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粤艇(关健时刻,泣求推荐票)
葛孟晋一见面就扯破了脸皮,就差赤手追着柳畅打,红巾军这边不停陪小心,就怕葛孟晋翻脸而去。
红巾军都是旱鸭子,以后在水面要仰仗葛五爷的地方,何况是葛孟晋这位浙闽洋面的大豪可是天地会里很有名头的堂主,而沿海的粤艇几乎都与天地会有着这样那样的干系。
这天地会可是在两广都能立国的存在,与太平天国也有着同盟关系,甚至在太平军有着独立的旗帜与建制,被称为花旗军。
历史上的花旗军,散布于天国的各条战线,甚至有着自己的独立地盘,凡事听宣不听调,太平天国之所以在短时间内丢掉浙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花旗军和太平军发生了规模很大的内战。
因此瞿振汉和倪廷模这些人格外重视葛孟晋:“葛五爷,这次先调兵南下,是我等的不是,只不过这是上上之策,等取了永嘉,我们再联手拿下磐石也不迟!”
“是啊!五爷息怒,咱们都是为了反清大业而起事,大局为重!”
“葛五爷,给我老金一个面子,我们先喝酒,然后再谈公事!”
只是葛孟晋依旧是不依不饶,他就挑明要找柳畅的麻烦:“柳检点,你还我一个公道,我几百号弟兄还在海上飘着!”
只是柳畅也反应,他冷笑一声:“那便让他们在海面上再飘着便是,哼!”
他也不拿葛孟晋这海上大豪当人看:“你有什么份量在我面前讨一个公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海盗头子,见个守备都司腿都站不稳了,不过五六条破船百来号人,也敢在我面前嚣张?说你有百来号人还是抬举你了,你至少有一半人得留在海上,能上岸的也不过是六七十人罢了!”
“我堂堂天国殿前三十六检点,从金田团营跟着天王南征北走,建立过多少汗马功勋,经历了多少场场厮杀阵,手下的冤死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嫌多上一个!”
他这么一番狠话,那边葛孟晋不由炸窝了,抡起拳头就想扑过来,还好被金佩铨当场架住了:“五爷,别动气!”
“两位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气!”
“是啊,都是一时英杰,何必动气了!”
柳畅见葛孟晋气急败坏,丢下了一句狠话:“葛孟晋,想要继续在海上飘着,随你便是!若想上岸过个好年,跟我来!”
一听这话,葛孟晋又气又急,却是把拳头放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金爷,柳检点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说话是瞿振汉:“人家可是天国殿前三十六检点,响当当的人物,说话能不算数!”
柳畅这话确实是说到了葛孟晋的心上,他犹豫了好一会,终于恢复了几分气度:“好!就看看柳检点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让我手下两百多弟兄上岸过个年。”
柳畅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可清楚得很,与太平天国这些组织严密的狂信徒相比,天地会这样的会党组织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完全是**的组合,只有破坏而没有建设。
太平天国起事之前,向荣率楚军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击破遍布广西全省的数十大股天地会义军,胜得轻松至极,甚至有不少天地会义军在溃散之后立即投降了清军,成为满清镇压各地民变的走狗。
这葛孟晋率领的粤艇也是同样的货色,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虽然号称义师,却是温台沿海人人深恶痛绝的广东海盗,常年劫掠地方。
这样的队伍,怎么可能联合红巾军强攻有一营绿营兵驻守的磐石镇有兴趣,他们关心的还是打破磐石镇后深入内地劫掠过个好年。
这些海贼若是过年都飘在洋面,那自然对葛孟晋这个首领有许多怨言,只是要说服葛孟晋,首先得拿出一个方略来。
葛孟晋脸翻得倒快,他追上去后反而问道:“柳检点,你有法子让我们两百多条好汉上岸过个好年,我就不追究这事。”
柳畅当即说得头头是道:“葛五爷,您眼光放长远一点,我们红巾军若是成事,温台沿海的绿营兵自然一扫而空,难道还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不管绿营是战斗力多么低下的存在,但是只要有他们出现,海贼们就会回避与绿营兵的一切战斗,也不敢过于深入内地,柳畅这话说得中肯,葛孟晋点了点头。
接着柳畅又说道:“我红巾大兵大年二十四日出兵永嘉,从乐清到永嘉不过一日路程,顺利的话当天就可以拿下永嘉城,永嘉克服,全局皆活!”
“别说是磐石一营绿营,就是有再多的绿营兵,都是大好的劫材,任意我们打劫!大兵二十四克永嘉,二十五回师,二十六就可以扫除磐石的绿营兵!”
“柳检点说的甚是!”现在葛孟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眼珠子却在转个不停:“那只是让磐石的清妖多过上两天快活日子罢了!”
柳畅却是清楚得很,这只是理想情况中的理想情况,事实上不可能这么顺利,过年前葛孟晋这批人注定还是要在海上飘着,但是他立即又许以更大的厚利:“只要拿下永嘉,那温台沿海的绿营兵都会回缩回县城,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
这个实实在在的利益让葛孟晋心动:“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只要葛五爷帮忙看住磐石的清妖,也不动刀兵,派一两船过去骚扰便是!”瞿振汉插话道:“此事于你我双方都有好处!”
“柳检点确实讲得在理!”葛孟晋下一刻又翻脸:“说得太在理了,不过我本钱是小些了,才不过七八条船,两百来弟兄,本钱太小,做了什么大买卖!”
他继续说道:“我立马知会我那娘们,让她在浙闽洋面多多召集人马,做一笔大买卖!我想诸位为了反清大业着想,是不会阻碍我生意开张吧!”
他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虽然暂时与红巾军是同盟关系,但他们纯粹是为了利益而来,借用红巾军吸引清军主力的机会在沿海大事劫掠,红巾军不能阻止他们对沿海的攻击,反而要提供方方面面的帮助。
全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柳畅的身上。
仿佛他才能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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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杀鞑(谢谢大家支持,继续求推)
柳畅不慌不忙,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葛五爷,您要做大买卖,那是要我们帮忙照应您的生意吧?那就是有求于瞿帅吧?”
葛孟晋呸了一声:“大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谈什么我有求于你们?瞿振汉,我没有什么事有求于你们,只是想痛痛快快联手做笔大买卖!”
柳畅却在压价:“葛五爷,你再有本领,不过是海上的蛟龙,上了岸离了我们瞿帅便是缺了水的鱼,五爷,除了乐清湾之外,你往哪去做大买卖都行,只要我们帮你们把沿岸的清妖引开,哪里还不是你们的天下!”
可是葛孟晋想的就是这乐清沿海的买卖:“不成!这乐清湾眼下就是一块天大的肥肉,我不咬几口,才说是兄弟们,就是婆娘那也通不过,柳检点,我帮你们肃清一下乐清沿岸的清妖,这可是一桩好事。”
所谓“肃清清妖”,不过是上岸劫掠的代名词,不过柳畅却是不慌不忙:“五爷,您说的有些差池!这乐清本来就是我们瞿帅打下的江山,无须五爷代劳,不过五爷若是要采办军资,出售黑货白货,我们可以在乐清沿海全力支持。”
对于这些艇匪来说,虽然他们常年飘泊海上,但是缺不了岸上的支持,上至火药铅子,下至大米副食,都得到岸上采办,他们船上带来的黑货白货,也得从岸上走货。
只是葛孟晋仍不答应,那边柳畅已经许出一份空前厚利:“当然,我想瞿帅也不会让五爷吃亏的,五千两怎么样!”
五千两?葛孟晋差点跳起来,他没想到柳畅开价这么高,不敢置信:“真金白银!”
“五千两!”柳畅毫不犹豫:“真金白银,拿不出真金白银,也得拿五爷认可的东西抵上这个事!只要五爷替瞿帅办一件事,就可以拿出这五千两。”
那边瞿振汉对于柳畅自作主张有些不满,但是葛孟晋已经静不下来了,这可是个大数字啊!
这些年他常年在浙闽洋面纵横,但是一年下来,也不过比这个数多上少许而已,而且还要带上天大的风险。
沿海城镇为了应付艇匪的袭扰,迫于形势支付赎金的事情,但一般也不过是七八百两白银而已,最多也不过一千两上下,而且官府与经手人往往还要拿走一半,真正落入艇匪的不过几百两而已。
五千两银子,足够过一个好年,足够让葛孟晋把脑袋赌上!
因此葛孟晋心乱如麻,规划好的说词都说不出口:“五千两,五千两,五千两!你要我替你办什么事!”
“很麻单的一件小事!”柳畅坚起了一根指头:“只需五爷把船开到永嘉县城,然后开上一炮!”
这个时期永嘉县城与温州府城都在后来的温州市区,府县同城,也是温处道的治所所在,位于瓯江以南,也是整个浙南清军最多的地方。
“一炮?一炮?一炮?五千两?”葛孟晋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只要一炮?”
最有威力的炮弹是炮膛中还未射出的那一发,柳畅干脆利落说道:“一炮,五千两!”
五千两银子可以让这样的海上大豪赌上一切,葛孟晋握紧了拳头:“不过就是个府城罢了,老子轰过不知多少县城城镇了,反正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一炮!”
一炮就够了!柳畅当即答道:“一炮!”
这一炮足够让温州清军不敢渡江北援,让红巾军和柳有足够的时间来应付,葛孟晋已经下了命令:“什么时候付钱!”
瞿振汉已经想到这一炮的好处:“我军中有上万两的现银,只要葛五爷这一炮打出去,我就付一半的定金,等到你我打通了水陆联络,再付一半!”
“成!”葛孟晋也不婆婆妈妈:“五千两,你们买一个平安无事,至于你们向沿海村镇摊派这五千两,那是你们的事。”
他当场拍板:“我就派人叫我家那婆娘们沿江直上,往温州府轰上一炮,瞿振海,你可说好了!这一炮打出去,你就得付我两千五百两!”
他对于已方船队可能遇到的抵抗毫不在意,事实上他们这些年也曾多次深入瓯江,还不止一次越过温州府城,除了沿海自发组织的少数土勇之外,根本没有人敢于抵抗他们。
至于温州沿海的少量绿营水师,完全没有战斗力,要知道早在乾隆朝清军增援台湾,都宁愿坐民船,坚决不坐水师船,原因就在于建造水师船时经手人捞得太多,结果许多水师船表面飞龙画凤光彩夺面,内部却是腐朽不堪,不要说出海作战,就是一遇风浪都有倾覆危险,现在浙闽水师的情况远比乾隆朝还糟,一遇到海贼艇匪都是望风而溃。
“就等五爷这一炮了!”瞿振汉也大笑起来:“五爷,要不要给你找个漂亮娘们打一炮?也就收你五千两。”
葛孟晋大笑起来:“当然是要的,男人不喝花酒算什么话,柳检点我们可以说是不打不成交,到时候跟兄弟们多喝几杯!”
他又叹了一口气:“在海上飘了这么久,漂亮娘们当然得找了两个,振海,你千万要收我一万两啊!”
他很快把话题转移到男人都感兴趣的下流话题,上了酒桌更是暴露出无产流氓者的本性,搂个两个乐清城里城外都出名的骚娘们就笑个不停,时不时讲个黄色笑话。
柳畅虽然常做业务,但内心深处还是抵触这样的花酒,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我哨里还没开伙,我说过给他们加餐,得回去交代一声!”
只是等他走了,葛孟晋却是眼光精光一现,举着酒杯跟瞿振汉碰了一个:“振海,你就这么放心柳检点,他和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啊!”
我与你葛五也不是一路人啊!瞿振汉却是吐出了一句实话:“用人之时啊!”
……
柳畅回来的时候,五十个亲兵还在操练,瞿杰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抓训练还是有板有眼的,柳畅看了一眼就赞许地点点头。
只是他虽然点头,在训练场一侧却是有二三十人喧哗个不停,这些人都是霍虬从西乡召集来的盐枭。
他们没霍虬那般见识,都笑嘻嘻地讲道:“霍老大,这就是柳检点的亲兵,就会走个路!”
“没错,我上去走得比他们还好!”
“把咱们藏了这些年的鸟枪交给他们,我可不放心!”
只是在瞿杰的指挥下,亲兵们仍是秩序井然地操练着,一点也不被这些风言风语所动,只是心中总有些不舒服。
夜色将临,柳畅走到队列之前主持最后的解散:“稍息,我知道你们是最棒最优秀的,我说了,晚上加餐,大家与霍虬带来的兄弟们好好聚一聚!”
不一会,就在训练场上摆开了流水宴,只是亲兵和盐枭很自觉地分成了两个阵营,谁都不会走到对方的桌子,霍虬甚至报告了一个坏消息,他手下这批盐枭不愿意把珍藏多年的六杆鸟枪交出来,坚决要保管在自己手里。
“知道了!先和他们见个面。”柳畅也不看重这六杆鸟枪,他注重的是霍虬带来的这批人:“大家先认识下!”
这批盐枭放开了肚子吃,狼吞虎咽,倒是葛孟晋一流的无产流氓者,见过了霍虬带着柳畅过来,倒是知道个礼数:“霍老大,这位是柳检点吧?霍老大说了,以后我们都跟检点干,检点,咱们走一个!”
柳畅在穿越之后,身体固然是年轻了十五岁,脸相也嫩了十五岁,现在他在这群盐枭中份量还不够,柳畅甚至考虑是不是拿出笔记本给这些盐枭长长见识。
最后考虑电量已经消耗一个多小时,还是不同这些狡黠的盐枭一般见识:“兄弟们跟着我干,我柳畅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天天都有这样的好日子!”
盐枭们就喜欢这样的老大:“好,检点痛快人,我们再走一个!”
虽然看不起柳畅手下的亲兵,但是对于今天的伙食却是非常满意,有鱼有肉甚至还有酒,盐枭都是穷苦出身,家里过年都未必有这样的一桌酒菜,再看亲兵们一身新装、新鞋,盐枭那是大为意动。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情绪都热烈起来,两个小团体之间也终于有些走动了,盐枭甚至有人嚷道:“我以前听鼓词,听完千里送京娘,后面便有句话,便是检点做天子,检点若是富贵了,千万别忘了我们这群兄弟啊!”
柳畅也笑了:“苟富贵,无相忘!”
这场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大肚量,饭菜都是一扫而光,柳畅正想替盐枭安排住场,一个盐枭突然大声道:“不对,有事!”
盐枭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对什么风吹草动最是敏感,三十多个盐枭已经拔出了兵器,比亲兵利落得多,那边柳畅抬起头来,却见有人狂奔而来,嘴里大声嚷道:“检点救命!”
借着星光细一看,正是孙胡子孙把总,他满身是血,好几个伤口血还在外涌,见到柳畅就大声叫道:“绿营兵反了!”
他嘴里嚷着:“检点,绿营兵反了!反了!往县衙去了!您快想个法子!”
正这片刻功夫,亲兵已经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五行,一言不发,就正等着柳畅一声命令。
柳畅站得笔挺,看着夜色中脸色兴奋得红润的亲兵队,大声命令:“跟我来!上长枪!杀鞑子!”
“上长枪!杀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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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枪林
“上长枪!杀鞑子!”
亲兵们的呼嚷声惊天震地,就差掀翻层顶的瓦片,柳畅已经第一个走在最前方。
夜风中,五列亲兵并举长枪,意气奋发地跟着在柳畅身后,他的脸上还带着紧张,双手把丈许的长枪握得紧紧,雪亮的枪头在星光流露着寒光。
长枪如林,竟是如此壮丽!
霍虬手下这帮盐枭都以为柳畅这队亲兵在剧变面前呆若木鸡,现在都变得瞪大了眼睛,他们整队也太有他妈井然有序了吧!
特别是一丈有余的长枪亮了出来,盐枭们都被彻底震住了,看着那雪亮的寒光,一直以为自己胆大包天的盐枭脑袋不由向后缩了缩,谁也不敢多看。
柳畅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在队列的最前方,声音竟是如此雄壮有力:“我向你们保证过,不会忘记那些名字!告诉,那是什么!”
“江阴――”
“扬州――”
“嘉定――”
士兵用惊天动地的声音回复柳畅:“我们不曾遗忘!”
这样的嚷声差一点就把一个盐枭吓到桌底下去了,他对着霍虬说了一句:“霍老大,您给我们找的这位新老大,确实是……”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柳畅和他这一队亲兵,好一会才挤出一个词来:“天生坐龙庭的人物!”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以为这些亲兵不过不中用的豆腐块而已,连校场上走路都走不好,但是这一刻他却是充满了惧意和敬意,所谓无敌之师就是眼前这一支。
霍虬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提着刀子跟了上去:“多说这么多废话,随我来替柳检点压阵!”
盐枭们虽然被这长枪阵的气势震住了,但个个都是闯过鬼门关的人物,一听霍虬这话也不含糊,都提着兵器跟了上去。
若是论正面接阵,他们没有柳畅和亲兵哨的本领,但是若是压阵断后,他们却表现非常优秀,他们散开来,随时准备上去接应柳畅。
柳畅和亲兵步伐越来越整齐,有着不可思议的协调之美,柳畅继续呼嚷:“我们不曾忘记,但是今天,我们为自己而战!”
“如果我们失败,我们的尸体将被野狗啃食!”
“如果我们失败,我们的财产都被会清妖夺走!”
“如果我们失败,我们的家人将沦为低下的奴隶!”
“今天!”柳畅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我们为自己而战!”
现在是亲兵们在大声响应着他的号召,就连刚刚加入的盐枭都在回应着他的声音:“今天……”
“我们为自己而战!”
后方孙胡子中了好几刀,只是用白布条粗粗包扎过,就躺在地上等着命运的裁决,听到这句话后也吼出来:“今天我们为自已而战!”
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只能为自己而战!
不,是为了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家中的妻儿,为了一切可亲可敬可爱的人而战!
他一个鱼跃就强行跳起来,失血让他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但是他却是对自己的伤势不管不顾,就是一阵小跑跟了上去。
柳畅军的士气高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们就沿着街道向前一路推进。
柳畅头也不回,就一路杀向县衙,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他们。
县衙那边已经传来了阵阵厮杀声,也不知道战斗发展到什么程度,柳畅只是沉稳地以自己的步伐迈向前。
他只是偷偷扫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亲兵的队形已经是完美无缺,但是柳畅能从这一排影子中找出许多缺点,他们需要补的课还有很多!
他们已经完成了从农民到军人的蜕变,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时间而已!
柳畅不由把头抬得高高,继续沉稳向前走。
向前整整走了一百多步,突然多了一些惊惶失措的身影,柳畅借着手上的火把看了一眼,都裹着红头巾,显然是退出来的红巾军。
乐清县城的街道并不宽,亲兵排成十人一列,已经挤占了大半个街道,眼见双方随时都会撞在一起,柳畅已经下了命令:“前排,长枪,平举!”
瞿杰也立即重复着柳畅的命令:“第一排,长枪平举!”
第一排的十名士兵都有重复着这道命令:“第一排,长枪平举!”
原本能刺破苍穹的丈许长枪立即平举,五杆长枪能捅穿敢于抵挡他的**,不管是友军还是敌军!
下达好命令之后,柳畅继续走在最前面,以最平稳的节奏正步向前,似乎那些溃散下来的红巾军根本不存在一般。
溃散下来的红巾军在看到长枪平举之后,仿佛如同摩西分开红海,又如同镰刀扫过麦浪,就立即向两翼散开了。
他们用又惧又怕的眼光看着柳畅率领着长枪阵碾过大街,却是把呼吸都屏住了。
溃下来的红巾军越来越多,他们两翼散开,大声呼喊道:“检点,绿营兵反水了!反水了!”
“他们人来得好多,我们一时间没有防备,被赶出了衙门!”
“振海叔他们和葛五爷正在县衙喝酒……”
“现在也不知道瞿帅他们突出来没有!”
柳畅根本不为他们的言语所动,一言不发,继续带着亲兵不缓不急地向前进。
亲兵们如同骄傲的公鸡一般从红巾军的注视下大步前进,甚至连霍虬手下这些盐枭这一刻都觉得自己荣耀非凡。
那后面孙胡子孙把总已经追上来,他抓住霍虬的手说道:“快告诉检点,绿营兵起事仓促,没有多少人!”
绿营兵原本定于二十四日起事,但是由于被孙胡子这安在绿营兵中的钉子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被迫于今晚仓促起事,因此原来准备好的几路接应都来不及发动。
霍虬一手扶着孙胡子,看着柳畅那坚强有力的背影,不由笑了一句:“检点心里早已有数!”
正说着间,从县衙里溃败下来的红巾军越来越多,但是他见到柳畅军的架势之后,都知趣地退到两侧,给他们让开一条大道。
“柳检点!柳检点!”说话的居然是葛孟晋葛五爷,他鞋子都跑丢了,上衣也沾了些血,却还有几分担当:“检点,瞿爷、金爷他们都在我后头!”
柳畅仍是不缓不急地保持原有的节奏,一言不好,好一会才吐出了两个字:“让开!”
五十个亲兵也在沉默中保持原有的节奏,锐气越来越强,葛孟晋这位海上大豪见柳畅那年轻而英俊的面孔仍是一片冰霜,再看着寒光闪闪的铁枪头,头一缩,已经让到一边去,嘴里却呸了一句:“邪门!”
向前走了二十步,终于看到瞿振汉和倪廷模他们率着几个亲兵退下来,金佩铨这位瞿振汉的谋主看到了柳畅不由松了一口气,但看到那带着寒气的枪头,当即知趣向左一阵小跑,嘴里还嚷道:“柳检点,后面就是清妖了!”
瞿振汉和倪廷模身上还带着酒气,步伐虚浮,他们的亲兵看到这两位正副元帅眼见就要撞到枪头上,当即用力一扯,把他们都拉到一边去。
柳畅甚至没同他们打个招呼,只是抄着手往前走,似乎十分轻松。
只是他的后背已经全部是汗,他大声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近百张嘴都在回答:“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街道已经冲入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绿营兵,都是白笠帽,白圈号衣,大声呼嚷个不停:“杀红寇!”
“杀了瞿振汉,立升都司!”
“兄弟们,升官发财就在此时!”
柳畅甚至不拿正眼瞧他们,笔挺地站在原地,中气十足地呼嚷:“长枪平举!”
“长枪平举!”
“长枪平举!”
“长枪平举!”
五排长枪都平举起来,枪头对准这些冲杀过来的绿营兵,他们已经越过了柳畅,步伐也突然加快。
柳畅大声嚷道:“长枪,刺!”
“长枪,刺!”
“长枪,刺!”
整个长队阵已经碾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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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龙枪
看到长枪阵如同刺猬般压过来,还在往前冲的绿营将牟几乎都是收住了脚,握紧了兵器,眼睛瞪得大大,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一个外委把总咬了咬嘴唇,才确认自己看到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看到绿营队形都怯步不前,想要吼一声振奋士气,嘴巴张开却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脚下却是一声的撞击声,却是手里的快刀不由控制地掉落在地。
倒是带队的许千总见多识多,他嚷了一声:“拼了!咱们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只是他嚷归嚷,却是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总算有被许千总突悠的绿营兵,两三个绿营兵疯狂地吼叫起来,在巨大的压力之前爆发地向前冲。
长枪刺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长枪如林是如此景象!
前排五杆丈许长枪已经刺出去,这两三个绿营兵用力挥动着短予、快刀,却是怎么也护不住身体,长枪借着枪头之势直接就扎进身体里。
一寸强,一寸强!何况这等长达丈许,单人根本无法挥动的超级长枪!
血潮就在瞬间喷了出来,前排亲兵的新衣都洒了不少鲜血,他们能看到雪亮的枪头捅进**的瞬间,鲜血喷得比人还高,甚至还听到枪头撞在骨骼上的破撞声。
“杀!”
后排的五杆枪几乎同时杀到了,将这三个素称悍勇的绿营兵扎成了马蜂窝,但是红巾军的队列不是一列,也不是两列,而是整整五列!
长枪刺,刺,再刺!
看到雪亮的枪头从人体拔出来的时候已经连血带肉,瞿振汉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他向前一仰,吐了一地,接着就在坐在了地上,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般场景。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刺,再刺,再刺!
五列长枪刺完一波的时候,这三个绿营兵都拖了出来,却是枪头卡在体肉,奋力才把枪头连人一起拖出去。
柳畅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他的脚刚刚踩在一个绿营兵的尸体上,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刺!”
两个绿营兵已经丢下兵器就往后跑,又被后方赶来的绿营兵赶了回来,差点哭出来声来。
而亲兵的枪林已经同绿营兵的队形破撞在一起,一排又一排的长枪挥舞而出。
现在整条大街都变成了血路,当长枪带着巨大的力量扎进人体的瞬间,是个碗口大的伤口与不断喷涌的伤口,绿营军官把刀光舞得连水都泼不进,却挡不住四面八方刺来的枪头。
他们手上最长的兵器,也不过是三尺有余的短予罢了,在这种场面上根本派不出用场,有几个悍不畏死的军官只能把短予、快刀当标枪投出去,却似乎没获得什么效果。
丈许长枪无穷无尽地刺过来,绿营兵已经倒下了一大排,被杀得阵阵后退,柳畅已经率领亲兵踩过尸堆,继续杀过去。
他的耳边是地狱的呻吟,是绿营伤兵最后的掺呼,但是他毫不顾惜地踩在血泊中杀出一条血路。
在这样的枪林之下,绿营兵被杀哭天喊地,却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有的军官大叫:“快弄把几把鸟枪来!鸟枪鸟枪鸟枪!”
“鸟枪都被红贼收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怎么办!”
“冲上去,近了身就不怕!”
可是谁有本领这样的枪林之中冲近身,到现在为止,绿营兵唯一的战果砍断了几条枪杆,就这样的丈许长枪即便没有枪头,光剩下残余枪杆,威力也是致命的,两人一齐刺出去,都能将人打飞出去。
他们除了被动地节节后退之后,找不出任何办法来。
霍虬手下那帮盐枭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是全看呆了,就看着柳畅的亲兵仿佛一个不合情形的存在,长枪阵在前进的大路掀起无数死亡风暴。
一个盐枭口直心快,他又惊又怕地说道:“我若是遇到这样的枪阵,除了跪地投降之外,实在想不起别的念头!”
他这话刚刚出口,被杀得落花流水的绿营兵也终于总崩溃了。
他们纷纷扔下兵器转身就跑,有的则长跪在地,抱着头嚷道:“饶命,饶命!”
他们根本不敢抬头正视如同杀神一般的红巾军,只是一边哭着,一边嚷饶命。
倒是许千总算是条汉子,他大声吼叫一声,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就拼命地往红巾军阵中杀来。
刺!刺!刺!刺!刺!
回答他的只是冰冷的枪头,捅开脆弱的**带走灼热的鲜血,许千总瞬间被扎成了马蜂窝,嘴里还在嚷着:“不,我是要做副将的人!庆廉庆大人已经许了我副将职,副将……”
他整个人向后一仰,扑通一声就倒在血色长街之中。
“长枪!平举,随我来!”
伴随柳宇冷静的声音,枪阵开始放慢脚步,以不缓不急的速度向前推进,眼前除了长跪在地的降兵,再也没有任何阻碍物。
“跟我来!”霍虬现在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快!杀个痛快!”
盐枭在看过一场拼杀之后,或是气血翻腾,或是心脚冰凉,但是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愿意在这个杀场多呆片刻。
他们不敢影响长枪阵的行动,只能快步从枪阵的两翼饶过去,追杀那些丢下兵器发足快跑的绿营兵。
霍虬倒不怕自己的队伍在实力有什么损失,这些绿营兵已经被杀破了胆,接下去的战斗只是秋风扫落叶罢了。
“停!”
“停!”
五列长枪兵终于停止了前进,现在他们已经被血肉洗礼过一遍,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点点滴滴的血痕。
“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亲兵们的情绪都爆发出来。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弯下腰呕吐个不停,有人干脆坐在地上,还有人奋力锤着地,柳畅只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就想躺在地上长啸一回。
但是他不能倒下,他在队伍中站得笔挺,朝着他的士兵们说道:“我们是最优秀最棒的!”
“我们最优秀!”
“我们最棒!”
“我们胜利了!”
听到这一重又一重响亮的回应,柳畅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但是却全都说不出口。
诚然在今天的战斗之中,他的亲兵在行动中还有很多缺点,这只是一只刚刚成军的新军,最后获胜十有**是凭借兵器上的优势,若是拿着同样的短予钝刀与绿营兵对阵,即便能取胜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但是在柳畅眼中,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军队。
因为这是我的军队!
……
瞿振汉都不知道葛孟晋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身边,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葛五爷正以诧异的语气说道:“瞿帅说得不错,现今果然是用人之时啊!”
“用人之时啊!”瞿振汉长叹一声,好一会才回复葛五的问题:“倒是失手让人赚点小便宜!”
他这种草莽出身的豪强,多半是百折不看挠的性格,不会因一时挫折而失了锐气,今夜的小挫对于他来主,不过是人生路上多了些谈资罢了。
他还得收拾局面,他是注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九九八十一难是打不倒他得。
只是他心底却有一个控制不住的念头,这样的潜龙,他能不能压制得住?
霍虬这一群盐枭已经摘了十几颗人头回来请赏:“柳检点,您率队杀得痛快,咱们没什么本领,就是给您压个阵,摇旗呐喊罢了!”
不管是霍虬,还是他手下的盐枭,个个都是眉飞色舞,庆幸自己没跟错老大,跟着这么一位老大一场大富贵是跑不了:“对!检点你注定是大富大贵,小的们跟着检点也混一场富贵。”
柳畅浑身都被汗浸过一轮,现在却是沉稳下来:“不过是一场寻常厮杀罢了!我金田团营以来,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厮杀了!你们若是跟了我,富贵路上免不了刀口舔血。”
霍虬却不担心:“我和检点说过了,让检点好好按这法子操练你们,已经替你们备好几十杆竹针!”
“竹针?”有个叫云天纵的盐枭有些文化,也识些字,当即说道:“这样的长枪阵,怎么能用竹针这样的名字,太不响亮了!”
他补充了一句:“今晚这场厮杀,大家都看得惊心动魄,这样的长枪利器也应当取个响亮的名字才好!”
柳畅随口问了一句:“那你说什么名字才好?”
“自然是龙枪!”
第二十章 战果(冲榜求推荐票)
云天纵这话一出,盐枭们还没有感觉,亲兵这边已经连声赞好:“龙枪,这个名字好!”
“比什么竹针响亮多了!”
“好名字!好名字,就用这个,龙枪才显出丈二长枪的威名!”
“是啊!说不定赵子龙用得的也是这种长枪!”
“这怎么可能,这样的长枪一个人怎么可能挥得动。”
“你是挥不动,可人家是赵子龙,检点,这名字着实响亮。”
龙枪,这个响亮的名字已经刻在这队亲兵的心底,柳畅虽然觉得这个名字太显眼,但是众意难违,点点头表示赞同。
龙枪,这个名字也将为历史铭记。
“我连组建于虹桥起义期间,并立即参加了虹桥起义武装攻占乐清县城的行动。面对起义武装少数领导人的严重错误,我连排除错误路线的影响,在柳检点率领下对其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并在柳检点率领立即进行热火朝天的严格军事训练。
这一训练的结晶很快表现在乐清平叛战斗中,事实证明我连不但是虹军历史上第一个战斗连队,而且还是战斗力最强、最忠诚可靠的一个连队。”
――――摘自《步兵第一连――龙枪连连史》前言
“龙枪团”,是由叛军第一个步兵连“龙枪连”发展而来,虽然在某些方面尚未达到欧洲标准,但在叛军之中是装备最好人数最多的一个步兵团,无论军官还是士兵,几乎都是柳氏忠实的狂信徒,有着惊人的攻击精神,往往能在一天之内发起十几次刺刀冲锋,步兵与炮兵的协同程度甚好,几乎参加了叛军的每一次关健战斗,可以当之无愧称为叛军战斗力的支柱……
龙枪团在战斗上的缺点主要体现在,攻击精神过盛,守备战斗欠沉着,在长期战斗伤亡很大,新兵较多,战术较呆板。”
――――摘自《广州领事馆对柳叛军实力的报告》,原英国伪外交部档案,1857年,现由新加坡敌伪档案清理组保管
“我必须指出,所谓龙枪连是我军第一个连队这一说法不确切,甚至于龙枪连的称谓也存在相当问题,本连老人都可以明确指出,本连早在虹桥起义武装就成形,并自发地参加了温台人民自发的长期抗清斗争。
虹桥起义爆发以后,我连就立即开往乐清县城接受柳检点指挥,迅速接爱了龙枪训练,并立即参加乐清平叛战斗,而战后正是由我个人提出了龙枪这一声名赫赫的名字,因此我可以这样认为,楠溪连才是我军历史上第一个连队,也是真正的龙枪连。”
――《云天纵中将在浙南虹军斗争史编写领导小组的讲话》,收入《龙之利刃――龙枪楠溪连连史论集》
……
不过当历史回到原点的时候,霍虬手下这群盐枭并没阻止亲兵们直接给自己标上“龙枪”的名头。
瞿杰已经当仁不让地宣布:“从今天开始,本哨已经有了正式的称呼,那就是龙枪哨!”
“龙枪哨!”
“龙枪哨!”
“龙枪哨!胜利,胜利,胜利!”
龙枪哨的士兵情绪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初阵的不适应在这瞬间已经化为乌有,他们记住自己是胜利者。
对此这样的欢呼,霍虬他们甚至还送上一阵掌声,对于自己有着这样的新盟军,盐枭们都是乐成其成。
他们更关心的是怎么关心自己这群人在柳畅眼中的份量,云天纵当即又向柳畅请战:“检点,把兄弟都散出去吧,刚才逃走的绿营兵都没走远,还来得及。”
在刚才剧烈而短暂的战斗中,绿营兵被柳畅率队以雷霆般的攻击打跨,丢下了好些尸体和俘虏,但是大部分绿营兵在胆战心惊中乘着夜色逃跑,霍虬他们虽然追上去,但不过是割了十几颗首级回来,剩下的绿营兵已经趁着这机会潜入了县城的角落里去。
“让瞿帅去吧!”柳畅毫不犹豫:“有了今天晚上这个教训,他知道怎么收拾绿营兵。”
瞿振汉和他那位谋主金佩铨都有着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自己一施仁义之举,这些绿营兵就会拜倒在王霸之气之下,柳畅已经反复提醒过了,还是出了今天晚上这档子事。
正说着,那边孙胡子已经一张笑脸贴了过来:“检点,孙力行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柳畅见他满身是血,步伐比瞿振汉还要虚浮些,赶紧叮嘱道:“快坐下,坐下!怎么叫孙把总这般受累,今天晚上若不是把总知会一声,险些就坏了大事,把总的恩德,柳某铭记在心!”
柳畅给孙胡子才一施礼,孙胡子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嘴里连声说道:“检点,老孙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他是真正的老兵油子,喝兵血,搜刮民脂民膏,应付上司,都是行家里手,可以说是真正的利已主义者,今天晚上赶来通知柳畅,也是迫于形势。
没想到自己才做了这么小事,柳畅就如此厚爱,他原来雪白的脸上都变得通红:“检点,我这点伤不算什么,今天都是龙枪哨的兄弟功劳最大,好好好!检点说得甚是,以后一定尽力尽事替检点办事。”
柳畅却是春风满面地说道:“兄弟们,我跟大伙说过话,只要我柳畅能管一天事,便绝不让吃亏,今天晚上龙枪哨的兄弟功劳最大,霍虬带来的这群义士虽然和我是第一天见面,也够给我面子,还有孙把总,只要你对得我,我也绝对得起你!”
“兄弟们先别急着休息,和我到瞿元帅、金县令面前走一趟,替今天的功劳讨些恩赏!”
瞿杰一听这话,当即就笑了:“大家到振海叔面前走一趟,咱们今天晚上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振海叔总得表示表示。”
柳畅心里早有章程:“我知道大家都急着回去换身衣服,洗去征尘,但是大家先把杀敌的数目列出来,我向瞿帅讨恩赏也好有个名义,还有我们的战果不能让别人争走。”
方才的这一场厮杀,龙枪哨战功最重,长枪阵压过去之后,绿营兵留下了二十五具尸体,还有十三名重伤员留在了原地,身上至少有一个碗口粗的伤口,伤口鲜血流个不停,眼见是不行,只求旁人给他们一个痛快。
而龙枪哨的伤亡几乎可以突略不计,没有一人战死或是重伤,只有两个倒霉蛋被飞来的短刀擦破了皮,但伤势都不重,除此之外,还有五根竹制的枪杆在战斗被砍成两段,但是长枪虽然短了一两尺,在战斗仍然发挥恐怖的作用,被削尖的枪杆照样能锋利地捅进人的身体。
而霍虬这边也没有人战死或是负重伤,就切了十二颗脑袋来请功,不过倒有四人挂了彩,算起来今天晚上,孙胡子是柳畅这边唯一的重伤员。
除此之外,还有十七名俘虏在心理崩溃之后跪在地上求饶,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挂了彩,但看架势多半能活下来,现在正向柳畅讨饶:“检点开恩,小人迷了心肠,求检点开恩。”
“检点,您饶了小人一命,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您刀口放宽一寸,我家中三代人都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检点,检点,您开恩啊!”
他们响头磕蒜一般,就差去舔柳畅的鞋子,柳畅却是没回复他们,反而是交代一句:“都给我看紧,若是敢意图不轨,你们临机当断,砍了脑袋便是!”
柳畅先前已经立威,长枪如林已经成了这些绿营兵的噩梦,现在既便是如此厉害,绿营兵们仍是感恩戴德:“多谢检点不杀之恩!小人绝无不轨之意!”
“检点,我老婆家里还有个小姨子!检点,您看?”
“检点,我看您未曾婚娶,我家表妹风华正貌……”
“检点,我有要事告知!”
“检点,您的大恩大德,我等感激不尽啊!”
柳畅在派人守好了尸体和俘虏之后,当即率众向瞿振汉这位大元帅去请恩赏。
瞿振汉的酒早醒了,他没想到今天晚上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现在仍是余怒未消:“把人都派出去,里三层外三层都给我搜!挖地三尺也给我搜!”
他面子都挂不住,今天晚上他太丢脸了!
不过是百余绿营兵仓促起事,却因为他们几个主事人喝醉误事,险些铸成了九州大错。
当场被杀的红巾军不过数人,只是面对绿营兵的反水,上下都是全然无备,在仓促之间县衙失守,瞿振汉带头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
一想到这丢脸的场景,瞿振汉脸不由又红了:“绿营兵若是敢于抗拒,一律当场格杀。”
柳畅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听到瞿振汉说这句话,当即赞道:“瞿帅说得甚是,对于这些狼心贼子就是绝不能留情。”
瞿振汉脱口而出:“没错,今天我就是想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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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杀人
柳畅正声答道:“瞿帅说的甚是,乱世宜用重典。”
金佩铨的酒也早醒了:“方今群雄逐鹿,本应霸王道杂之,不可用拘泥于周德仁义!”
“杀!杀!杀!”瞿振汉的嘴里都是杀气:“把那些清妖鞑子给我带上来!”
柳畅却是向前一步:“瞿帅,还有一件小事!今夜厮杀,我龙枪哨中将士出力不少,柳畅虽为统率,实无寸功,皆是将士用命,为此柳某要向将士们讨些恩赏!”
一听这话,瞿振汉脱口而出:“今夜全仗了检点和诸位将士,重赏,自然是重赏了!”
只是一旁的谋主金佩铨却是说了一句:“瞿帅,检点和诸位将士奇功自然是要重赏的,只是如此粮饷皆乏,哪有银子恩赏。”
他给瞿振汉打了个眼色,瞿振汉立时明白过来:“检点,红巾军的家底你也是清楚的,今夜又被绿营兵劫走不少,实在有心无力!这样吧,我多给你几丈布,给兄弟多少制一件新衣!”
柳畅身后的亲兵们心中都是愤愤不平,他拼死厮杀,难道就是为了几丈布,柳畅也开口说道:“瞿帅,不可以寒了将士之心啊!多少也要加点,哪怕是改善一下伙食也行!”
瞿振汉酱园店主出身,当即和柳畅讨价还价起来:“检点,我再给你送去两头山羊,你给兄弟们打个牙祭,至于赏银,等这次南征永嘉有了收获再作定论!再加两石大米,一头大猪,就这么说了!各色菜蔬我也会派人送过去的!”
龙枪哨的兄弟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没想到只捞到一顿牙祭,心中都不满,只是他们都是虹桥人,倒同瞿振汉有些这样那样的关系,才克制住不开口。
瞿杰是瞿振汉本家的侄子,现在却是克制不住,他开口说了一句:“振海叔,还有一件事相求!”
“说吧!”
瞿杰就给瞿振汉跪下了:“我龙枪哨原有将士百人,都是相亲相爱的好弟兄,只是归入柳检点时,倪副帅借走了五十人,因此战力大减,恳请振海叔把副帅借走的那五十名兄弟还给本哨。”
“龙枪哨?”瞿振汉心中念着这个名字:“龙枪哨!好一个龙枪哨!哼!”
只是对于本家侄儿讨要借走的兵马,他也不好回绝,毕竟回绝了瞿杰难免生出许多变故:“倪副帅借走的那五十人尚有用处,暂时不能还你!不过既然你哨中有了缺额,那就给你五十个名额,你自行募兵补足一哨便是!”
他知道霍虬带了几十人来投柳畅,既然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那就给柳畅一个面子,承认既成事实,柳畅和这个所谓龙枪哨今夜立下不世奇勋,总得有点表面不是。
瞿杰心中十分失望:“谢过振海叔了!”
正说着,外面倪廷模大声叫道:“振海,我把这些清妖都押来了!大家都来看看这些清妖的下场!”
瞿振汉不愿意和柳畅多纠缠,就说了一句:“大家都看看去!”
他带头,一行人都是鱼贯而出,柳畅苦笑一声,也准备走了出去,却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声:“功高不赏,震主身危,检点有何自处之策?”
说话正是葛孟晋葛五爷,这个小胖子圆乎乎地贴了过来:“检点,若是生了什么意外,可以退往海上!”
葛五这话说得诛心,柳畅却是从容地率队走了出去:“还没到那个时刻,谢过了五爷提醒了!”
他没在意,可是柳畅身边这些龙枪哨的小军官都把这话记在心中了。
倪廷模亲自带队,捕来了二十几名绿营兵,他现在显露了草莽豪强的气质,就左右开弓,一个耳光一个耳光抽过去:“叫你小子反水,叫你小子反水!”
这群绿营兵都跪在地上不敢反抗,头磕得如同捣蒜一般,有人抽泣,还有人小声求饶,没有平时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威风。
瞿振汉脸上带着寒霜,对着倪廷模说道:“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这些清妖一个也留不得!”
当即有人一边跪着一边朝着瞿振汉爬去:“瞿元帅,今天这事可不关我事,我是张都司,张富文张都司!您千万饶我一命,我一辈子感恩戴德!”
他一边爬一边磕头,就差抱住瞿振汉大腿了:“我是张富文,瞿元帅,今夜起事,都是许千总他们坏事,我可是真心诚意跟着红巾军了!”
他这个都司并不是瞿振汉委任的都司,瞿振汉委任的都司叫徐风飞,这张富文原本是绿营兵中的都司,姚副将被杀之后,整个乐清协本部的军官就以他官职最高。
他头磕个不停,一声说道:“今夜这事,绝对不关我事,不信……”
他已经看到孙胡子就站在柳畅身后:“您可以问孙把总,都是许千总坏事!我是真心诚意跟着您干了,我还有大用处了!”
他说着自己的好处:“这乐清内外军民情形,我最为熟悉,城外各汛的绿营兵,我可以写信去劝降,我在乐清协十五年,都是我的故人,只要我书信一到,立会投降,还有……”
他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您不是要出兵磐石吗?我在磐石当过都司,那里我关系最多,只要我嚷几句,保证拉出几十个兄弟来!”
“还有,您不是要筹饷,这事我在行,乐清富户的家底都记在我心底了,瞿元帅,您饶我一命,我必定感恩戴德!自古成大事者不屈于小节,昔日汉刘邦封雍齿,方能成就大业!”
瞿振汉大是意动,这张富文确实说动他了:“我不是汉高祖,你也不是雍齿!”
只是他语气松动,张富文能说会道,是个机灵人,他当即说道:“您若要拿获潜跑的不肖贼子,也可以用我,他们的底细我清楚着!我可以马上带队前去拿获……”
瞿振汉手一扬,两个亲兵抓起了张富文就扔了出去,接着瞿振汉看了一眼张富文,却是沉吟不语。
张富文心中大喜,自己这一道难关多半是过去了,他心中暗道:“瞿振汉,你一辈子就是个卖腐乳的料!只要庆大人大兵一到,张爷我里应外合,一定抄你个满门!”
这次绿营兵反水,张富文这个都司早得了庆廉的书信,只是并未亲自出信,而是让许千总带头,自己在幕后操纵。
绿营兵虽然事败,也没把他这个都司彻底牵连进去。
柳畅问了一句孙胡子:“今夜这事,可有张都司在内?”
孙胡子看了一眼张都司,压低了声音:“都是许千总出的头,至于张都司,也许有,也许没有,不好说!”
“知道了!”
张富文正在偷偷地拿眼瞧着众人,看到孙胡子就暗生恨意:“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等大清兵一到有你好瞧!”
至于柳畅,他早已经记清了外貌,知道这是真长毛,据说还是殿前三十六检点之一,把首级送到庆廉庆大人那少不了几千两赏格。
你这真长毛,就等老子领赏格的那一刻吧!
瞿振汉仍是双手交叉在胸前,深思了好一会,眼见就要开口。
张富文偷瞄了一眼瞿振汉,不由松了一口气,就想磕头,变故忽生,那边柳畅突然夺过孙胡子的快刀,快步向前,就在众人口瞪目呆之中,快刀挥了出来,嘴里还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手起刀落,已经砍下了张都司的脑袋:“借人头一用!”
全场都被柳畅的动作给震住了,看着半身是血的柳畅提着张都司的脑袋,谁也不敢发言,最后还是金佩铨说了一句:“柳检点,杀俘不祥啊!这人已降了!”
“我只是借他人头一用!”柳检点将人头一扔,云天纵这盐枭已经利落地接过了张都司的人头,接着柳畅又朝孙把总问了一句:“孙胡子,这些绿营兵里,哪些可活,哪些当杀!”
第二十二章 手段
孙胡子当即跪在地上给柳畅磕头:“检点开恩,检点开恩,还望检点开恩!”
即便他经历过许多场面,可是哪有现在这般手上直接握着几十条人命,只要一句话就能定了别人生死,他又惊又怕,只能磕头不止。
柳畅这事做得太过逾越,只是手段太过凌厉,全场皆惊,只有孙胡子磕头的声音,好一会倪廷模才赞道:“痛快!痛快,检点杀得痛快,我早看这狗官不顺眼,杀得甚好!”
他又补充了一句:“检点何必太过慈悲,我看不必这般麻烦,只要是参与乱事的绿营兵,一律拉出去杀了便是。”
金佩铨一听这话,不由一皱眉头,今夜被杀的十余人当中有倪副帅的一个堂弟,也难怪他对此恨得入骨,可这件事由瞿帅来下定论才是。
只是下一刻却是满堂的赞好声:“柳检点杀得好,倪副帅说得好!只要参与乱事,一律拉出去杀了便是。”
“杀得好!杀得好!杀得痛快!”
“检点这一刀,真是干脆利落!痛快啊!”
“倪副帅说得在理,我们已经饶了他们一回,可是却害死了这么多弟兄,难道还要再死一批弟兄们!”
孙胡子仍是头磕得呯呯作响:“请检点开恩,请检点开恩,请检点开恩!”
二十多个清兵俘虏都是面色苍白,就长跪在地上,他们稍稍有个动静,红巾军就一顿拳打脚踢,有时候甚至把刀子抽出来,就想当场格杀。
看到将士都是这般激愤,瞿振汉这才反应过来:“倪副帅说得是,但凡是今夜参与乱事的清妖,一律杀了便是!”
柳畅和倪廷模虽然是逾越了,但却是代表着整个红巾军上上下下一致的情绪,现今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容不得对敌人的半点温情。
柳畅说得没错,乱世宜用重典,自己就是太心慈手软了,才铸成今天的错事。那可是十几名红巾军将士的生命,自己若是再迟疑犹豫,说不定这个大元帅的位置都保不住。
“检点开恩!检点开恩!检点开恩!”
“杀了!杀了!杀了!”
柳畅看着头还呯呯作响的孙胡子,手一扬:“起来吧!”
“谢检点!”
柳畅已经有了主意:“瞿帅,还有诸位兄弟,给我与孙胡子一个面子,今天参与乱事的绿营将兵,凡有官身者一律正法,凡有伤害我军将士者也一律正法,余下被裹胁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一律编入敢死队严加管束。”
有好几个绿营军官一听这话整个人就软在地上,还有人吓得尿流不止,又有愤怒的红巾军将士将杀伤过红巾军的绿营兵都指认出来。
这二十多名绿营兵只剩下**名属于裹胁者,柳畅又令人把自己抓来的十七名俘虏领来,又从中指认出五人杀伤过红巾军将士,理应就地正法。
柳畅算了一下数目,朝着这十来名名义上被裹胁参与乱事的绿营兵瞪了过去:“尔等知罪?”
谁敢不知罪!就看着柳畅手起刀落斩了张都司,又在电石之间定了二十多人死罪,这些绿营兵一面庆幸,一面连声说道:“我等知罪!我等知罪!请大人开恩!”
他们觉得瞿振汉好糊弄,可是这位柳检点却是真正的狠人,杀人不眨眼,谈笑定生死,谁敢开罪:“大人开恩,大人有什么事要给我等交办,我等一定尽办去办!”
柳畅手一拍:“那好,孙胡子,你投效我红巾军的时候,是不是递了一份投名状?”
孙胡子虽然老于世故,但是现在柳畅随口一言,却是低下头来:“检点说得甚是!”
“那好,明日清晨就在小校场处刑,你来监斩,他们既然要洗心革面,那么每人递上一份投名状便是!”
这些绿营兵知道“投名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畅是要他们杀自己昔日的上司、同僚,这手段也太毒了!
到时候红巾军肯定会把县城的民众赶到法场来,自己杀了自己的上司、同僚,就再也不能回头,只能死心踏地跟着红巾军干下去。
虽然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但是这些绿营兵却是给柳宇磕头:“谢过检点大恩大德,检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一定按检点吩咐去办,手起刀落就杀了这些清妖!”
那边被宣布了死刑的另一群绿营将牟却是咒骂起来,话里骂得极其狠毒,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只是咒骂的对象不是柳畅,则是瞿振汉和倪廷模等人,还有这些逃得一死的幸运人。
至于柳畅,这人简直就是一杀神,谁敢开口骂他?人家直接手起刀落就摘下人头!
太凶恶了!
柳畅这一番处置,倒是让金佩铨汗颜,他压低声音对瞿振汉说道:“柳检点好手段啊!”
直到现在他才记起,这位柳检点年纪虽小,相貌也算俊秀,但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英雄人物,手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条冤魂。
看着他谈笑自若,瞿振汉觉得冷汗都出来了,又觉得翻肠倒肚,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什么叫草莽豪杰,这才是真正的草莽豪杰!自己同人家这一比,那真是天差地别,而且人家这手段叫自己挑不出刺来。
他只能顺着柳畅的意思往下说:“甚好甚好!今天上午,便在小校场将这些清妖正法,还有,按检点的法子去办!”
他没把“投名状”这三个字说出来,但是下面的官兵都是心知肚明,都在叹服检点果然好手段。
只是这几十个脑袋摘下来之后的,恐怕是没人敢于在乐清城抗拒红巾军了!
什么仁义道德,比不上这几十个脑袋的威力,甚至瞿振汉都觉得脑后凉凉,生怕柳畅又要暴走,又说了一句:“对了,龙枪哨今夜立了奇勋,确实该重赏,金县令,你想办法挤五百两银子出来!”
“以后借重检点的地方还多着!”
柳畅也不客气,就直接叫云天纵带人提走五百两银子出门,临走还叮嘱了孙胡子一句:“我派几个帮你盯着,若是不肯递投名状的,那就让他成为投名状便是!”
孙胡子却是明白,柳畅交代的关健不在什么投名状上,而是叫他抓住敢死队这点实力:“检点交代的甚是!孙某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他是拉着葛五爷一块走的,葛五爷也是江洋大盗中的大豪了,也被柳畅这连环手段吓得手脚有些发软,柳畅要他一块走,他不敢不走。
两个人刚出了县衙,柳畅突然长笑道:“五爷,知道什么叫功高不赏,震主身危了吧?”
葛孟晋讪讪地说道:“检点,千万不要图一时痛快啊!”
柳畅又是大笑道:“五爷,海上混不下去的话,可以上岸走走!只要我柳某人吃肉,绝不叫五爷喝汤!”
说着,他手一扬,已经带着手下一群精锐乘风而去。
葛孟晋一直看到柳畅消失在夜风之中,才长叹了一口气:“有这么一位柳检点,我别说是吃肉,便是汤都喝不到啊!”
县衙之内,瞿振汉已经泡了一壶浓茶,金佩铨就问道:“瞿帅,今晚上您不歇息了!”
“不歇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象柳检点那样拍拍手就走,我是红巾军的主心骨,我就让这些绿营兵知道本帅的厉害!”
倪廷模心里也有怨气:“当初听孙胡子的话,就不致于出这样的乱子了!”
“明日,我亲自去小校场监斩!”瞿振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也让大家看看我瞿振汉的狼狈样子!”
金佩铨暗道:“那是让大家看看砍下的几十颗脑袋,看看谁才是红巾军的主帅,看看瞿帅您的威风!”
不过他既是瞿振汉的谋主,对这件事自然是支持:“那瞿帅你晚上临睡就不要喝了,明天要早起监斩,千万不能闹笑话。”
“是啊!我下决心了!你嫂子劝了多少次,我这回终于下决心了!”
瞿振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戒酒了!”
第二十三章 叶娘子
“检点果然好手段!好手段!”
“我看到瞿振海脸都白了。”
“他什么底细,别人不知道,我这个作侄子难道还不知道啊!咱们不怕他,真金实银才实在”
“痛快!检点,您这一刀真痛快啊!”
“这一刀可值五百两银子啊!真金白银啊!”
等一回到自家兵营,龙枪哨的弟兄就没口夸赞个不停,没去的听说柳畅一刀要到了五百两银子,也是兴致很高地加入了讨论。
虽然理论上,他们与瞿振汉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但是在小团体利益上,他们又同柳畅结成了一体,他们毫无顾忌地说着瞿振汉的一些往事,甚至连他因为喝酒误事被老婆打的事都翻出来了。
至于柳畅,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检点,您那一刀好痛快,真是痛快!”
“不止是那一刀,检点您有通天手段,那些清妖怎么玩得过您啊!”
“检点,我算是服气了,霍虬这厮没别的本领,就是眼光确实不错,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的大哥了。”
柳畅却是笑了笑,吩咐:“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了!你们到时候过去帮孙胡子把事情料理好了。”
他怕自己这些手下不清楚自己的真意,又补充了一句:“是敢死队的事!”
瞿振汉不敢放人,那柳畅只能抢人了,云天纵这盐枭是个机灵人,当即明白过来:“检点放心,明天我们一大早就过去,就是抢也要把这点实力抢到手!”
“不要伤了和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早点歇息吧!今晚就不搞紧急集合了。”
他一声令下,七八十号人就各自散了,不过霍虬这二三十人今天刚到,瞿杰作为主人,还得给他们安排好食宿,除此之外,他还得把今天夜里值勤的哨兵安排好。
他虽然不是经略之才,干这些琐碎事务倒是有板有胆,出不了什么差错。
柳畅的房间在二楼,简简单单一间卧房,除了一张高脚床,一套五斗柜,外加一张公事桌,倒没有什么摆设。
柳畅一进门,关好房门,把蜡烛往公事桌上放好,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己离那个电灯电话电视的世界越来越远,蜡烛的光亮有些太过黯淡,真有些不习惯了!
下一刻,他整个人弯下腰,心中一阵恶心,想要吐出什么,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今夜那些带血的场景,又如恶梦般浮现在柳畅的眼前!
他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双手抓住了公事桌,差点就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但是他还是坚持住了,烛光也变得温暖起来。
柳畅抬起来头来,他看到到镜子里的自己,那个自己,已经让柳畅有些认不出。
原来的一身西装已经沾满了血迹,看来明天得找人制一身新装,镜子中的那少年俊秀非凡,面如冠玉,却是带着一丝凌厉杀机。
自己果然是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了,这个物竟天择、弱肉强食的时代,这个流泪不如流血的时代,这个容不下温情和软弱的世界。
他取出包里的笔记本,抱得紧紧,有一种开机的**,却是知道这里面的电量有多少宝贵,只是把笔记本抱得紧紧。
只有这样,才证明他曾经属于那个时代。
那是最好的时代,那也是最坏的时代。
……
咸丰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这个时代的温州城,事实也是永嘉县城,算是浙西南最繁华的城市,商旅不绝,人潮涌动,时人都唤作“小杭州”,
近了年关,市面更是一片景气之象,往往不等太阳升起,掌柜已经催促着伙计站好今年的最后几次岗,年底的分红绝对不少。
而早起的农夫也忙着张罗生意,即便这个清晨多了一些雾气。
隔江的乐清有人造反,但这事和他们这些老百姓无关,庆廉庆大人已经调了大兵把府城守得严严实实,甚至连翠微山上都架了几千斤的大炮,妙果寺也驻了闽勇,绝对能守得万无一失。
只是当一声撕裂耳膜的呼啸过后,整个市面都乱了套了,乡下的农夫提着挑子就往城外跑,掌柜训斥伙计关店门的动作太慢,有些地皮无赖也借着这时侯偷鸡摸狗,引得市面更加混乱。
不是爆竹声,而是千真万确的大炮声,有些眼尖的人甚至看到炮弹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城墙上的景象,惊惶不定地交头接耳。
又一声尖厉的呼啸,又是炮弹撕破了空气从江面上砸了过来,在城头镇守的绿营兵已经抛下他们的防线狂奔而走,到处叫道:“红寇来了,红寇来了!”
整个温州府城都变得混乱起来,有些人希望这样的炮声只是个意外而已,只是炮声却是隔着几分钟就轰鸣一声,许多老人都在说道:“咱们温州城上一次过兵火,还是康熙爷征耿精忠的事!”
“是啊,那一次温处都被康熙爷杀得赤地千里!”
“莫胡说,莫胡说,康熙爷何等仁德,天朝大兵怎么会胡乱杀人,那都是耿逆杀的!”
“那时候耿精忠派曾养性兵出浙江,温州全镇皆乱,结果康熙爷怒了,就把温处两府都洗了一遍!”
“可听说那曾养性也不是什么好人,纵兵杀戮,咱温州府有好多家被他灭了满门了。”
炮声越来越频繁,满城都是惊惶不定,溃退下来的绿营兵越来越多,最后到处都是哭声。
而江面之上,却是四艘张满了帆的中国式帆船借着雾气正向下游退去,还时不时朝着温州城内开上一炮。
一个劲装女子正挂在桅杆顶上,持着西洋来的望远镜仔细了望着岸上的一切:“再放上几响炮,我们就去昆灵锁住大江!”
一个五十出头的海贼头目十分不满地嘀咕道:“叶娘子,何必替那群农夫这般卖力气!人家虽然许了我们五千两的赏格,但是只要我们往温州城开上一炮,就有赏格可拿!你一口气就下令发了几十炮,这多费的火药炮弹我们找谁要去!”
“海叔!”叶娘子已经十分利索顺着帆索滑到甲板:“诸位兄弟,满帆,我们去灵昆!”
这头目叫葛海印,是葛孟晋本家的叔叔,只是他虽然和葛孟晋有亲戚关系,却在粤艇里抓不到什么权,见叶娘子滑到甲板上,不满地说道:“叶娘子,这么多火药、铅子,我们到哪里去报销,瞿振海不过是要我们放一炮便是,我们何必图一时痛快,误了大事!炮轰郡城,这可是杀官造反的大事!”
叶娘子初看是个十六七岁的渔家女,是个标准的黑美人,只是在葛海印眼中这个侄媳妇绝对不算什么贤妻良母,皮肤虽然细腻,却是个黑珍珠,身体太高挑,脸形倒是玲珑娇俏,身子却是太瘦,一身肉不知道为什么都长到胸前那两团去了,偏偏又是个大脚女人。
屁股还算翘,但是腰却太纤细,加上腿又太长,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生养的,葛孟晋这两年在她身上不知道花个多少银子,却是连个娃娃的声响都没听到,就是仗着晚上会几句**独占葛五爷的恩宠。
更大的缺点是叶娘子眼睛太尖,太会算账,把钱管得太死,自打葛孟晋纳了她入门,葛海印就少了许多外快,而且叶娘子很会揽权,不但把整个船队都抓在自己手心,还把自家人都安排了一个好位置,因此葛海印加重了口气:“这是杀官造反的大祸事啊!这回我们可是要把浙闽总督和两广总督都招来了。”
叶娘子一身红色劲装,行动利索,他左手边插了把短剑,右手边挂了把燧发手枪,随时准备上阵厮杀,发话也很火爆:“我们什么时候干的不是杀官造反的祸事!海叔,五爷不在家,我能当五爷半个家,这事我说了算!”
你何止是能当半个家,明明是你当了五爷整个家,葛海印很不服气地问道:“那多耗费的火药、铅子、炮弹怎么办?”
叶娘子先支指自家娘家的一个堂兄:“不要着急,温州城里的火炮已经打不到我们,我们慢慢走!”
她回头对着葛海印一行人喝道:“若是能打下自家的一块地盘来,这些火药铅子算得什么!”
第二十四章 庆廉
葛海印呸了一声:“叶娘子,火药铅子才是真金实银,至于什么地盘,这浙闽洋面都是咱们的地盘!”
叶娘子突然又跃上帆索,朝着府城瞄了两眼,却见在隐隐的呼嚷声中,两发炮弹带着尖啸而来,却是绿营兵终于反应过来,开火还击了。
只是这两发炮弹才一出膛,叶娘子又从帆索上跳了下来,重新谈起了自己的规划,她说话又急又快:“当年蔡牵拥从数万,纵横四海,可最终还不是身死族灭?张保仔何等人物,一句话就可以召集过百条船,最终还不是投了鞑子作个小官!我和孟晋是想替大家谋一条好出路。”
葛海印插嘴说道:“叶娘子,咱们这点实力就不要与蔡牵爷、张保仔相提并论了吧。”
叶娘子年纪虽轻,说话却象是下刀子:“咱们五爷也是浙闽洋面响当当的人物,只要有心,二三十条船是召集起来的,现在可不是蔡牵爷、张保仔那个时代,鞑子朝廷忙着应付洪秀全手下广西佬,没有心思来管这海上的事。”
“眼下痛快方是要紧!”葛海印说了一句:“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叶娘子说话其是清脆响亮:“方今乱世,只要肯下力气,即使成不了蔡牵那般英雄伟业,做一个张保仔总是没问题。当初蔡牵之所以败亡,完全是飘泊海上,在陆地没有根基,只要陆上断了补给就难以为继,如今瞿振汉起事,正是天赐良机。”
她说话速度慢了下来,也变得娓娓动听:“鞑子朝廷连洪秀全那群广西佬都应付不过来,现在浙闽沿海本来就是红布军起事,又有了瞿振海,哪有心思来管咱们在沿海占上一块地盘!只要有了根基,那咱们就不是没根基的流寇,可以建一个海上王朝!”
叶娘子这话才说完,已经有好些掌声,葛海印抬头一看,多半是叶娘子的自家人,叶娘子平时最喜欢揽权,把几条船上的要害位置都换上自家人,不管说什么,叶娘子的屁都是香的。
“五娘子,说得好!五爷若是能开国立业,咱们都是开国功臣!”
“五娘子和五爷深思熟虑,比我们想得深远。”
“五娘子,真要开国,可以封我一个大将军!”
葛海印哼了一声:“我们现在是船小好调头,船大就难调头,我说过,这是天大的祸事,引来了浙闽总督的关注怎么样,他发大兵来攻,咱们怎么应付。”
五娘子胸有成竹:“这有什么怕,瞿振汉若是能成事,鞑子朝廷对付他来不及,他若是不能成事,炮打温州府城这等大事,温处道忙着压下去还不及,怎么会来对付我们!”
说话间,温州府城的大炮小炮终于一齐鸣放,隔着一会就能看到炮弹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然后砸在江面上。
只是炮雨虽密,但是却无一发炮弹靠近舰队,即使离船队最近的一发炮弹也差了上百丈的距离,连水花都没溅到一射。
更多的时候,温州府城内外这大小数十门大炮就好象在欢送叶娘子的船团一般胡乱施放,倒是放响了一连串爆竹。
只是下一刻,五娘子的本家表兄突然叫了一句:“这也太扯了吧,这……”
五娘子也不说话,举起西洋千里镜就看了过去,却是温州府城内的一轮炮击滥射准头差得太远,几发炮弹不但没打到江面上,反而打在沿江靠岸的一排木屋上,轰塌了两间木屋,又顺势引发火灾,惹得那一带商民发足狂奔,秩序大乱。
“这也行?”葛海印算是看呆了:“这太夸张了!”
绿营兵的炮术差到这等程度,他作梦也没想到,只是下一刻更夸张的场景出现了,只听得温州府城内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山头算是冒出黑烟。
叶娘子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倒是有老海贼见多识广:“是城里的大炮炸膛了!装的子药太多,炸膛了!”
叶娘子用千里镜仔细一看,果不其然是大炮炸膛了,整个炮台都是一片狼籍。
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海叔,绿营兵就是这般本领,若是咱们船上的大炮,装双份的子药都不会炸膛,他们就是发大兵来打,只要我们能先占得一块地盘,那有什么怕的!”
她说起了去年发生在温州的两件事:“去年四月丁老三炮打灵昆岛,绿营兵不敢应战,最后灵昆乡民筹了一千两给丁老三,只是经手人捞得太多,落到丁老三手里不到一半,还有去年八月在蒲州地方,郑七爷上陆,居民奔诉温州镇军,镇军派都司带兵三百剿办,结果绿营兵临阵逃散,都司被执,郑七爷实打实地敲了洋银一千二百圆,这样的绿营兵到了海上还是任我们收拾?”
葛海印终于被他说动了:“若是在海上建国,那我岂不是成了皇叔?”
叶娘子早有章法:“若是孟晋能成就一番事业,诸位都是开国功臣,皇亲国戚,若是官兵势众,我们也可借机投诚,官兵要剿长毛,肯定要用得着我们,至少也是一个张保仔的局面,到时候大家也是剿逆的功臣”
“嫂子真有办法!”
“五娘子,你说是甚是。”
“叶娘子,咱们就只在海上建国?不上陆了?”
叶娘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学方国珍,不利时退入海中,若有机可图则图谋浙闽,郑成功就是我们一个极好的榜样。”
葛海印追问了一句:“这浙闽沿海大大小小的岛屿不计其数,近的有灵昆、黄岩、洞头,远的有东山、台湾,还有……”
他是个大老粗,一时间举不出多少例子来:“叶娘子你看中哪一块地盘?”
叶娘子却是微微一笑:“这是五爷该管的大事,不是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能插手的。”
只是她心底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
温州城内。窗外炮声隆隆,两个白顶子的官员正在棋盘前手谈,一群红顶子官员围坐在棋盘两侧,议论纷纷,却是不谈围棋。
年长的那位突然落下一子:“树风,你看我这一子如何?”
“运司高着。”对面的这人正是现任的温处道道台俞树风,他是江西广丰人,本年刚接了浙江分巡温处海防兵道的职司:“运司这一手着实高明,光看运司这一着棋就知郡城安然无忧,红寇乱匪,只日可灭。”
旁边围观的官员都是深为赞许:“运司这一手棋着实高明,城外贼艇施炮滥轰,运司不为所动,自然早有破贼方略。”
“运司果然有魏晋风度了!”
“我听到炮声先慌了,再看运司这般从容,这心就定下来了。”
与他手谈的这人年纪六十出头,虽然带了些富贵气,谈吐却很文雅,言谈间总带些京味儿,若不是熟悉他的,都以为他是位隐者。
他便是庆廉,现任的浙江盐运使,这个盐运使掌握浙江全省的食盐专卖,是肥得不肥的肥缺,如果以另一个时空的标准来衡量,那差不多就是分管财政的常务副省长兼省委常委。
他是满洲镶蓝旗人,由监生考取内阁中书,题读侍读,保送御官史,旋升补国史馆提调,道光二十三年京察一等,简放浙江温处道,一直到咸丰元年署理浙江按察使之前做了十几年的温处道,近年又再升任浙江盐运使。
庆廉对众人的赞誉却之不恭:“这就过讲了,我这个盐运使,比起林文忠公那就差得远了。”
林文忠公就是林则徐,他也任过浙江盐运使这个位置,不过他提起林则徐,俞树风这个温处道就凑趣说道:“运司不可过谦,林文忠公固是先贤,但是运司这般妙着,也不逊色多少!这次红寇倡乱,天降运司来温,您在温处道任上十数载,人地两宜,运筹帷幄,破贼便在指日之内!”
庆廉敲了敲手上的玉制棋子:“哪有这般容易。不过瞿振海这厮,我在温处道任上也见过几面,一小店主耳,当今圣贤在位,又有诸位贤臣辅佐,必不能成大事。”
俞树风却是落了一子:“运司,如今破贼方略如何?”
第二十五章 方略
庆廉先落一下,然后才说道:“俞道客气了,我出身监生,走的不是正途,只不过先皇看我世为忠仆,办事还算得力,才赏我简放浙江,你是二甲进士出身,胸中才略不知胜我多少倍。”
俞树风没把庆廉的客气话当一回事:“运司,你常在先皇身边行走,不但常沐恩泽,而且最晓军机,我虽然是二甲出身,但是按位次来排却是倒着数的,差一点就沦落到同进士中去了。”
他是道光九年的二甲进士,只是位次是倒着数,确实差一点落到第三甲去了,但是在场的众人也不会把这当俞道台的真心话,位列二甲,赐进士出身这事可是俞树风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
“既然俞台要赶鸭子上架,我也在温处做了十几年的父母官,也就随便说说!”庆廉语气却变得严厉起来:“平贼第一要务,便在募勇!”
“昔日平定七省教匪,国朝胜在乡勇土勇,发匪倡乱,亦是乡勇最为得为,现在现在上上之策,在于多募乡勇。”
他这话一句,下面都是连声称赞,不在于方略对错,而在于大有油水可捞。
如果以额兵来说,温州镇总兵下辖绿营兵八千八百,虽多有空额,但是拿来平定红巾军这等仓促起事的民变,实在是绰绰有余,平时又常募有闽勇、土勇若干,理论上的兵力已逾万人。
但募勇是一件大在有利可图的事,谁也不会老老实实足额募勇,大可借机吃空额捞上一把,昔日在温处道任上,庆廉算是很有良心的一位,募勇百名,道台衙门只拿走十个空额,剩下的空额由大家分润便是,只要不要做得太过份,壮勇百名实有五六十名,庆道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除去空额之外,尚有置装费、制械费、开拔费等诸多名目可以上下其手,在场官员都觉得庆廉果然是老于世故,最懂人心。
“第二桩要务则在于筹饷,孙子有言,军无辎重则亡,新募乡勇每月需数万金,镇兵接仗,亦需用银,因此要多劝捐输,多设委员,力求粮饷充裕。”
一听到这话,俞树风心中就格外热切:“运司说得甚是,军无辎重则亡,筹饷最是紧要。”
他是今年新上任的温处道,为了这个道台光了一万一千两银子,上任之前又找晋商借了七千两银,虽然是刮了不少地皮,但是捞来的银子除了付息,只还了三千两本钱,还倒欠晋商四千两,更别提为了道台下的一万一千两银子。
他正想着名目捞钱,庆廉这话简直是天赐良机,下面的官员也是连声叫好:“运司果然深谋远略!”
筹饷不仅仅是有利可图,还可以借机广设机构,安插故旧乡亲,更可以大设名目,广开财源,谁不赞同这样的主张。
俞树风又补充了一句:“筹饷紧要,当用良人。”
什么是良人,自然是他的贴心人,他一心想要把筹饷这事抓到手,庆廉也不揭破:“第三件要务,在于请兵请饷,福州、杭州、宁波,都要把事办得周全体面。”
福州是浙赣总督驻所,杭州则有浙江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学政等诸位老爷,宁波则是统管全省绿营的浙江水陆提督驻地。
庆廉说的是这三处都要打点周全,请兵请饷的救急奏折绝不能少,平时的冰敬炭敬也不能缺,务求上下一致,齐心升官发财。
到时候若能兵饷齐至,则红寇还是势大,那实是非战之罪,而能平定红寇,则是浙闽齐心,总督以下皆建奇功。
如果兵饷不至,红寇成事,那还是非战之罪,而如果能剿灭红寇,那是温处文武官员公忠体国,誓死平贼,皆有奇勋。
在场诸位都是连连点头,心道:“难怪庆运司会步步青云,虽然是监生出身,却能做到一省大员。”
在历史上,这个庆廉也是个升官发财的能手,咸丰七年升任浙江布政使,咸丰十年更是一步登天,做到河南巡抚。
但是他虽会捞钱,可既不会打仗,也不会治民,其时捻军纵横河南,庆廉身为河南巡抚,却是措手无策,贻误军机,反倒和河南布政使不断互参,最后被降为江西布政使。
到了江西布政使任上,他因为兼总办曾国藩所部湘军粮台,又成了一位捞钱能手,只是捞得太多,结果被有心人翻出了浙江布政使任上的几桩贪污案子,被勒令休致强制提前退休了。
只是他在捞钱之外总是有点水平的,又提到了第四桩要务:“第四桩要务,则是速派大将统兵北渡瓯江,平定红寇!”
按道理,这件事是俞树风俞道台的本职,他身为兵备道,得率兵第一时间收复乐城,只是他和大家喜欢升官发财,却不爱执锐披锐冒死冲杀,当即他回头问了一句:“镇军以为如何?”
署理温州总兵叶炳忠平时恨不得把自己头衔上“署理”二字摘去,现在是换了一套说辞:“本为亲率镇兵渡江,但是郡城防务最是紧要,不敢擅离,我只是一个护印官,对温镇情形一无所知,不敢有失。”
旁边的调署温州知府瑞春虽然是蒙八旗出身,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作决断的人,见到运司、道台、镇军都借机推诿,又见大家都盯着自己:“本官也和镇军一样,是护印官,不敢擅离郡城。”
皮球推来推去,最终还是推回到俞树风的身上,他只能问了一句:“副将池建功如何?”
庆廉任温处道十多年,对温州镇的情形极是熟悉:“那是一员老将,当游击时就曾大破英夷于定海,此次红寇起事,又自募壮勇百名,可谓我温镇的老廉颇啊!”
“甚好!”俞树风当即道:“镇军,你可在城守营中选一员健将,随同池副将一同渡江北上!池副将自募壮勇可一齐带去。”
一见这要命的差使有人接了,在场官员都是松了一口气,赞声连连:“运司能谋,道台能断,红寇指日可定。”
只是大伙兴致正浓的时候,却有长随来知会坏消息:“诸位大人,我兵发炮不慎,误中东门外民居,延烧店铺民居数十间,现下哭声震地。”
大家都觉得难堪,贼船发炮不过毙伤绿营兵数人,而已方这发炮滥射的战果却是胜过贼炮数。
但是庆廉作为在场的最高官员却是已经下了定论:“胡说!这都是贼炮滥发炮弹所致,不可误传。”
但是不多时,又有坏消息传来:“资福山炮裂,除营兵死伤数人,尚烧死城上观者四人,烧伤六人,贼艇闻炮已遁,我军未中一炮。”
庆廉早有结论:“不错,贼艇见我兵大炮轰击,望风而遁,为避我大炮,贼兵跳江淹死者无数。”
俞树风点头赞好,全场都笑了,庆廉却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俞道,这盘棋你输了。”
乐清城内的红巾军对于发生在温州城内外的这些变故都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早上之后,乐清城的居民对他们多了几分敬畏。
那都是几十颗人头挂出去的效果,他们不再是东乡乡下的泥腿子了。
只不过大家私下里都在谈论一个名字,那就是:“柳检点。”
孙胡子已经把所谓的一队“敢死队”都带过来了,总共有十七人:“检点,这都是交了投名状的,杀头的时候,满城父老都在叫好不止!”
柳畅知道这或许是中国人好围观的民族性,不过自己若上了刑场,照样有无知无畏之徒叫好不止,他瞄了一眼这群战战兢兢的前绿营兵:“你们都杀过人了吧?”
绿营兵立时都给柳畅跪下,呯呯呯头磕个不停,嘴里连声说道:“检点开恩,检点开恩,小人等已交了投名状,不敢再有二心!”
柳畅却是对着手下的干部问道:“这一队敢死队,你们觉得该怎么派上用场?”
绿营兵的头磕得更急更响了。
第二十六章 西征
霍虬作为盐枭头目,自有一段驭下手段:“检点想这么多干什么,敢死队便是敢死队,若是遇到了厮杀大场面,随意发点破铜烂铁让他们填上去了!”
这是把这队绿营兵当炮灰的主意,孙胡子脸色一下子变了,而瞿杰也是一样的主意:“这些绿营兵虽然递了投名状,但终究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还是霍虬的主意好。”
云天纵多读了点书,知道柳畅必有深意:“检点有什么想法,大可对属下等说出来,属下也好帮检点参谋参谋?”
柳畅细声说道:“我红巾军是仁义之师,驱人填城充当炮灰这等事,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能用的,可是不用他们当敢死队,只能让他们当夫子担负辎重,看他们都是些弓马娴熟的汉子,似乎又大题小作了些。”
一听这话,绿营兵中有人抢着出列,给柳畅跪下了:“检点,检点,小人不但弓马娴熟,而且当年还在松江营当过六七年炮手,检点如不嫌弃,小人既可为大人鞍前马后效力,又可操炮杀敌。”
这次在乐清城内的缴获倒有各式小炮数门,只是尽数为瞿振汉所获,柳畅手下并无一门火炮:“我手上并无火炮,你虽能操炮,也是无用武之地。”
柳畅在这些绿营兵眼中的形象可是雷霆杀神,一听他好声好气地开口,下面的绿营兵就热烈起来:“小人也会操炮!”
“小人的鸟枪使得不错,是全协知名的准头枪。”
“小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能卖力气。”
“小人曾在营外开过一家饭馆,做的饭菜大家都赞好。”
绿营兵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长处,那个率先出列的炮手又说道:“小人们都递了投名状,再不能回清妖那边,是真心诚意跟着检点做一番大事。”
“你叫什么名字?”
这炮手当即答道:“小人唤作周一鹏!”
“也好!”柳畅下了决心:“你跟着我跟着我去一趟永嘉,若是办事得力,我便给你找一门炮来,还有……”
他朝霍虬说了一句:“霍兄弟,孙胡子一个人恐怕镇不住场面,你先借几个兄弟给孙胡子镇镇场面。”
霍虬刚想说话,瞿杰却是抢着说了一句:“检点,咱们龙枪哨被倪副帅截走的兄弟中,有好些都很仰慕检点,一心想着回来,检点不如让他们先帮孙胡子镇一镇场面。”
“也好!时间仓促,最好让他们今天就过来,明天去永嘉便能派上用场!”
在证明自己的忠诚之前,这些绿营兵还是担当徒手夫子的角色,开山造路,劈柴烧水,都是他们的责任,柳畅对他们也不是绝对放心,还是派人帮孙胡子镇住局面。
看到柳畅的安排找不出毛病,这些绿营兵又给柳畅磕头:“小人一定尽心尽力给检点办事。”
等到了当天晚上,这队敢死队已经初具规模,除了孙胡子和十七个绿营兵,龙枪哨被截走的兄弟有七人回来投效,现在都临时提拔为队中小头目,替孙胡子管着这些绿营兵。
咸丰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晨。乐清县城。
小校场已经是一片欢腾,瞿振汉手下有左、中、右三个营头,每个营头又分前营与后营,前营老兵多,战斗力强,作为机动力量准备出征,后营基本是新兵,负责留守。
这次瞿振汉下了血本,左军前营和右军前营加上中营全部一起出动,共有四个步营,出战兵力超过两千,他在校场大声说道:“诸位兄弟,今天就是我们一飞冲天的日子了!可有信心一战而胜?”
将士们的情绪都很高,不为前夜的小插曲而有所波动:“大帅,有信心!”
“只要胜了,江北就是我们的了!”瞿振汉大声喝道:“到时候大家都有一场富贵。”
他情绪调动得很好:“只要这一仗拿下,我亲自登台给大家封官,要设左右丞相,将军守备、永嘉县令,只要卖力气,大家都有机会。”
情绪更热烈了,大家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到红巾军中来,固然有官逼民反无路可走的因素在内,但终究还不是为了一场大富大贵。
丞相、将军、守备、县令都是大家在戏文中才听到的头衔,他们这辈子至多就见到个典史,有些人甚至没来过一次县城,可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谁不心血沸腾。
“这是我们打下来的江山,当然由我们这些老兄弟来坐,大家说的是不是啊!柳畅柳检点,你说的是不是啊!”
柳畅现在在红巾军声望很高,可以说是仅次于瞿振汉这位大元帅,他当即说道:“说的没错,我们这次西征,若是能成事,能可封侯拜相,若是不能成事,则是身死族灭,虹军兴亡,在此一役!成龙成虫,便在今日!”
“虹军兴亡,在此一役,成龙成日,便在今日!”
瞿振汉也借着大家情绪很高的份上,大喝:“大军西征!随我来!”
现在红巾军西征的部分,等于建国后分设的永嘉县,在这个时空只是永嘉县的江北部分。
这个时空的永嘉县是一个超级大县,等于建国后的温州市区(鹿城、龙湾、瓯海三区,即江南部分)和永嘉县四个县级行下区,江南部分可以说是全府精华所在,则江北部分则只能说永嘉县的郊区了。
但是出征江北部分也有诸多好处,一来是统治力量的薄弱之处,没有绿营大兵驻防,只有少数分守各处的汛兵和巡检司,最多不过三四十名清兵驻守,以两千大军可以轻轻松松碾压过去。
二来永嘉江北虽属郊区,但亦颇富庶,据此足以供给数千大军。
三来楠溪山区民风素悍,向有反清民变的传统,红巾军起事之前就曾联络楠溪一带的豪强,不少土豪都愿起兵响应,只是未及发动就因红巾军在温州的内应出了问题,未及发动被捕去十余人,但是只要兵进楠溪,必然一呼百应。
柳畅和瞿振汉一群人走在一起,就在谈论着永嘉分治的问题,这是柳畅昨晚的建议,他提议把永嘉的江北象建国后那样分割出来以酬有功:“县治设在哪里,可以慢慢谈,关健是尽快把县令定下来,这是全县的主心骨!”
倪廷模咬了咬嘴唇,他倒是很想拿下这个永嘉县令的位置,和那些丞相、将军不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方诸侯,甚至可以说是一字并肩王,但又有些犹豫,一旦做了永嘉县令,肯定就要暂时离开红巾军的核心领导层,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检点说得好!只要你们立下大功,这个新县的县令就是你们的了!”瞿振汉给一群部下打气:“县令虽小,却是百里侯啊。”
旁边葛孟晋也为意动,只是这个新县虽然不错,却不靠海,不符合他的预期:“振海,方才我娘子派来传来了好消息!”
“是不是贵兵炮轰府城?”这个消息发生在昨天,瞿振汉也是刚刚才接到:“听说战果不错了,我说话管用,两千五百两银子马上就给五爷!”
葛孟晋却是不急不缓:“不是,不是!当然,我娘子昨天早上确实炮打了一回府城,几十门大小炮轰了一上午,打了几百发炮弹,轰毁炮台数十,炸死炸伤兵勇逾百,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我娘子传话来,她已经在灵昆一带锁住大江,又派船炮轰磐石镇,鞑子既不能派一兵一卒过江,也不能从磐石抽出一兵一卒来。”
瞿振汉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这对红巾军的西征行动来说确确实实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乐清县城可以安然无事了:“多谢五娘子了,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只是我娘子托我带句话,瞿元帅说了,只要开一炮就有两千五百两银子好拿,我们开了这么多炮,又这么卖力气,该拿多少?”
“这个吗?”瞿振海还真不好回答:“检点认为五娘子该拿多少?”
柳畅轻轻松松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就看这次西征就拿到多少,亏不了五爷!”
正说着,前方已经是捷报频传。
“双溪汛已经拿下,汛兵十七人已降。”
“巡检司已破,杀清妖六人,俘获三十四……”
“石村豪强石海率二十义兵前来投效……”
“我兵轻松攻破刘雨汛……”
“丁村乡绅送来大猪五头,制钱百贯……”
“又有义兵前来投效……”
听到这么多好消息,柳畅当即笑道:“我军收获越大,五娘子拿得越多。”
瞿振汉也点点头,正想说话,却见前方有人狂奔而来,气喘吁吁:“瞿帅,前方发现有大队清兵!”
第二十七章 接敌 (冲榜求推荐票)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嘀咕个不停的众人立时停了下来,都把眼睛集中到柳畅身上。
没错,不是瞿振汉这位红巾军大元帅,而是柳畅柳检点。
大家都知道瞿振汉在用兵上纯属新手,顶多有一些组织东乡与西乡民间械斗的经验而已,可是这位柳检点可不一样。
人家是金田团营时就跟随洪秀全的老人,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尸山血海,年纪虽轻,阵前博杀的经验恐怕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的都多。
柳畅也为之一惊,原来他兵出永嘉的建议就是首先消灭弱敌,利用这次西征来积聚红巾军的实力,同时在战斗中锻炼红巾军,只要拿下江北,红巾军的战斗力就会有质的变化。
根据他的了解,这一带只有少数清军驻守,至多是临时几个汛地的绿营兵与乡勇拼凑起来,组织起百人规模的队伍而已。
他这一犹豫,葛孟晋这个海贼欺软怕硬的本性就暴露无贵:“振海老伙计,清军既然来了大队人马,不如从长计议,现在红巾军这点实力,可经不起失败,不由先撤一撤!”
他一说,倪延模也动摇了:“瞿帅,大军不可有失,瑾慎无错。”
柳畅一听这话,却是喝了一声:“瞿帅,不能退!”
他脑里已经电光火石地闪过了无数主意:“永嘉江北绝无大队清兵,这肯定是从府城北渡而来的清兵,只是五娘子刚刚炮轰府城,清妖岂敢大举派兵北渡,我可以断定,此股清妖不过数百人而已,今我有两千义兵,正可一股作气,全歼这股清妖!”
“若能歼灭这股清妖,全温可定!”柳畅的声音极是响亮:“这是天赐良机,瞿帅,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一听到这话,倪廷模已经知趣不言语,可是葛孟晋却把天地会不敢打硬仗的本色显露出来:“柳检点说得有理,只是即使只有几百清妖,也必是温府精兵,我两千新卒,怎敢说一战而定!何况这股清妖,未必只有几百之数!”
瞿振汉也是有些犹豫,他手上有两千红巾军,但都是临时武装起来的农民,虽然进乐城之外缴获了一部分武器装备,但是投军的新兵更多,现在和大队绿营兵结阵野战,未必能占据上风。
葛孟晋又说道:“不如稳妥一些,探清清兵实力再作决断!”
柳畅却是完全不同意:“瞿帅,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兵多清妖数倍,正可一股作气击灭这股清妖,若是等清妖缓过气,想要拿下就要费大力气了。”
他和葛孟晋争执起来,下面红巾军的将领大多同意柳畅的意见,但是又觉得葛孟晋的想法也不错,一时间难以作出决断。
瞿振汉也是偏向柳畅,只是他的责任又太重,不能不小心,他眼睛睁大着望着前方,就等着有更新的消息报来,柳畅则是心急如焚:“瞿帅,不能坐失良机,等清妖反应过来!”
正说着,就有人给瞿振汉跪下:“瞿帅,请听柳检点一言,今天是虹军兴废之日,绝不可坐等。”
这个正是瞿振汉的谋主金佩铨,他就直接给瞿振汉跪下了:“检点说是甚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今天正是天命之日。”
他一直和柳畅一直有着这样那样的冲突,但是关健时刻,他却站在柳畅这边,瞿振汉当即下来决心:“命令各营,猛冲猛打,力求全歼这股清妖!”
“还有!拿我的大旗来,我要亲临其阵!”
瞿振汉亲自举起了大旗,传令兵从瞿振汉身边飞奔了出去:“瞿帅亲自上来了,瞿帅亲自上阵了!”
“虹军兴亡,在此一役,诸位的身家性命也在此一役,请诸君尽力杀败清妖。”柳畅也大声呼喊着:“拜托诸位!”
只是满山遍野都是对瞿振汉的欢呼:“瞿大哥亲自上来了,瞿大哥亲自上来了!”
瞿振汉山寨了一下柳畅的发言:“虹军兴亡,在此一役,诸位的身家性命也在此一役,请诸君尽力杀败清妖,今天瞿某就只能拜托诸位!”
他的嚷声引来了漫天遍野的欢呼:“虹军兴亡,在此一役,大伙儿奋力杀败清妖啊!”
柳畅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瞿振汉在红巾军的影响力,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外来者,无法与瞿振汉相提并论,就连龙枪哨的亲兵都响应着瞿振汉的呼应:“这才是咱们虹桥的瞿大哥,是条汉!”
瞿振汉亲自率领自己的亲兵挥动着大旗就冲了过去,大有猛虎下山之势,漫山遍野都是红巾军的身影,一眼望去,竟是赤潮涌动。
不多时,零星的枪声已经响起了,又听到了一两声炮声,那是前哨已经与清军接上火了,瞿振汉既然下了决心,那就是条无畏无惧的好汉子:“都跟着我上啊!灭了这股清妖,我们一块过个好年啊!”
他虽然只是个虹桥乡下的小土豪,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酱园店主,但是他爆发出来,却是这支红巾军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
整个红潮都欢腾起来,前方的枪声密集起来,喊叫声越来越响亮,还有隐隐约约的黑烟升起来,战斗变得越激烈。
瞿振汉一边挥动着黄色的帅旗,一边焦急得等着回来报讯的亲兵。
即使前锋有所受挫,他也不惧,现在他手下有两千大兵,状态非常好,完全可以组织起一波又波的攻势,只要对面的清妖真如柳畅所估计的那样不足千人,他就有一股作气打跨这股清军的决心。
前线的战斗越来越激烈,红巾军一个又一个步哨投入了战斗,现在双方的战斗似乎不仅仅局限于前锋之间的战斗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终于有一个头上裹着四尺红巾的传令兵飞奔而来:“瞿大哥,徐都司派我前来告捷!”
徐大哥是总领左营的徐凤飞,同时还兼了乐清都司的职司,一听这话,瞿振汉大喜:“有多少清妖?打得如何了!”
这个传令兵喘着气地说道:“据探到的消息说,是守备池建功带了六百绿营兵和一百壮勇从府城渡过来,我们左营和他们接阵了一刻钟,先是打成了平手,池建功刚想后退布阵,我们各个营头就从四面八方杀将过来,池建功支持不住,已经溃下去了!”
旁边倪廷模一听这话,扫了柳畅一眼:“检点果然神算!”
而金佩铨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很紧张地盯住了柳畅:“检点真神人也,不知有何教以在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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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逆袭(冲榜关健时刻,求推荐票)
金佩铨说是向柳畅请教,实际是替瞿振汉问出了这个问题。
柳畅又成了全场的焦点,他在众人印象中已经是个多智近妖的角色,只见他不慌不忙念了一句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好!”瞿振**风火火地就走出去:“说得好,不可沽名学霸王!”
他们越往前走,枪声越频繁,显然是离交战中的战场越来越近了。
向前走了两百多步,已经有零零星星的伤员送下来了,地上还有两三具清兵的尸体,瞿振汉不由加快了速度:“加紧点,不过是七百清妖,我们有两千多人,实力是他们三倍还多!”
正说着,前面已经押下来六七个穿着号衣的清兵俘虏,葛五爷的老毛病又犯,他提着刀子就上去恐吓俘虏:“你们这次渡江到底来了多少人?”
但是瞿振汉没理会他,就亲自挥着黄色大旗带着众人和新兵往前奔,那个俘虏倒是说了一句:“七百……我们渡江来了七百人。”
葛孟晋当即收了刀子,又追了上来:“振海,振海,果然只来了七百!”
他的心思又嘀咕开了:“渡江的清兵不过七百人,红巾军出动了两千多人,看来这一仗是没问题了!”
正说着,前面的红巾军都欢呼起来:“瞿大哥上来,瞿大哥上来了!”
柳畅已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不一会,他已经见到总领前营的徐凤飞大声呼喊:“快点!快点,灭了这群清妖,人人都有重赏!”
战场上都是红巾军的黄色大旗,前营、右营、中营都到了,约莫五六百清兵在红巾军潮水般的攻势下现在退守一座竹林山,时不时朝着这边施放鸟枪,柳畅心中一宽:“逮住了!”
眼前是一片混乱景象,一会红巾军攻过来,一会又被压回来,双方上千杆鸟枪、抬枪对轰,地面上扔下了好些旗帜、尸体、伤号和辎重。
不过红巾军越来越多,一步步地压得清军节节后退,清军两面主将旗已向后退了好几步,有眼尖的人已经念了出来:“温镇副将沈、城守营都司章……没错,这是沈建功的旗,还有一面章诚的旗!那便是沈建功!”
沈建功是员六十多岁的老将,现下他把苍白的辫子环在脖子上,用刀背驱赶着胆怯的清兵重新压上去:“还不给我冲上去,老子养你何用!老子养你何用!”
在他的驱赶之下,有不少清兵回头冲了下去和红巾军交战,只是退下来的清兵源源不绝,还有些清兵干脆抱头跪在地上。
一旁的温州城守营章诚都司看到这情形,气急败坏地说道:“协镇,这样下去可不行,十停兵已经去了一停多了。”
沈建功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一辈子玩鸟,临老反被鸟儿啄了眼!”
他这次渡江北上,带了六百绿营兵和一百自募壮勇,是实打实的七百兵力,为了安全起见,他倒没吃一个空额。
原来应当他应当从下游的瓯北渡江直接去乐清,一过江便有磐石营等大股清军可以相应接应,只是现下叶娘子带贼艇封锁大江,甚至还炮轰磐石镇,大兵从下游渡江安全上的问题太大,因此他安全起见只能选择从府城渡江。
渡江以后,最初遇到的几个绿营汛地都不曾遭到过红巾军的攻击,甚至连红巾军的影子也没看到,几个把总、外委都说红巾军据乐城死守不出。
他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放松警戒,队伍打着大旗松松散散地一路开进,哪料想突然前面树起了两面大旗,裹着红头巾的贼兵从大道两旁冲杀出来,他一时无备就吃了个小亏。
等他反应过来,正准备集结亲兵率队反击的时候,红巾军蜂拥而来,从四面八方抄袭过来,黄遍地地,行军队列拉成到将近一里地的清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幸亏还丢了几面旗帜,被抓了些俘虏。
幸亏沈建功还是一员老将,戎马数十年,趁着红巾军还没有形成包围圈,率领亲兵把主力救了出来,好不容易退到这片竹林。
只是枪林弹雨之中,沈建功这队清兵仓促组成一道脆弱的防线,却是连阵形摆不开,他郁闷地说道:“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可恨可恨!”
严格来说,红巾军的攻势毫无章法,但是凭借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一波接着一波,让竹林里的清军穷于应付,混乱不堪,章诚气得用刀背驱着退下来的清军:“把炮架起来,赶紧把炮架起来!”
一直到现在,清军随队携带的几门劈山炮都没架起来,炮手抱头鼠窜个不停,章诚气得连声叫道:“协镇,协镇,想想办法,我只要半刻钟时间,就能把炮架起来!协镇大人!我只要半刻钟!”
有半刻钟时间,别说是火炮能架起来,就是绿营兵都排成阵形,想必能应付红巾军这样毫无章法的连环攻势。
因此沈建功猛得向前扯住一个乡勇头目的衣领,刀背就往他身上敲:“快带乡勇冲出去,给我杀回去,带队杀回去,老夫养你二十年,帮你娶妻生子,助你升官发财,为的就是今日!”
这乡勇头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沈建功已经勃然大怒:“还不给我带队杀回去,本副将灭你满门!”
“也罢!”这乡勇头目已经下了决心:“知遇之恩不敢忘,老协镇,我这就上去!”
他大喝一声:“诸位乡勇弟兄,诸位乡勇弟兄,快到这边来,快到我这边来!”
有人敢起表率作用,他身边已经聚集五六十号乡勇,还有些绿营兵也一同聚了过来。
乡勇头目朝着沈建功施了一个大礼:“老协镇,多谢你二十年知遇之恩,我这就去了,就等着黄泉再见!协镇,我若是去了,辅儿是你亲生骨肉,林娘跟了你二十年,都要蒙你照应。”
沈建功脸色一下子白了:“这事你早知道了!”
在场的乡勇、绿营兵也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八卦,居然在枪林弹雨交头接耳:“我二十年前就知道了,老协镇,我这辈子对得起你!没有可欠你的,就是她们娘俩托付给你了,老协镇,咱们再见了!”
说话间,他大声喝道:“弟兄们,跟我冲上去杀贼,冲了这一回,赏一千两!”
“跟我上啊!红寇最恨我等乡勇,抓到都要剥骨抽筋,不如跟我薄乐搏一搏,还能搏回一场富贵来。”
薄乐作出了表率了,乡勇贪图赏格也纷纷都跟着冲上来了,那些绿营兵却犹豫着没跟上去,沈建功气急败坏把他们赶上去:“别以为我的刀子不杀人,我堂堂二品大员,杀你们几个绿营兵算什么。”
在他的驱赶之上,又有二三十绿营兵跟着杀出来。
红巾军显然没料到清军居然会发起逆袭,最前队的一哨应对不及,伤了数人退下来,乡勇又进了数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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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龙枪哨!一锤定音!
比起绿营兵,这些出身于下层的乡勇困兽犹斗爆发出来的力量更为可怕,又有两队二三十人的红巾军被他们驱散,竹林山上的绿营兵趁机鸟枪齐射,又将几路红巾军压了回去。
现在整个战场的焦点已经转变到薄乐这一股拼死反扑的清军身上,整个红巾军连绵不断攻击的节奏完全被中断。
薄乐挥动手里的大刀,大声呼嚷着:“兄弟们,上啊!红寇最恨我们乡勇,捉到了都要剥皮抽筋,还不如拼个痛快!我再加五百两赏格,我再加五百两赏枚!”
他作为乡勇头目起到了表率作为,手下这群乡勇也很卖力气,虽然折损了十来人,仍然是向前冲了过来,后头池建功又把余下的二十来名乡勇全部赶上来给薄乐助战,嘴里大叫道:“快点把炮给我架起来,把炮给我架起,守备、千把、把总给老子卖力些,等杀退红寇,人人都可以搏一场富贵,老子二品大员,说话绝对算数。”
他还嫌这些刺激不够,又加了一句:“老子这么年捞了不少银子,老子十辈子也花不完,今天若是冲出去,老子就把捞到的金山金银都拿出来犒赏!”
在他的激励之下,绿营兵开始摆开了架势,而金佩铨也在惊呼:“莫要让清妖摆开了阵形,那就难冲了,柳检点……”
“现下还用不着检点出手,拿我的大枪来!”瞿振汉将黄色大旗递给一个亲兵,已经接过了一把银枪,虽然不及龙枪那般杀气腾腾,却也是威风凛凛:“检点给我押阵!”
“瞿大哥!瞿大哥亲自冲上来了!”
红巾军已经是欢声雷动:“瞿大哥!瞿大哥上耿了!”
别看瞿振汉四十多岁,已经过了人的黄金年龄,但是银枪入手,竟是说不出的英勇:“且让诸位见识瞿某本领!”
他是草莽出身,自幼就学过南拳功夫,棍棒娴熟,但是最得意的却是枪法上的造诣,只见他已经风一般率着一队亲兵压了上去。
柳畅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低估这位草莽大豪,只见瞿振汉上一阵就刺翻了一名乡勇,接着亲兵一轰而上,从乡勇队形中杀出一个缺口来。
薄乐心中大急,亲自挥着刀就想和瞿振汉决一死战,只是瞿振汉被亲兵护得紧紧,怎么也冲不过去,而四五队红巾军欢呼着就冲了出来,把这百来名乡勇和绿营兵的队形斩成了四五段。
瞿振汉长枪连刺,果是好武艺,又有亲兵护得周全,枪下竟无三合之敌,连继挑翻了四五名乡勇,对面薄乐已经怒嚷:“瞿振汉,你敢与薄某决一死战!”
两人已然照过几面,瞿振汉却是喝道:“要和我较量,等你儿子认了亲爹再说!”
他是讽刺薄乐家中丑事,薄乐气得脸色发表,挥刀就冲了过去,只是他才冲了四五步,十几个红巾军已经围了过来,任是薄乐一身武艺,也被逼回来不说,身上还挂了彩。
他回头一看,这一同冲出来的近百乡勇、绿营兵已经伤亡大半,还有零星几个长跪在地,高呼投降,不由又气又急,向着后方竹林怒吼:“老协镇,照顾好辅儿和林娘,你对不起我啊!你对不起我!”
说着他提刀率着几个乡勇奋死朝着对面的红巾军,只是红巾军越来越多,没几下就把薄乐一行人全歼,薄乐浑身是伤,扑通就倒在地上,嘴里还低声念着:“老协镇,你对不起我……”
瞿振汉见薄乐这一股乡勇、绿营已被歼灭,当即喝令道:“诸位兄弟,再一股作气,把竹林山里的清妖尽数歼灭!今天是我虹军兴亡之日,一切仰伏诸位了!”
“好!”左营总领徐凤飞率先带队冲了上去:“我先来,就等着瞿大哥喝我的庆功酒了!”
只是趁着薄乐冲出来的这段功夫,绿营兵已经排好形势,虽然又伤亡了些人马,但是池建功是老军伍,布置得十分周全。
徐凤飞才冲了二三步,竹林中枪炮齐放,已迫得徐凤林这队人弯下腰来,再往前枪炮如雨,被迫退了回来。
接着红巾军又冲了两次,都被枪林弹雨中被逼了回来,徐凤飞大声叫道:“把我们左营的鸟枪、抬枪都拿出来,我们再冲一次!”
双方都投入了相当数量的鸟枪、抬枪,枪声连绵不断,到处都是黑烟,各个营头又接着冲了两回,也让鸟枪手抢占了一个坟堆和绿营兵展开对射。
只是到现在为止,红巾军的伤亡不大,进展也不大,瞿振汉站在黄旗望着绿营兵的阵形:“池建功这老匹夫,果然是老军伍,不可小看,检点,还是麻烦你的龙枪哨压阵!就让这老匹夫试试我的三十六路瞿家枪!”
旁边的倪廷模不由说道:“振海,让我去!”
金佩铨也说道:“瞿帅,您不得有失!”
“怕什么!”瞿振汉已经提枪带队杀出去:“我少年时家无隔日之粮,无立锥之地,一点家业都是我一个人赤手空拳拼出来,今天有这么多好弟兄们,我又有何惧!”
瞿振汉的黄旗显然让红巾军士气大振,几乎五六路红巾军一同发动攻击,枪炮声更密集了,绿营兵在竹林山上的防线一度动摇,也有不少红巾军冲进了绿营兵的防线,但是池建功很快率队将红巾军赶了出去。
双方的厮杀已经到了相当激烈的程度,伤亡都不算小,瞿振汉的黄旗进得很快,眼见就离竹林山不远,柳畅却见枪声中瞿振汉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接着亲兵手上打着的黄旗,也落在地上,不由心中一震。
只是下一刻,霍振汉已经快点站了起来,扶起黄色大旗,大声喝道:“池建功老乌龟,你这臭枪法太烂,才擦破了老子一层皮!你得把玩人家老婆的力气拿来练枪才是正道!”
池建功当即大骂:“放屁!瞿振海,你这个卖臭腐乳的,有本事就冲上来,老子和你较量一番!”
“冲就冲!”瞿振汉已经挥动了黄旗:“弟兄们,让这拉皮条的老乌龟见识我们的厉害!”
红巾军又一次冲进了绿营林的防线,只是池建功和章诚都卖力气,亲自带队把红巾军又挤了出来,红巾军伤亡了二三十人,不得不和瞿振汉一起向后退了退。
瞿振汉左腿被鸟枪打中,半条裤子都是血,只是他却铁人一般地站在黄旗下面,朝着池建功骂道:“老匹夫,你枪法太臭了,打了这么多枪才擦破了老子一层皮,今天肯定要死在这里,你放心!老子会让薄家那龟儿子认你这个亲生老爹的!”
池建功暴跳如雷,和瞿振汉对骂了好一阵。
只是瞿振汉真正退下来的时候,却是咧着牙骂道:“老匹夫这枪真狠,真狠啊!快找药来!”
旁边的人都急了:“瞿大哥,你的伤怎么样啊!”
“瞿帅,你何必这样!”
“振海,我马上给你找药来!”
只是瞿振汉坐在一块大石头,把腿伸直靠在石头,吸了一口冷气,却是转头看了一眼柳畅:“检点,瞿某这身本事还入得眼吧,接下去就一切仰仗检点了!”
他竟是咬着牙弯下腰:“只要拿下这匹老夫,不管检点想要什么,瞿某有求必应!”
柳畅热血沸腾,也不回应瞿振汉,只是高呼一声:“龙枪哨,集合!”
他挥动着拳头:“就看我们一锤定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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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堵墙
“龙枪哨!龙枪哨!”
龙枪哨才刚刚出列,红巾军已经欢呼声惊天动地,甚至把连绵不绝的枪炮声都压过去了:“龙枪哨上来,龙枪哨上来!”
前天夜里龙枪哨屠戮清兵的场景,虽然只有少数红巾军亲眼目睹,但是通过耳口相传,龙枪哨和柳畅已经成为神乎其神的存在,红巾军虽然好奇龙枪哨怎么突破池建功的枪林弹雨,但是却是个个都充满了信心。
“龙枪哨!龙枪哨!”
这样的欢呼声也传到了竹林山上的绿营兵耳中去,面对着这样的欢呼声,绿营兵都有不祥的预感,纷纷都开枪壮胆。
池建功是老营伍了,但是没有听到过这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却是强作镇静:“章都司,你且放心!红巾贼便是拿一千人来冲这排形,也冲不破!”
龙枪哨的官兵已经排成了五个整整齐齐的方阵,个个手持龙枪,眼神都带着傲气:“龙枪哨,由我们来一锤定音!”
瞿杰作为哨长,更是大声吼叫道:“检点,龙枪哨全哨集合完毕,请指示。”
柳畅刚想走出去,旁边霍虬就嚷道了:“检点,我们也要冲阵,我们也能一锤定音!”
柳畅看了一眼霍虬和手下三十多个盐枭,个个都是士气欢腾,跃跃欲试,对他们主动请战,柳畅点点头:“不!正面冲阵的任务交给龙枪哨,你们趁着龙枪哨冲阵的机会,从侧翼上去抄袭,能不能一举成功,就看你们的本领了!还有,把你们的八旗鸟枪都调到龙枪哨后头来,我要靠他们来压阵!”
“好!把咱们这最好的鸟枪兵调给龙枪哨的兄弟压阵!”霍虬已经是一声欢呼:“弟兄们,且让检点瞧瞧咱们的本领,别看咱们只是苦贩盐的出身,关健时候,也能一锤定音!”
对于从侧面担当抄袭的任务,这群盐枭也很兴奋,云天纵读书多,当即说道:“请有哪位兄弟熟悉学附近的地形?我们好好合计下!”
只是给了霍虬侧面抄袭的任务,那边孙胡子也过来请战:“检点,我们敢死队怎么冲?”
柳畅看了一眼孙胡子,他下面的官兵都在嚷道:“检点,我们敢死队既然有敢死队的名头,就准备拼死冲一冲!”
“检点,刚才有人拿瞿帅的调令让我们去当炮灰,我们不愿意,可是龙枪哨要冲,我们也要冲阵!”
“检点,让我们和龙枪哨一起冲吧!”
“我们也是龙枪哨出来,我们一起冲吧!”
“我已经递了投名状,检点您还信不过咱吗?”
请战的不仅仅是倪廷模那边跑回来的龙枪哨老兵,连那些投效的绿营兵都跃跃试试,想要借龙枪哨的冲阵立下一点功劳。
“那就仰仗众位了,孙胡子!”柳畅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你这个敢死队长,很好!把兵器发给绿营兵,等会龙枪哨冲上去了,你们机动作战!”
这是让敢死队自由选择冲击路线和冲击时间的意思,孙胡子当即给柳畅跪下去了:“愿为检点效死!”
经过这么一出戏,柳畅也不急着检阅自己的龙枪哨,回身向四方都拱了拱手:“诸位红巾军兄弟们,等会我带龙枪哨冲队,还请诸位帮忙摇旗呐喊,该掩护的掩护,该开枪的开枪,该抄袭的抄袭,该配合的配合,不要只有龙枪哨一家流血!”
“检点客气话了,大家都晓得!”
“检点放心,兄弟我八十杆准头枪早都备着了!”
“柳检点,绝不让你一家白流血!
“检点,你冲便是,两侧都有我徐凤飞管着,出了问题,你找我老徐!”
“柳畅,只要你敢冲,兄弟我也拼命跟着上!”
“好!”柳畅大吼一声:“谢过诸位兄弟了!”
“龙枪哨……”接着柳畅大喝一声:“架藤牌!”
“架藤牌!”龙枪哨的官兵当即从敢死队的手里接过了藤牌,把一面面圆盾护住了大半个身体,形成了一片盾云。
高耸入云的龙枪,黑压压的藤牌,龙枪哨还从敢死队的手里拿过了早已准备好的秘密武器,接着柳畅下达了命令:“龙枪哨,齐步走!”
虽然只有五十名官兵的连方形,但是远远用藤牌护住身子,又有一丈有余的龙枪刺破天空,绿营兵已经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
“呯呯呯……”
他们已经集中了手里的一切火器,鸟枪、抬枪的子弹尖啸着就朝着龙枪哨飞来,几门劈山炮也集中火力轰射过来。
但是在枪林弹雨中,整个龙枪哨却是毫发无伤,他们现在远在鸟枪的实际射程之外,在柳畅的指挥下不急不缓地前进,他们每前进一步,绿营兵的心头就是一震。
红巾军原来中止的攻势,因为龙枪哨的出现又全面复活了,到处都是他们射来的子弹,裹着红头巾的敌人利用地形快速地跳跃着,绿营兵甚至听到了对方也在发射炮弹:“他们的大炮也上来了!”
“他们的大炮也上来了!”
这让绿营兵更慌张了,特别是柳畅的龙枪哨已经以整齐的步伐徐徐前进,似乎越来越近了:“快!开枪,快!”
只是鸟枪作为一种古董级别的火器,不但威力射程有弱,装填也慢,池建功统带这几百绿营兵平时没经过良好的训练,现在两分钟就射出一发子弹就不错了,何况有些绿营兵手脚哆嗦,半天都装填不好一发子弹。
红巾军的黄色旗帜越来越多,参加的火器也越来越多,战场上已经是一片硝烟,柳畅率领龙枪哨一手持盾,一边持龙枪已经徐徐前进了六七十米,柳畅目测距离约一百米出头。
已经进入了鸟枪的实际射程,没错!在此之前,绿营兵发射的枪弹远在他们的射程之外,也难怪龙枪哨能毫发无损。
他大声命令道:“龙枪哨,架好藤牌,准备加速!”
正说着,两发实心弹呼啸而来,就在龙枪哨左方约六十米处飞过,柳畅大声命令道:“龙枪哨!突击!”
枪声登时密集起来,但是雪亮的枪头,黑色的盾云已经压过去了,藤牌组成了一条盾墙,把整个龙枪哨都护在里面。
如果对方是西洋火器的组合,甚至只装备了滑膛枪,柳畅都没有信心用这样的藤牌阵发动攻击,但不过是若干鸟枪的组合,柳畅却是信心十足。
果不其然,向前进了二十余米,整个龙枪哨依然是完整无缺,子弹不断呼啸着从他们身边滑过,但是绿营兵的枪术很烂,很少有命中的战果,即使能侥幸命中,也不过是撞在藤牌上被挡了回去。
这就是太平天国在广西时期最常用的竹针加上藤牌组合冲击战术,对付清军笨拙的鸟枪阵有着奇效,清军当时感叹:“其拒战之法,先以火罐乱我队伍,继之以藤牌堵墙而进,再以竹针克我之钝刀短矛,而以大炮施诸短兵之中。我所恃者,仅有大小火器,均因胆怯,远放不能得力。盖我兵全无护身之具,惟以赤身搏战,而彼既多藤牌,又木石架支,人易藏躲,则虽兵多势众,在在难操必胜者。”
虽然龙枪哨不是太平军,可对面的清军也不是向荣统率的楚军,看到龙枪哨继续躲在盾墙后面,不断加速前进,只能使命地装填子药,却是越来越混乱,已经有绿营兵退下去了。
池建功大声喝道:“劈山炮,劈山炮!轰开这道盾牌!”
此刻,龙枪哨已经冲入距离竹林山约五十米的距离,这也是鸟枪能发挥有效威力的距离,柳畅大喝一声:“加速!”
龙枪哨齐声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冒着不时飞来的枪弹就如同雷霆一般地冲了上去,只是才冲了十多米,就已经出现有人负伤了,不过柳畅大喝一声:“石灰!药罐,给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