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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九章:仇人见面

    这年头,成了名想躲都没处躲,这卫中的同僚也得知了此事,纷纷来打听,也有人来套关系的,有人来请夏元吉作词的,甚至还有伶人亲自登门造访,非要见一见这位‘贵人’。

    夏元吉焦头烂额,他倒确实是个君子,并没有那么多圆滑,虽然主政一方,也有狡黠的一面,可人家带着笑脸来,固然是拉下脸来拒绝,纷纷挡驾,却还是有点儿吃不消了。卫里的一些书吏乃至于博士都取笑他,说他如今已是花楼里的‘状元公’,不晓得多少人对他牵肠挂肚。

    这才是最致命的,这‘状元公’三个字对于夏元吉的身份,实在是莫大的侮辱,如今他虽为小吏,可终究还曾是部堂,又是君子,和这花楼戏院扯上关系,实在是难以抬头,可偏偏人家只是善意的玩笑,夏元吉竟是发作不得。

    人嘛,总是会渐渐习惯,慢慢的,夏元吉虽还是对那些人不冷不热,却还是一些苦苦求告的一些甜头,偶尔有什么诗词,也会送去刊印,那儿自也会送了银钱来,他拿的心安理得。

    只是数月下来,却是真真吓坏了他,不知不觉,他竟攒了纹银近千两,这千两纹银对于他这两袖清风的部堂来说,绝不是小数目,这还是他并不热衷此道的缘故,若是当真卯足了劲头去作诗词,怕是再翻几番也不在话下,都说谅山富甲天下,看来还真是如此。也难怪这谅山充斥了诗词歌赋的气氛,便是几个蹩脚的同僚,也隔三差五在公务闲暇之余要憋出那么几句词来。说来说去,还是这黄白之物起了效果。

    夏元吉突然有些觉得可笑了,无论是朝廷还是圣贤,提倡的都是教化,可是历朝历代教化了这么多年,也未见什么功效,该愚昧的还是愚昧。目不识丁者依旧目不识丁,读书人读书,为的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和教化又有什么关系。反倒这谅山,以利相诱,倒是教化起来了,不但起来了。还很成功。

    在这里。有一种非常浓郁的读书气氛,夏元吉往来之间,极少遇到白丁,甚至是他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些货郎,也是捧着一本书看,自然,那种书多半是一些杂谈野史罢了。可是人家识字,看的也津津有味。也有人摇头晃脑背四书五经的,多半是对现状不满意,希望在做工闲暇之余,多读些书,为自己将来谋个好的出路。

    这里白日热闹,夜里更热闹,靠着卫里不远有条镇南街,一到夜里,便是灯火通明,各种吃食都有,连绵数里的长街上,竟有来自于各地的小吃,而且极为正宗,大抵是因为来这里谋出路的人有来自于江浙,也有川桂、两广等地的人,不只如此,还有大食人、倭人、暹罗、吕宋、佛齐甚至是昆仑奴,大家聚在这里,如今做吃食收成都不错,因而许多人便拿出自己看家本事,将自己家乡的特产做出来拿出来贩卖,因而琳琅满目,单单那做饼的,便有上百种,都是沿街叫卖吆喝,吸引客人。

    这里夜间潮热,因而许多人睡的迟,许多人白日做工,夜里便禁不住犯饿,因而都免不了邀上一些好友,在这摊子这儿,寻那矮凳坐下,等那摊贩子做了各种煎煮油炸的各种吃食上来,酒水自然也有,从南到北,乃至于倭人的清酒也都有售,大家聚在一起,虽是油污多了一些,也不以为意,吃着小食,喝着酒水,说一些玩笑话和见闻,其中不乏是危言耸听之类的东西,也免不了有几句吹嘘,却也是无比惬意。

    夏元吉被人邀了几次,后来自己挣了银子,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回请了,于是也会请人来,一来二去,便离不开这种市井的生活了,否则一到夜里,肚子便犯饿,又无心睡眠,断的是难受无比,渐渐的,他便每日都出来,或是和同僚,或是和几个认识的好友,上至官人,下到贩夫走卒,他竟都认识了一些。

    接触了这些人,夏元吉一开始是沉默寡言之人,所谓君子惜字如金,可渐渐的,他竟也能和摊贩说几句玩笑话,微醉之后,发几句牢骚。

    今日他们寻的还是一个江西人的摊子,吃的是豆花和几碟茴香,教人熬了一锅粥,又是半坛子黄酒,同坐的都是江西人,有做买卖的,也有一个读书人,姓杨,单名一个景字,这位杨先生举业不成,实在考不中,便发了狠,索性便离乡去,本来是受了一个同乡举荐,到广西一个知府那儿做入幕之宾,结果在那儿很不快活,人家只是碍着人情才用了他,对他不冷不热,他听说谅山这儿好,便来了,如今在一个学堂里教书,薪水不错,也很清闲,不过他是铁杆的陈学党,其实和夏元吉在学问上并不投机,只是敬重夏元吉的品德,因而愿意和他深交,用他的话来说,这便叫君子和而不同,管你认同不认同我,大家各为其主,平时也极少说学问上的事。

    夏元吉也喜欢他,是因为此人颇为耿直,待人至诚,他渐渐的在谅山磨砺,竟许多时候忘了自己在朝堂中的事,反而喜欢了谅山的生活,虽有时为自己的际遇哀叹几句,可有时又觉得自己是陶渊明,那陶渊明是隐于山林之间,自己是大隐隐于市,享受这江湖之乐。

    几杯黄酒下肚,杨景红了脸,便不由说起学堂里的事,说哪个学生不用功,又说发现了个家贫的,悬梁刺股,一心要上进,若是年末考得好,他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举荐他去考陈学书院,考不中,谅山书院也成。

    夏元吉便说自己公务上的事,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海防候。

    这满桌子四五人,无论是读书的还是商贾,一说到海防候便热切了,那杨景不禁道:“据说是宫中传召,海防候立即入京觐见,入京侯爷已抵了谅山,盘桓几日,怕就要北上,哎,我看此去啊,未必是好事。”

    夏元吉微笑:“这又何以见得?”

    夏元吉当初,就是弹劾郝风楼,才落到如此下场,可是现在,对着郝风楼,他的心情复杂,他有时想到,没有郝风楼那家伙,想必就没有谅山,没有谅山,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丰衣足食,没有这么多人读书,没有这么多人一日劳作之余,坐在这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一盏盏的灯笼连绵数里,无数摊贩和货郎的沿街叫卖,大家惬意的坐在这里,满足口舌之欲的同时,享受这等的轻松。

    杨景冷笑,道:“何以见得?夏先生是贵人,难道这些话,还需挑破么?侯爷立了大功这是没错,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间的事,还需言明么?”

    夏元吉只是捋须,微笑不言,他也有些预感,怕是此次,郝风楼入京,就是算账的时候,可到底是谁和谁算账,就说不清了,朝中相互倾轧,看上去学术之争,是夺嫡之斗,其实说穿了,是权柄争斗,情况无论对谁,都不甚乐观。

    往大里说,这何尝又不是,谅山的这些人,与那江浙的那些人在生活方式,在习性和利益方面的争斗呢,有人赢了,就没有谅山,有人输了,就可能谅山的生活方式推广出去。

    自己……是站在哪一边呢?夏元吉说不清,他总是觉得自己读过的圣贤书想必是不会错的,可是谅山这诸多可爱的人,诸多可爱的事物,却让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割舍,这种莫名的情愫,连他自己都不禁失笑,自己眼下不过是个犯官,如今忝为小吏,实在是没有资格,关心这个。

    他端起酒来,吃了一杯,边上那商贾,却兴致勃勃和杨景说开了,无非是说禄国公府新近出了什么仁政,暹罗那儿攻占之后,生意如何有了起色,杨景也咕哝着道:“现在暹罗那儿建了许多学堂,我那学堂里也有诸多先生鼓噪,说是要去暹罗教书,光大咱们陈学,说实在的,老夫也有此意,谅山虽好,可人终究要找一些有益的事去做,老夫平时教授学生,要如何如何,自己岂能……”

    正说着,却有一辆马车过来,马车附近,又有四五个鱼服的兵丁,这些兵丁一看便是神机卫的,马车停下,却有人踩着高凳下来,此人眉清目秀,一身剪裁极好的圆领长衫,身材修长,使得整个人俊秀挺拔,大家不免朝他看去,夏元吉却是愕然,他认出了来人——郝风楼。

    夏元吉万万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地方,和这个‘夙敌’再会,他深深看着这个家伙,郝风楼并没有显露出胜利者的得意非凡,而是在几个满是警惕的护卫拥簇下,走了过来,旋即到夏元吉面前,抱拳行了个礼:“夏部堂,一别数月,别来无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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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人类一大步

    见到郝风楼,夏元吉竟是有些尴尬,倒是一边的杨景人等,却个个石化了。

    夏元吉只得哭笑道:“郝大人多礼了。”

    短短的几句话,终究还是友善的成分多一些,郝风楼倒也不谦让,有护卫搬了个木凳来,他不客气的坐下,旁边的杨景不敢做声,却是连忙拿了个酒盅加了黄酒,其他人多半也是叶公好龙,平时郝大人海防候那般亲昵的叫着,现如今却是哑了火,一个个默不作声。

    郝风楼倒也不嫌那酒盅带着油腻,直接端起,一杯黄酒下肚,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夏元吉,含笑道:“夏部堂……”

    夏元吉连忙摆手:“老夫已是闲云野鹤,部堂二字,实在不敢当。”

    郝风楼便苦笑,道:“那么就叫夏公如何。”

    夏元吉又是摇头:“这里人都叫老夫夏先生。”

    郝风楼抿嘴一笑:“夏先生在这里过的好么?自从夏先生到了这儿,郝家倒不是故意不闻不问,只是……”

    夏元吉微笑:“令尊的用心,夏某却是知晓的,见了面也是尴尬,那么又何必非要见面不可,其实老夫来这里,还是承蒙了你们父子的照拂,日子倒也过的逍遥自在,结识了一些新朋友,见识了许多新奇的事物。倒是侯爷据闻又立新功,实在可喜可贺,听闻陛下急召海防候入京,却是不知,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话聊开了,又是在这充满了市井气息的场合。说话的双方,倒也不觉得唐突了,郝风楼笑了。道:“动身自是要动身的,只是可惜,却还有一桩大事,非要办了才能动身才好,实在不是在下轻慢皇命,可是事情不办妥当,难免不放心。”

    夏元吉是君子。当然不会追问人家的大事,只是捋须一笑:“侯爷口里的大事,那必定是顶了天的大事了。”他不自觉的直接拿了碟里的毛豆。直接剥开,送入嘴里。

    这不经意的动作,在这等场合,倒也无妨。毛豆都是这样吃的。可若是被金陵那些人看了,怕要目瞪口呆。

    郝风楼又吃了口黄酒,道:“夏先生言笑,教人汗颜,来,先吃酒吧。”

    郝风楼说罢,召唤几个护卫一起坐下,那几个护卫一个个神情肃穆。可是郝风楼召唤,倒也洒脱。个个搬了凳子来,又拿了个方桌,拼凑一起,大家各自寻了木凳,在这灯火下的摊子边,便开始吃酒。

    说来奇怪,同坐这里的,有商贾,有曾经名满天下的部堂,有大明鼎鼎有名的驸马和侯爵,也有寻常的教书先生,还有孔武有力的大头兵。

    酒过三巡,连那杨景也是放开了,他心里好奇,禁不住道:“侯爷的酒量好,学生是吃不消了,能与侯爷一道喝酒言欢,怕是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学生实在冒昧,总是想忍不住问,却是不知侯爷在凉山到底有什么大事,竟是……竟是……”

    郝风楼接过话茬:“此事若成,必定要改变着谅山格局,乃至于交趾和暹罗,都要焕然一新。”

    杨景只当郝风楼不愿说,所以说了些空话来搪塞,他倒也不以为意,心里哂然一笑,自己确实是放肆了,有些话还是不便问的。

    夏元吉脸上微微泛着红光,却是眉毛微挑,似乎有些意动,谅山在他看来,便已足够叫做焕然一新了,这谅山地格局,变化还不够多么?到底还有什么东西,以至于这郝风楼如此推崇。

    他喝了酒,终于还是忍不住:“侯爷所言的,却不知是什么。”

    郝风楼微笑,道:“夏先生想看?”

    郝风楼这个问题,让夏元吉始料不及,他举着酒盅不语,最后道:“倒是想要见识一二。”

    “好。”郝风楼笑了:“好,那么明日,郝某人会给先生在卫中告个假,夏先生怕是要早些睡,清早的时候,便少不得有人候着夏先生。”

    夏元吉有些微愕,不知郝风楼卖着什么玄虚。

    又吃了几柱香,其实到了后来,大家说了什么话,许多人都已忘了,酒桌之上的话,本就没有记住的必要,大家各自离座,郝风楼教人会了帐,大家各自散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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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清早,夏元吉起来,洗漱之后,正待要去上值,只是一出他租住的房子,外头便已有马车等候了,郝风楼骑着一匹健马,朝他招手:“先生速速上车,时间要迟了。”

    夏元吉便想起昨夜的事,本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原来竟是当真的,他心里有几分歉意,这马车上海挂着露珠,可见郝风楼早就来了的,这大清早湿气重,郝风楼怕打搅自己休息,竟是直接在这等了一夜。

    夏元吉寒暄两句,倒也不客气,上了马车。

    这马车直接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出了城区,再远一些,便是工坊聚集之处,可是队伍还没有停留,继续前行,又是半个时辰,便是一些矿场之类的地方,七万八绕,马车终于停下。

    而在这时,外头已是闹哄哄的了,便听有人道:“学生见过侯爷,侯爷快快下马,大家久候多时了,就等侯爷校阅。”

    说话的人声音很激动,连嗓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夏元吉下车,便看到这里围了许多人,为首一个是个胡子拉碴的儒生,又有许多粗浅的汉子。

    只是很快,夏元吉便被一个新奇的事物吸引,就在这里,是一个铁轨,这铁轨夏元吉是看过一些的,在一些矿山,往往会铺设一些铁轨,上头则行走一些拉煤的马车,据说这样,能节省一些人力,马车在铁轨上行走,比在平地上,载重的货物要多的多。

    可是这铁轨显然比那些铁轨不但更宽一些,而且更加平滑,显然大不一样,而且中间铺设了枕木还有碎石,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在这铁轨上,则是一个庞然大物,竟足足有两个人高,浑身上下都是精铁铸造,下头有轮子,轮子与铁轨契合一起,轮子上又由东西连在一起,却不知是做什么。

    “看上去像车……”夏元吉心里嘀咕,因为这东西过于庞大,让夏元吉有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这车,至少有数千斤,这样的车,谁能推得动?

    ‘铁车’里外似乎还有忙碌的人,有人在检查轮子,有人在里头检查各种零件,郝风楼负手看着车,甚是满意,这东西,已经和后世的蒸汽火车有些相差不多了,其实蒸汽火车的原理并不复杂,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蒸汽机的出现,还需要其他一方面的技术得到突破,就比如钢铁的冶炼水平,复杂构建的锻造,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可是没有突破,却是不成的。

    好在这凉山经过几年跨越式的发展,已经大致满足了这些条件,即便没有满足,也有了替代的方案。而郝风楼最大的贡献就在于,他为这些最聪明的人指明了一个思路和方向,这就使得火车的出现,大大缩短了十年乃至于二十年,须知事物是螺旋上升发展的,很多时候,所谓新事物的出现,不知走过多少弯路,技术的发展往往都是一次次的尝试,前头碰了壁,头破血流之后,才不得不回到原点,继续走新的路,等失败个几十次,数十年也就过去了,等到有了正确的方向,并且这个方向能产生足够的效益,新事物才会出现,才会发扬光大,最后后人在此基础上,才能不断的创新。

    这个火车头后面还拉着几节车厢,车厢上已装满了货物,都是一块块巨石,看着有上万斤重,还有一节车厢却是不同,里头竟有固定了的桌椅,那胡子拉碴的读书人忙道:“侯爷请,侯爷请上车。”

    郝风楼颇有点为科学献身的大无畏精神,心里说,这车子若是出了毛病,自己也就完了,却还是上车,其他护卫和匠人还有那读书人纷纷上去,郝风楼从车厢的窗子里探出头,朝夏元吉招手,道:“夏先生请上车。”

    若是在金陵的夏元吉,见到此情此景,怕是早就吓呆了,只是到了谅山,许多事见怪不怪,便也上了车去。

    车里有许多座椅,厢壁上海镶着一盏盏马灯,夏元吉不客气,寻了个空位落座,那胡子拉碴的读书人还在津津乐道给郝风楼介绍,道:“车子产了两辆,已经试验过数十次,能保证安全无虞,才请侯爷来看,侯爷,可以开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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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千年未有之变局

    “快,快,准备。”

    那蓬头垢面的读书人此时有些紧张,可也有些激动,他从车门处一边拉着扶着身子探出来,朝前头的车头大喊:“准备……准备……”

    坐在车里,夏元吉心里还在思量,那郝风楼便已从另一端的过道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笑吟吟的道:“先生,准备好了么?”

    夏元吉皱眉:“侯爷,这是什么?”

    郝风楼道:“先生主持户部,主掌天下经济,敢问先生一句,这天下的经济之道,最紧要的是什么?”

    夏元吉沉吟片刻,道:“其一是生产,同一个地方,碰到的是灾年还是丰年最是紧要。”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不这样认为。”

    “哦?”

    郝风楼道:“我觉得经济之道,不在于收成如何,咱们虽然是看老天爷吃饭,可是天下之大,有灾的地方就有丰,即便某地遇到灾年,也算不得什么,这最紧要的,不在于此,而在于损耗……”

    “损耗……”

    郝风楼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某地遭灾,朝廷要赈济,可以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就地开仓,可是本地的官府是没有结余的,所有的存粮都要解送入京,这当然是为了中央集权的需要,若是这钱粮都交给地方官,一旦遇到动荡,这些人岂不立即拿着钱粮招募兵马?这和唐时的节度使有什么区别?

    既然本地无粮,就必须得朝廷调拨。朝廷要调拨,那几十万乃至于上百万斤的粮食,就必须专门征募民夫去解送。百万斤粮食,一个人至多也就百斤,这就需要一万个闲置的劳力,而这些人,朝廷也需要供养,就意味着在未来的几个月里,朝廷要给一万人提供口粮。一人一天吃一斤,三个月就是近百斤,如此算下来。朝廷还要多赔上一百万斤的口粮给这些民夫了,既然多了这一百万斤口粮,照旧还是朝廷调拨,这就意味着。其实朝廷真正的支出是两百万斤。除此之外,这一万个青壮,因为服役,却使得自家的田地不能得到良好的照应,到了来年,粮食可能就要减产数十乃至于上百万斤。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为了一百万斤粮食,花费三四倍的损耗其实都不算什么。在这过程中,还不知有多少官员盯着这些粮食。层层克扣下来,真正灾民到手的,怕有三十万斤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朝廷话费了三百万斤的粮食损耗,最后真正实用的,不过是三十万斤而已。这得遭了多少次灾,才能弭平?

    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朝廷的粮食从哪儿来的呢,当然是从各州府解送来的,这些人将粮食解送到京师,自然也有损耗,这一来二去,五六百万斤粮食,用到实处的怕也只有零星一点,其他的统统都被损耗掉了。

    赈灾是如此,养兵也是如此,整个官府和朝廷的运作,永远都少不了损耗二字,而这个损耗,就是个无底洞,无论填多少钱粮去,都不能解决问题。

    当今天下的问题,永远都不在于粮食不够吃,事实上即便是遇到大灾之年,大明的粮食产量,都足以保证各州府的僧俗百姓的基本生活所需,可真正致命的,却是这种粮食极大浪费的行为。

    而这……偏偏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虽然运河缓解了一些,可是损耗依旧还在,无非是几百万斤的损耗,降低到了一两百万斤罢了。

    夏元吉久在户部,主持天下钱粮,这种事,当然是知之甚详,他忍不住点头:“侯爷所言不错,其实不只是国朝,便是李朝历代,诸多问题的根子,都在这损耗上。”

    郝风楼叹口气,道:“损耗的问题,其实说白了,就是人力地问题,长途运输,寻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假若,这里有一辆大车,只需十几个人操纵,便可在数日之内,将十万斤粮食,轻轻松松的送去金陵呢?”

    夏元吉不由一呆,道:“若是如此,那便是血脉通畅,一切关节都打通了,十几个人,几日的时间,当然不会有损耗,十万斤粮食几日送到金陵,虽然也有贪墨之事,可不必经过层层克扣,如此,不但大大缓解了人力不足,也能使物尽其用,不至于糟蹋和浪费。”

    他这是老实话,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就不存在征募上万民夫的问题,也不必考虑,在未来几个月要给这些民夫准备口粮,而且能使朝廷的赈济更加及时,也能使边镇因为钱粮不能及时押解,而导致营变。再往深里想,这既然可以运粮,又何尝不能运人,数万大军,在数百里外,朝发夕至,若是当真能做到,大明绵延千里的边镇,就再没有薄弱之处了,这里即便只是驻扎了几千人马,敌人数万人来攻,可是几日之后,这里便可以聚集十万乃至三十万大军,这边镇,岂不是到处都是固若金汤,九边原来各驻一万军马,可是若能做到朝发夕至,各地可以星夜驰援,就等于每个边镇,都是九万兵马了。

    夏元吉岂会不晓得这东西的厉害,他不由骇然道:“侯爷,你现在这车……”

    “不错……”郝风楼笑了:“这车,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有了这个,便可解决无数原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只不过,这东西造出来,暂时却不是运兵和运粮,而是运货,南来北往这么多货物,同样的一匹布,在谅山是一匹三百钱,可是到了暹罗,价格就是三千钱,到了苏杭,便是四千二百钱,这其中,其实也是损耗,可是假若,谅山的布在这里是三百钱,到了暹罗,也不过三百五十钱,即便如此,兜售的商贾非但没有赔本,反而利润比之从前更加充足,那么会如何呢?”

    郝风楼笑了,慢悠悠的道:“这就意味着,原本这是奢侈品,能买得起的人,终究有限,一座城市,一年千匹就可满足,可是从今日起,却成为大家的日常所需,是人咬咬牙,都能买得起,一年下来,怕是要销售万匹、十万匹,这凉山乃至于交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从供大于求,到开足所有马力生产,也不能满足所需的地步了,你看这一带,都是不毛之地,可是夏先生相信不相信,三个月之后,这谅山难得的荒凉之处,也要林立起无数的工坊,用不了多久,就有数百万,数千万,乃至于数亿两纹银变成厂房,变成机械,自然……之所以眼下只能运货,关键之处也在这里,只有运货,这车子才能挣银子,挣了银子,才能继续修下去,郝某人要三年之内,将这铁路贯通交趾和暹罗境内,十年之内,修至苏杭,夏先生,你可知道,这一段铁路的造价几何?”

    夏元吉有些震惊,他想不到,郝风楼有这样大的野心。

    郝风楼自问自答,道:“每一里,便是纹银五千两以上,若是要修一百里,便是五十万两纹银,若是一千里,则是五百万,可是在这三年,郝某人要修的,是五千里,这个银子,郝家入股一半,将来所得也是一半,只是这么大的工程,无数的钱粮调拨,又要杜绝有人从中中饱私囊,却是实在不易啊,夏先生,在下与你,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对于夏先生的能力和品德,郝风楼是素来佩服的,郝某人的铁路局已经挂牌,唯独缺的,就是一个品性高洁,又知道钱粮调拨底细之人,要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在下认为非夏先生不可,先生可愿意和郝某人一起做下这桩大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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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

    车厢开始震动。

    锅炉一件烧起,车头里,一个个劳力将煤铲入火炉之中,升腾起来的蒸汽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催动着轮子在铁轨中开始行走。

    这条铁轨,只有数里之长,试验之用,此时那车头和车厢剧烈的抖动,终于如老牛一般,缓缓的前行了,它载着车厢中的人,还有后头几车皮多达万斤的货物徐徐移动,整个车内,哐啷作响,速度开始加快了一些,车窗外的景物向后掠过,那满是胡子拉碴的读书人探出头去发出惊呼:“成了,成了,侯爷,你看,又成了,侯爷……我就说过,我们已经试验无数次,”

    车厢里的郝风楼却没有这么多的惊喜,事实上,对于这样的蒸汽车,郝风楼并不满意,因为……无论是速度还是舒适度,都实在是太差了。

    自然,铁轨需要铺设,而在这段时间,也足够继续对蒸汽火车进行改进,他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看着夏元吉,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富强基石

    相比于郝风楼的淡然,夏元吉却是淡定不能了。

    他皱眉,旋即眉头又松开,他确信自己坐在这庞然大物里,而庞然大物确实是在移动,那车厢剧烈的抖动还有那金铁摩擦的声音很是巨大,轰隆隆是声音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可是……他并不以为意,因为身为主持过户部的他来说,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当轻轻松松,只需十几人,便能运载着数万斤乃至十万斤货物的东西,绝对不容小觑,谅山……看来当真不容小看。

    而现在,郝风楼伸出了手。

    他心里在动摇,自己是否愿意同样伸出自己的手去,他当然清楚,假若如此,那么他势必会从君子,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奸邪小人,夏元吉自然是坚持自己的理念,可是现在他却是在动摇,自己的理念是对是错。

    陈学固然是漏洞百出,可是这漏洞百出的理论,却催生出了此等利器,这就不容他小看了。

    他在谅山,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生活,已经有了许多的依赖,夏元吉喜欢这里,却又偏偏,又看不惯某些事物,这就是他矛盾之处,正如现在,他知道这铁车的妙用,甚至能直接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可是对于郝风楼,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排斥。

    郝风楼的态度很是谦卑,并不似从前那样可恶,铁车已经轰隆隆的停下来。可是那漫天的蒸汽,却还是被风吹进了车厢,说实在的。眼下这火车,实在过于原始,可对于夏元吉,依旧是划了时代。

    这时郝风楼已经站起来,面对犹豫的夏元吉抱手作揖,行礼道:“请先生万勿推辞。”

    夏元吉吁了口气,他终究还是意动了。因为他很想知道,当这些铁轨铺设开来,谅山会是什么样子。交趾会是什么样子。

    “好,老夫不妨一试。”

    郝风楼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起来,道:“不知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夏元吉道:“这铁车和铁轨。俱都是钢铁铸造。这里头最难的地方,就莫过于钢铁了,如此多的钢铁,侯爷可有么?”

    郝风楼摇头:“郝家虽然家财万贯,可是哪里有这么多的钢铁,先生说笑了。”

    夏元吉皱眉:“既然没有,只怕就不太容易了。”

    郝风楼却是笑起来,道:“先生此言差矣。其实,只要有银子。就有钢铁,有银子有需求,就会有更多人去开山挖矿,就会有更多人大量炼制钢铁,一万人不够,自然会有十万人,一座矿山不够,就会有人探测到十座、一百座矿山,不但是铁,还有煤,这两样,是基础,所以最紧要的,不是钢铁,而在于银子。”

    郝风楼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夏元吉,铁路的修建,必定会使市面上的钢铁发生短缺,而在短缺的情况之下,钢铁只要能生产,就永远不愁销路,这就意味着,谅山的冶金业在未来许多年内,都将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那些巨贾们大量的闲置资金都将成为一座座高炉,成为一个个巨大的烟囱,从大明其他各省流入进来的流民,也将大量的成为铁匠和工徒,许多的矿山将会进行开采,矿石开采出去,几乎不用兜售,就会被无数的铁坊抢购一空,铁坊锻炼出来的钢铁,迅速会被铁路局大量的买进,铁路局的巨资最后巨大部分交给了铁坊,铁坊将一部分银子送去给铁矿的矿主,而同时,数以十万计的工人将会得到薪俸,这些薪俸又会转化为成衣、酒水,会流入戏堂、澡堂、杂货铺子。

    到时,谅山乃至于交趾,只怕会长时间的陷入人力紧张的状态,在谅山的北部,有大量的闲置人口,他们没有土地,了无牵挂,被称之为流民,而在这郝家镇守的土地上,却拥有大量的工作岗位,更重要的是,有足够让你鲤鱼翻身的机会,届时,必定有更多人携家带口蜂拥而入。

    整个谅山的工商业,怕会一日千里。

    而这些,夏元吉是不能理解的,既然不理解,那么就没有必要展开来说,等一切成真,他自然明白。

    夏元吉对郝风楼说的话倒是理解了,他捋须颌首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首先,是先把架子搭起来,先要招募文书,制定规章,而后再点选采买,择选匠人,招募劳力,自然,事先的规划却也是要有的,容侯爷给老夫一些时间,老夫要先细细思量一个章程,不过眼下是从无到有,有一句丑话得说清楚,这铁路局中的所有人事,侯爷都不能过问,否则,这事,就请侯爷另请高明。”

    郝风楼心里倒是有些疑虑,你娘的,老子出钱出人,连嘴都不能插了?

    只是郝风楼确实没有中意地人选,事实上,像夏元吉这等总揽过大工程,而且还两袖成风、清廉自守,且还办过实事的人确实不多,谅山的工程局,倒是有几个还算得力的干将,却还是差了一些。

    郝风楼最后咬咬牙:“好,事就这么定了。”

    二人一拍即合,郝风楼的心也就落下。

    紧接着,郝风楼交代了程子金一番,鼓励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呢,一些缺陷却还是要揭露出来,铁车能走才是刚刚开始,这载重和舒适度也是大问题,甚至一些铁车的结构,还要再完善一二,程子金倒是并不介意郝风楼的‘鸡蛋挑骨头’,事实上他的身心早和铁车联系一起,他心知改善工艺和结构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许多问题确实还需解决,因而满口答应,兴冲冲地指挥着人竟火车缓缓开进铁路末端的一个露天工棚里进行检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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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元吉荣升铁路局总办之事,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于一开始,这铁路局的招牌挂出来,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可是当越来越多消息放出去,许多郝家的人和银子都往铁路局送的时候,那些嗅觉敏感的商贾们便嗅到了一丝银子的味道了。

    随后,大量的人手开始招募,再之后,一群匠人专门进行了培训,等到消息传开,谅山立即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一座座专门制造铁轨的工坊架子已经搭起来,随即就是大量吃进钢铁了,但凡验收合格的钢铁,有多少要多少,而劳力亦是如此。

    一时之间,当消息传开的时候,钢铁的价钱立即开始上扬。

    价格暴涨之下,各个铁坊已经坐不住了,从前一千斤钢铁,也不过赚十几两银子的纯利,可是现在,利润却是二十多两,足足翻了一倍,同样一万两银子,去做其他买卖,一年下来能赚一千两,可是投入铁坊,就可能是两千乃至于三千两。

    更重要的是,铁路局那儿,是拿出了较为高的价格,有多少收多少,这就意味着,铁坊只需要生产,甚至连掮客都不必要了,生产多少,就直接可以售出去,几乎是等同于躺着挣银子。

    这就意味着,你做任何买卖,都有亏损的可能,可是做铁坊的买卖,只要铁路局还有钢铁的需求,就永远稳赚不赔。

    本来近来就因为工坊越来越多,工坊之间的竞争颇为激烈,因而导致市场有些低迷,后来那暹罗之战后,市场开始微微有些上扬,可是现在,却是直线拉升,这办铁坊已成了时下最流行的事,不只是如此,由于铁路需要大量的枕木,这木坊亦也不差,大家争先恐后,生怕自己错失良机,各大商行,都在追加资本的投入,而炼铁的最新工艺,如今也有了长足进步,许多工坊甚至专门蓄养了一批巧匠,专门研究的,就是提高炼铁的生产效率和保证钢铁质量方面。

    雨后春笋的工厂在兴建,自然需要劳力搭建工坊,砖坊近来也成了热门,瓦坊更不必说,还有专门炼铁的机械工具作坊,也趁机大赚一笔,而最重要的,还是人工,铁路局那儿在招募人工,新建的无数工坊也需要大量的人力,挖矿采木的对人工的需求更高,有时候甚至为了争抢几个劳力,一些商家竟是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于是乎,一群专门从事引入人口的会门也就应运而生。

    要知道,谅山这等繁华之地,三教九流聚集,会门早已出现,而且控制了诸多赌坊、青楼,乃至于连码头,也曾被他们垄断,若不是巡捕局大力打击,近来收敛了许多,可是如今,他们有寻到了一个更大的生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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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近来在铺垫,大家也看到了,不知道大家看的烦不烦,可是老虎觉得吧,有些事不写细一点,到时候剧情展开,以后大家可能会觉得突兀,所以,咳咳……月底了,有月票乎。(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入宫

    各种会门,其实日子过得并不太好,尤其是几番打击之后,更是落魄无比。

    可是他们地生命力,却是实在强大,终究总有许多灰色地带供他们游走,因而他们虽然没有壮大,却并不曾消失。

    这群本来每日在赌坊里放债或是青楼里给人看门的不良子们,如今却发现了一条财路。

    这些人数百数千的通过各种手段开始进入内陆,前去广西、云贵、闽粤等地,这沿途的关卡和巡检尽数通过各种手段买通,或是买通,或是送贿,很快,便与各路巡检和关卡的守备便与他们狼狈为奸起来,甚至在闽粤等地,这些人私自弄了海船,打通了海路巡检的关节,随即,便开始疯狂的招揽苦力。

    交趾之名,其实早已各省传开,虽然士绅和官吏对此嗤之以鼻,可是一些已经前去谅山谋了出路的,总是零星有些书信来,再加上那些会门与本地的赖子们勾搭一起,这些市井的泼皮四处渲染,说那谅山乃是金山,人只要去了,躺着都有饱饭吃,衣食无忧,那儿的粮食,都是结在树上,不需耕种,只需动手一摘,连去壳都不必,直接便可食用。

    仿佛只要去了交趾,这辈子便可衣食无忧,吃香喝辣,自在无比。

    这是一条灰色的产业链,从会门到官吏,甚至于本地的许多泼皮相互勾搭一起,而后将人‘骗’上船只,扬帆出海。一船船的人直接到海防登陆,又或者通过陆路,路引都暗中有人开具。有的甚至直接伪造,即便没有伪造的,沿途的官兵也并不刁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意放行。

    这会门之中,还有一定的组织性,哪些人是接洽工坊的。工坊那边肯出多少银子买人,到了地方,这些人又该如何收容。也有专门与各地官吏打交道的,甚至于根据官吏的大小和重要性,平时冰敬碳敬的多寡,也都有严格的规定。这些规定。至于与各省的在泼皮和道门、会门的合作,如何分取利润,也绝没有马虎,他们起先还只是小打小闹,可是到了后来,却因为这交趾人力越来越紧张,便开始变本加厉起来,交趾这儿。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甚至开始大肆制造私船。都是体型巨大的福船,占据沿岸的岛屿,以这些岛屿为补给的基地,疯狂的将一船船的人转送交趾,到了交趾,自有人接应,将这些统统安排好后,免不了便开始露出本来的面目,告诉他们,人在异乡,尔等无依无靠,想要安顿,咱们倒是可以帮办,只是需要签个卖身契约,五年即可,到时自有人给你提供衣食住宿,只是这五年里,所有的工钱,就免不了归会门所有了。

    其实被转卖来的人,大多都是衣食无着的穷苦百姓,他们本就屋无片瓦,衣食无着,对他们来说,来到这里,能有一口饭吃,就已是祖上积德,此时听到米饭管饱,却要给人做工,竟是觉得这是恩赐,倒也乐意。一些不乐意的,自然也有人专门‘教训’,会门的手段,大抵是如此。

    这等买卖,随着谅山对人口的需求越来越大,尤其是汉人,更是求‘人’若渴,因为交趾通行的本就是汉话,若是其他人,言语不通,而工坊那儿本就需要配合工作,若是连言语都不通,如何让劳力们相互配合。

    这些人一登岸,或是直接去各个工坊做学徒,或是前去各处的矿山,从暹罗到交趾,哪里都有安排。

    由于买卖越来越红火,生意自然而然也就壮大起来,再加上会门借此机会大力发展,因而如滚雪球一般,带来登岸的人数每日都是暴增,乃至于每日入关的人数,高达数千。

    对于这些会门,官府一方面是睁只眼闭只眼,另一方面,也有引导,比如会门若是太过放肆,免不了敲打一二,若是敢闹出人命,或是将流民盘剥的太狠,也绝不会客气,少不得要封了你的产业,教你无所遁形。

    因而大家渐渐的,也摸透了官府的规律,晓得了郝家的规矩,这一行虽是暴利,可要长久,却决不能过份,越过了红线,巡捕分分钟教你做人,你既然不想做这买卖,今日剪除了你,明日有的是的人做。

    所以会门这儿,虽然也晓得更粗暴一些,挣得银子更多,比如逼良为娼、将劳力充做私奴,签署超过五年的卖身契,或是对劳力随意打骂之类,可是他们原本就有丰厚的利润,假若手段过了头,随时可能被官府打击,前些日子,有个会门,便是因为顺道儿做了逼人为娼妓的事,官府侦知,又或是被同业检举,巡捕四处都在拿那些门徒,该会的‘首领’,几十个铺子都封了,直接抄了家,人拿住,丢到暹罗矿场去做了苦力,而很快,这个会门的买卖便被另一个会门取而代之,如此一来,反而给了各个会门足够的警醒,想要长久,想要安生,就得按着规矩来,在容许的范围内,人家随你如何发财,过了线,那巡捕局即便拿不住你,谅山卫也是会出动的,到时候被打了靶子,那便真是欲哭无泪、后悔不及了。

    谅山衙门这儿,对户籍也有统计,以他们的预测,人口这般增长下去,怕是不用多久,汉民的人口就要超过五百万,这还只是交趾一地,暹罗那儿,人口也在稳步的增长,人口的增加,确实大大的促进了这里的繁荣,店面开始变得不足起来,不只是如此,许多生活必需品的供应也开始变得困难,好在这儿乃是天下通衢之地,凡是缺什么,价格不免会微微上扬,有人看到有利可图,自然而然会将这些东西想尽办法输送过来,借此大赚一笔,因而虽然近来的物价波动很是厉害,却也间接的使商贸变得更加繁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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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建铁路之事,已经开始有了眉目,这第一条铁路,经过筹措便已经开始动工,好在工程局那儿,有一些专门的人才被调用到了这里,因而对地形进行了提前的勘探,是以,进展还算顺利,钱粮和匠人、劳力都已准备妥当,这第一条从谅山到海防的铁路也开始修建,铁路局这儿,夏元吉坐镇,按部就班,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只是工程的过程中,不免会遇到麻烦,这劈山架桥之事,绝不是轻而易举的,只是这一条铁路,其实颇有些试验的成份在,倒也没有限定工期,只是借此,来提高大家的技艺水平,在修建过程中,寻找到一些一些难题,而后再想法儿解决。

    夏元吉的作用,也就凸显出来,他两袖清风,最大限量的杜绝了贪墨之事,这铁轨若是有人以次充好,或是架桥的过程中有人偷工减料,对工程的影响都是巨大。再加上他从前有治河的经验,因而也颇为务实,每日带着一些书办亲自到沿线去巡视,带着人攻克难题。至于银钱的调度,更是他的拿手好戏,这位从前的部堂大人,得心应手,慢慢的身心扑腾进去,倒也快活,自得其乐。

    而这个时候,郝风楼却早已动身了,半月之前,他便已过境广西,直接前往金陵。

    到了九月初三,金陵已到了眼前,回到了熟悉地朝阳门,风尘仆仆的郝风楼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城门门洞,便看到了老熟人。

    来人身穿蟒袍,身后是一些文武官员,个个面带微笑,附近的闲人,早已被驱开,因而显得很空旷。

    来人正是太子朱高炽。

    朱高炽上前,郝风楼倒也不敢怠慢,忙道:“微臣郝风楼,见过太子殿下。”

    朱高炽很有气度的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本宫奉父皇之命,特来迎接咱们大明的大功臣,怎么样,这一路怕是累坏了,哎……父皇一直都说,你是百官的楷模,南征北战,实在辛苦,咱们大明,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忠臣良将……”

    朱高炽如沐春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疏远,而郝风楼在他面前,却是不敢大意,微笑道:“殿下过誉,微臣不过是力所能及而已。”

    见郝风楼不冷不热,朱高炽倒也不以为意,便请郝风楼上了专门安排好了的软轿,自己也上了轿子,一行人自是入宫不提。

    坐在轿里,郝风楼确实有些乏了,靠着打了个盹儿,不知什么时候,外头有人叫:“大人,到达午门了。”

    郝风楼深吸一口气,从轿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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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利在千秋

    看到这巍峨的紫禁城,郝风楼有一种阔别已经的感觉。

    而他也明白,事实上这一趟入京,其实并不轻松,因为表面上看,此次他是凯旋而归,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在这光鲜的背后,实则却是隐忧重重。

    郝风楼唯一庆幸的,便是当今天子乃是永乐。永乐天子还是燕王的时候,就曾经战功彪炳,诸王之中,战功最是显赫,此后以去去北平一城之力,靖难起兵,对抗天下军马,最后竟是如奇迹一般杀到了金陵城,定鼎天下。

    这样的战功,其实无论是谁,在他面前,都不免黯然失色,也正因为如此,郝风楼再多的战功,若说掩盖永乐的光芒,实在有些牵强,至少在天下人眼里,郝风楼平交趾、平暹罗,虽然功劳不小,可毕竟是以大欺小,那交趾和暹罗,终于是不毛之地,没什么人瞧得起,即便是北京保卫战,那也只是守城罢了,在攻防上占了不少便宜,因而郝风楼固然功劳赫赫,真要比起来,至少在别人看来,至多也就是个沐英,绝不可能和当今天子媲美。

    只不过眼下……从神武卫和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来看,似乎是许多人已经蠢蠢欲动,恨不能给郝风楼上眼药了。

    郝家再交趾的势力,确实已经越来越大,表面上,交趾的官员是朝廷任命的土司,可是那些土司无论政治还是经济,都已和郝家彻底捆绑。所以名义上郝家虽然不可能调动那些土司,对那些土司至多也不过是监督之权,可是控制力却不容小觑。

    正因为如此。朝中开始出现了一些居心险恶的论调,大谈什么没有郝家,便没有交趾,便没有暹罗,为了南疆的长治久安,这等捧杀,从宫中的眼线的回报来看。倒是并没有起到很大的效果,天子对此,不以为然。永乐虽是多疑,可终究是一代雄主,岂会上这等当。更何况,郝风楼平时刻意低调。也深得天子的信任。

    只是郝风楼却是明白。有人将自己捧起来,挑拨离间的心思固然是有,另一方面,怕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暹罗王,永镇暹罗,借一个暹罗,而困住自己。郝风楼既然封了藩王,那么自然就没有留在京师的必要。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显然也绝无继续留任的可能了。如此一来,反而遂了他们的心愿,以一区区暹罗,而获得两京十四省的完全控制,这个买卖,怎么看,似乎都不亏。

    这个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可是自己……该怎么处置呢……

    郝风楼眯着眼,最后下了轿,走入了午门的门洞。

    自己暂时决不能离开京师,这里才是天下的中心,这里才决定了未来,无论如何,郝风楼一定要留下。

    到了暖阁之外郝风楼深深吸口气,踏步进去。

    “微臣……”

    郝风楼没有看清,直接便开始行礼。

    而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有个魁梧的身躯到了眼前,将他扶起:“不必多礼,哈哈……朕可是等你多时,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这个家伙,竟是来的这样迟,让朕好等,怎么,这一路风尘仆仆,吃了不少苦头吧,你看看你,清瘦了不少,不过却更精神了一些,又多了几分男儿气概,来,坐下歇一歇。”

    郝风楼连说微臣谢恩,便有太监搬了个锦墩来,欠身坐下之后,郝风楼道:“陛下的气色也是不错。”

    朱棣确实不错,人胖了一些,身材更显魁梧,他只穿着一件秋衫,背着手,在这暖阁中踱了几步,道:“暹罗的战事,和捷报之中可有出入?”

    郝风楼摇头,道:“并没有出入,不过微臣也是侥幸,说起来,实在是冒险了一些。”

    朱棣之所以称赞郝风楼乃是大忠臣,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让郝风楼将那暹罗王送来金陵,而郝风楼的选择只有两个,其一是按部就班的从真腊出兵,至少花个一年半载,若是运气不错,打得好,攻入那暹罗的王都,却也并非没有机会。

    而另一个选择,显然就有些冒险了,直接出了奇兵,直取暹罗王都,拿下暹罗王。

    前者倒也罢了,后者的奇袭之策,绝对是一场冒险,只要稍微有那么丁点的意外,都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毕竟奇袭是孤军深入,另一方面,补给也是不足,若是不能及早拿下暹罗王都,对方只需坚壁清野,这支孤军便可能被困死和饿死。

    一旦失败,后果极其严重,这郝风楼如今已是富贵荣华,换做是谁,怕也宁愿选择稳妥的办法,毕竟皇命固然要紧,可是按部就班的进兵,谁也挑不出一个错来,可是他偏偏选择冒险,为的,不就是朱棣给他的嘱托?单凭这一点,这郝风楼性命不要,九死一生,刀山火海,不辱使命,这忠心耿耿四字,实在是当之无愧。

    朱棣是个讲义气的人,在他看来,郝风楼讲义气,自己岂可无动于衷。

    因而外间又再多的流言,也只是增加了他的反感和厌恶罢了,某种程度来说,那些和郝风楼不对付的人越多,越显露出了郝风楼的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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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太监上了茶水上来,朱棣轻抿一口,他显得很高兴,最后沉吟片刻,道:“有大臣进言,说是南疆之事,郝家可谓功不可没,没有你们父子坐镇交趾,交趾就不能长治久安,如今朝廷新得了暹罗,暹罗人比之交趾,与我大明更为疏远。因而有人请朕加封你为暹罗王,循藩国例,这件事,却不知你怎么看?”

    朱棣说着,抿了抿嘴,笑道:“自然,你不必疑虑,理应畅所欲言才是。此番你立下大功,反正朕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你重赏的。”

    郝风楼心里想,果然来了,其实去做暹罗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郝风楼的志愿,显然不在于此,这倒不是他有什么宏图大志,而是因为如今天下的格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暹罗王终究是朝廷加封,若是夺嫡出了疏漏,或者是到时太子登基,他想要收回成命,郝家凭什么抵抗新天子的意志?

    自然,以谅山的实力,或许足以自保,可是一旦起了战事,这绝不是郝风楼所希望看到的。

    沉吟良久,郝风楼道:“这是误国之言。”

    “哦?”朱棣似笑非笑,背着手看着郝风楼,道:“莫非你不想去做藩王?”

    郝风楼摇头,道:“藩王雄踞一方,微臣多少也有自己的私念,这藩王,自然也想做。”

    他这是老实话,宁做蛇头不做龙尾,大明再强,你也终究是臣,暹罗再如何不堪,身为国王,却可以为所欲为,何其痛快。

    郝风楼继续道:“只不过暹罗决不能再立国王,理应纳入我大明疆界,这暹罗乃是西洋腹地,西临交趾,南临西洋,土地亦是肥沃,若是开垦,假以时日,必定与那真腊一道,成为我大明又一处鱼米之乡,这样的沃土,陛下莫非舍得将其割舍么?”

    朱棣皱眉,其实暹罗的情况,他却是不甚了解,不过据说那儿确实是个好地方,和占城一样,那里的土地都极为肥沃,确实十分适合农耕。

    现在郝风楼拒绝了暹罗王位,却是以如此的借口,倒是让他有些觉得有意思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郝风楼竟是不要,非要将他纳入大明疆土不可,这个家伙的忠心,却也未免太过了。

    朱棣慢悠悠的道:“你的意思是,在那里效仿交趾制,设立土司,进行管理,朕再下一道旨意,移置人口,劝农劝桑,开垦土地,是么?”

    开垦暹罗和占城,这是郝风楼的盘算,只是暹罗人少,因而这暹罗有的是无主之地,假若天子能够下旨移民,并且鼓励大量人口前去暹罗和真腊开垦,那么假以时日,那儿成为鱼米之乡,而且一旦朝廷决心开了移民的口子,那么势必用不了多久,就有为数百万以上的汉民大量迁徙过去,这不但能够解决交趾工业人口过多,而导致的粮食不足,同时也将大大加强对暹罗的控制。

    真若如此,那么说是利在千秋,也不为过。而假若让郝风楼成为国王,作为国主,郝风楼固然可以与大明不断加强联系,可是自己的子孙,还会和自己一样么?作为一个国王,为了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将来无论上台的是郝家哪个子孙,都必定会削弱大明的影响,尽力的减轻对大明的依赖,百年之后,暹罗还是暹罗,与大明还能有什么干系?(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财阀崛起

    郝风楼的‘高风亮节’,更让朱棣刮目相看。这可是摆在面前的肥肉,郝风楼非但没要,还据实分析,将这暹罗的利害之处道了出来,此时朱棣也是意动了。

    此时郝风楼道:“陛下,暹罗不比交趾,以微臣愚见,万万不可与暹罗同制,交趾其实早在秦汉时,就曾是我天朝的国土,交趾人说的是汉话,习的是汉字,一切生活习性,都与我大明并无二致,从前的安南国人,都以能说一句纯正的大明官话为荣,因而大明设置土司,只要愿意照料他们世家大族的利益,对于他们来说,是臣服于大明还是臣服于安南王室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朱棣听了,不由点头,交趾人说白了其实就是汉人,虽然也夹杂了一些土人,可是绝大多数,和汉人没有分别,说是血浓于水也不为过,之所以这安南人与汉人被区别开来,无非是安南从前的王室为了巩固统治,以免安南内部被中原王朝影响太深使自己的地位遭受影响罢了,而如今大明拿下了交趾,建立了行省,设置了郡县,又分封了土司,使得交趾豪族人心依附,如今这安南和汉人之间,几乎已经没有区别了,安南二字,也再无人提及。

    郝风楼继续道:“可是暹罗人的语言文字,乃至于习俗都与我大明全然不同,若是贸然效仿交趾的先例,反而不妥。因为微臣以为,暹罗决不能立国王。也不能派驻朝廷官员。”

    朱棣皱眉,道:“哦?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郝风楼正色道:“若是暹罗立了国王,那么就等于微臣和前方的将士虽是大捷。其实却是徒劳无功,最后的结果,岂不是又在我大明卧榻之下,让人酣睡?若是如此,大明何必要征伐暹罗?”

    朱棣颌首点头,他是个好大喜功之人,颇有些像是汉武帝。开疆拓土,对他来说极为重要,若是立个暹罗王出来。这就等于此前的努力尽皆白费,或许其他帝王对此有兴趣,可是对朱棣来说,却是不舍。

    郝风楼继续道:“可另一方面。暹罗人对我大明离心离德。朝廷若是派驻朝廷命官,这朝廷的官员天高皇帝远,不免会有几分失德之处,若是有心人借此煽动,怕用不了几年,暹罗四处,又是烽烟四起了。这暹罗距离我大明腹地有数千里之遥,一旦事变。朝廷就少不得加派大军弹压,如此反复往返。实在是得不偿失。”

    朱棣对此也深感认同,暹罗距离确实远了一些,而且它和交趾人不一样,大家压根就不是一伙的,朝廷若是强行将其纳入,极有可能会有激烈的反弹,而那里毕竟山长水远,朝廷对此鞭长莫及,因而才会有许多大臣上书,要继续立为藩国,加封一个藩王,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朱棣道:“这左不是,右有不是,又当如何?”

    郝风楼微微一笑:“那么索性就不左不右,何不妨试一个全新的办法,不立国王,又不设行省。”

    朱棣皱眉:“不立国王,又不设行省,这内外之事,如何处置?”

    郝风楼道:“可以设资政院,让他们的官员和商贾自行推选。”

    朱棣不由冷笑:“这未免也太过天方夜谭了罢,这不是胡闹么?若是如此,岂不是闹哄哄的,何时是个尽头。”

    郝风楼讪笑,挠挠头,道:“陛下,我大明要的,不就是闹哄哄的么?让他们自行推选资政大臣,主持政务,这一方面,使他们有了一个影响国家大事的渠道,那些个暹罗豪族,既然能发挥自己的影响,又何须要冒着生命危险,和我大明对抗?”

    朱棣道:“这么说来,和立一个藩王有什么分别,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些暹罗人?”

    郝风楼摇头:“可是陛下却是不知,在这暹罗,却有一成的华人,而暹罗的华人,却又有不少,都是豪商巨贾,他们有我大明的支持,自然而然,也就能在这暹罗国中有自己的影响,一方面,他们需要借助母国的力量控制暹罗的朝政,那么就自然而然,与我大明联系紧密,而另一方面,他们有的是银子,又有我大明支持,自然可以笼络一批大臣,结为私党,最后左右暹罗的国政,如此一来,表面上看,我大明并没有过分干涉暹罗,而暹罗内部,却又是派系林立,我大明借那些华人巨贾,随时贯彻自己的意志,同时再在暹罗派驻一些军马,再引入一些流民前去开垦,这暹罗,最后岂不是还是我大明的天下?”

    暹罗之事,朱棣并不是很懂,可是郝家那边,确实是再熟稔不过,朱棣也不知这法子可不可行,只是郝风楼说的还像那么回事,便有些心动了。

    至于郝风楼,其实有一句话却是没有告诉朱棣,一旦大明对暹罗执行这种方略,那么受益最大的其实就是郝家。

    暹罗一旦设资政院,国内的各大利益集团必定会分裂,这就意味着这国政上的事,表面上谁都有话语权,而实际却是谁都做不了主,而郝家距离那儿并不远,完全可以借由华商,还有一批从交趾商贸中得利的暹罗勋贵来左右暹罗的一切,暹罗的派系越乱,郝家的影响力也就越大,而后趁机不断渗透,不出三年,这暹罗不但要遍布汉民,而且很快便会被谅山和当地华人商贾控制绝大多数的土地、山林、矿产,而这些人,本就和郝家穿的是一条裤子,经济上控制之后,接着便是陈学借此发挥影响,在文化上进行侵蚀,至于政治上,资政院这等模式,本就是为金钱控制政治服务的,金钱在谁手里,谁就是草头王,如此一来,郝风楼即便不是暹罗王,却等于是暹罗的无冕之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对暹罗的影响,都比所有的暹罗人加在一起要大的多。

    十年之后,大量的汉民迁入,当汉民的人口占了半数之后,那么同化也就正式开始了,那些暹罗权贵,很快就会被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彻底抛弃掉,到了那时,他们即便是心存异志,也早已迟了。

    这个大胆的设想,某种意义来说,是出于郝风楼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也是对谅山财阀集团的自信,这个财阀虽然未必能染指到大明的腹地,眼下还没有本事与大明旧有的地主士绅集团对抗,可是要碾压一个区区的暹罗旧贵族集团,却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现在,郝风楼要做的,就是游说朱棣,为以自己为代表的这个财阀,创造一个最良好的环境,让那暹罗成为谅山财阀的温床。

    朱棣似乎也觉得这个所谓的‘建言’有那么点儿荒唐,只是对暹罗,朝中大臣,即便是聪明如解缙,也是两眼一抹黑,在这等情况之下,显然郝家的分量实在不低,况且这暹罗本就是郝风楼打下来的,人家高风亮节,不接受暹罗国王的封赏,若是连这个都否决,不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良久,朱棣道:“这件事,朕明日让内阁那边议一议,若是没有问题,就按你说的办吧。”

    郝风楼心里说,内阁那儿,巴不得自己去做藩王,怎么肯轻易支持这件事,真若是议了,谁知会生出什么变故出来?

    想到这里,郝风楼深深看了朱棣一眼,道:“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棣不由笑了,道:“你这个家伙,方才还什么话都敢说,怎么现在,又吞吞吐吐了。”

    郝风楼道:“微臣以为,内阁那儿,绝不会同意这个章程。”

    “何以见得?”朱棣皱眉。

    郝风楼道:“大概是因为不愿让陛下尝到甜头吧。”

    朱棣身躯微微一震。

    这一句话看上去似乎是漫不经心之词,而且有些云里雾里。可是朱棣却是听明白了,不但听明白了,而且他的眉头深深皱起,显露出了几分厌恶之色。

    所谓的甜头,就是大明能否在暹罗那儿得到的好处,说白了,其实就是开疆拓土,因为一旦按着郝风楼的章程来办,那么大明必定要在暹罗驻军,而暹罗名义上,也就成了大明的疆土。

    这便是甜头,从古至今,皇帝老子要大杀四方,要开疆拓土,往往最大的障碍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那些所谓的士大夫,这里头牵涉到的,与其说是理念之争,不如说是利益之争。

    所谓理念,便是士大夫们所遵循的一个观念,即所谓穷兵黩武不如无为而治,朱棣这样的皇帝,其实诟病颇多,许多人私下议论,都觉得当今天子好大喜功,这些私下里的流言,朱棣岂会不知,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可是现在,郝风楼这番话,却不免让朱棣变得深沉起来。

    不愿让朕尝到甜头,这很好理解,因为此番若是征暹罗能使朝廷从中受益,那么许多人就会不免担心,自己尝到甜头之后,会对这等事更加有兴趣,所以宁愿割舍掉暹罗,营造出这场战争徒劳无功、徒费民力的局面,这让能让朕安分么?(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圣裁

    朱棣并没有表露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郝风楼,你也乏了,好生回家歇养几日吧,至于后事,朕到时再与你说。”

    郝风楼心里不知自己那番话有没有起到效果,却也没有多劝,道:“那么微臣告退。”

    从宫中出来,自是回家,此次回来,郝风楼带来了许多谅山的特产,都是送给母亲和家中妻妾的,其中最新款式的成衣,便有数十套。

    至于一些亲近的下人,也有一些礼物,郝武年岁大了,得的是一个苏木的拐杖,他顿时心花怒放,立即拄着拐杖,在府中来回转悠去了。

    成衣自是女子的最好,还有胭脂水粉之类,即便是不善妆扮的朱智凌,亦是欢喜不已。

    成衣在谅山早已流行,一开始,成衣的出现,是因为工坊的流行,以至于不少家庭主妇,开始进入纺织的作坊里做工,如此一来,原先男耕女织的生活形态被打破,家里的妇人们,再不可能像从前一般,男人出去做活,女人们在家里织布、缝衣、纳鞋了,她们也有工钱,每日早出晚归,在那只允许女子出入的工坊里做工,这时候,生活节奏加快,成衣还有工坊制造的成品鞋帽,一下子流行起来,一开始,大家购买成衣,只是为了便利,可以节省时间,可是到了后来,随着一些富裕阶层亦开始习惯了成衣,他们对成衣的要求,便多了几分意义。

    因此这衣料的搭配。成衣的款式,亦是成了成衣工坊决定销量的关键,也正因为这种需求的出现。因而衣料的改良,还有成衣的设计,渐渐被看重起来,几年下来,谅山也确实涌现了一批这方面的专才,设计师的出现,使得成衣的款式开始变得变化多样。甚至一些成衣的设计极为大胆,时尚也渐渐开始出现。

    而郝风楼带来的这些衣裙,正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有的简洁而大方,有的繁复而透着庄重,布料的纹理乃至于颜色的搭配,都是精挑细选。这在谅山的富户人家那儿。倒也习以为常,可是在这金陵,却有些‘大胆’和‘颠覆’。

    几个女人自是关在了房里,一个个兴致盎然的试换衣裙,郝老夫人却觉得这些衣裙有些‘不妥’,一再嗔怪郝风楼,不是说太艳,便是说古怪。

    郝风楼也只是赔笑。并没有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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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郝风楼回来,前来拜谒的亲友自是多了不少。每日迎来往送,使人生厌,锦衣卫那儿是必须要去的,僚属们的礼物郝风楼也都筹备,虽然都是些小玩意,只是指挥使得大人亲自赠送的礼物,终究是意义非凡,卫中上下,向来是以郝风楼马首是瞻,如今大人又如此体恤,大家便更热情了。

    而郝风楼关注的,依旧是宫中对暹罗之事的决断,宫中的决定,某种意义来说,影响的乃是未来西洋百年,甚至是几百年后的方向。

    只是郝风楼并不着急,也绝没有去宫中打探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倒是郝风楼的回京,却也使得清议有些沸腾,读书人可是记仇的,这姓郝的一桩桩事,新仇旧恨,实在是罄竹难书,因而诸多的非议也又兴盛起来,他们既不能影响到天子对郝风楼的决定,可是各种抹黑和丑化,却从未中断,锦衣卫这儿,已经抓了不少非议的读书人,这些人多是明目张胆泼脏水的家伙,至于其他指桑骂槐的,那就更多了。

    其实现在的境况还算好一些,毕竟郝风楼这一次多了个挡箭牌,近来那位陈夫子在修书之余,也颇有兴趣,又是著了一些文章,自是深入阐述陈学的观点,这些观点出来,自是叫骂不绝。

    到了第四日,那赵王终于来了,这厮在神机营练兵,每日风尘仆仆,近来天子校阅了神机营,对神机营的操练大大赞赏一番,让朱高邃尝到了甜头,于是乎,便更加起劲了。他本早就想来,奈何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才在半夜赶来。

    大家是老相识,自然没什么客气的,郝风楼直接请他到花厅,一边吃茶,一边叙旧,朱高邃已经沉稳了许多,人受了,也黑了不少,却显得精神奕奕,举手投足,已有了几分老成持重。

    据说这位皇子如今使人刮目相看,再不似从前那样满嘴胡说八道,在别人面前谨言慎行,便是一些御史,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倒是在郝风楼面前,朱高邃依旧是口无遮拦,嘻嘻哈哈的罗列了诸多自己再神机营中的趣事,许是他假装正经人太久,实在是憋得有些狠了,谈得差不多的时候,朝郝风楼眨眨眼,道:“郝兄弟,实话和你说,父皇对神机营甚是满意,对我呢,也是赞誉有加,看来,你说的没错,咱们并不是没有机会。噢,自开始练神机营之后,我也收揽了一批心腹,其中有个叫赖俊的,就是那个神机营的指挥使,此人别看出身浅薄,据说自幼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却凭着军功,一路高升,他和其他人不同,对这带兵的事,最是热衷,对营里的士卒也是呵护备至,营中上下的人,都十分信服他……”

    朱高邃说到得意之处的时候,不禁眉飞色舞,颇有些炫耀的意思,无非是说,自己手里已有了班底,足以和太子抗衡了。

    至于那个叫赖俊的,郝风楼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会没有摸清他的底细,此人确实没有什么行迹恶劣的地方,不过唯一的缺点,似乎只是好色,不过一个男人好色,莫说是武官,便是文臣,那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那些个清流,还以喝花酒为体面的事呢。

    郝风楼知道朱高邃其实不过是想向自己证明自己,却还是不免提醒他:“殿下要和太子较劲,靠武官是不成的,难道殿下要靠他们谋反不成?”

    朱高邃一时语塞,竟是说不出话来。

    郝风楼又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一些,便道:“其实多几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可,只是懂得分寸就好了。”

    朱高邃只是点头,只是谈性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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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那儿已经给内阁下了条子,自是让内阁好生琢磨一下郝风楼的建议。

    而对此,内阁的表现出奇一致,除了那模棱两可的杨荣,其他以解缙为首,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到了九月月底的时候,这件事拿到了廷议讨论,结果也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廷议之后,这廷议的结果自要向呈上宫中御览,而接下来,朱棣便命解缙、黄淮、胡俨、杨荣四人觐见了。

    大家聚在了暖阁,朱棣呢,显然是半宿未睡,显得有些无精打采,解缙不露声色的坐着,心里在想,陛下如此,却不知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那暹罗,这未免有些过了,暹罗毕竟只是化外之地,何至于天子如此劳神。

    这时候朱棣抚案,含笑道:“诸卿,这天气要转凉了,连朕都有些吃不消,你们呢,也要谨记多添几件衣衫,这几个月,抱病的大臣有不少,你们是朕的左右臂膀,却不能出什么岔子。”

    众人自是连忙应下。

    为了活跃气氛,解缙便笑着道:“有陛下这句话,那病魔怕也不敢招惹微臣人等。”

    于是大家都莞尔,朱棣也配合似得笑了笑,旋即他拿起御案上的一分奏疏,道:“廷议的讨论,朕已看过了,北京的扩建,势在必行,可是反对的人有许多,尤其是新任的户部尚书,哎,朕看了之后,便在想,若是夏元吉在,虽然他也会反对,可是他掌户部,朕要交代他的事,即便是再如何艰难,最后也总能挤出点钱粮来,朕记得郝风楼有句话,叫做这户部的钱粮就像蘸水的面巾,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朱棣这番话,似有对夏元吉的怀念之意。

    这倒让在座的学士们心里在嘀咕,莫非夏元吉又要重新起复了么,其实这大臣大起大落,倒也是常识,有时候陛下讨厌你,恨不得立即将你撵出去,有多远滚多远,可是人便是如此,时间久了,就不免念叨到你的好处,说不准心念一动,又官复原职,那也不一定。(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圣意

    对此,解缙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新任的户部尚书是他的人,而夏元吉固然和自己的理念一致,可终究不是自己人。

    就如这夏元吉固然是支持太子,可是在私交上,却与太子保持距离,这样的人当然对太子和解缙有好处,可是用起来,却总是不顺手,有时候人太注重于品德,做了君子,反而对别人来说是个麻烦。

    现在陛下有思念夏元吉的心思,谁能保证,什么时候又将这夏元吉召回来,以夏元吉的资历,至少也是一个部堂,这反而给解缙多了一个麻烦。

    好在陛下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倒是暹罗之事,大臣们也是反对,这是何故,朕看哪,郝风楼的主意也是不错,他拒绝了朝廷加封他为暹罗王的美意,确实是为社稷着想,那一番话,朕看着也是谋国之言,对陛下有百益而无一害,历来圣明的天子,开疆扩土是必不可少的,你看秦皇汉武嘛,哪个不是如此?”

    秦皇汉武其实也有许多让人诟病的地方,可是依旧是声名赫赫,无论后世之人如何评价,朱棣对这二人,却很是欣赏。

    这固然与朱棣的志愿有关,他靠马上得天下,若论文治,如何比得过其他天子,他地长处就是武功,因而朱棣想要成为圣主,自然也就在这上头打主意。

    可是解缙等人对秦皇汉武之事,心里却是漠然。大明本就疆域万里,富有四海,要那些不毛之地做什么?

    这当然与他们的属性有关。他们所代表的,乃是以地主士绅为代表的一群人,而对于这些人来说,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才是首要,想要安生过日子,当然是四海升平才好。假若隔三差五要开疆拓土,这钱粮就必不可少,钱粮从哪里来。还不是加征粮税,加征粮税倒也罢了,朝廷还需要征用民夫,许多人都要征用了去。谁来给自己种地?

    若是战事顺利。当真是开了疆,对他们没有一丝的好处,可若是战事败了,朝廷更不免要继续找回脸面,反而对他们有损。

    所以对于地主和士绅来说,任何战事,对他们都是不利的,他们要的便是太太平平。至于这兵伐之事,自然是能免就免。当年的南宋,曾有主战派极力要求北伐,结果却招致了大量臣子的反对,这里的本质其实并非是这些臣子没有热血,实在是在他们的背后,那些拥有土地的地主和士绅们的意志,北伐就要损害他们的利益,无论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也宁愿苟安于江南。

    反观谅山的那些财阀集团,却又不同,财阀要的就是损耗,损耗越大,才更有生产的需求,而且一旦开了疆土,就等于是开拓了新的市场,对财阀来说,他们担心的从来不是浪费和损耗,担心的只有需求不足,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需求越大,大家才能从中分一杯羹,因此在谅山那儿,几乎所有财阀所控制的言论,往往都是邻国对自己的不友善,只巴不得朝廷天天开启战端才好。

    因此当时在征暹罗之时,两个利益集团虽然各说各话,其实却早已在暗地里进行了交锋,一方是一面倒的反对,一方却是一面倒的支持,双方可谓是势同水火。

    自然,解缙这些人眼下要的,却是郝风楼加封暹罗国王,此人一旦就藩,就等于少去了一个对手。

    解缙道:“陛下,大臣们如此,想来自有他的道理。”

    朱棣冷笑:“哦?道理,什么道理,有什么道理,不妨就明讲吧。”

    那黄淮有些忍不住了,道:“陛下,暹罗乃是不毛之地,要之何用?”

    若是此前,朱棣或许还会赞同这个观点,只是郝风楼已给他吹过风,他自然不能苟同,于是笑道:“这你们却是有所不知了,暹罗和真腊,土地肥沃,只不过是当地土人人少,且不谙耕种之事罢了,假若朕下旨移民开垦,不出十年,那里便可称为鱼米之乡。”

    黄淮道:“能不能成鱼米之乡,却是两说的事,暹罗与我大明民俗各有不同,臣等担心的是,这暹罗之民桀骜不驯,我大明恩泽四海,那暹罗王有不臣之心,大明予以一些教训也就罢了,哪有毁人宗庙,侵人土地之事,这若是传出去,不但各国忧惧,人人畏我大明如虎,而且暹罗土人必定要揭竿而起,那里距离我大明腹地,又是山长水远,朝廷莫非年年都要调拨军马,前去弹压么?陛下富有四海,又何须这一隅之地,反而坏了自己的贤德之名,与其如此,不如置暹罗王,使他领国,他们沐浴了我大明的恩德,必定年年岁贡,永不相叛。”

    朱棣倒是有些心动了,这话倒是有点对他的胃口。

    那胡俨见状,也是附和道:“微臣也是附议黄学士之言,暹罗对大明,就是一个包袱,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效仿秦晋之事,使他们复国,成秦晋之好。”

    解缙趁热打铁:“黄公所言甚善,陛下,其实百官大多数,都是这个意思。”

    大家众口一词,解缙又提到了百官。

    本来假若只是黄淮一人说,朱棣心念动摇,确实不愿因为一个小小暹罗,而使各邦疑惧,使各藩都认为大明垂涎于西洋的土地,可是如今大家如此同声同气,那郝风楼的话却仿佛在他耳畔之中又是响起:“陛下,文武百官,大概是因为不愿让陛下尝到甜头吧。”

    想到这里,朱棣的眉头不由皱起。

    因为这句话透着两层意思,一层是自己似乎是被人耍了,另一层却是这些人,伙同在一起,为了自己的私利,想要左右自己的决策。

    朱棣不由冷笑。

    他眼眸深邃,慢悠悠的道:“哦,看来朕的大臣们,似乎都反对郝风楼的意思,是么?”

    这句话,却是有些莫名其妙,让在座的学士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朱棣却是似笑非笑的道:“可是朕却是觉得,郝风楼的建言,老成谋国,将士们厮杀疆场,为咱们大明开疆拓土,难道要轻易拱手让人?你们拿,未免也太大方了,我大明固然是重恩而不重威,只是那暹罗王失德,朕吊民伐罪,这又有什么好教人说闲话的?你们平时都说,这天下各国都仰慕我大明,既然如此,料来那些暹罗人也很愿意成为我大明的子民吧,朕理应满足他们的愿望才是,依着朕看,这件事,就按郝风楼说的办,解缙,你来拟旨意,其一,改暹罗为定南行省,其二,于定南省设资政院,使这暹罗土人推举大臣秉持军政之事,其三,在暹罗设十三府,同设十三卫……”

    解缙不由愕然,只是陛下虽然看上去说的轻松,却又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威严,其他几人正想再劝,解缙却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连忙给黄淮和胡俨二人使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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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暖阁里出来。

    解缙刚走几步,便被黄淮追上,黄淮显得气急败坏,不禁道:“解公,陛下如此专断,解公为何不仗义执言,莫非这件事,就如同儿戏一般?”

    黄淮所说的儿戏,不只是因为不能将郝风楼禁锢在暹罗,而是这暹罗的资政院之事,这暹罗既不派遣朝廷命官,又不封一个国王过去,却全凭暹罗人自行推举大臣主持政务,这显然,有些儿戏了,这不是胡搞么,历朝历代,乃至于中外,也不曾有过这样荒唐的事。

    解缙微笑,道:“既然黄公知道这是儿戏,那么就不妨,让它儿戏吧,既是儿戏,将来迟早要闹出事来,到时咱们再仗义执言,又有何不可,何必要急于一时?况且,今日陛下突然变了口风,老夫觉得,必定是那郝风楼事先就进了谗言,这个时候我们何必要碰这个壁,哎……可惜了,原本将那郝风楼禁锢在西洋,京师中的麻烦,就少了一半,看来咱们还是不得不和那郝风楼打交道,不过,其实这也无妨,你看,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郝风楼固然是厉害,可是他想改变江山的颜色,却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蜉蝣撼树、螳螂挡车,何其不意,黄公,你不必多虑,这几年,老夫其实是想明白了,咱们不能做石头,做石头便是中流砥柱,看上去是坚硬,实则迟早却是要被水流冲垮。咱们要做水,水无常势,也无长形,因时而动,因地而形,时间有的是,不必急于一时。”

    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笑了一声,走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八章:基业成矣

    宫中的旨意终于出来,旨意并没有脱离郝风楼的期望,一切都如郝风楼建言的一般,并无二致。

    其实这份旨意,关注的人除了一些朝廷命官,士林和坊间倒是闹了许多争议,有人捶胸跌足,说是朝廷胡闹的,也有人觉得朝廷如此,未免失德,于是有人一阵哀嚎,倒也有‘无知百姓’,觉得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朝廷开疆拓土,这不正是盛世的征兆么?

    自然,寻常百姓觉得好,未必就是真的好,因为这些人自然没有发言权,他们说好和坏,都和舆论无关,就如那万民伞一般,地方官员离任,自然也轮不到你寻常百姓来评价,好坏终究是士绅老爷们的事,若是当真做好了,士绅老爷们不但敲锣打鼓的相送,自然还要假托‘万民’的意思,代表一下广大人民群众,送那么几柄伞意思意思。

    假若真有一些愚民,自认为这万民伞当真和‘民’有关,那么就未免让人觉得可笑了。

    说来也是可笑,那暹罗相隔万里,许多人甚至连暹罗在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的牢骚,该骂的自然还在骂,只是读书人对于‘愚民百姓’固然是专断,总是如后世公知一般喜欢代表一下人民群众质疑一下朝廷,大放厥词几句,可是恶人终有恶人磨,皇帝老子压根就不搭理你,你能奈何,当今天下,看了不是明末之时一群东林公知们指点江山的时候,真要敢把事情闹大了。这廷杖和官军的枪棒可都饥渴难耐。

    而郝风楼得了消息,却是大喜过望,他连忙修书。命人飞快送去谅山,事实上,这份圣旨,关系到的乃是整个西洋的格局,只要有了圣旨,郝风楼几乎可以肯定,数年之内。西洋一带,很快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修书之后,郝风楼旋即便请了那陈夫子来。

    陈夫子得到郝风楼的召唤。自也不敢怠慢,在翰林院下了值,便坐了轿子前来拜谒,其实郝风楼和陈夫子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交。可是大家心里清楚。大家是利益攸关的共同体,因而都必须维护对方的利益。

    陈夫子落座,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海防候,那满肚子的雄心,立即烟消云散,要知道他自创陈学,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迅速传播,而他自然而然。在交趾云贵一带被人称颂为大贤,百年之后。若是陈学的影响依旧,将来混个亚圣的名头,却也未必没有可能。

    他心里本就渐渐有些骄傲,可是一见到这个名满天下,交趾一带军、政、文、商的背后实际操纵者,竟是这么个‘小’家伙,难免使他英雄气短,觉得矮了一截。

    吃过了茶,二人自是寒暄,陈夫子对郝风楼很是开陈布公,直截了当道:“恭喜侯爷得偿所愿,这圣旨说起来,还是老夫拟定的,是解学士地差遣。”

    “哦?”郝风楼不由笑了,问道:“这是什么典故?”

    陈夫子捋须,道:“拟诏本就是翰林的职责,昨日内阁那儿请了几个翰林去,为的就是拟这诏书的事,只是那几位同僚听了内阁那儿的意思,个个义愤填膺,都不肯动笔,说是不敢助纣为虐、为虎作伥,那解学士似也有推诿之意,也不肯动笔,不得已,只得将老夫从文史馆里请了去,让老夫动笔。”

    郝风楼听的失笑:“如此,岂不是让陈先生又背了一个骂名?”

    陈夫子却是不以为意,道:“这算什么,老夫身上的骂名难道还少了么,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们的毁誉,老夫已经习以为常,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少。”

    他说的倒是有道理,陈学的领袖敢来京师做官,本来就是需要有担当和勇气的,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奢谈什么光大陈学?

    自然,这些是题外话,郝风楼决心进入正题了,他沉吟片刻,道:“陈先生的书,后进都曾拜读,许多都很有道理,让郝某人耳目一新。只是有一处,我不太明白。”

    “哦?”陈夫子道:“不知侯爷有什么不明之处。”

    陈夫子打起了精神,他意识到,这位海防候既然来讨教,必有用意,自己决不能等闲视之。

    郝风楼笑道:“先生有一本经典,叫《富国论》,这本书里提到说,重商并非是坏事,便是孔圣人也并不排斥货殖之说,可问题就在于,重商能强国,能富民,可是先生也是亲见,商贾历来被轻贱,这不是一日也不是两日,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既然商贸是好的,又该如何保障商贸才好呢?”

    这句话,才是郝风楼真正地意图。

    保障商贸,就是保障郝家这个天下一等一的大财阀,才是保障谅山乃至交趾这些所有息息相关人等的利益,是保障郝风楼的根基。

    陈夫子皱眉,竟是有些答不上来。

    其实说白了,陈学这等离经叛道之言的出现,倒并非是闭门造车,只不过是因为有了谅山,有了谅山的商贸和土壤,有了这土壤,才滋长出了陈学。这便如明末的王学,在明末时因为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之后,开始出现许多奇谈怪论,甚至有所谓王学大儒,提出天下完全可以不要君主,君主本就该由大臣自行推举。

    这些破天荒的话,并非是因为这些绝顶聪明的王学领袖们脑子抽了筋,一时糊涂才口不择言,只不过他代表的,是江南一带,某些利益集团的诉求而已,只不过这个诉求,最终被满清入关所打断,自此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早被人遗忘。

    而陈学,也是如此,他们破天荒的提出各种‘奇谈怪论’,并非是陈夫子闭门造车,也不是他脑子糊涂,只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滋生了新的利益集团,这个集团需要有人说话,需要有自己的理论,有了需求,自然而然,陈夫子就被高高捧了起来。

    现在,郝风楼这句发问,使陈夫子不禁一呆。

    因为他为这个新的利益集团著书立说,传达了他们的利益诉求,却是发现事情又到了原点,这陈学,竟然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那便是,如何长久的保障这个集团利益的问题。

    若是不能保障,即便今日如此,那么明日,王命一下,岂不是陈夫子乃至于他身后的这些人,又重新回到了原形。

    郝风楼趁热打铁,又说了一句:“陈先生可莫忘了洪武年间,有个沈万三。”

    陈夫子面色更加凝重了,沈万三,富可敌国又是如何,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如那些地主士绅,他们今日能有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局面,这不但是因为他们自身的实力,除此之外,还有理学为基础的理论,更重要的却是,他们拥有极大的政治权利,天下表面上是在天子手里,可是最终若是没有士大夫参与,或者天子与士大夫离心离德,那么最后,极有可能天下大乱,这江山的主人,怕是要还一换了。

    陈夫子陷入了深思,他感觉到,自己确实忽略了财阀们一个更为重要的利益诉求,而这个诉求,似乎才是真正的关键。

    最后他苦笑,却是正儿八经的看着郝风楼,道:“老夫愚钝,还请侯爷指教。”

    他堂堂陈学领袖,居然下问到了一个毛头小伙头上,这若是让他的徒子徒孙们见了,怕真是要膛目结舌了,可是陈夫子居然态度很是认真,事实上,他急需从郝风楼口里得到答案。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个答案,就在这一份圣旨里,陈夫子何如再仔细的看看那份圣旨,或许,会有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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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夫子走了,是郝风楼亲自送到了中门,二人都是一副宾主尽欢之色。

    最后郝风楼看着那轿子缓缓而起,越行越远,郝风楼的目光,却不由掠过了一丝笑意。

    只是不知自己的启迪,会让陈夫子又鼓捣出什么奇谈怪论来呢?自然,这个家伙其实是个老油条,能混到今日,自是最熟谙利益关系的,想必,绝不会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只不过嘛,少不得又要让旧学还有那些地主士绅们大跌眼镜了。

    “嗯,若是书出来,自己必定要好生拜读一下。”

    作为陈学的保护者,或者说是陈学背后的操纵者,说起来,郝风楼自己都觉得有些惭愧,因为他对陈学的了解,怕不会比谅山的学堂里随便一个学生要多,自己的业务水平,真要有个评价标准,怕是属于不学无术那一类吧。

    想到这儿,郝风楼不禁发笑。(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秋时节,天气微凉,南京城里万物萧索,便是连行人也稀少几分。

    各部堂里的老爷变得有些慵懒起来,大多时候,都是笼着袖子,等着吏员泡了热茶、斟了热酒来,清谈几句。

    所谓‘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恩’,这君恩要不要报是两说,可是心性却还是要谈的,况且南京这儿又有说法,叫做春夏冬日报君恩,秋高正爽谈心性。大抵是因为春日一到,便少不得要开始劝农,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过完了年,便要开始活络了。一到夏日,夏讯就来了,该赈灾的赈灾,少不得又要忙碌,至于冬日,接近了年关,各个部堂就少不得要核算钱粮,要进行统计,这叫年末扫尾,各个部堂,都要把今年的工作大抵的收拢起来,以备存档。

    唯独秋高正爽的时候,不但天气让人懒洋洋的,便是这部堂里的事,也都少了许多。

    于是除非有事,大家都晓得规矩,即便是公文的往来,也会少了许多。

    户部掌握天下钱粮、人口户册,自是至关紧要的衙门,即便这里也不能免俗,几个堂官闲坐在炉边,说的大抵都是洪武年的旧事,言论之中,不免谈及到魏晋的风流人物,端的是唏嘘感叹。

    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一处公房,各自有些心神不属,大多时候,尚书大人公务之余,都会出来和大家闲坐的。新任户部尚书古朴乃是户部的‘老人’,夏元吉在的时候他是右侍郎,大家那时候就是同僚。这位古大人为人谦和,即便做了尚书也不自傲,偶尔总会和大家打成一片,只是这几日,却是有些不太寻常。

    其实户部之中,也有人晓得一些内情,只是在这部堂中。不便说罢了,因而大家都装糊涂,其实他们谈心性。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部堂里做事的,街头巷尾的议论你是不能谈的,谈了不免让人看轻。这叫自甘堕落;可衙里的公务。却也不能谈,公务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谈起来,不免要品评好坏优劣,若是一时失言,计较起了某次仓储调拨的错漏,说不准。这主事之人就坐在你的对面,当面撕了你的皮自然不可能。怀恨在心是必定的。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谈国事了,莫谈国事是给寻常百姓的告诫,官员自然是可以谈的,可问题就在于,这国事各有看法,真要论起来,天知道会不会有人跟你较真,到时候撕破了面皮,少不得又是一地鸡毛。

    恪守中庸,想来想去,不谈心性谈什么,这说话,决不能说到实处,就是要往虚里说。

    自然,心性二字,却也是垄断的,在清流眼里,你们这些浊流官儿也配谈心性,在浊流眼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愚民百姓也配谈清虚?凡事都不能逾越,就如这户部的给事中,这是一等一的清流,他谈的,必定是极为高远的东西,堂官们只能附和,可若是堂官,就不能如此高深莫测了,否则不免让人讥诮,诸如此类,看上去是漫谈,实则却是规矩森严,每一句都不能错。

    正说得热乎,却有小吏进来,拿着一份禀帖,道:“诸位大人,外头有人要见主事的大人。”

    这主事的大人往大里说,当然是尚书大人,往小里说,当值的堂官也是主事的,其实方才给事中王弼正说得耳热,其他几个人都是赔笑聆听,正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搅,便怫然不悦,拉下脸道:“是什么人,见的又是什么主事官?”

    吏员也是感觉自己糊涂,方才一时情急,竟是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连忙道:“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郝风楼。”

    这一下子,炉边的人都是目瞪口呆,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是那郝风楼。

    这位仁兄可不是好东西,大家成日都在背后里骂,偏偏这家伙时运好,越骂越是步步高升,莫说是户部,便是内阁几个都忌惮他,这样的人,远远的骂就成了,如今人家找上了门,反而让人有些发憷。

    况且此人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莫不是有什么公务,一想到这个,大家后脊就有些发凉。

    那给事中听了郝风楼的名字,立即站起来,他是清流嘛,自该回避,对郝风楼这种人,见了之后是对他冷言冷语么?这自然不成,人家好歹也是天子近臣,高官厚禄,自己品级低,算是后进,可若是行礼如仪,又不免被人诟病,等同于白纸上被人泼了墨,自此有了污点,清流也就不清了,自甘堕落,所以这个时候,回避是最好的结果,说好听些叫做不与此人为伍,说难听一些,便是躲,有多远躲多远。

    王弼可以躲,其他人要躲却不容易了,几个堂官此起彼伏的咳嗽,倒是有一人道:“请进来吧,我这便去禀告部堂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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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户部尚书古朴在公堂里闭门闲坐,眼下确实没什么公务,这个时候,本该是去吃口热茶,和同僚说几句闲话的,可是近来,他却有些不安,就在七日之前,解学士请了他去,问了些户部的近况,随即突然插了那么一句,陛下对户部多有不满,昨个儿特意提了夏元吉。

    听了这话,古朴便开始心神不属了,夏元吉是谁,那可是神一般的存在,此人从洪武朝到这永乐朝,素有君子之称,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君子二字,君子代表的是品行高洁,代表的是德行,在士林眼里,你什么都可以不论,唯独这品德,是评判一个人的最高标准,而恰恰,这位夏部堂,就是这么个在大家眼里完美无缺之人,这倒也罢了,最紧要的是,这位仁兄品德高,部务办的也好,这几年朝廷南征北战,又四处都有灾情,哪一件事到了夏部堂手里,不是办的妥妥当当,此人不但有德,还是个能臣。

    最最完美的,当然莫过于夏元吉临走之时的那完美一击,直接把那郝风楼狠狠的弹劾一把,于是惹来天子的愤怒,一道旨意,这位前辈老人家二话不说,背着行囊就走了。

    这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凄惨的际遇,可是在官场和士林看来,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再完美不过的收官,须知对于读书人来说,一个真正完美无缺的人,你的前半生光辉无限,至于收场之时,未必你年纪老迈,告老还乡,才值得称道,恰恰相反,若是你能被流放出去,那才堪称是完美。

    而夏元吉就是这么个完美的人,完美的无人可以挑剔。

    古朴这个户部尚书,便是在这夏元吉的光环之下走马上任,自然不免被人拿他去和夏元吉一比,这一比,立即变成了萤火之虫与日月争辉,古大尚书心里不舒服啊,不舒服倒也罢了,他心里清楚,自己能做户部尚书,不是因为自己比夏元吉的品性更好,也并非是因为自己的才能比得过夏元吉,只是因为,夏元吉为宫中所恶,可是解学士那善意的提醒,却让古朴的心都凉了,这陛下,似乎有所松动。

    那么,一旦陛下召夏元吉回朝,即便不会将古朴取而代之,可是夏前尚书此前就身居高位,到了这个地步的人,朝里还有几个坑给他?吏部尚书?这自然绝无可能,因为如今吏部天官的地位固若金汤,陛下极为信重,不可能换人,至于其他各部,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所以即便是宫中只请夏元吉回来,随便充任一个官员,他古朴作为天下第二大部的尚书也坐不住,只能退位让贤,怎么能让夏部堂屈居自己之下,不让出这个坑来,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如此这般,古朴的心情,自是沉入了谷底,生怕这一不留神,宫中的旨意就出来,于是陷自己于危难的境地。

    他每日在公房中长吁短叹,今日也不能免俗,倒是今日,却是有人进来,禀告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郝风楼,要求见大人,大人,这……是见还是不见。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见了,不免使人遐想,可是不见,依着那郝风楼的性子,下官怕他……”

    古朴的脸拉了下来。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脚是夏元吉,后脚就是这郝风楼。

    他坐在案牍之后,心里不禁嘀咕,这个郝风楼,跑来寻自己,所为何事?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文一武,一清一浊,水火不容,似乎不该有什么交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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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穷生奸计

    古朴心里藏着事,却又不能得罪这位侯爷,说实在的,现在倒是有许多人想怂恿着人去跟郝风楼斗法,可问题在于,那些个阁臣,也并不曾和郝风楼公开反目,自己何苦来哉。

    想了想,这才知道夏元吉的伟大之处,若是寻常清流,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来战个痛快也罢了,可是成了部堂,可就不同了,身居如此高位,却还去和那郝风楼死磕,换做是古朴,那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因而古朴带着敬而远之的表情,深深看郝风楼一眼,便捋须,慢悠悠的道:“侯爷远道而来,不能远迎,还望恕罪。”

    这句话不咸不淡,既有疏远的意思,却又不得罪,所谓恪守中庸,大抵便是如此。

    郝风楼微微含笑,道:“此来是为了一件公务,本是想下个条子,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亲自来的好。”

    公务……

    古朴心里冷笑,自己和锦衣卫能有什么公务,这户部部堂是什么样的地方,和你们锦衣卫若是有公务来往,这性质,怕也和通敌卖国差不多了。

    只是他心里如何想都并不打紧,于是微微摇头晃脑,勉强打起几分精神,道:“哦,还请侯爷见告。”

    郝风楼笑吟吟的靠在椅上,皮笑肉不笑道:“前些日子,陛下有旨,要迁江西、四川、云贵之民填暹罗,不。现在理应称之为定南省,圣旨之中,白纸黑字。可是说的一清二楚,是也不是。”

    “哦。”关于这事,古朴却是知道的,他却是不急,道:“此事确实和户部有干系,只是嘛,庙堂上的事。总是不能操之过急,嗯,这件事。老夫一向是关注的,可是难处却是不少,侯爷,从长计议罢。”

    圣旨是有。可是户部这儿。却不着急着办,因为这事儿可是不小,牵涉了许多事,一方面这件事本来就闹得不可开交,士林那儿都在骂这是残害百姓,若是将这百姓迁徙到乌烟瘴气的地方,和杀人没有分别,什么开垦。什么填人,都是虚的。分明是姓郝的好大喜功,暹罗那地方,是住人的地方么?

    自然,其实这些人骂的人虽是冠冕堂皇,一副副都是仗义执言的模样,可是明眼人却知道,这里头牵涉的利益很大,要知道,许多读书人的背后,其实都和地方上的利益纠缠不清,而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士绅靠的便是土地维持。

    这几年南边那儿人口流失很多,逃户实在是不少,官府也是屡禁不绝,自然,这些人都是奔谅山去了。如此一来,地主士绅们可就叫苦了,要知道,他们的土地可不是亲自耕种的,自己绝不可能亲力亲为,自然需要招募佃户,因而对地主士绅来说,本地的人口自然是越多越好,人越是,劳力就越贱,若是人满为患,乃至于流民四起,那更是再好不过了,一天两顿稀粥,就能让人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给你种地,到了年关的时候,赏你几斤细面,那可就真算是积善人家,足以教那些泥腿子感动的稀里哗啦了。

    可假若人少地多呢,你手里如此多的土地,却总是招不满佃户,而且这些佃户,竟也有出入,逼得狠了,一横心,立即与城里的几个泼皮勾搭,这些丧尽天良地泼皮却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门路,连夜带你出逃,转眼间便是人去楼空。

    如此一来,几斤细面是不能解决问题了,你不来东家,西家那儿也有地,西家不肯让大爷吃饱饭,大爷我去谅山,正因为如此,西南诸省可谓怨声载道,士绅们看着自己手头大片的土地,这佃户呢,还要好生招待着,人家过年不吃细面了,得要吃肉,平时不吃稀粥,要吃白米饭,这还了得,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佃租如今已经一降再降,可是人家却依旧不满足,这他娘的连做地主都没奔头了。

    本来眼下地主士绅们就有些难以维持,甚至一些地主士绅,不得不节衣缩食,从前一千亩地,一年到头,还能收个几十石大米的租,可如今,连一半都没有,全他娘的伺候那些佃户好吃好喝了,就这样,人家还不满足,可见这‘穷生奸计、富涨良心’八个字,实是金玉良言。

    而现如今,朝廷又要迁徙人口去暹罗,这日子还能过么?此事一出,诸省哗然,地方上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地方上一闹,读书人当然要闹,因为读书人十个就有九个是地主出身,剩余的一个,也即将要迈入地主阶级,好嘛,我还没做地主,老爷的瘾头还没过,这地主老爷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这做人还有奔头么?

    读书人闹起来,就是大事,大家自然不能拿这个骂,可读书人终究有办法,总能挑出刺来,因而骂的字字血泪,荡气回肠。

    况且此次圣旨之中,还牵涉到了江西,这江西人在庙堂上身居高位,可实在不是少数,消息一出来,就不知有多少人和古朴打了招呼,教这古朴要从长计议。

    意思嘛,古朴当然明白,上又政策下有对策,这事儿得拖,或者索性就不办,无论是踢皮球也好打太极也罢,或者是敲锣打鼓的嚷嚷,背地里却是细雨如丝的办那么一丁点,可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把事情办实了。

    这便是古朴的盘算,他也是没法子,这事儿真要办了,成为众矢之的的就不是郝风楼,而是自己,郝风楼不怕,那是因为人家脸皮子厚,反正早就已经被骂习惯了,自己不同,自己还指着在这庙堂上多混几年。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耗着,谁曾想到,郝风楼居然亲自上门。

    古朴心里暗咐,好嘛,你这是想逼着老夫去风口浪尖,是嫌老夫死的不够快了。

    他表面上倒也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心里却想着应对之策,而后徐徐道:“侯爷,有些事嘛,你也不懂,但凡是移民迁徙,都得有个章程,否则岂不是胡搞一通?这里是户部,是部堂,一旦出了丁点纰漏,可是要影响国计民生的,自然,事儿肯定要办,只是却不能急,好事多磨嘛,其实迁民之事,老夫是打心眼赞同的,暹……定南有地,那就该迁人开垦嘛,地垦出来,户部就多了一处进项,这是造福子孙的大事,因此老夫对此事,素来关切,生怕出分毫差错,这事儿得办,还得办妥,得办好,如此,才对得起君恩,对得起黎民百姓。”

    他大义凛然的说了一通,不晓得的人,见他如此凛然,还以为这位大人当真是对这件事关注到了极点,可是熟谙此道的人都明白,这是推诿之词。

    郝风楼岂会不明白,他只是冷笑,道:“大人这话说的没错,不过嘛,其实这章程好办,我这里呢,倒是有一份章程,还请大人过目,料来照着这个章程做,不会有什么差错,此事不能耽误,你看,若是慢了,这明年的春耕,怕就要耽误了,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一年?大人若是觉得这个章程妥当,便可立即着手,若是不肯,那也无妨,这章程我自会送入宫中,请陛下过目,让陛下拾漏补遗。”

    郝风楼说罢,还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折章程出来,轻描淡写的摆在了自己手肘边的小案子上,旋即起身:“好了,大人自忙自己的公务吧,告辞。”

    这家伙说罢,扬长而去。

    方才郝风楼的话里,却只有这么个意思,办法我有,只要按着他的章程去做,就不会有问题,若是这个章程没问题,户部这儿还在敷衍其事,那么,这就是户部的问题了,郝风楼是要去告御状的。

    古朴脸色微变,这个郝风楼,实在不是东西,跑来户部竟是威胁自己,至于这章程,就更可笑了,他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哪里晓得这迁徙人口的麻烦,更别提晓得如何解决问题了,这里头可是牵涉到了钱粮,牵涉到了户籍的诸多问题,说难听些,各省各府在册的民户几何,他能知道,他既是不知,这哪个府哪个县迁徙多少,难道像儿戏一般胡扯么。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的小问题,里头牵涉到的问题,多如牛毛,绝不比开一条运河要轻松。

    古朴想到这儿,就不担心了,你爱拿着你的破章程去告御状就告御状,你拿着章程去,老夫分分钟就把你的章程辩驳的体无完肤,教你出丑,没有三两三,也敢告御状,老夫在户部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事,也未必能一下子拿出章程,凭你一个匹夫也拿得出?

    他这样想定,目光还是落在了郝风楼留下来的那份章程上头。

    于是他挪了步,走上前去,拿起奏疏看了一眼,这一看,古朴的脸色骤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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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古朴非但脸色变了,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他不断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不只是如此,他的脑门,竟是冷汗也都如玉珠一般滚落下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继续向下看,旋即老脸更是拉下来,活似一头驴子。

    最后他将章程搁到了一边,阖目深思,整个人竟是显得心神不宁。

    这……匪夷所思啊。

    古朴匪夷所思的地方就在于,郝风楼这个章程,居然当真有效,不但有效,而且还十分得体,说难听些,即便是自己,若是耗费心力,怕也需要花费不少功夫,才能拟定出这么个章程出来。

    可是郝风楼,是如何办到的,这当然不是郝风楼能轻易能办到,因为里头的许多东西,都‘极为专业’,所谓隔行如隔山,想要拟定出这么一份章程来,不在户部历练个十几年,从户部的主计小官做起,再到一方郎中主事,最后高居尚书侍郎之位总揽全局浸淫个许多春秋,是断然不能办到的。

    偏偏,这个家伙办成了。

    而最可怕的事却是来了。

    自己拖着这事儿不办,就来源于自己对户部业务的自信,只要自己不吭声,宫中问起,大不了随便胡扯一些难处,宫中又能如何,至多觉得自己办事不利罢了。可若是那郝风楼去告御状,还将这么个无可辩驳的章程拿出来,这就不是办事不利的问题了。这是态度问题,你看,连锦衣卫都指挥使都能拟定的章程。你户部尚书会拟定不出?这不是你拟不出,八成是你敷衍其事,是不把宫中的旨意放在眼里,你这样的态度,往大里说是欺君,往小里说,那也是尸位素餐。无论是大是小,古朴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那么这事儿。就是必定要办的了,那么问题又来了,自己若是真贯彻下去,那些读书人。甚至庙堂上许多有瓜葛的同僚。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古朴顿时感觉到,自己现在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小小一份章程,竟是将自己逼到了绝境之地。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你娘的日子没法过了,官不聊生哪。

    背着手,在这公房里来回踱了不知多少步。却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最后他怒气冲冲的道:“来人。来人……”

    外头一个书吏匆匆进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古朴瞪大眼睛,像是要吃人,这书吏被古朴差遣了这么久,从不曾见过部堂大人如此的失态过,于是连忙低垂着头,陪着一万个小心。

    古朴道:“文郎中呢,文郎中在哪里,快,快请他来。”

    文郎中单名一个镜字,素来和古朴私交匪浅,算是古朴的死党,现在古朴觉得事儿太大,非要请那文镜来商议一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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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镜急匆匆的赶来,其实古大人如此急切相召,也是头一遭,他心里嘀咕,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待见了古朴,见这古朴脸色黑的骇人,也不由惊住了,也顾不得多礼和寒暄,直截了当的道:“部堂大人,出了什么事?”

    古朴早已不耐,见了文镜,总算是脸色好了一些,勉强压住肚子里的无名业火,道:“迁民之事,你是素来知道的吧?”

    文镜是户部郎中,岂会不知,里头的门道,他心里可是亮堂着呢,自是点头:“下官自然知道。”

    古朴道:“你既然知道,那么就必然晓得,这事儿不能办,一旦办了,老夫怕只有致士还乡这一条路了,是不是?”

    文镜连连点头,道:“这倒是,不过……”

    古朴打断他:“不过眼下,却是非办不可了,你看看这份章程,这是郝风楼送来的,你先仔细看看。”

    文镜倒也明白,自己心里所有疑问的答案就出在那章程上头,于是他二话不说,捡起章程,便立即看下去,他熟悉户部的业务,只一看,便全部明白了,文镜的脸色也变了,古朴可是自己的靠山,如今这一份章程,可真可能是要命的。

    他觉得这章程烫手,手一抖便掉落在地,正要弯腰拾起,却被古朴叫住:“不要捡,你来说说看,来为老夫参谋一二。”

    文镜便又直了身子,皱着眉,最后猛地抬头,道:“下官左思右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古朴凝眉:“你说。”

    文镜冷笑:“部堂大人,咱们之中出了叛徒。”

    “哦?”古朴一听,顿时明白了,方才他想着自己应对的事,却忘了这个关节,没有错,这户部,肯定有人和郝风楼暗通款曲,否则,那郝风楼,岂会把底细知道的如此清楚,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给他谋划,这章程是闭门造车凭空捏造出来的?天下之间,谁能凭空造出这么一份章程?

    古朴一想,顿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眼眸微微眯起,整个人变得镇定,却又带着几分凛然之气。

    “这个人,会是谁呢?”

    “还会有谁?”文镜笑的更冷,道:“部里寻常人,能有这份手段么?依着下官看,怕是侍郎何建兴。”

    “是他?”

    “不是他还有谁,夏公在的时候,他是左侍郎,部堂大人乃是右侍郎,按理来说,本该他来掌这部堂之位,可是呢,解公力排众议,才举荐了你,这姓何的,能不怀恨在心么?自从部堂大人主持部务之后,下官老是瞧着他与部堂大人面和心不合,况且部里除了他,谁能拟出这个东西,他与郝风楼狼狈为奸,怕也未必是和郝风楼一伙,只是借着这份章程,来挤兑走大人而已,想想看,大人若是按着章程去办,不免背负骂名,这部堂之位,坐得稳么?可若是依旧不办,宫中必定降罪,这姓何的,好深的机心,这分明是要将部堂大人置之死地,如此,他岂不是正好有机会取而代之?我瞧着他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此次是有的放矢,有备而来,部堂大人,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咱们此番怕是着了他的道,一不小心,可是要被置之死地了。”

    文镜分析地可谓有理有据,古朴一想,却也觉得甚有道理,他慢悠悠的道:“能拟出这章程的,无非是三人而已,他是一个,老夫是一个,还有一个,在交趾。夏公这个人,老夫是相信的,况且他和郝风楼……不,绝不是夏公,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老匹夫了,此人……好厉害地手段,好毒的心思,文镜,你看,眼下,怎么办?”

    文镜倒是被问住了,因为这不是因为,这是阳谋,阴谋这东西,但凡被揭穿,总是可以破解,阳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无论能否揭穿,也断无破解的可能,因为压根,人家就没有给你留任何的退路,左右,都是让你死!

    见文镜不答,古朴便背着手,显得焦虑不安,这个何建兴,可不好对付,人家能在户部做侍郎,当然是有背景,人家可是内阁黄淮的儿女亲家,和都察院的几个人也走得很近,此人又是湖南人,乃是湘人在庙堂上的领袖,况且这个事,完全没有把柄,你说他暗通郝风楼,证据呢?无凭无据,这便是污蔑,是泼脏水。

    古朴冷冷一笑,道:“看来哪,老夫这是陷入了绝境,是无路可走了,何建兴这匹夫,逼我太甚!”

    文镜禁不住道:“大人何不立即去寻解公,将此事相告,再图应对之策。”

    古朴叹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是实在不想去寻解缙,终究自己是户部一部之首,跑去请解缙拿主意,未免有点自降身份。

    其实这便是部堂们的矛盾之处,他们的资历高,又是部堂之首,权柄极大,而那些阁臣,虽是清贵,可终究资历浅薄一些,只是人家却是最靠近中枢,表面上是天子的秘书,其实很多时候,政务都出于内阁,因而不知有多少党羽依附,如此一来,便是尚书,也难以假装清高了。

    “老夫这便是,不过你记着,姓何的一举一动,你都给老夫盯着,这个老东西,老夫就不信,他没有把柄,哼,到时候当真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老夫完了,大不了告老还乡,这个乌纱帽,不要也罢,可是那姓何的,也绝别想得到什么好处。”

    文镜心知古部堂这是动了真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恪守中庸之道,做出举重若轻的做派了,他是古朴的死党,古朴垮了,新来的部堂第一个就是要收拾自己,二人休戚与共,绝没有蛇鼠两端的可能,于是文镜重重点头:“下官这就去安排,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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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要了他的命

    北镇抚司却正在一通的忙活。

    对郝风楼来说,谅山老家的事,是最要紧的,而暹罗、交趾都属于谅山的外围,亦是关键,那儿的汉民人口多寡,决定了未来西洋的走向,关系到的,却是将来整个财阀集团的根本利益问题。

    因此迁徙人口,必须进行,不但要进行,而且朝廷还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人口总是多多益善。

    其实整个谅山以南到谅山以北,已经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北方的地主们,需要人口耕种土地,而南方的财阀们也需要大量的人口。因此,问题也就出现了,这倒是破有些像是南北战争前的南方和北方,北方的工业主需要人力,可是绝大多数人力,却掌握在南方庄园主手里,这等矛盾,眼下虽没有彻底爆发,却早已开始积蓄。

    而郝风楼现在急需要的,就是在户部寻觅一个代理人,让这个代理人来主持人口牵置的问题,才是关键。

    显然户部尚书古朴是绝不可能拉拢的,既然不能拉拢,那么就只能进行打击。

    反倒是那个户部侍郎何建兴,倒是颇为合适。此人其实也算是旧派的人物,循规蹈矩,只是他运气不是很好,这一次和古朴争夺户部尚书失利,同时因为他在户部的资历比古朴还要高一些,因而新任户部尚书上台,自然要对这位侍郎予以打压,否则如何在部堂里树立威信?

    何建兴所面对的,就是这个尴尬的局面。也正因为这局面的尴尬,才使他现在日子很不好过,他有诸多的人脉。只是这些人脉,却是用不上,因为古朴是解缙的人,解缙的背后是太子,谁敢冒着风险,和太子作对?

    显然,何建兴已成了弃子。他若是心甘情愿做他地无为侍郎,乖乖就范,日子倒也过得下去。可假若他但凡还有半分上进之心。这就是取死了。

    锦衣卫这儿搜罗来的情报,这位何侍郎近来都很低调,显然,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因此选择了明哲保身。并不愿意与古朴为难。

    可是……

    郝风楼坐在自己的公房里不由冷笑,喃喃道:“你想明哲保身,这事儿,由得了你么?”

    事情当然由不得他,因为在郝风楼的布置里,这个人已经没有选择了。

    郝风楼那份章程,当然不是何建兴送来的,而是早在一月之前。他便与夏元吉进行通信,书信之中。少不了请教了一些问题,比如若是人口迁移,户部会如何如何,夏元吉在谅山主持铁路修建,偶尔有闲,也会回书,大致说了一些,郝风楼再结合一些锦衣卫的打探,才弄出了这个章程,这个章程很要命,足以将那古大尚书逼到墙角,同时,狗急跳墙。古朴绝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如此,古朴肯定要反击。

    要反击,当然要选对目标,郝风楼是锦衣卫指挥使,大家八竿子打不着,你想反击,莫非还打到锦衣卫头上?至于夏元吉,吓,夏老部堂乃是君子,当年就是弹劾郝风楼才淡出天下人视野的,这份章程,怕是杀了古朴也不相信,会有夏元吉的功劳。

    自然而然,古朴的目标就成了何建兴,因为何建兴的嫌疑最大,威胁也是最大,在他看来,这是何建兴整自己,想要借这份章程,赶走自己,这口气且不论是否咽得下,无论如何,反击是必定的,这不是意气用事,只是因为,有些事,你若是不反击,那么就失去了威信,即便是身居高位,也没法儿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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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坐片刻,周司吏总算来了。

    周司吏今日气色不错,见了郝风楼,作揖行礼,道:“学生按着大人的吩咐,已经将事情办妥当了。”

    “哦。”郝风楼微笑:“那何建兴怎么说?”

    原来郝风楼这几日,都在安排周司吏去与何建兴府上的人接触,周司吏不辱使命,自然而然也完成了使命,他笑呵呵的道:“无论怎么说,有郝大人拜帖,何建兴固然不愿意与大人打交道,可是礼数却还是有的,因此还是见了学生,学生转达了大人的意思,请他在迁民之事上通融一二,他自是不肯沾这个浑水,只是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什么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之类,便打发了学生。”

    郝风楼微笑,其实他的目的不是现在就让这何建兴做自己的马前卒,只是现在多与何建兴接触而已。

    郝风楼问:“你去之时,有没有什么异样?”

    周司吏笑了:“有,学生应当被人盯梢了。”

    “这就好,何建兴,怕也要无路可走了。”

    郝风楼说着,不由眉飞色舞:“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周司吏是知道内情的,晓得郝大人正在计算户部的人,因而跟着笑起来:“只是学生去一趟何府,人家就未必能拿住把柄。”

    郝风楼摇头:“许多事,他们未必就是要铁证如山,他们要的,只是印证自己的想法而已,单凭这个,就足够了。其实姓古的和姓周的本不必挑拨,就早已成仇,这一次,无非只是个导火线罢了,他们是**,咱们呢,只是点了个火星子,这把火烧起来,足够了。”

    “哦,还有一件事,得请你去办,户部那儿的动静,得让弟兄们盯紧了,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立即回报,这是大事,不可耽误。”

    周司吏便点头:“学生明白。”

    目送走周司吏,郝风楼似笑非笑的扶着案牍,不禁发笑,他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看戏姿态,显然对接下来的一幕好戏,很是期待。

    对于郝风楼来说,天下的事,再没有比迁民的事更重大了,交趾和暹罗,眼下不缺资金,也不缺机会,缺的却是人,是汉民,汉民终究是郝家为首的财阀们的统治基石,眼下整个暹罗和交趾,汉人虽已有六百万之多,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可是显然,郝风楼觉得还不够,汉人的人口在定南、交趾二地,无论如何,也要压制住当地的土人,这些,才是郝家的基本盘,失去了这些,或许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可能自己所创造的一切,随时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明日,或许就该有动作了吧,古尚书,可莫要让郝某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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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内阁回来,古朴几乎与解缙长谈了足足两个时辰,他说出了事情的经过,而解缙也不禁皱眉,因为即便聪明如他,竟也无法想出圆满解决的办法。

    至于对那侍郎何建兴,解缙也是起疑的,何建兴虽不是陈学的党羽,和郝风楼似乎也没什么瓜葛,可问题在于,此番尚书一职,落在了古朴头上,谁知此人会不会怀恨在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解缙是江西人,自然不允许迁民的事成功,况且这件事阻力极大,户部那儿,必须得敷衍了事,只要拖一拖,将来迟早有办法改弦更张。

    可是现在,那郝风楼箭已上铉,若是古朴 不肯就范,那么必定,郝风楼就要去告御状,这场官司,有了那份章程,古朴就陷入了极为危险的境地,若是古朴倒了,接下来替换上的是谁?

    解缙一时也寻不到办法,只得先安慰古朴,让他暂且忍耐,且看看再说。

    古朴没得到解缙的准信,心里更是惆怅,一回到户部,便看到郎中文镜朝自己使眼色。

    古朴假装不露声色,回到公房,文镜后脚跟就到了,将门一合,立即激动的道:“大人,下官所料,果然不错啊,那姓何的,真是天杀的,竟真与郝风楼有所勾结,他这是要将大人置之死地……”

    古朴皱眉,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如此一惊一乍。”

    文镜脸色铁青,道:“下官请了人去盯梢着何家那儿,昨个儿,锦衣卫那儿,竟有人私下去拜谒了姓何的,那人进去,足足小半时辰,才从何府出来,大人,这不是相互勾结,不是狼狈为奸又是什么?这姓何的逆贼,为了这尚书之位,竟是连德行都不要了,竟与锦衣卫勾结……”

    古朴深吸一口气,最后狞笑:“好嘛,那就让他来,他要整死老夫,老夫先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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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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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