,事后红巾贼杀红了眼,一口气砍了上百颗绿营兵的脑袋,还有一个叫“柳剑店”的杀星,一个人就杀了几十绿营兵。
这让石都司惊魂不定,更让他惊魂不定的是退到磐石寨来的乐清协绿营兵足足有一百七八十人,与磐石寨的守兵差不多一个数了,虽然只有个外委把总带头,但是这么多外人在磐石寨里呆着总让他心神不定。
何况这百八十号人每天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小数目,都得他想办法接济,还不知道事后能不能报销,要知道大清朝打完仗都要走一趟报销手续的,万一卡住了就是要自己掏腰包了--虽然石都司总能想到报销的办法,但这办法就得花大钱啊。
他总想把这些乐清协的营勇送走,虽然磐石营隶属于乐清协,可现在姚副将不是不在了,论官衔没比都司更大的,最好能送到磐石寨外头,让他们帮磐石营挡住红巾军。
只是请客容易送客容易,同样惊魂不定的乐清协营勇怎肯离开磐石寨,差点就起了争执火并起来,眼见山吃山空,石都司更发愁。
接着更坏的消息又来了,葛三爷的船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把瓯江截断了,什么船都不让过,就把磐石营孤零零割裂在江北,他的船队还时不时朝磐石寨打来一炮。
磐石营以理服人,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稳坐寨中,连屁都不敢放,只是一面派人与葛三爷联络,一面派人趁夜偷渡瓯江向道台知府总兵诸位造急:“红巾贼水陆夹攻,磐石营虽杀贼数百人,但独力难支,若无援军,绝不能持久……”
总算来了好消息,说是池建功池副将领了七百绿营兵勇已经从府城渡江北上,要领兵反攻乐城,望石都司务必多支撑几日,石都司这才放宽心,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协镇大人能早日到来。
这样的苦日子他可不想再过了!这样的苦日子过上一日,等于他三年的花酒都白喝了。
只是老协镇那七百兵勇始终没消息,一直到二十五日午后,终于有几个农夫跑来报讯:“都司大人,有位池建功池大人的大兵在我们村头被红巾贼堵住,让你速速过去亲自接应!”
“怎么回事?”石都司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是池建功池协镇?他是怎么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农夫当即把情形:“我们来了好几个好蛮横的官军,大喝着池副将的大兵在村口被红寇堵住了,让我们赶紧过来报讯,让大人领兵过去接应,我们想多问几句,他们抽鞭子就打。”
农夫们绘声绘色地说道村头外战场的情形:“村口外来了好些绿营兵,也有好些红巾贼,枪炮声打得好象打雷一般,大清兵守在西头,红巾贼似乎冲了几次,都不曾冲上去!”
石都司将信将疑,只是算算时辰,池副将的绿营兵也差不多该到了,只是池副将确实是聪明人,不冒然去攻击有两三千红巾贼据守的乐清县城,而是赶来与自己合作一股,果然是老成持重。
只是该怎么接应池协镇的兵勇,石都司虽然一惯按兵不动,但这次的情形不同,来的可是温州镇副将,堂堂从二品武官,比自己这个正四品都司高了整整三级,自己可吃罪不起啊!
若是国初,镇守磐石寨的是位游击大人,尚还可以和池协镇争一争,可是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小都司,池协镇收拾自己还不轻轻松松,只能拼死把池协镇的七百兵勇接过来。
只是他坐守惯了,明知应当出去接应池协镇,也没有这般勇气,无奈间灵机一动:“快把乐清协的刘把总请来,我有好事找他。”
刘把总实际只是个外委把总罢了,在石都司面前他还真抬不起头来,因此石都司一开口就是便把重任压在他的身上:“刘把总,现在有一件奇勋正等着把总,只要把总挪几步路,就可以连升数级了。”
刘把总虽然在石都司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让他带队出磐石寨,那是杀头也不肯干的:“石都司,你放心便是,我全心全意地帮你把磐石寨守好。”
“不!不!不!”石都司已经想好主意:“刘把总,这次不是让你出寨,而是由你统带乐清协兵勇及壮勇五十名,前往接应池建功老协镇的七百兵勇入寨!只是把老协镇接入寨来,便是一件奇勋。”
刘把总还是不愿意干:“我是客军,您是主人,应当由您这个主人来接应刘协镇才是。”
石都司只能软硬兼施:“你若不肯接应池协镇,那便给我滚出寨去,事后我到镇台面前告你一个畏敌不前,若是你肯出去接应老协镇,我可以多拔给你三五十个壮勇。”
刘把总想了好久,挣扎了半天:“行,你得拔两百壮勇给我,我才能去接应老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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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同盟
石都司当即拍板:“好!两百便两百,我马上拔给你两百壮勇,你快去把老协镇接应回来。”
只是他真是小看刘把总,别看是个小小的外委把总,形形色色的花样张嘴就来:“都司,我们是客兵,你看这个开拔费是不是多加一点,还有这个犒赏该怎么算?”
石都司没时间浪费在这个小小的外委把总:“你少给我扯蛋,快把池协镇接应回来,金子银子女子位子全都有,接应不回来,啥都没有。”
刘把总还想说话,已经被石都司推出了都司署:“快给我点两百壮勇出来,刘把总要带队出战了!”
按照大清的定制,兵与勇的地位有所不同,一向八旗在后,绿营在中间,乡勇摆在最前面拼死杀敌,等到计算战功瓜分犒赏的时候,这个顺序又反过来,今天也不例外,两百乡勇被刘把总赶到前头,他带着一百七八十从乐清协逃出的溃兵跟在后头。
只是往外走了几十步,刘把总就觉得不对,他对身边的人问道:“这真有两百乡勇?”
旁边的人笑话他:“咱们大清朝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石都司是发了善心,这次募勇招了五百乡勇,只向上报了七百之数,可是石都司不想发财,也不能挡着大家的财路。”
两百乡勇真正能拉出来的也不过一百一二十人,刘把总就觉得有点悬:“咱们是不是小心些?”
“小心些!”
“小心些为好!”
只是他刚讨论完毕,后头石都司已经派人上去催促:“军机紧急,切切不可延误,如有临阵退缩者,斩无赦!”
刘把总这才发现自己上了贼船,却还是犹犹豫豫,进三步退三步,一再老成持重,务求稳若泰山,一刻钟时间才走了小半里地,又派两个乡勇前去探听消息。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两个乡勇跑着回来报告了从过路农夫那里打探来的消息:“确实是协镇的大兵,我们亲眼看到温州镇副将池的旗帜,足足有六七百人,红巾贼攻不上去,只能四处骚扰。”
这个消息一下子给刘把总打了强心针,他大声叫道:“快快快!快把老协镇接出来,到时候我要参石都司一个畏敌不前的罪名。”
只要抱紧了池建功池协镇的大腿,区区一个四品都司又有什么了不起,整个队伍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起来了,约莫走了六七里地,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枪声。
听得这零星的枪声,刘把总更是精神一振:“只要把老协镇接出来,我赏两百两银子,两百两银子,听到没有!”
刘把总实在想不出比两百两更大的数字,整个队伍的速度更快了,不过时他们就看到零零散散的红巾贼惊惶不定地退走了。
简直是望风而溃摧枯拉朽,刘把总得意了:“这一仗胜了,我怎么也能个千总。”
不多时已经看到了绿营兵特有的绿旗,只见一队绿营兵守在一座小庙前面,都穿着号衣,打出了“温州镇副将池”的大旗,对面则有一大队红巾贼和他们对峙,刘把总心花怒放:“随我杀贼啊,快随我杀贼!”
绿营兵明白他的意思,朝着几个乡勇头目叫道:“快攻上去!快攻上去!”
乡勇任何时候都是绿营兵的前驱与炮灰,在催促之下一百来名乡勇鼓足了勇气,在绿营兵的督战呼嚷着就朝上冲,只是才冲了几十步,对面突然喊杀声惊天动地,排山倒海,几十面黄旗树了起来,好几门火炮轰击过来,接着潮水一般的红巾贼就从两侧涌了出来。
刘把总大惊失色,大声叫道:“有埋伏,有埋伏!快退快退!”
只是他刚下命令,就看到小庙那边的绿营兵也变换了黄旗,摇身一变成了红巾贼,大声高呼就杀了过来:“该死,上当了上当了!石得功,你这个混账,过了今天,我一定要在镇台面前讨个公道!”
只是乡勇和绿营兵刚想后撤,侧面就已经杀来了一队红巾贼,手里持着一丈有余的长枪,枪头雪亮,就朝着绿营兵的队形冲过来了:“杀啊!”
绿营兵看得胆战心惊,有人已经叫道是:“是大枪,是柳检点的大枪兵,大枪兵来了,我们完了!”
四面八方都是红巾贼,鸟枪的弹丸从四面八方打来,还有怒潮般的炮声,无穷无尽的枪林,都让这些兵勇感觉绝望了。
特别是个别从县城逃出来的绿营兵更是把长枪阵的威力夸张到极点了:“完了完了,就是池副将的七百兵勇都在这里,也冲不破这样的大枪阵!”
对面更是大声嚷话:“池建功这老贼的援兵已经全军尽没了,他的人头就在这里,你们还不投降?再不降,杀个干净!”
一想到池协镇的旗帜都落在红巾贼手里,兵勇们都信了大半,这时候好几重的长枪阵已经撞了上来,兵勇的队伍一触即溃,到处都是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兵勇:“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在远处,徐凤飞拍手赞好:“检点果然妙算,果然妙算,说把清妖请出来,果然就把清妖请出来了……妙啊!”
这三四百名兵勇现在已经是溃不成军,即使能有极少数从包围圈里逃出去,也不足为患,柳畅也笑道:“这次算是砍了石得功一只手,少了这三四百兵勇,石得功在磐石寨顶多只剩下五六百兵勇了。”
“正是正是!”徐凤飞那是眉飞色舞,看到龙枪兵在敌阵中摧枯拉朽,更是得意:“检点,你看我的大枪兵也不错!”
这些大枪兵并不是鼎鼎大名的龙枪哨,而是柳畅把几十杆备用龙枪借给左营临时编成的一哨大枪兵,虽然没有龙哨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气质,可也能借着丈余大枪的威势杀得绿营兵抱头鼠窜。
“不错不错,过几天就能赶上龙枪哨了。”柳畅笑咪咪地说道:“说到这个,还真要谢谢凤飞帮我把龙枪和楠溪哨补齐了。”
柳畅倾力传授,又帮徐凤飞运筹帷幄,徐凤飞也自然投桃之报,帮柳畅的两个步哨补齐了兵员。
现在龙枪哨有一百人,楠溪哨稍少一些,也有八十余人,这些新兵都是徐凤飞出面帮忙招募的。
除此之外,原有的敢死队也分成了两队,一队编为炮队,由原乐清协的绿营炮手周一鹏负责,他在这次竹林山带队夺来劈山炮六门,功战很大,又早已经递了投名状,因此柳畅就把他提拔起来,整个炮队计有三十余人,装备有劈山小炮两门。
另一队改称奋勇队,还是由孙胡子统率,计有五十余人,除了部分敢死队的老兵之外,大部是这次俘虏的池建功部精壮绿营兵,实质是个惩戒营,作为民夫使用。
现在柳畅掌握的兵力,也有两百六七十人,差不多是半个步营的实力,倒是多亏了徐凤飞帮忙,徐凤飞也笑了起来:“说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还得谢谢你那五门劈山炮了!”
孙胡子与周一鹏这次夺下了七门劈山炮,最后柳畅只留了两门,其余五门都赠给了关系最好的徐凤飞,瞿振汉若是想要重新分配这批火炮,首先得找徐凤飞的麻烦。
前面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红巾军们押着成队成队的俘虏走下了战场了,徐凤飞继续说道:“对了,检点,这磐石寨该怎么打?您给出个主意啊!”
柳畅摇摇头:“磐石寨这份大功,不是我们该想的,如果我们再把磐石寨拿下了……”
他压低了声音:“瞿帅怎么摆?”
功高不赏,震主身危。
第三十九章 攻寨
徐凤飞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只是话里带着嘲讽的味道:“是啊,振海把他兄弟的兵都从虹桥调来了,再不弄点战果出来,他这张脸真不知道往哪摆。”
瞿振汉的兄弟叫瞿振山,起义之后瞿振汉派了他兄弟带队镇守虹桥老家,现在为了攻打磐石镇,瞿振汉把瞿振山和他的两哨后备兵都调来了,加上中营前后两营,拼凑了一千三四百人,就一条心把磐石寨拿下。
柳畅还有着更一步的算计:“何况这磐石寨大大小小几十门火炮,听说还有五千斤的大炮,要想拿下总得费大力气不可。”
磐山寨扼制着瓯江出海口,因此驻军虽然不多,但是却装备了不少岸防炮,虽然大部分火炮的炮口对准了江口,想要调转炮口是一件很困难,但也不是徐凤飞和柳畅几门劈山炮所能压制的,何况这磐石寨虽然驻兵不多,但是工事却是极为坚固,要拿下总得付出相当代价不可。
徐凤飞也很聪明:“那我们只要把磐石寨围得紧紧,一个人也不放出去就行了,这藤牌大枪的战法还得请检点细心传授一番。”
柳畅心领神会:“我这边也有大量新兵,正好操练一番。”
瞿振汉听说了徐凤飞和柳畅联手了伏击出援的四百兵勇,一战而胜,尽数全歼,现在磐石寨内只有四五百兵勇驻守,立即命令中营加速前进。
到了傍晚时分,整个磐石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乱,一面面黄色的旗帜都被树了起来,从寨内朝外望去,到处都是裹着四尺红头巾的红巾军,他们提着刀枪盾牌,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欢呼声。
正如柳畅预计得那样,瞿振汉立即派了自己兄弟瞿振山带队试探攻了一次,双方枪炮齐放,各自伤了数人,石都司亲自带队在寨墙督战才压住阵脚。
虽然没拿下了磐石寨,但是瞿振山却是在瞿振汉面前说了实话:“若是里面真只有四五百清妖,明天拿下绝没有问题!”
瞿振汉连连点头:“振山,做哥的可是把整个中营放在你的手上了,明天可一定要给哥哥我长脸!”
他又对旁边的葛孟晋说道:“五爷!明天总攻的时候,也麻烦您的船队帮忙,这剩下两千五百两的赏格,我都准备好了。”
葛孟晋这位海上大豪当即给瞿振汉打了保票:“没问题,我就让我家娘子明天把加劲,咱们水陆夹攻,别说是五百清兵,就是五千清妖都没问题。”
瞿振汉还是有点不放心:“振山,你给我盯紧了,打下了磐石镇,里面不管有什么金山银山,都有你的一份。”
“哥哥,你放心便是!”瞿振山比瞿振汉年轻几岁,但也是草莽中的英雄人物,他眼光锐利:“我哪怕活着拿不下磐石寨,我死也死在磐石寨里面。”
瞿振汉总算放宽了心,又对着柳畅和徐凤飞:“左营这一仗打得好,断了清妖一只手,明天就先休战一日,替振山压阵。”
这一夜磐石寨内都是惶惶不安,石都司没想到乐清协的溃兵那么不中用,三百七八十名战兵出去才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全军覆没。
早知道就不派他们出去,有他们守在寨墙上,怎么也能多守几个时辰,接着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寨外的红巾贼把池建功的首级悬了起来,接着把缴获的印信、旗帜、服装都亮出来了,大声喊叫:“你们已是死路一条,池建功的七百清妖已经被我们尽数歼灭……”
许多兵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都白,石都司用刀背到处砍人,一再宣称:“那是红巾贼在造谣,池协镇赫赫战功,戎马几十年,怎么可能收拾不了些小毛贼,想必现在已经攻至县城了……”
只是他自己内心深处却是确认了池建功的援军已经覆灭,现在他只能尽力多守几个时辰:“今夜给我招募三十死士,带着短予潜入贼营,一定要趁贼兵立足未稳,杀一个痛快……”
只是他出再高的赏格,最后只招募了十七个死士,趁着夜色绾墙而下,过了不多时,传来了好一阵厮杀声,最后又沉寂下去了,最后只有两个死士逃了回来。
天亮了。
柳畅的龙枪、楠溪两哨已经起床操练,现在不用柳畅督促,老兵们和军官们已经起了表率作用,炮队和奋勇队也起了床了。
徐凤飞和柳畅站在阵前注视着磐石寨,瞿振山倒也不是庸材,已经赶制了不少攻城器具出来。
徐凤飞贴着柳畅的耳朵说道:“昨夜石得功派了死士出寨,中营死伤了十来个弟兄,才杀败了这队清妖。”
柳畅点点头说道:“磐石寨是个硬骨头,恐怕不死伤些弟兄是拿不下来的,幸好不是你我来攻。”
“杀啊!”瞿振山已经督促着部下开始攻寨了。
磐石寨虽然名为寨,但实际却是座小城,光墙垛都有一千多个,只是寨内守兵只有四百多兵勇,加上两三百名石都司强征来的老弱。
双方都是齐放枪炮,大小炮连同抬枪、鸟枪一齐开火,不多时从江面上也传来了炮声,那是葛五爷的船队开始轰击了。
枪炮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只是双方都躲在掩体后开火,倒是不曾有多少伤亡,柳畅正以为瞿振山和石都司要继续上演这样的戏码时,战场上的形势却是一变。
瞿振山站在一个土堆后面,对着几十个信得过的弟兄说道:“咱们瞿家的江山,得由我们瞿家人来打,大哥把磐石寨托付给我,我就是死也得登上磐石寨,咱不能给咱瞿家丢脸。”
宗族的力量,有些时候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这些瞿氏子弟一齐说道:“说得,这打的是咱们瞿家的江山,谁也不许退!”
瞿振山亲自拿过一把长枪:“等会我亲自带队冲上去!凡是姓瞿的,一个也不许退,都给我们冲!”
战场上仍是枪炮声不绝,只是西面寨墙对面的红巾贼突然多了百来条鸟枪、抬枪,对准着了寨墙上一阵猛射,接着几门火炮都同时轰鸣。
寨墙上的清军兵勇一口气被打倒了七八人,其余的人都躲在墙垛后面去了,这时候瞿振汉手一挥,几十名红巾军就架着梯子就冲了过去。
石都司大声叫道:“挡住红巾贼这波突击,我赏两千两,我开两千两的赏格!”
在时不时打来的弹丸下,这队红巾军伤亡不小,一下子就倒了十来人,只是也把梯子架到了寨墙上,当即就拼命地往上爬。
躲到垛墙后面的清兵也在军官的督促重新露头,使劲地往下扔着金汁、砖石,又把梯子往外推,又让红巾军死伤了**人,只是现在红巾军已经窜上了寨墙。
双方就在寨墙上厮杀起来,短兵相接,当即把这一段寨墙都用鲜血染红。
瞿振山的子弟兵确实卖力,他们又死伤了十来人,却是占住了这一段寨墙,还在死命地往上冲,只是石得功也发狠了,督促了兵勇压了过来:“三千两赏格,三千两赏格!”
双方都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死战在一起,在寨墙上瞿振山大声叫道:“守在上面,我亲自上来了!”
双方的伤亡越来越大,徐凤飞也看得惊心动魄:“幸亏不是我们来攻寨!”
到现在瞿振山那边的伤亡已经近百了,先后增援了三次还是被挤在寨墙上,如果让他的左营来攻,估计早就退下来了,还是瞿振汉自己的子弟兵肯拼命。
柳畅的本钱更小,而且他这二百六七十人都是宝贵的种子,不能浪费在这种攻艰战斗上:“就看瞿振山肯不肯下本钱了!”
瞿振山已经大声叫道:“冲!冲!都给我冲!”
整个中营一千三百四人都发出的呼啸,一面面的黄旗挥动,成百上千裹着红头巾的战士吼叫着向前冲,架着梯子就朝着磐石寨冲去。
柳畅宽慰地点点头:“看来瞿振山下本钱了,也好……”
磐石寨拿下了!
第四十章 会师
虽然时不时有红巾军将士倒下,但是一架又一架梯子被架到了寨墙上,红巾军源源不断地登上寨墙,好几面黄旗已经在磐石寨的寨墙上飘扬。
至少绿营兵的绿旗,现在已经看不到几面,只是看到这么多子弟兵损伤,瞿振汉真是心痛极了,旁边葛孟晋低声劝慰道:“还好还好,若是从江面攻击,恐怕损伤更大。”
晚清的这些防御营垒,都只注重海面防御,对背后的陆上攻击十分突视,这次红巾军毕竟是从后路抄袭,磐石寨内的五千斤大炮根本没派上用场。
瞿振汉总算好受些了:“还好还好,幸亏左营先收拾了四百清妖,不然这局面真不堪设想。”
城虽坚固,但是磐石寨守军的士气很低,而且兵力太少,这么宽广的防御正面根本不够分配,红巾军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展开全面攻击,当即被突破多处。
一想到如果寨上多了四百兵勇的局面,瞿振汉觉得头皮发麻,那样的话中营只能把血流干了。
徐凤飞也是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柳畅说道:“还好,幸好我们不用上去压阵。”
如果中营攻不动了,只能轮到压阵的左营和柳畅部攻寨了,柳畅也点点头:“幸好幸好,一举破寨,江北已定。”
只是徐凤飞看了看战场,还是心有余悸:“检点,若是换我们去攻寨,可有象藤牌大枪那样锐利的战法没有?”
柳畅也是头痛,答道:“哪有这般轻松,我们天国攻城,若不能象今天这样一举而克,只能慢慢磨了。”
在这个时代,以城市为核心构成的防线是很难被攻克,除非攻击一方拥有大量的西洋火炮,否则攻城将是一个耗日持久的痛苦过程,典型就是长沙、天京、安庆、苏州等诸多城市的守备战斗。
双方都有使用地道进行攻坚的战法,只是对于温州这样的沿海地区来说,地道掘进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而且消耗的人力物力甚至时间都不是红巾军所能承受的。
徐凤飞就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好?府城加上瑞安、平阳两个县城都是坚城,守兵比这磐石寨多得多了,又能临战招募壮勇,不好打啊!”
“想得这么多远干什么。”柳畅回答他:“真到打到府城的时候,总会想出些办法来。”
正说着,磐石寨内已经多了好些火头,接着从寨墙上传来消息:“石得功已经毙命,磐石寨拿下了。”
石都司事先把细软和家属都送过了江,因此现在特别顽固,几次督促着退入内寨的兵勇反扑,结果几个胆战心惊的乡勇在万般无奈之下,一刀就砍了他的脑袋向红巾军投降。
他一死,整个磐石寨就正式易手了,瞿振山已经在寨内清理战利品和俘虏。
只是这一仗对于中营来说,实在太过于伤亡掺重了,初步的统计很快传到了柳畅和徐凤飞的耳朵中去:“死伤将近两百人。”
徐凤飞小吃了一惊:“那岂不是比打池建功的伤亡还要大。”
打池建功的七百清军,红巾军虽然反反复复冲了好多次,但事后统计不过伤亡了一百七八十人,而现在攻磐石寨的伤亡竟有近两百人,要知道里面只有两百绿营兵和两百多乡勇,外加一些被强征来的老弱而已。
来报讯的红巾军答道:“是啊,今天瞿家可是要哭一场,光是姓瞿的就死伤了十几个。”
瞿振山今天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光是瞿氏子弟就死伤了十几个,如果算上与瞿氏有亲戚关系的,那这个数字差不多要翻一倍。
“打大荆应当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吧。”徐凤飞走过去安慰了瞿振汉几句,又朝柳畅问了一句。
现在整个瓯江以北的温州镇清军,只剩下了大荆营一根独苗,这大荆营背靠台州,和温州各地清军完全隔绝了,肯定是红巾军首先收拾的目标。
这时候瞿振山已经被抬下来了,这次他肩上挨了一枪,他听到徐凤飞的话当即答道:“大荆比这磐石寨好打,徐都司放心,到时候我们中营包打便是!”
葛五爷笑了:“只要把磐石寨的火炮拖到了大荆去,绝对一个回合就能拿下了。”
磐石寨的海防火炮虽然落后,可终究是海防大炮,其中甚至还有五千斤的大炮,拿去打大荆镇这样的营垒,绝对是威力无比。
瞿振汉也笑了:“也好,拆了这磐石寨的大炮,五爷的兄弟进出瓯江也方便许多,叶娘子什么时候上岸?我们一块去欢迎。”
葛孟晋很是得意:“磐石寨既然已经拿下,我那婆娘当然要带人上岸,她这次办得不赖,又联络了几条船,现在已经有三四百人了。”
一看到磐石寨升起了太平天国的黄色旗帜,叶娘子的船队先是派了艘舢板探风,接着十来艘帆船张开帆就朝着磐石寨驶过来了。
柳畅也站在磐石寨上指点江山,旁边瞿振汉说道:“葛五,我瞿某人说话算数,五千两银子一分也不少,已经全交给你了。”
正说着,葛孟晋的船队已经靠岸了,一个年轻女子干脆利落地滑下帆来,大家都说道:“那便是五娘子。”
“没错,正是叶娘子!”
“五爷,好福气!”
等到叶娘子踩着薄底快靴走上岸来的时候,柳畅真是眼前一亮。
在这个时空,他看到的女性都是那些小脚女人,绝对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
他是第一次看到符合自己和现代人审美观的女子,这位叶娘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居然只有十六七岁,一身红色劲装,脖子上挂着具便携望远镜,左手持剑,右手抓着把燧发手枪,绝对有女海盗的风范。
等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位真正的黑美人,皮肤虽然有点黑,却很细腻,更夸张是居然是现代社会都少见的真正童颜巨.乳,玲珑俏脸,全身的肉都长在胸前,稍一打扮就可以说是胸前如雪脸如莲,小蛮腰甚是纤细,一双腿不但高挑,而且找不出一点萝圈腿的迹象。
放在现代社会,这叶娘子的身材都够当模特了,这葛五爷走了什么狗屎运。
只是在这个时代,叶娘子只算是有些特色的女子罢了,并不算什么顶级的美人,徐凤飞就看了好几眼她的大脚。
叶娘子已经风一般地走上来了,葛五爷向她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婆娘,大家叫她五娘子就行了!叶娘,见过振海老朋友,现在叫瞿振汉瞿元帅,还有金佩栓先生,徐凤飞都司,虽然都是老朋友,但现在都发达了。”
他又介绍起偷偷欣赏叶娘子的柳畅来:“这位是柳畅柳检点,天国殿前三十六检点之一,现在是瞿振汉瞿元帅的左膀右臂。”
叶娘子的柳腰如同秋月般弯了下去,声音动听悦耳:“叶娘见过检点,早就听说检点是位真正的英雄豪杰,果然名不虚传。”
她嘴角都带笑意:“这次炮轰府城,听说就是检点的主意。检点开价五千两银子一炮,这价道甚是公道,叶娘感激不尽,只是五爷这些兄弟一不小心多开了百来炮,这钱该怎么算。”
第四十一章 洋人(求三江票)
这话若是由葛孟晋说出来,那便是由狮子大开口,肯定会犯了众怒,可是从叶娘子的嘴里说出来,大家都只是置之一笑,柳畅的回答更有趣:“五娘子,开一炮便是五千银子,一百炮便是五十万两,您看我算得对不对,回头得让瞿帅替五娘子准备好了。”
柳畅这回复还是滴水不漏,叶娘子当即笑盈盈地答道:“检点果然是个妙人,叶娘我只想要个搭头罢了,没想到检点居然还能替我主持公道。”
能看到这样的美少女,虽然多了一个人妻加上女海盗的标签,但柳畅的心情也算是不错:“我还有一桩事要求助于五娘子,哪敢不敢替五娘子主持公道。”
葛孟晋当即笑了:“检点,你这就吃了我家婆娘的亏了,只要瞿帅不认账,这五十万两白银可得你这个中人来付了。”
瞿振汉却是把五娘子迎进了磐石寨,等大家都落座,才问道:“就不知道五娘子想要个什么样的搭头?”
“海上人家,飘泊不定,自然是想要一块地盘避风躲雨。”说话的不是五娘子,换成了葛孟晋,这件事他和叶娘子早已经通过气:“还望瞿帅成全。”
他站了起来给瞿振汉行了一个大礼,瞿振汉的语气也郑重起来:“好!若不是五爷和五娘子鼎力相助,我红巾军怎么能纵横,连获大捷,五爷,你说!”
葛孟晋和叶娘子想要一块地盘,对于红巾军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在瞿振汉的预计之中,葛五爷想要拿下的地盘肯定是玉环厅。
这个玉环厅几乎包含温台沿海的全部大小岛屿,对于葛孟晋和叶娘子这样的海贼来说,得到了这么一块地盘简直是如鱼得水。
而对于红巾军来说,玉环厅简直是一块鸡肋,红巾军缺乏水上力量,而玉环厅却是一个真正的硬骨头,不但有不少绿营水师驻屯,而且方圆七百里,控制起来十分困难,更不要提论富庶程度远不如温州沿海之乡。
把这块地盘交给葛孟晋,瞿振汉乐见其成,只是现在葛孟晋现在和叶娘子一起站了起来,十分郑重地说道:“葛某想借温州府瑞安县一用。”
“瑞安县?”瞿振汉差点没站起来:“瑞安县?葛五?你没在开玩笑?”
瑞安县和只有总共才两万户十万人口的玉环厅不同,是真正的大县,人口数十万,沿海沿江都是真正的鱼米之乡。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温州府只有永嘉、瑞安、平阳、泰顺四县加上一厅,而精华差不多是永嘉瑞安平阳这三个县,葛孟晋一开口就拿去了一个大县。
“不开玩笑。”叶娘子答道:“咱们飘泊惯了,想上岸走一走。”
旁边金佩铨只能劝道:“葛五爷,叶娘子,我觉得玉环厅不错。”
葛孟晋却是顶了回去:“金先生,玉环厅本来就是我们碗里的肉,何必向瞿元帅借。”
柳畅也插嘴说道:“五爷,瑞安这么一块肥肉,您那点本钱可吞不下去。”
葛五虽然四处招兵买马,也不过招揽了百来名海贼,这点本钱别看拿下瑞安全县,就是拿下沿海几个村子都有些吃力。
“所以才要向瞿元帅借瑞安!”葛孟晋早就下了决心:“瞿元帅,若是你肯借,咱们合为一股,水陆并进,全浙可图,若是不肯借,咱们一拍两散,我拿了这五千两银子走人。”
这威胁比柳畅摞担子还要有力,红巾军没有水上力量,这次能截断大江,让清军无法增援磐石寨,迫使池建功从府城渡江,都是葛孟晋的功劳。
因此瞿振汉脸面不大好看,却是没当场回绝:“葛五爷,这事太重大了,毕竟这是温府一大县,我得与兄弟们商量商量再回复您!”
“好!就等着瞿元帅的好消息。”
说毕,瞿振汉已经和金佩铨、瞿振山等人离开会客厅,谋划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柳畅原本也应当过去,只是他才出了门,就被一身红装的叶娘子挡住了去路:“检点……”
柳畅已经知道五娘子姓叶,更喜欢别人唤她一声“叶娘子”,当即恭手说道:“叶娘子!您所图可不小啊!”
他刚才在脑海里已经粗粗估算了一下,一个玉环厅加上一个瑞安县,那足以让葛孟晋的船队拥众逾万,特别是瑞安县这块地盘,真是一块肥肉,而且柳畅还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洞头县都包含在这玉环厅之内。
叶娘子客气了两句:“咱们海上儿女,景仰的便是郑成功、蔡牵这些前辈,检点可要在瞿帅面前替我们夫妇美言几句。”
柳畅刚想回话,叶娘子的心机甚深,又问道:“检点真是天国殿前三十六检点中的人物?咱们天地会的前辈焦亮也曾在天国任过要职,象检点这等年少英伟的人物,他应当不会错过才对。”
柳畅只能打了哈哈:“叶娘子你过誉了,天国多少英杰人物,我这么一个被发配出来的小人物算得什么。”
叶娘子似乎也放弃了对柳畅身份的怀疑,只是说了一件事:“刚才检点说有一件事要我帮忙,所以才在瞿元帅替我主持公道,不过是哪一件事?不过不管是哪样搭头,检点都得替我主持公道才是。”
柳畅不得不承认这叶娘子年纪虽轻,却确实是个不凡人物,他收起那个“童颜巨.乳”的评价,而是真正把叶娘子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叶娘子纵横海上,可曾与洋人有过联络?”
“洋人?”叶娘子笑了:“这中国沿海上万里,哪里没有洋人的船,谁敢不与他们联络?检点您可是想联络洋人,若是您能替我们夫妇主持公道,这是小事一桩。”
“想必娘子的大炮也是从洋人那里买的。”柳畅已经有数:“我之所以联络洋人,便是想从洋人那里买些洋火炮护身。”
“洋火炮可不便宜,一尊都要过百两甚至过千两银子。”叶娘子极是精明:“检点可备足了银子?”
“备了几千圆洋银,想买些西洋枪炮。”柳畅不露声色:“叶娘子愿意牵线搭桥的话,酬金好谈。”
“成!”叶娘子能谋善断,主意又多:“我立马派条快船替你联络便是,也不收你的酬金,只要你在替我主持一番公道,只是你得告诉我,这笔买卖在哪里交易?”
柳畅办成这件大事,心中一宽,当即走了出去:“叶娘子稍等,我先去替你主持公道。”
红巾军的头脑都聚在磐石寨西一个乡绅的前厅讨论这件事,柳畅跟着亲兵走过去的时候,却见里面议论得甚是激烈。
瞿振汉一看到柳畅过来了,当即开口:“检点怎么现在才来?”
“被叶娘子挡住说了几句,叶娘子让我过来替她主持公道。”
徐凤飞一听这话就笑了:“替叶娘子主持公道,小心被这小妖精连皮带骨嚼个干净。”
整个前厅的人都笑了起来,柳畅也笑了,只是笑完了,他问道:“这事该怎么办?商量出结果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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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地盘(第一更,冲榜求票)
柳畅本来以为要浪费一番唇枪舌战,才能达成让双方都满意的协议,没想到金佩铨直接回复他:“我和瞿帅已经商量好了,瑞安借给葛孟晋便是,就看他能不能拿住这块地盘了!”
金佩铨这么一开口,柳畅当即奇怪地问道:“瑞安可是温州府首屈一指的大县啊。”
瞿振山虽然肩上负了伤,却笑着说道:“我们借瑞安的前提是,葛五得先把玉环厅拿下来再说。”
柳畅明白过来了,玉环厅的绿营水师实际是红巾军要重点关注的一支敌军,现在全交给葛孟晋来收拾,不过金佩铨继续说道:“不止是要葛五先拿下玉环厅这么简单,他能从清妖那拿多少地盘,那些地盘便是他的,咱们不会替他打江山,咱们打下来的江山也不是他的。”
瑞安这么一个大县,葛孟晋顶多拿到一些沿海沿江的地盘,徐凤飞补充说道:“到时候我们便把瑞安分成两县,新设一个县给葛五便是。”
这是柳畅在江北将永嘉县析置两县的故智,金佩铨现学现用:“反正瑞安不是我们的地盘,葛五要借,得从清妖抢到手才行,他有本事的话,我愿意将整个瓯江以南都借给他。”
说到这,大家又笑了,柳畅也说道:“没错,只要清妖还在府城,我们和葛五爷叶娘子都是牢不可破的联盟。”
大家都明白柳畅话里的意思,只是瞿振汉突然清了下嗓子:“柳检点,这次去永嘉,我曾和弟兄们许过愿,只要拿下江北,就登台拜将,封官许愿,检点还记得不?”
柳畅心不由一悬,这瞿振汉果然是草莽中的人物,翻脸还真快,一打下磐石寨就玩起了权谋:“记得记得!现在整个瓯江以北皆为我有,能封赏的位置绝对不少,大家能得个一官半职,自然对瞿帅更为拥戴了。”
只是他刚刚和通过叶娘子和洋人搭上线,叶娘子答应派船去和西洋军火商,如果被调走,这番苦心就白费了。
瞿振汉继续说道:“检点的功勋是不是我红巾军第一?”
“是!”
“没错!”
“检点战功第一。”
“何止是战功第一,检点把藤牌大枪的战法传授出来,这一桩功德无量啊。”
大家都露出了笑意,看到徐凤飞也朝着自己微笑,柳畅稍稍宽心,看不到还不到鸟尽弓藏的时候,就不知道瞿振汉是怎么一个安排了。
“检点的龙枪哨确实是我们红巾军首屈一指的队伍,我也不说废话,检点你看,咱这磐石寨怎么样?”
磐石寨,柳畅好一会才被震醒过来:“好地方,好地方,真是谢过了瞿帅。”
磐石寨可以说是中国东南沿海的典型炮台堡垒,虽然不能说金城汤池,但是把柳畅手下这两百六七十人往磐石寨里一放,一千清兵都别想攻破。
何况磐石寨扼制着瓯江出海口,附近也算得上鱼米之乡,供给柳畅这半营人完全没有问题:“好地方!”
瞿振汉正声说道:“绿营磐石营额兵二百九十七人,检点也有二百六七十人,守御磐石寨正是人地两宜,不过检点既然说好要传授藤牌大枪的战法,那就得抓紧了,最好是今明两天就好好地教授一番。”
柳畅当即答应下来,只是他兄弟瞿振山猴急了一点:“检点,您别忙着进驻,我们中营得先把这磐石寨搜剿一遍,确认没有残存的清妖,才敢让龙枪哨安安稳稳地进驻。”
柳畅满面春风:“振山兄所言甚是,不急于这一时。”
他明白瞿振山肯定是在磐石寨内刮地三尺,把有用的战利品特别是几十门大小火炮都搬个干干净净,但是他对此毫不在意。
他更看重的磐石寨紧邻海口的地形,这地形太好了,只要叶娘子能帮自己居中联络,以后的西洋军火接济可以源源不绝。
瞿振汉他们只看到磐石海和南岸隔江对峙,江南的大股清军随时可能北犯,镇守这里不算什么好差使,反而会不断消耗自己的实力,却没看到这海上的无限可能。
瞿振汉打的主意和柳畅所想的差不多,他接下去就说:“不过本帅既然把磐石寨这块地盘封给检点,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检点镇守于此,决不可能让清军越江北犯。”
“瞿帅放心便是,有柳某在此,绝不让清妖一兵一卒越江北犯。”
瞿振汉见柳畅下了军令状:“甚好,大军已经决心北取大荆营,绝不允许清兵从背后杀来,检点你责任甚重,千万小心。”
瞿振汉准备着一鼓作气,把江北温州清军的最后一支主力大荆营也一并拿下,连春节也不准备过了。
要知道拿下了磐石营不但让他声望大增,而且从磐石寨内获得了大量战利品,中营虽然伤亡了近两百人,但实力却增加了不少。
而镇守磐石寨绝对是个苦差,部队随时可能面临着大股清军越江北上,一旦开战,那必定是一场大仗苦仗硬仗,不过瞿振汉对于柳畅所部的战斗力看得颇高,认为有他这两百多人守磐石寨,除非清军拿一千五百人来攻,不然怎么也攻不破磐石寨。
只是任由柳畅有惊天动地的本领,也只困顿于磐石镇附近的狭小地盘之内,根本发展不起来,说不定还会损耗不少实力,而那时候红巾军已经借着攻破大荆营的余威发展起来,柳畅本钱小,也算不了什么了。
因此瞿振汉也很痛快:“好,那我就我给检点一个磐石营游击将军的名义,这磐石寨的一切连同防务就交给柳游击了。”
“甚好!”柳畅当即承诺下来:“不知道振山兄什么时候可以能搜剿完毕,我好方便安排人马进驻。”
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那些大炮放在磐石寨,似有资敌之嫌疑,振山兄若是想调走,什么时候都行。”
瞿振山有他这句话就行了:“检点说话算数?”
“只需要振山一句话,不管哪门炮,随时都可以调走。”
“好!”瞿振山已经下了决心:“明日便请检点进驻磐石寨!”
磐石寨,便是柳畅的起家地盘了,因此柳畅走出门去的时候,当想仰天长啸一番,可还得装出一副严肃神情。
徐凤飞已经跟了上来:“检点,兄弟也只能帮忙到这份上了,原来瞿大哥还想派人管住你的钱袋子,我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了这念头。”
柳畅笑了:“磐石虽小,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天空任我飞翔。”
徐凤飞只能隐约明白柳畅话中的意思:“检点真想在磐石寨这么一个浅滩好好干上一场?”
“正是,我想在磐石镇这地方把队伍好好操练一番。”
“检点,龙枪哨不过被检点操练了几日就是这般模样,若是检点要全心操练,不知道是怎么一个局面了。”
柳畅也同样充满了期待。
在瞿振汉身边,他所受的局限太大,可是有了磐石镇这块地盘,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按照现代企业管理理论来说,那是柳畅有了独立的人事权、业务权和财权,一切都放手去干了。
龙入大海,虎奔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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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经营(第二更求票)
转眼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七日,眼见就要过年了,但是磐石镇的红巾军却是连年都不过了,浩浩荡荡就往北开进。
只是他们的队伍之中,不但多了好些火炮,还到处能看到藤牌大枪的组合,还时不时有人向柳畅拱手:“谢检点教授咱们大枪战法!”
“柳检点,你好好替兄弟们守着磐石寨,等破了大荆营,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检点,磐石寨就交给你们龙枪哨了!”
柳畅也是满面春风:“诸位放心,磐石寨交到我手里,有柳某在,便有磐石寨!”
旁边叶娘子却是笑脸盈盈地催了一句:“检点,你再不进磐石寨,就连石头渣子都不剩了。”
柳畅脸上也带着微笑:“叶娘子,请你帮忙的那件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叶娘子手上还提着短剑:“已经派了一条快船过去联络,这都到大年二十七了,愿意出海的弟兄可不多,我是许大价钱才让他们出海的。”
柳畅在这点上很痛快:“花了多少,都到我这里报销。”
叶娘子却是眼波一转:“检点说客气了,现在磐石寨就剩下咱们两家人了,哪能不相互照应照应!再说了,昨天检点替我们夫妇在瞿帅面前仗义执言,我这点小忙算什么。”
她说话间果真是娇媚百变:“检点真要等瞿振山把磐石寨搬光?”
磐石寨虽然没被瞿振山搬光,但是也差距不远了,寨里的粮食、火药、鸟枪连同形形色色的战利品,都被中营搬得差不多了,甚至连磐石寨的几十门大小火炮,也被瞿振山搬走了一大半,剩下都是所谓三千斤以上的大炮。
这些三千斤以上的大炮,大都是在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赶铸出来的,质量很差,稍微多装一点火药就会当场炸裂,可是不多装点火药,射程又太近,加上太过笨重,瞿振山无力运走。
除此之外,真是只剩下点石头渣子,不过柳畅也不在意这点得失,他首先就派磐石寨控制住了,然后准备在磐石镇附近建立起秩序。
任何想有所作为的统治者,都必须在自己的统治区建立起秩序,哪怕是用恐怖与暴力作为基础,这时候楠溪哨和龙枪哨都派出了小分队在磐石镇附近转了一圈,向所有人宣布磐石镇已经换了主人。
只是在仔细了解磐石镇的底细之后,柳畅才算是正式明白为什么徐凤飞将这里称为“浅滩”,从某种意义上来,这地方还真是不折不扣的一块浅滩。
磐石镇一带良田不少,但是丘陵山地甚多,因此虽然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是进入清代以后一直在走下坡路,算上磐石镇附近的若干村落,柳畅初初估计了一下,能控制的人口不过五六千人而已。
现在光柳宇所部就有二百六七十人,加上葛孟晋和叶娘子的三四百人,几乎十个人就要供养一张嘴。
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控制不住军纪,往往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过柳畅毕竟有点家底,现在农村存粮甚多,他准备按市价征购一批,为此可以不惜动用自己手上宝贵的白银储备。
只是他管得住自己的部队,管不住葛五爷的海贼队伍,为此他特意向这对夫妇打个招呼:“五爷,叶娘子,两位有什么需要,找我便是,我全力接济,但是需要什么,请先列个单子找我,我全力筹措,不必麻烦兄弟们上岸辛苦了。”
他是怕海贼上岸劫掠,搞得自己控制区的人口都逃亡一空,不过叶娘子却很能干,她直接回复柳畅:“检点放心,这磐石镇既然是检点的地盘,那么咱们兔子不吃窝边草,绝对会给检点这个面子。”
柳畅算是放心,叶娘子继续说道:“检点也不用无偿接济咱们,只是想让检点在磐石镇里借我们一块场地,我们船上还有许多货物,尚急着拿出来发卖,咱们既然蒙检点替我们主持公道,就得承检点的这份人情。”
他们倒是从瞿振汉那里拿了五千两白银,手头确实宽裕,伴随着葛孟晋和叶娘子一声令下,海贼们上岸就摆开了场子。
柳畅倒是忘记了他们是海盗商人,既是海盗,但也有商人的一面,他们带来的货物,大多是西洋制品,堪称价廉物美的洋布洋钉洋油洋钉,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也有他们在沿海劫掠来的物资,花样很多。
现在马上过年了,磐石寨附近的村民手底都有些铜钱,虽然前两天大兵过境,他们一度跑到山上去避难,但是现在龙枪哨和楠溪哨重建了附近的秩序,他们不但回来了,还对叶娘子带来的商品很用心。
他们也清楚葛孟晋这批人的底细,但是也清楚他们既然在一个地方扮演商人的角色,就绝不会立即翻脸去充当海盗,不少乡野贤达还特意让自己同村同族的乡人过来多买了一些商品,事后把单子递给葛孟晋,算是他们交的保护费。
葛孟晋不但出卖各式洋货,手下的船队已经截住了瓯江,但凡想要出入瓯江的民船都要向他们交上一笔保护费,不肯交钱有时候就拿船上的商品和渔获抵数,然后再发给一面黄旗,保证以后在葛孟晋的地盘上就可以畅通无阻。
葛孟晋弄钱的花样还有不少,他的船队不仅在江口巡逻,还有几条船干脆亮出了渔具,充当起渔船的角色来,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渔获被换成了葛孟晋想要的各种物资。
这个时代的渔业资源,真可以用极其丰富来形容,价格和大米差不多,光是那么多渔获就够支付葛孟晋舰队的日常开支了。
看着葛孟晋日进斗金,柳畅也颇为眼红,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些多半是叶娘子的主意,叶娘子不但能上阵搏杀,而且还管着葛孟晋这个船队的钱袋子。
只不过叶娘子日进斗金,柳畅这边却有坐吃山空的嫌疑,别的不说,每天售卖不出去的渔获,最后叶娘子都是白菜价卖给了柳畅,而且还允许柳畅赊账。
柳畅很愿意部队能有一个长期稳定的蛋白质来源,这年头的温州土猪肉质特别好,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可是每头猪的份量轻,瘦肉率低,让部队天天吃猪肉不大现实。
大家对于大量的渔获上了饭桌表示欢迎,至少每天能吃到鱼这在家里不敢想的,只是这样一来,不少人把家属都接过来了,磐石寨里每天开饭,往往有四百多张嘴要吃饭。
柳畅不可能把家属都给踢走,人家跟着你做这个杀头造反的买卖,甚至让老婆儿女都过来投奔,过年也不回家,自己除了加餐之外,真的没什么好表示的。
只是这样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因此柳畅特意召集了手下的干部商量这事:“咱们已经赊欠了葛五爷过百两银子的渔获,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磐石镇这地方太小!”云天纵当即回答道:“总共才五六千口丁,刮不出多少油水来!”
“兔子不吃窝边草,磐石镇现在是我们的根本。”霍虬这老盐枭很懂人情世故:“不但不能在这里搜刮,还得到处施恩。”
“那有什么来钱的法子?”柳畅问道:“现在得象叶娘子那样开辟条财源!”
“最来钱的莫过于鸦片了。”孙胡子当即说道:“葛孟晋他们也偷偷卖这个,咱们要不要插一手?”
柳畅对鸦片贸易天生反感,当即否决了这个建议:“我们不走黑货的买卖,等会你们的老本行能不能赚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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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计划(第三更求票)
“老本行?”还是云天纵这个老盐枭机灵:“检点是说贩私盐?这主意不错!”
霍虬也连连赞同:“咱们以前贩盐虽然只是小打小卖,可是关系都在,现在在磐石镇开个盐店,生意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清季食盐实行专卖制度,盐价始终居高不下,温处虽然处于东南沿海,但却是盐价特高,农人常有吃不起盐的感叹,霍虬这些盐枭因此应运而生。
云天纵又想到了一个主意:“可以拿盐和叶娘子交易,叶娘子一天好几船渔获,就是因为没有渔盐她只能低价甩给我们。”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那么多的捕捞手段,即便是在近海,渔业资源也特别丰富,叶娘子的船队在瓯海口不但自己捕鱼,还收取了大量渔获作为保护费。
但是整个磐石镇的消费能力很有限,这个时代又没有后代那么多保鲜手段,结果就是叶娘子即便把大量渔获低价甩卖给柳畅,仍然要有相当数量的渔获要倒入海中。
要处理这些渔获就必须获得大量渔盐,大致一千斤渔获要用一百五十斤渔盐来处理,叶娘子根本找不到这么多渔盐。
“既然有钱加紧去干!”瞿杰一想到这其中的利润,也是颇为心动:“检点,咱们是不是也弄一两艘渔船来?”
云天纵表示反对:“现在不需要和葛五爷争这块肉,何况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得天独厚,捕渔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只要守住了这块地盘,什么生意不能做。”
这个时代的渔业资源固然丰富,只是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如果不是柳畅在磐石镇有这么一块地盘,那么葛五爷的渔获再多,那么也只是多半替那些渔霸、盐霸打工,再被县衙里的县丞、典史、书办捞上一把,最后落到葛五爷手里也就是几个辛苦钱而已。
可是现在葛五爷自身就是整个瓯江最大的渔霸,还能从别人那里征收大量的渔获,又不用被县里的大小官员刮上一笔,更不用交纳形形色色的税费,因此每天都是喜气洋洋。
他这么一细说,柳畅当即明白过来了:“既然是这样,等过了年,咱们就把贩盐这件事抓起来,还有……”
他压低了声音:“咱们也不能局限于磐石镇这么一小块地方,龙枪哨和楠溪哨一个留在寨里操练,另一个要拉出去接受实战的演练……”
这是好听的说话,按直白的话就是要拉出去筹饷筹粮,因此他也说道:“这方面我们可以和葛五爷好好合作。”
……
今年年底的温处道台衙门显得格外没有年味,到处都带着战争的气息,衙门内内外外都有绿营兵镇守着。
浙江盐运使庆廉虽然没有温处道的官职,但是他既是省里的一等大员,又担任过温处道台十几年,由他主持进剿江北红巾贼可以说是人地两宜。
只是这位庆廉大人没有平时的从容气度,而是气急败坏追问跪在下面的城守营章诚都司:“池副将真是没于敌阵之中?不曾为敌所执?”
章诚好不容易才逃回了府城,现在可以说是狼狈不堪,身上的官袍破破烂烂,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回,进城前还特意在泥地里打个滚,格外显得忠勇:“小官看得真切,其时贼兵三十朝着池协镇杀来,池协镇身边只有数名亲兵,只能亲自上阵,不幸被贼所杀。”
庆廉却是先定下了调子:“你当是看错了,是贼兵三千来攻池副将,协副将亲自带队杀贼,徒手杀贼数十,终于为贼所杀,此次池副将带五百绿营兵渡江北上,本想一举收复乐城,不慎在楠溪一江遭遇红贼七八千人,我兵虽然悍勇,但终不敌十倍之敌,致于有败。”
章都司立即根据庆廉大人的基调转口:“大人说的甚是,此仗我兵虽败犹荣,以五百之众搏杀一日一夜,杀贼不下三四千人。”
这一手他早玩得得心应手了,反正乡勇不是人,一旦战败是绝不能容许算在出战的兵力内的,绿营兵的兵力不好缩水,只能先减去一百,再从其它方面弥补。
旁边的温处道俞树风就开口替庆廉把故事编圆了:“章都司,你率部杀出重围,现在还有多少人?”
章都司当即明白过来:“尚有兵勇百人。”
虽然实际退回来府城的绿营兵不过二三十人,但是首先得把这次大败演变成一次大捷,但是庆廉对于一次战损四百人的结果很不满意:“你有没有听闻江北尚有池副将的余部?”
“据退回去的兵勇说,江北尚有兵勇百余尚未收容,小官愿冒死前往收容。”
整个战事就定下了结论,这不是一场六百绿营兵和一百乡勇被歼灭的大败,而是五百绿营出战,受损约半尚余近半的小挫,红巾贼受的挫败更大。
只是虽然把这故事编圆,但是在座的几位大员脸色都不好看,庆廉手一扬,章都司知趣地退了出去,旁边温处台俞树风脸色铁青:“我宦海沉浮数十载,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悍勇之贼。”
温州镇总兵叶炳忠也是心有余悸:“何止是悍勇两字,这样的贼子闻所未闻,先克乐清县城,现在连池副将带五百兵勇前去平匪也是折损过半,这事难办!”
现在这几位大员所用的方略就是庆廉提出的募勇筹饷请兵请饷这几条,虽然上上下下都已经落袋为安,但是谁也不敢在红巾军这件事上过于马虎,这件事关系着他们的政治生命。
庆廉刚想说话,那边外面有人快步而来,接着有人叫道:“运司,道台,镇台,府台,永嘉县有紧急军情来报!”
一听到这一句,在场众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不过就有一个乡勇头目全身是汗地跑了进去:“见过诸位大人,小人已经探明磐石寨被数千红巾贼攻破,寨中兵勇无一生还!”
“请大人尽快派大兵收复磐石寨,不然江北将尽为贼有!”
一听这样的消息,庆廉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将这位勇士好生安排妥当,我等先商议出一个收复磐石寨的法子。”
“磐石营又被攻灭……”庆廉直接就埋怨在温州镇叶总兵身上:“镇台,乐清一协已经全军尽没了,这个责任若是追究起来,镇台你的责任最大,得想办法应付过去啊。”
叶总兵只能求助于道台与府台:“运司,我只是个署理官而已,这都是前任的过错,与我没什么牵连,道台,府台,你看这件事如何善后?”
“如何善后?”庆廉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乐清协全灭,这事少不了上谕下来,我是满洲镶蓝旗,钱也捞了不少,顶多就是回家做个安乐翁,可你是汉人,若是想保住这项上人头,就怎么也得立点战功!”
他压低了声音:“至少得把磐石寨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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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营 老营
“磐石寨?”
好半天叶炳忠才说道:“我觉得不若从府城渡江为好?现在海贼便在江口一带纵横,想渡江直取磐石寨,首先得收拾了葛孟晋这帮海贼方好。”
庆廉在温处道做了十几年的道台,对整个温州府的山水形势那是了若指掌,他叫着叶炳忠的表字:“松坡,这便是你想错了!你是台州人,来温州又做了瑞安副将,对于永嘉的情形不如我熟悉。”
“永嘉县来报,现在江北有伪副元帅倪廷模以下红巾贼一千七八百名之众,领军的说不定你认识,是台州绿营里的前外委把总胡佐龙。”
一听到胡佐龙的名字,叶炳忠点点头:“识得此人,是匹难调教的烈马,不过在领军上倒有些才具。”
旁边俞树风也是今年刚到任的温处道道台:“贼兵纵有一千七八百名之多,但是我军如若调千名兵勇渡江,决不致重现池副将那样的恨事。”
“不!俞道对永嘉情形不若我熟悉,江北楠溪一带,素来乱民土豪甚多,倪廷模此去必能裹胁得若干不识时务之徒,两股合流必然声势太增,我兵渡江若不能一战而胜,旷日持久的话,瞿振海率红巾贼主力来援的话,必然有失。”
一想到池建功带了七百兵勇渡江却坚持了不到一日就告失败,叶炳忠和俞树风都觉得庆廉说得极有道理。
而庆廉对于收复磐石寨就有很有把握:“至于磐石寨,此时虽然扼制江口,但是我磐石营额兵不过二百九十七名,又有分守寨外汛地,寨内守兵至多两百有奇,红巾贼以数千之众来攻,石得功以区区两百战兵当此大敌,自非敌手。”
言语间,他已经替磐石寨的丢失下了结论,接下去他说道:“但是贼兵不可能将数千之众屯驻于小小的磐石寨,须知磐石镇附近不过五六千口丁,决不可能供养大军,至多在此留驻三四百贼兵而已。”
“此言当真?”叶炳忠那是又惊又喜:“如若磐石寨只有三四百贼兵,自有全胜之把握。”
贼兵再凶悍也不过是一些武装起来的农夫,全仗着人海战术对付官军,只要已方能把一千兵勇渡过江去,绝对可以拿下,至于磐石寨的营垒工事,在经过红巾贼这次进犯之后,估计剩不下什么。
只是他又犹豫了一下:“瓯江口的海贼又如何对付?”
庆廉却是已经调查清楚了:“这群海贼只在江口一带活动,并不深入。这磐石寨你无论都要打一打,贼兵现在的势头肯定是北上解决大荆营,大荆营孤悬敌中,如若失守,追究你的责任怎么办?你这次攻打磐石寨即便有失,也是尽力了!”
叶炳忠已经明白过来了:“运司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正说着,又有人来回报紧急军情:“福州王制台五百里加急,得闻县城失陷,贼寇两千纵横江北,已派精兵一营前来增援。”
“好!”叶炳忠已经一拍手道:“这真是及时雨,等总督大人这一营精锐开到,立时渡江反攻。”
他现在就想着渡过江去反攻磐石寨,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手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货色,不让他们过个好年就强令渡江反攻,那肯定没等渡江先闹起兵变来。
在渡江之前,先把占据磐石寨的这批贼兵底细探清楚了。
……
磐石寨。咸丰五年正月初五。
在个人履历里,咸丰四年十二月参加虹军和咸丰五年参加虹军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咸丰四年参加虹军代表着一种特殊的资历,可以说是真正的元勋,是参加过乐清平叛战斗、楠溪战斗和磐石寨战斗的头等功臣。
于是在若干年以后,许多只带了一张嘴来吃饭的人要求明确他们是在咸丰四年参加虹军,但是现在他们却给柳畅制造了不少的麻烦。
现在柳畅的部队不过是两百六七十人而已,可是每天开饭,至少有五百张嘴来吃,有时候甚至要供应六百多人。
这样一来,柳畅在经济上的压力就突然增大了,而且他们搞不清这多出来的几百张嘴有几张是需要供应,有几张又是纯属来混吃混喝的。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劳动量大肚量也大,一口气干掉了好几碗米饭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柳畅又一向主张给部队提供足够的营养,既要部队吃好,也要部队吃饱,所以不但米饭管饱,甚至还有有鱼有肉。
因此柳畅很快明白大办食堂是怎么被吃跨的,他不得不把干部召集起来宣布他的解决办法:“食堂必须分开,不分开不行了!咱们正式在籍的官兵,不管是龙枪哨楠溪哨还是炮队奋勇队,都给好吃好喝供着,只要我柳某吃肉,绝不叫兄弟们喝汤。”
至于这多出来的几百张嘴,柳畅就有意见了:“肯编队造册,听我这个检点指挥的,我也想办法供应,不过得每天发给饭票,不能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混进来吃饭了。”
“至于无干人等,就不要占我的便宜了!”
柳畅这么一说,几个干部都同意了,实在是开销太大,一开始没注意,后面居然会多出那么多张嘴来,瞿杰点点头:“我听检点,再这样下去,我要被吃跨了!”
霍虬倒是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检点,我已经和以前的几个关系都联络好了,等过了年我们就出去弄盐,这次大兵一起,咱们乐清许多官私盐场都屯着好多盐,都愁路上不平安,我们肯过去上门买盐,他们都很乐意,尤其是几个官办的盐场都求着我们快点过去,价格保证实惠得不能再实惠。”
“官办的盐场求着我们过去?”柳畅没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们把盐低价买走,他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按实交代,红巾贼将盐场洗劫一空了,连江南都有盐场和我打招呼了,欢迎我们过去,最好是头上裹着红布!”
他又说了一句:“别看贩盐利润,真正落到盐场手里的能有几个钱。”
柳畅点点头:“那赶紧办了,别再拖拉了。”
不过柳畅实在没想到自己的食堂新政策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才一天功夫,在食堂混饭吃的嘴少了将近一百张,许多人一听说要编队造册列入红巾军管理,当即转身就走。
只是现在磐石寨也不象前两天那样秩序混乱,愿意暂时跟着柳畅混一口饭吃的人有一百六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多数是妇女儿童老弱病残。
既然柳畅管他们吃饭,也不得学许多农民起义军设立了老营,又参照了太平天国的方法设置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