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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回家

    杨荣语塞,这二人一个谋的是国,一个谋的却是人,谋国者没有想到其中有多少私利,而谋人者独善其身,未免显得尸位素餐。

    杨士奇却并不显得羞愧,继续道:“事到如今,还是慎言吧。”

    杨荣叹息道:“只是……我等既为阁臣……”

    杨士奇纠正他道:“你说对了,我等只是阁臣,阁臣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才要步步谨慎,一旦踏空就是万劫不复,胡广的下场就在眼前,安南士绅的陈情便令他死无葬身之地。勉仁难道要朝廷百官上陈情来抨击自己吗?这件事到此为止,倒是那郝风楼亦是反对解公的意见,却不知他是谋国还是私怨。”

    杨荣对郝风楼的印象素来不是很好,他虽与解缙不太对付,却并不代表他和郝风楼合拍,杨荣淡淡地道:“一个刁钻巨滑的匹夫而已,他能有什么谋国之念?”

    杨士奇只是莞尔一笑,并没有反驳。

    两个年轻而有为的翰林漫步在宫中,脚步稳重,穿过一处处的楼宇,到了金水桥。这金水桥下河水湍急,桥上汉白玉的桥栏细腻光滑,在阳光下闪闪生辉。

    杨荣突然驻足道:“士奇……”

    “嗯……”

    “我总有一种感觉,安南那边还要出事,实在不成,我再进一言吧,纵是惹来非议……”

    “勉仁不怕死?”

    “既是谋国,何须看重生死?”

    杨士奇笑了。他的眼眸盯着那粼粼的河水,却是慢悠悠地道:“那么,如果是屈辱而死呢?如果你的罪状是贪墨钱粮。是不忠不孝呢?”

    “……”杨荣语塞。

    杨士奇昂首,凭风吹拂,弱不禁风的身体却宛如一杆标枪,风吹得他的衣袂飘起,他的身子纹丝不动,杨士奇迎着风道:“我也不怕死,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假若能如文相公那样去死,千古流芳,那么死又何妨?可是死得必须值得。他们欲将你置之死地,岂会让你做文相公?”

    杨荣只是吁了口气,道:“如今的朝廷,人人都是朋党。内阁这些人。个个请人摇旗呐喊,而下头的官员则恨不得人人抱着一根参天大树,这样下去,迟早贻害国家。朋党之害,难道历朝历代还少了吗?”

    杨士奇深深地看了杨荣一眼,却是道:“营私才会有党,天有数日,也才会有党。你看,天上这太阳周而复始。可是这宫闱之中却有两个太阳,它们都想发出自己的光辉,铲除自己的异己,所以才会有今日朝廷的局面。可是……他们似是忘了,他们哪里是太阳,这天下,太阳只有一个,就是当今皇上,迟早有一日……罢……”

    杨士奇不愿再深究下去,他只是哂然一笑,继续道:“你我继续做这孤家寡人罢,由着他们去结党,由着他们去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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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回到郝府里。

    这郝府上下其实早听了消息,早就张灯结彩,听到少爷回来,府中不少人冲出来,郝风楼在人群中看到小香香。

    小香香长大了,现在竟只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显得亭亭玉立,连那带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也削尖了不少,只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是一往如昔,还是那样的清澈。她见了郝风楼,有些陌生,在人群后头不敢过来。

    反倒是郝风楼见了她,朝她招手,小香香顿时羞了,身子往后头挨。

    郝风楼顿时无语,这姑娘……居然怕羞了。

    这时,郝武在那边大吼:“都散了都散了,老夫人和少夫人在堂里等,你们不要围着少爷,少爷,你吃苦了。”

    郝风楼想到郝母和妻子,只是瞥了小香香一眼,便快步进府。

    见了郝母,郝母今日显得容光焕发,连忙将郝风楼拉到身边,左瞧瞧右瞧瞧,才叹息道:“瘦了,清瘦了不少,肯定吃了不少苦,哎……是你那做爹的不争气,平日叫他和人多打交道也不至于如此,若是多认识几个大理寺的人,何至于受这样的累。”

    郝风楼苦笑道:“娘,这和爹没关系,和大理寺也没关系,这些事,儿子也一时说不明白。”

    郝母道:“说不明白就不要说了,娘也不想听,回来便好。是了,多亏了那位大理寺的班头,姓什么来着?”

    一旁的陆妍儿含蓄一笑道:“姓江。”

    “对,姓江,承蒙他的照顾,不能亏待了。”

    郝风楼也想起那江班头来,点点头道:“是,儿子找个时间请他说话。”

    郝母笑了,道:“你刚刚回来,饿了吧?香儿在哪里?不是叫她去等你回来吗?我交代她吩咐了厨房,给你做最好吃的菜,她是知心人,晓得你喜欢吃什么,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是喜事……罢,你先用了饭吧,看你饿了。”

    郝风楼连忙点头道:“母亲,那我用饭去了。”

    他朝陆妍使了个眼色,陆妍会意,眼中含笑,向郝母告退道:“母亲,我去瞧瞧。”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出去,到了饭堂,便有人送了饭菜上来,陆妍并不吃,只是坐在郝风楼的对面,托腮看着郝风楼,郝风楼大快朵颐一番,叫人撤了饭菜上了茶来,陆妍那鹅蛋般的脸微微一凝,颇有些委屈地道:“嗯……东坡肉、水晶猪手……夫君爱吃的,原来是这些……方才母亲说到香香,我心里都有些生妒了,为何许多她知道的事,我却是不知道?”

    郝风楼笑呵呵地端起上来的茶,舒服惬意地道:“这是什么话……”本想说一句重话,结果却是心软了,不由道:“这些日子,你也吃苦了,我看你也清瘦了。”

    陆妍点点头,嗯了一声,最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夜半三更,久未谋面的夫妻自是**温存一番,郝风楼赤着上身躺在这金丝铺上,陆妍蜷在郝风楼的身侧,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却是道:“我瞧你心事重重,在想什么?”

    郝风楼将她抱紧,道:“嗯,这一趟回家总感觉有些不同了。”

    “嗯?”

    郝风楼却是转了个话题,道:“你要学会持家,我娘年纪不小了,往后这家里的事还得你管着。”

    说到这个,陆妍倒是想起什么:“钱粮的事,我请教了母亲,倒是能管,至于府里的下人却是真不知如何管教了,上个月的时候有个马夫偷了家里的东西,幸得郝武发现,闹得不小,母亲让我出面去,可是……可是我……”

    陆妍脸上显出几分为难,过了一会,才又道:“是了,还有一件事,想来你听了喜欢。小香香你知道吗?她要嫁人了。”

    郝风楼听到这个消息,不由一愣。

    陆妍将头埋在郝风楼的身上,道:“松江府的李家,你可知道?从前郝家在松江也是和他们有些交情的,他们不算什么书香门第,不过也还算是有些脸面,前几日,这李家的人前来拜谒,母亲见这李家公子相貌堂堂,如今也中了个秀才,似乎明年的科举有望登科,便起了心思。说是小香香一直跟着她也怪可怜的,不若收了小香香为养女,嫁给这李公子,李家那边听了音讯也是赞同,问了八字,都盼这门亲事。”

    “香儿毕竟出身微寒,能和这李公子共结连理成为夫妻却也是福份,这件事倒是母亲想得周到,算是给了她一个好归宿。”

    郝风楼顿时明白了,这李家,他略有耳闻,不过打的交道其实并不多,若真说姓李的和姓郝的有什么交情,未免说得太重了。如今郝家是真正发迹了,比起这李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家人从松江巴巴赶来巴结也是情理之中,虽然他们明知小香香是婢女出身,可是对他们来说,最紧要的是和郝家攀上关系,相比起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寻常富家翁之女,还不如娶郝侯爷所认的‘养女’,而对小香香来说,她出身不好,又是婢女,若不是嫁给下人,多半也是给人做妾的,能以正妻的名义嫁出去,对方还是有些功名家境不错的人家,说是好归宿,确实不为过。

    可是……

    郝风楼脑中浮想到白日里,小香香不似从前那样天真烂漫,见了自己便如八爪鱼一般的贴上来又笑又跳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酸。

    来了这个世界已经数年,这数年的时间里,若说真正知心的,怕也只有这个香儿了,和郝父郝母固然是情深意重,可是总不能剖白心思,身边的这美娇妻虽是相敬相爱,却也不似那样放得开,可是现在……这个丫头居然要嫁人了。

    这……似乎也算是一件圆满的事,女子大了,难道一辈子留在郝家,做一辈子的丫头?

    只是,他怎么感觉心里的那点酸发酵得越来越浓郁,竟让他感觉有些难受起来?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我瞧你身子有些冷?”陆妍察觉出了一点异样。

    郝风楼连忙收回心神,不自然地淡淡一笑道:“睡吧,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夫人威武

    郝风楼清早起来,漱了口,便有名刺递来,说是松江李家公子李常在谒见。

    这李家公子应当就住在附近,近来时常在郝家走动,听到郝风楼回家,便巴巴地赶来了。

    郝风楼接了名刺,一时不知见还是不见为好。

    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道:“请到正厅去。”

    正厅和小厅是有区别的,正厅接待的是要客,小厅接待的则是常客,表面上好像是以示尊重,实则有疏远的意思。

    郝风楼到了正厅,这李常在便已经到了,纶巾儒服,生得倒还相貌堂堂,见了郝风楼,连忙起身道:“郝世兄你好,小弟自到了南京,一直盼与郝世兄相见,奈何世兄日理万机,今日总算得空,这就来了,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他说起话来文质彬彬,颇有些像翰林院的年轻庶吉士,既有几分小小的骄傲,又显露出了很高的涵养。

    郝风楼便请他落座,李常在坐下便开始侃侃而谈道:“两家都是世交,从前就经常走动,倒是自郝家搬来了南京,反而生疏了,好在我如今打算常住京师,准备明年的科举,哈……到时少不得要多来拜会。”

    郝风楼只是道:“那是自然。”

    见郝风楼并不热络,李常在便开始找话,先是问安南的事如何,郝风楼有一搭没一搭的答了,李常在便道:“是了,我近来在找房子。鸡鸣寺那儿倒是有一处好地方,听闻世兄乃是姚先生的高徒,姚先生我也是素来敬仰的。”

    这意思倒是有点暗示郝风楼引荐姚广孝的意思。

    郝风楼心里冷笑。这李常在说了这么多,没有提半句香香,却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自己的人脉。

    郝风楼故作懵懂,只是说:“家师本欲在府上住,不过住了月余有些不习惯,虽是回了鸡鸣寺,不过近来都是闭门不出。哎……我这做弟子的想要去拜见,却也难如登天。”

    李常在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便笑道:“姚先生与其他人不同。这是理所当然,令师淡泊名利,我早已耳闻。”

    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李常在见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郝风楼也不留他,送他出去。

    这李常在一走,郝风楼便去给郝母问安,郝母正在小厅吃茶,郝风楼走近,却是听到郝母的声音,郝母激动地道:“胡说,这像什么话。定下来的事能改吗?这是为了你好,你怎的这样不懂事?你留在府上有什么用?老身真要你伺候一辈子?留在这里至多是个通房。嫁了出去便是夫人,即便这李公子不登科,他家家财也是不菲,将来你也是被人伺候的命。香儿,你跟了老身这么多年,老身一直将你当女儿一样看,便是指望你能有好日子过,李公子既然相中你,这也是福分,咱们是女人,女人不为自己谋个身份,还能怎样?你收起泪,哪个女儿家出嫁不是要哭的?李家那边是打算了大操大办,六礼都送了,还能退回去吗?”

    郝风楼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感觉,抿了抿嘴,不忍再听下去,不由自主地折了身,带着几丝闷闷不乐的心情去了后园的亭子里闲坐。

    此时已开春,后园里春意盎然,郝风楼孑身一人在亭里坐着,良久,心里却是显得更加心烦意乱。

    却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蹑手蹑脚地端了茶水来,低声道:“少……少爷,喝茶。”

    郝风楼回眸一看,却是小香香,小香香显得有几分局促,泪水自是已经擦干了,只是眼睛还是有些微红,她个子长高了不少,以至于弯腰倒茶的时候,头发不免搭下来,触到了郝风楼后颈,她连忙慌张地避开,道:“对……对不起少爷……”

    郝风楼凝视着她道:“为什么对不起?你从前和我勾肩搭背都不说对不起。”

    小香香顿时踟躇了:“我……我长大了呀……夫人说……要像样子……长大了就不是这样的,身体发肤……”

    郝风楼对他冷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对,对……”小香香的俏脸凝滞。

    郝风楼笑得更冷,道:“胡说,这句话的原文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和你现今有什么干系?莫非有人让你剃头发不成?即便是这样,你也该说男女授受不亲才是。”

    小香香低垂着头,眼泪啪哒啪哒地落下来:“我又不懂,夫人说了好些话,有时候我没有认真去听。”

    郝风楼叹了口气,才道:“你要嫁人了?嫁给那李公子?”

    小香香咬了咬唇,带着几分淡淡的委屈道:“是夫人让我嫁的。”

    郝风楼的剑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心里突然感觉很憋,目光专注地盯着小香香道:“你是怎样想的?你想嫁那李公子吗?”

    “夫人……夫人说……”

    郝风楼却是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小香香的话,声音也变得高了几分:“不要夫人说,我让你说!”

    小香香那清澈的眼眸对向郝风楼的眼睛,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委屈地道:“可是夫人不会害我的呀,夫人说这对我是最好的归宿,嫁给了李公子,我才能做正妻,才能……夫人的话……总是对的,夫人怎会害我……”

    郝风楼不由叹了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显得过于激动,于是语气温和了一些:“你不要哭了,其实……哎……你说的对,夫人不会害你的。”

    小香香咬着唇,看着郝风楼,道:“少爷,你瘦了,你受了这么多累,想必很辛苦,你喝茶,先喝茶。”

    郝风楼只得低头喝茶,可是心底的那股烦躁却是没有办法佛开,突然道:“那李公子,你可曾见过?”

    小香香点点头道:“见是见过。”

    “你觉得如何?”

    “还成。”

    郝风楼听到这里,不知怎的,莫名的有些恼怒,便将一张拉长的脸别到一边去。

    小香香幽幽地道:“可是……可是……少爷,你吃茶呀,这是参茶,滋补身子的,夫人特别交代……夫人说……”她似是又忘了郝母的教诲,一时又凝滞了。

    这时候,却有个家人过来,道:“听到少爷回来了,因此陆夫人赶来了府上,老夫人请少爷去见一见。”

    郝风楼只得起身,深深地看了小香香一眼,感觉像是有一肚子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他不由甘涩一笑,心说自己太傻了,自己有妻子,为何要耽误人家做正妻?夫人……果然是对的。

    于是他便道:“这茶,我不喝,你喝吧。”说罢,起身走了。

    小香香一人垂立在这亭里,香肩微微耸动,看着这茶愣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喃喃地道:“少爷,其实我想说,比起少爷,李公子连郝三都不如。”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捧起茶,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她满脑子像是走马灯似的,又是出现夫人,又是出现少爷,偶尔会出现那个李公子,只是出现李公子的时候,她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香姐姐……”几个丫头见了香香一脸茫然的端着茶,却是往右厢去,便有人上前道:“香香姐姐是去给少夫人斟茶吗?少夫人去了小厅里啊,不在右厢房了。”

    小香香只得哦了一声,猛地想起了少夫人,顿时更加慌了,心里说,少夫人会不会打死我?

    几个丫头见小香香面色苍白,便有人取笑:“香香姐姐都要做夫人了,想来是高兴过了头……”

    小香香便拉着脸,低垂着头,道:“夫人吩咐我去做事……”便一溜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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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郝风楼的脾气很古怪,这让陆妍很是担心。

    她以为郝风楼是因为在大理寺中了什么邪,便听了陆夫人的怂恿,去求神拜佛。

    只是可惜,无论是哪个庙观,听说是郝家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这些人比郝风楼更加不正常,她哪里晓得,她那夫君的凶名,早在‘神仙’亦或‘半仙’界闻名已久,但凡沾了个郝字,神仙们便如避瘟神一般便要打定主意收拾包袱,远走他乡。

    因为郝风楼是刚回家,许多人都来拜访,三三两两,有些是真的老熟识,郝风楼打起精神,和他们把酒言欢,也有一些是从前勉强有点沾亲带故,如今见郝家更加发迹,便来拉些关系,对这些,郝风楼也只能勉强撑着。

    因为眼下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主人,郝风楼避无可避。

    那李常在又来拜访了几次,无非都是各种套近乎,闲聊中不免提及下月成婚的事,对此,李常在倒是显得并不热心,只是说家里已经备好了一切,良辰吉日便可迎娶。

    郝风楼心里对他有种深深的厌恶,自是对他敷衍了事。

    转眼间,便过了月余,这月余功夫,朝中的争论自是不可避免,安南的处置已成了眼下朝廷的焦点。

    而郝风楼的这些时日,不过去锦衣卫点了几次卯,大多数时候都老实的呆在家里,更多的时候,是一股子的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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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香香要出嫁了,大家怎么看?同学们,你们爱小香香吗?老虎为了小香香的未来也不容易呀,能容易老虎趁这个时候再叫叫月票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纳妾

    转眼到了四月。

    开春时节,多的是良辰吉日,李家那边的人来了一趟,那李老爷是个颇为魁梧的人,攀起交情,这厮也算是官宦人家,不过是太祖朝有个祖宗曾做过一任知府。

    只是可惜,一个空印案,结果直接砍了脑袋。

    那空印案对太祖皇帝来说,杀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但是却最是耸人听闻,盖因为地方官为了糊弄皇帝,拿了空白的纸张盖上地方官的印章,命人去京师报告辖地的账目,而为了避免发生错误,索性先和户部核对,之后再在这空白的纸上填写报告,结果太祖皇帝大发雷霆,于是乎‘凡主印吏及署字有名者皆逮系御史狱,狱凡数百人。’

    这显然是一锅端的手法,等于是将掌印的地方主事官一网打尽,完全不考虑人家的感受,大家吃这一碗官饭也不容易。

    李家就是这一场案子的受害人,自此之后,族中子弟乖乖的做他们的地主,立下祖训,子孙不得为官。不过一般这种话都是放屁,如今眼看朝廷渐渐对读书人优渥,做官的又都发迹起来,祖训少不得丢到一边,子弟们又开始读书了。

    这样的人家不可小视,毕竟是地方上的乡绅,又有专门一套培养子弟的手段,一代之后,说不准真有那么一两个子弟登科,自此重新发迹。

    李家之所以攀郝家,也自有他们的小心思,眼下郝家如日中天。一方面既是旧识,这层关系当然再好不过,另一方面可借郝家做桥梁。融入南京,将来子弟迟早不能坐困松江府,必须得在南京立足,有郝家扶植,效果自然不同。

    对香儿,李家还算是满意的,虽然是个丫头。可毕竟是郝夫人认的干女儿,郝家已经不是从前人家了,即便如此。李家也认。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南京,在李家在南京的别馆里下脚。

    待一切礼数尘埃落定之后,良辰时分,那李常在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干人等。大剌剌地前来迎亲。

    李家在礼数方面做得很足,正儿八经的八抬大轿担着,迎亲的队伍也拖得老长。

    李常在显得意气风发,到了郝家门外,自有郝家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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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的热闹,郝风楼没有去凑,他推说自己不舒服,便独自在偏厅里吃茶。听到隐约传来的唢呐声,郝风楼不禁扼腕。手里抱着早已凉了的茶盏,一个人显得有些呆呆的呆坐。

    这唢呐声太刺耳了,令郝风楼听在耳里,心中的那股心烦意乱有种快要忍耐不住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有婢女匆匆的过来,道:“少爷,香香小姐要出阁了,少夫人过来问,你要不要去看一眼,虽然知道你身体不适,可终究……”

    郝风楼的声音显出几分不耐烦的道:“不是说了身子不舒服,你回去禀告就是。”

    他的神色很吓人,这婢女从未见少爷如此凶恶,一时吓得花容失色。

    郝风楼见这婢女脸上露出的惊吓之色,才是叹口气,压低了声调道:“吓到你了?你不必怕,少爷不是病了吗?人病了就不免心烦意燥,怎么,小香……小姐出阁了?迎亲的队伍到了?”

    “是啊,已经到了,李公子今个儿穿着新衣,很飒爽呢。”

    郝风楼只是嗯了一声,见她话里有话,淡淡的问道:“还有什么?”

    这婢女显出一脸的羡慕之色道:“听说李公子不但是李家的嫡子,年少多金,而且还是秀才,来年就要登科的,将来香香小姐是要做官夫人了,府里的奴婢都说她运气好,老夫人知道疼人。”

    连郝风楼也没有发现,他的脸色又冷了下去,皱着剑眉,挥挥手道:“你快去给少夫人禀告吧,不要让她等急了。”

    这丫头见郝风楼的脸色显得越来越苍白,以为郝风楼真的病得不轻,便点点头,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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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夫人……”

    郝风楼凝眉,他不由苦笑,是啊,这个时代,岂不是人人都想做官,岂不是人人都想做官夫人?夫人二字,重若千钧,却是比什么都珍贵,不知多少女人为了这两个字自视甚高又或者眼红耳热,做了夫人的便是扬眉吐气,没做成夫人的便是牵肠挂肚,成了夫人便掌着一府的事务,人人称羡,即便是死了,入的也是祖宗的坟地,做不成夫人,时时刻刻要看人眼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个儿子出来也是庶子,永远暗无天日,人死之后连个牌位都没有,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对比,多么的可笑和可叹。

    郝风楼不自觉地去喝茶,全然不顾这茶已是凉得通透,也喝不出这茶里的甘涩,只剩下心头的那股苦闷。

    过了片刻,这一次却是陆妍来了,听到婢女回报,她便担心,这几日郝风楼情绪一直都很坏,现在又说身体不适,连出来看看都不肯,便也以为得了大病,忧心忡忡地赶来,嘘寒问暖。

    郝风楼却只能硬撑到底,道:“只是有些头疼,想来是受了风寒,没什么大碍的。”

    陆妍却是认真地道:“这是什么话,受了风寒就无碍了吗?得请大夫来瞧瞧,你呀,平时便是如此草率,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吗?”

    见郝风楼的面色苍白,陆妍那好看的凤目不由担心得流下了细细的泪珠,嘴里幽幽地继续道:“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成?你是我的夫君啊,我一辈子都依靠着你,你皱皱眉头也要教人牵肠挂肚。你自己不爱惜自己,可怎么成?”

    郝风楼顿时生出愧疚,反过去安慰她道:“真没有病,只是不爱凑热闹想的托词罢了,你瞧瞧你……”伸手去擦她的泪花,起身将她搂在怀里:“你这样一哭,反倒教我牵肠挂肚了。你知道牵肠挂肚多不好受吗?”

    陆妍却是破涕为笑地道:“那便好,你老实安坐着,好生歇养。待会儿还是要叫大夫,我总是觉得你这几日不对劲,像是没了魂一样,还好香儿已经出阁。咱们郝家总算是大事落定了一件。”

    她看茶水冷了。便吩咐人重新冲泡。回过眸,却又见郝风楼在发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夫君……”

    “啊……已经嫁人了?”郝风楼突然回过神,忍不住道。

    “嫁人……没错,今儿是香香出阁……”

    郝风楼愣了一下,他小心地看了陆妍一眼,道:“夫人,我的好夫人。你休要站着,来。坐下说话。”他亲自起身,扶着陆妍的香肩让她坐下,双手还搭在这香肩上,郝风楼突然道:“可以不可以不嫁人……”

    这一次轮到陆妍愣住了:“你说什么?”

    郝风楼顿时有些惭愧,说这句话简直他娘的不是人啊,耽误人家不说,还坑自己。

    可是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似乎是隐隐觉得,自己若是不说出这句话,便要后悔终身,索性把心一横道:“小香香不能嫁姓李的。”

    “这是为何?”陆妍可不是傻子,一下子多了几分戒备。

    郝风楼气急败坏地道:“那姓李的想娶的哪里是香香,不过是想攀附我们郝家罢了。姓李的居心叵测,不是好人。”

    陆妍却是凝重起来,带着几分试探地看着郝风楼道:“夫君有心事?”

    郝风楼这时候反而镇定了,脸上露出苦笑,目光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坚定,道:“香香不能嫁人,因为我要纳妾……”

    “……”陆妍儿瞪大了眼睛,彻底呆住了。

    郝风楼一脸歉意地道:“我知道这些话本不该说,既伤你的心,又误了人家,可是不说,我心里难受。我和香儿自幼一起长大,你莫看她年纪小,可是一直以来却都是她照料我,我受了爹娘责罚,她悄悄的给我送吃喝,我跪在堂下,她悄悄给我在膝上垫棉布;我去松江是她陪着我,挽回我们的亲事也是她四处张罗;我实言相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只知道她不能嫁出去,既然不能让她嫁别人,那么我就要纳妾,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留在这里,无论别人怎么看她,别人怎么瞧我,我也已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

    陆妍一时转不过弯来,忍不住道:“夫君,可是香儿她嫁人了呀。”

    对纳妾,陆妍其实早有准备,她虽是心中微酸,可是她所见所闻,耳濡目染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郝风楼不由苦笑道:“拜了天地吗?没有拜天地,那就不算数!”

    他已不能再等了,其实他还想说,即便拜了天地又如何,本少爷今日豁出去了!

    只是他的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他不知道小香香会是什么反应,多半会怪自己自私吧。可是自私……不想了!

    郝风楼突然深深地朝陆妍行了个礼,苦涩一笑道:“你等着我回来,我带小香香回来!”

    说罢,郝风楼便如一阵风似的跑了。

    陆妍还坐在椅上,老半天还是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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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喜欢的小香香呀,让她嫁别人,你们会高兴吗?可是郝风楼这个时候去挽回小香香来得及吗?知道大家很紧张小香香,所以这章又是通宵码出来的,老虎真的觉得自己有自我迫害者呀,大家能再给几张月票安慰老虎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你再说一遍

    花轿已离开郝府。

    日上三杆,春日的阳光沐浴而下,沾带喜气的唢呐撕声揭底。

    在前头的李常在骑着高头大马,此时此刻,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时不时回眸看一眼花轿,虽是有那么丁点抵触新娘从前的身份,可是不管如何,今日之后,李家和郝家就算是联姻了。

    这种联姻牢靠不牢靠,暂且不去说,但是至少这给了李常在隔三差五带着新妇去郝家串门的机会。

    李常在笑了,想着自己的前程似锦,显得格外的春风得意,有了郝家的扶持,将来在这南京也有他李常在的一席之地。

    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那世交郝公子的脾气有些古怪,对他不咸不淡,不过……此时实在不必去多想这些。

    花轿摇摇晃晃,坐在轿中的小香香却是一时凝滞。

    她不是一个很爱思考的女孩子,大多数时候,她的人生已经被人规划好,比如她的爹娘,自幼便将她卖给了郝家,再后来,夫人想什么便是什么,夫人疼惜她,所以夫人每一句话,她都奉若圣旨。

    夫人说这个是对的呀,夫人说不能这样办呀。这些她从前挂在嘴边的话成了她的行为准则,她自幼便觉得自己是个忠奴,是顶顶了不得的丫头。因为她的话很多,见了府里觉得不妥的地方便少不得要说道几句。

    后来……后来就是跟着公子,跟着公子一起混账。眼泪都要出来了,但跟着公子去松江府,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那时候连天都显得异常的蓝一些,她一直觉得自家的公子是她的天,即便再混账的时候,香香都觉得公子只是被人误导,所以每次郝风楼流连花丛,醉卧青楼,她便又气又恨。最后却又是怜悯,公子好可怜,被那些坏女人勾搭了。

    公子后来变好了。她不觉得出奇,她觉得这是理当如此的,这是当然,这是公子呀。

    可是年岁日长。她突然觉得越来越不同了。再看公子,总是有一种慌张的感觉,她心里懊恼了一阵,公子还是那个样子,只是长高了几分,比以前多了几分沉稳,嗯……眼睛还是那样的漂亮,大大的。对着自己,总是一个眼神。自己就能读懂许多话。譬如:“立即消失;不许胡说;我饿了”之类。

    夫人说,将来要做夫人,做了夫人,这辈子才值了。

    所以小香香坐在了这里,可是现在,她心慌了……我不在府上住了,公子怎么办?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竟感觉好像天塌下来一样,任凭外头的唢呐吹的如何响亮,如何喜庆,她也没有动静。

    没了我,公子办公回来,谁来给他斟茶?谁来和他说话?难怪……难怪那一日,公子生气了。

    小香香的眼眶红了,她决心闭上眼睛,可是眼睛一闭,那不争气的泪珠便不争气地流淌出来。

    她的鼻子感觉酸酸的,双肩微耸,这个时候,她异常的想念一个人,异常到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逃出生天,去找那个在她心底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人。

    可是她怕……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大胆的事,也从来没有违逆过夫人的意思……夫人若是知道,一定会生气吧。

    只是……

    她一时纠结了,却不妨这轿子突然停住。

    外头的人更热闹,有人用松江口音的话叫道:“来了,来了,新娘接来了,快,快,过门……过门……”

    轿子斜了斜,有人拉开了帘子,扶香香出来。

    香香微微颤颤的,她被盖头遮着,看不清外头。

    可是外头嘈杂鼎沸,到处都是恭喜声。

    那李常在的声音异常的响亮:“同喜……同喜……”

    此时有人搀着浑身颤抖的香香走动了几步,前头便是石阶,这石阶,香香有印象,府里的人都吹嘘,说是大户人家,门前都有石阶的,可是现在,她有些迈不动步。

    好在有人早料想到这个情况,另一边又有一个老妪过来搭手。

    小香香只得任凭使唤,上了石阶,停顿了一下,老妪在耳畔吩咐:“待会儿腿迈高一些。”

    这意思……是要入槛了。

    小香香整个人的身躯僵硬了一下。

    边上的老妪却还在取笑:“娘子放心,不必害怕,你瞧瞧你,身子抖成这样,哪个新妇过门都是如此的,等过了门便好了。”

    都是如此的吗?

    看来是她想多了。

    小香香安慰自己,可是蓦然,她脑子里火石电光之间又想到了少爷。

    少爷……这几日……都说身体不适……他其实是不肯自己嫁人吗?

    两个老妪见小香香不动,便索性用了力,要架她进去。

    小香香这时候却是惊呆了,连忙用脚死死地抵住高高的门槛。

    边上的老妪便有些不喜了,道:“这像什么话,宾客都在等,请娘子……”

    小香香却是挣扎,伸手一把揭开了头盖。

    哗……

    所有的宾客都呆住了。

    老妪也呆住了。

    他们看到,这亭亭玉立的新娘露出了真容,大大的眼睛,泪痕在脸颊上留有残余,绝对算是娇滴滴的小美人。

    只是那双眼睛却并不温顺,而是带着几分野性。

    “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香香大喊道:“夫人……不,我不嫁人,我要回家!”

    “……”

    但凡这种情况,其实也是理所当然,每个新娘都不免要滔滔大哭一场,使些性子,也没什么了不得。

    可是似小香香这样大胆到掀开头盖,大胆到当着诸人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却是让人叹为观止。

    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更有几个老妇露出了嘲讽之色。

    只有李家的人才慌了,他们可明白。这事传出去可是要丢人的。

    李常在的脸色瞬间变得蜡黄,立即冲上去,朝小香香大吼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休要胡闹,快……盖上头盖,来,请她过门。”

    李常在捏着的是小香香的手腕,用力很大。掐得小香香通红了一片。

    可是小香香却是咬着牙关,整个人如发怒的小母牛,她大叫道:“我不是好欺负的。你放开我,我家少爷知道,会打你的……”

    “你……”李常在后退了一步,他不曾料到小香香提到了郝家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了另一个男人。

    他顿时怒了。不由破口大骂道:“贱婢,你疯了?”

    小香香反而不怕了,她可不是平常人,不知跟着自家少爷做了多少‘令人乍舌’的事,她原以为自己长大了,所以收敛了自己的性子。可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小香香还是小香香,改不了的。今天、明天、一辈子都改不了,她坚定地道:“我错了。我不该承这门亲,不是夫人的错,是我的错,我糊涂,求你放我走吧,求求你!”

    李常在感觉自己要疯了,眼前这个女人,自己已经送了聘礼,已经迎到了他家的大门,现在这个可笑的贱婢居然说告诉自己,她错了?

    李常在是读书人,年轻气盛,纵是知道郝家那边不好对付,可是此刻也已怒从心起,他冷冷一笑,面带几分狰狞,抓住小香香的头饰,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小香香的脸上。

    小香香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谁曾想到,上一刻还喜气洋洋,而这一刻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常在打了还不解恨,嘴里破口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一个贱婢而已,让你入我李家的宗祠,就已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气,贱婢就是贱婢,不识抬举!”

    “你想走?有这样轻易吗?你说来就来,说想走就走吗?”

    “想走,没这样容易,进了这个门,我再慢慢地收拾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知道我李家不会有这样的女人。”

    他狠狠地拉住小香香,恶狠狠地道:“走,走,进门去……”

    小香香使出浑身的气力,万般不肯,她这股蛮劲竟是连李常在都制不住。

    “贱婢!”李常在气得大骂。

    “求求你,李公子,你是读书人,你通晓道理的,我不想嫁你,我不要做夫人……”

    李常在冷笑道:“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不想?哈哈……可笑!”

    ………………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郝风楼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骑着马飞快过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佥事。

    盖因为这里闹得太厉害,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放在了李常在和小香香的身上。

    而此刻,郝风楼出现,不少人又是愣住。

    小香香一见到郝风楼,方才还不觉得委屈,而此刻,却委屈得如孩子一般,趁着李常在一时愣住,猛地甩开李常在的手,一下子冲入了郝风楼的怀里,滔滔大哭起来。

    李常在呆住了,他的脸色又青又白,惊疑不定,眼下对他来说,这定是奇耻大辱,自家几乎过门的妻子居然冲进了郝风楼的怀里,而这个郝风楼……

    郝风楼看着他,虽是用手去抚摸小香香的背,却是目光冷冷地盯着李常在道:“你方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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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郝风楼没有让大家失望吧,他来了,小香香的反应更没让大家失望吧,欲知后面情节如何,请继续期待,这章若是满意了,要是手上还有票儿,请再支持老虎咯,老虎在此拜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天子裁决

    李常在彻底愣住了。

    他又羞又怒,看到小香香将郝风楼搂得紧紧的,一刻都不肯放开。越是如此,他越是愤怒,可是……可是……他接触到了郝风楼看过来的眼睛,这个眼神竟和从前的郝风楼全然不同,这个眼神宛如一把锐利的尖刀,锋利得太不像话。

    李常在忍不住怒吼:“郝风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郝府许了这门亲,你这是要反悔吗?”

    “是。”郝风楼回答得很干脆。

    李常在冷笑道:“就为了这个贱婢?”

    郝风楼怒了,他正要上前,小香香却是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少爷,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吧。”

    李常在却是笑得更冷,道:“一个小小的贱婢,想不到也劳郝公子出马……实在是教人大开眼界。”

    郝风楼已是懒得理他了,目光触及到小香香,却陡然发现小香香的脸颊上多了一个五指印。

    这五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红艳。

    郝风楼皱眉道:“你动手打了她?”

    李常在依然冷笑道:“是又如何?”

    郝风楼抿了抿嘴,声音变得异常的冷:“你会后悔的。”

    李常在忍不住咆哮:“后悔的应当是你们……”

    砰……

    李常在不做声了,他的瞳孔睁得老大,整个人身躯一震,竟是大剌剌地躺倒在地。

    他显然没有想到,郝风楼真的让他后悔了。

    郝风楼的脸上异常的冷静。手里的火铳还冒着硝烟,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在乎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自己连一根毫毛都不肯伤她,他和她斗嘴,甚至和她吵得不可开交,可是他一直宠着她、溺着她,不曾有过丝毫的冒犯。

    这个人……算什么东西。该死!

    宾客们已经发出惊叫了,小香香只是像八爪鱼一样抱着郝风楼,眼睛不敢睁开。

    李家的人见状。连忙抢上前去,有人大叫:“打死人,打死人了……”

    几个李家人要围上来,似乎想要将郝风楼拿下。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怎么。要拿人?我叫郝风楼。诸位尽管随时报官,郝某人在府上静候佳音。”说罢,不再理会他们,抱住小香香上了马。

    二人共骑着一匹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小香香感觉快要晕过去了,忍不住道:“少爷……少爷……你杀人了。”

    郝风楼勒马所过之处,所有人统统退让。他满不在乎地道:“你休要多嘴!”

    小香香却是道:“我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回去见夫人,我犯了这么大的事。我完了……”

    “你该怎么办?自然是乖乖的穿着这身衣衫跟少爷回去,给少爷端茶倒水,洗脚捶背。”

    小香香立即钻入郝风楼的怀里,竟是笑嘻嘻地道:“还要给少爷更衣沐浴,陪少爷读书。”

    “给我生个孩子吧?”

    “什……什么……”

    “我说生个孩子,以后你就做我的妾了,跟着我虽然做不成夫人……”

    小香香急忙道:“我……我不敢的,少夫人会生气,老夫人……生孩子疼吗?”

    “这个……”郝风楼稳稳地坐在马上,边作沉思状边道:“应当会很疼吧。不过不要紧,你生了第一个,再生第二个的时候就会舒服一些,等到生第三个,那便易如反掌……”

    “呼……”小香香不由道:“我不要生那么多。”

    “住嘴,别打岔。将来有个十个八个,我便教他们读书,教他们识字……”

    小香香终于眉开眼笑,跟上郝风楼的思维道:“好啊,好啊,都要读书,幸得我收藏了少爷的许多书,嗯……到时候这些书都传诸子孙,好让他们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有个祖先叫郝风楼,他虽然不考状元,可是他却博览群书,你们瞧,他的书就在这里,春秋呀,论语啊,所以你们要谨记,要多读书,切不可玩物丧志,坏了心思……”

    郝风楼差点一口老血要吐出来:“我的那些书,你还留着?”

    “是呀,我藏着呢。”

    郝风楼忍不住道:“都是些寻常的书,什么春秋、论语,街市上到处都是,你乖,待会儿给我,我将它们烧了。”

    “不,不……”小香香道:“这不一样的,这是少爷读过的书,和别的书不同的,为何要烧?”

    郝风楼突然有种自己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感觉,满腹的欲哭无泪。

    回到郝府,郝家上下尽都是怪异,等郝风楼将小香香从马上抱下来,郝武倒吸一口凉气,心急火燎的进去通报了。

    郝风楼倒也直接,并不扭捏,直接去见郝母,到了郝母那儿,陆妍也坐在一侧,这一对婆媳都是怪异地看着郝风楼,郝风楼索性拜倒,沉痛道:“儿子不肖,让母亲受惊。”

    郝母只是苦笑,却是道:“你为何不早说?闹出这样的事,纳妾之事,老身是做不得主的,得主母做主,你自己看看妍儿的意思吧。”

    陆妍抿嘴,却是勉强道:“木已成舟,我有什么说的,香儿我也素来熟稔,一切凭夫君做主便是。”

    这件事便定下来了。

    夜里的时候,郝风楼半晌没有回房睡觉,陆妍有些急了,命人去小香香那里问,结果郝风楼也不在小香香那儿,陆妍顿时有些慌了,忙让阖府上下去寻找。

    最后,有人在厨房里寻到了郝风楼,郝风楼怏怏回去,挠着头,朝陆妍笑道:“夫人不知有何吩咐?”

    陆妍见他这样,脸上露出几分暗色,道:“你为何躲着我?夜半三更也不见人,你变了,自从在大理寺……你就变了。”

    郝风楼苦笑道:“夫人,我找搓衣板呢。总是寻不见,哪里是躲着你。”

    陆妍微愣道:“搓衣板?大半夜的,你找搓衣板做什么?”

    郝风楼顿时眉飞色舞,立即说起赵王的典故,最后道:“今日的事实在是我太过冲动,可是你知道,有的事非做不可,但是我已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决心效仿赵王,跪搓衣板以明志。”

    陆妍终于笑了,旋即又幽幽地道:“你也真是,你当我是那赵王妃吗?你要纳妾,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怎么拦得住?你这人真是坏透了,分明知道我不忍这样,你偏大半夜编排这些,我心里并不怪你,男人总要纳妾,本来我嫁来的时候就带来了两个通房丫头,可你都不喜欢,既然不喜欢,那也无妨。而香儿的秉性,我也是知道的,并不坏,心里也有几分将她当妹妹看,你既是喜欢香儿,我也算是高兴的,总好过遇到的是不良人,弄得家中鸡犬不宁的好。”

    郝风楼脸色一副痛苦之色,仿佛自己没跪着搓衣板,不免遗憾。心里却是乐了,这自然是他的小手腕,博美人一笑而已,笑过之后自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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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家那边闹得不可开交,有人直接去应天府报案,应天府听说有人胆大包天,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抢亲,竟还打残了人,况且打残的还是个有功名的秀才,顿时不敢大意,连忙命人前来。

    谁知得知滋事的竟是姓郝,一下子,那都头默然了,灰溜溜的回去禀告,堂官听了,连忙上报府尹,府尹拿捏不住主意,便透露消息去都察院,这种事,应天府管不了,都察院的御使或许能管一些作用。

    只是近来,这御使们一个个都如斗败的公鸡,一时之间,虽有寥寥几个胆大的御使上了弹劾奏书,声称郝风楼横行不法,不过这些奏书都压在宫中,并没有回应。

    而朝廷这边的讨论终于落定。推行郡县的旨意已是颁发,朱棣为此松了口气,对于郝风楼在京师的‘恶行’,他一直没有说什么,倒是这一日清早,解缙等人都在,朱棣将安南最后一点布置做了吩咐之后,才忍不住道:“是了,郝风楼近来如何?”

    他故意问起,摆出一副压根不知伤人的事件的样子。

    金幼孜忍不住道:“前几日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姓李的婚娶,结果郝风楼却是前去强抢,对方自是不服,郝风楼拿了火铳直接行凶。此事坊间多有流传,闹得也还算厉害。”

    朱棣眯着眼,淡淡道:“姓李的死了?”

    金幼孜道:“受了重伤,捡回了一条性命,不过……怕是这辈子不能人伦了。”

    朱棣呼口气,才道:“没死就好嘛,伤人是常有的事,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这等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终究是由口角演化成了惨案,应天府秉公处置就是。”

    众人一听,相互看了一眼,立即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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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焕然一新

    皇上说的是交由应天府处置。这句话,看上去公允,毕竟是伤人,在这天子脚下发生的事,应天府来处置,那也是理所当然。

    可问题就在于,应天府在天子脚下,他就是个屁。

    即便是应天府尹,其品级与一省布政相当,可是在这权贵多如狗的京师,他能如何?

    因此,假若想要彻底清查此案,想要一视同仁,那么多半会命大理寺来处置,甚或是锦衣卫,若是觉得还不够,还可以三司会审,而现在却是发落应天府,那几乎就等于是和稀泥了,应天府不傻,没必要为了这么一桩伤人的案子去和郝家死磕,郝家不是好玩的,忠良之后,做老子的,节制安南事,贵为封侯,而做儿子的,是宫中义子,也是侯爵,还兼着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佥事的差使。

    还有那郝风楼的老丈人,也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再加上郝家其他的关系,叠加一起,是应天府能玩得转的吗?没有人会为了惩治一个人而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几乎可以想见,陛下这句吩咐之后就等于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这件事到了应天府手里,多半是无疾而终。

    朱棣旋即道:“朕召诸卿来,一来是议论安南的事,这其二便是造船了。为何要造船?这是因为自太祖之后,海疆多有不宁,朕听说有不少张士诚、方国珍的旧部,盘踞海岛,与大明为敌。而且海上多有盗贼,其中不少都是倭人,前几日福建便有奏报。说是一伙盗贼登岸,杀戮百姓。太祖皇帝的用意便是以海禁而断绝盗贼的补给,切断他们与我大明的联络,最后使这些盗贼为孤魂野鬼,不过……眼下看来却未必有效。朕只知道盗贼日益猖獗,是以我大明需造海船,以做防范。朕还听说西洋有爪哇、暹罗二国。对外扩张,欺压周边一些藩国,威胁满剌加、苏门答剌、真腊。甚至在三佛齐,还在建文时就杀害我明朝使臣,并拦截各藩向我大明朝贡的使团;这等丧心病狂,不就是欺我大明无船吗?”

    “自然。以上都是旁枝末节。最紧要的还是彰显我大明的国威,太祖在的时候,国家初定,所以需要休养生息,这并非是说片甲不下海就能四海升平,眼下既然安南的事有了个善终,那么理应督造大船,巡航四海。”

    朱棣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一点,比后世爱吹牛的所谓千古一帝要强得多。千古一帝打了几个乱七八糟的仗,留下了几万首狗屁不如的诗,便敢自称什么文治武功,十全老人,还专门制作《御制十全记》,令写满、汉、蒙、藏四种文体,四处建碑勒文。

    朱棣显然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安南,他要做的,永远都是‘丰功伟绩’。

    其实当他征安南的时候,就为巡海的事开始谋划,命户部准备制作大船,不过因为朝廷的精力都放在安南,所以效果并不理想,而现在,朱棣将此事放在了这里专门讨论,显然是打算动真格了。

    不过听到朱棣的话,解缙等人却是面露难色。

    朱棣淡淡地道:“朕听说,朝廷在太仓造船,可是工期缓慢,这些事可是有的吗?朝廷这两年也拨付了不少银子,拨付了不少匠户,可是为何却是如此贻误?此事要好好查一查,这是大事,不容怠慢!”

    解缙连忙道:“陛下息怒,此中原由却也有些无奈,陛下应当知道,这出海的船只和河里的船只不同,所用的木料需求也是不轻,臣听户部那边说,这海船的木料需特殊加工,还要暴晒三年,如此,方可制成船板,前几年,朝廷早就不造船了,所以也一直没有存储这样的木料,此后陛下欲一振雄风,仓促之下,其实也难为了督造的官员,巧妇终究难为无米之炊。再者,船匠手艺生疏也是一个难题。朝廷拨付的银子……虽是不少,可是造船所需糜费甚大,户部那边也是为此焦头烂额。”

    朱棣的眼眸一闪,不疾不徐地道:“你的意思是,朕莫非还要赏赐他们?”

    解缙作揖道:“臣不敢,臣只是希望陛下能体谅一些难处。”

    朱棣只好不再发作了,叹道:“总之,朕不能这样空耗下去,这般空耗,什么时候才能办成事?朕不管他们有什么难处,有难处就把这难处解决,而不是每日叫苦不迭,他们吃着君禄,难道要朕养着他们吃干饭?”

    众人于是无言,纷纷称是。

    朱棣眉头一皱,继续道:“可是朕听说,这造船之中牵涉了不少弊案,此事可是当真吗?”

    “这……”

    朱棣冷冷地道:“彻查吧,命大理寺去查一查。”

    众人听罢,都松了口气,见朱棣一脸倦容,便都告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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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谅山。

    此时的谅山已是焕然一新,自从安南稳定之后,无数的商贾便如开闸的洪峰一般涌过来。

    这里的道路已经修葺,遇水的地方也都搭建了石桥,无数的木头、矿产经由陆路和水路,源源不断的送到了沿河的工坊,而工坊的规模已经不断扩大,数万匠人和学徒在这里日以继夜的生产。

    生产出来的东西因为价格低廉,同时美观和实用,立即受到了商贾们的追捧,铜山集那里已经初具了城市的规模,一座座功能性很强的楼宇拔地而起,因为这座城市是新建,所以每一处街道错落有致,以井字形的形态不断向外扩展。

    这里的繁华仰赖的便是商贾的增多,一个商队从掌柜到伙计、车夫,足足数十上百人,这些人要吃用,甚至要买衣御寒,需要笔墨纸砚,需要吃茶和娱乐,于是乎,无数的商铺生意都是火爆,有人挣了银子就不免有人眼红,于是更多了购置土地,兴建商铺,也更多人租来商贾做着各种生业。

    这是一个很世俗的市集,所有人讨论的永远都是铜臭相关,每一个人都在为一个铜板的利钱而沾沾自喜,也有人为之捶胸跌足,这里和所有的地方一样,有光鲜无比的巨贾,也有一时破产不能回乡,只好在这里沦为乞丐的人。

    在这里,人力是永远不充分的,因为安南那边,大量的人力都在种植棉花,开发矿产,而在谅山,无数的人力则在工坊,有人赶车帮人运输货物,有人打着赤膊凭着脚力挣钱,也有人四处招揽买卖,充作掮客。

    这里的青楼、酒肆、茶肆、赌坊、客栈的生意永远是最好的,那些从异乡出发,赶到这里的人便是凭着这些来洗净旅途的寂寞。人在他乡,没了家人羁绊,在这里能挣到一些银子,自然而然就不免要将银子砸进这些销金窟里,他们挣得钱多,花的也多,尤其是那些脚力,白日凭着气力,换来了比别人更多的工钱,转眼之间便换成了酒水和女人。

    靠着铜山集的东市是一栋栋的大宅,与其他实用为主的建筑风格相比,这里的建筑显得奢华得多,一排排的楼宇错落有致,沿着街道伸展到了数里之远。在那边缘处还有道路和建筑在修建,这里就像永远不能满足的怪兽,今日建的建筑,明日便人满为患,于是不得已,不得不继续修建,正如那无数慕名而来的商贾,好不容易交了一批货出去,打发走了这一群,紧接着又有更多的人蜂拥而来。

    这里的建筑多是商行,一个个烫金的大字,什么升龙商行,什么清化商行,也有广西、岭南等地出入这里的人,自是非富即贵,一般的伙计,除非是得到主人的带领,轻易是不敢来的。

    所以在这里,警卫要森严不少,这些警卫都是火铳手操练出来的,有四五百人,设了一个卫,下头分为百户和小旗,每日按时巡街,防止盗贼和宵小。

    总的来说,这里的商行,安南人居多,而所有的安南人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消息。

    这些安南人,身份可不一般,有许多人在安南很有能量,他们要嘛是家族委派,要嘛就是家族中的骨干份子,如今因为这谅山成为了族中利益不可或缺的部分,所以安南的那些世族,几乎好不犹豫在这里派驻了亲信的子弟。

    这些人到了铜山集,四处购置土地,修建别馆,招揽奴仆,自然而然,也开始受这里的气氛熏陶,甚至于成为了铜山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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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同气连枝

    阮赐便是游走在这铜山集的一个世族子弟。

    说起他的身份,不少安南人只怕都要露出敬畏之色。

    芹苴阮家,乃是安南的封臣之一,百年之前,安南叛乱,这芹苴阮家招兵买马,为安南朝廷平叛立下大功,而那时候,安南的所谓集权已经土崩瓦解,虽采取的是宋制,却已经开始有了唐末后期节度使各自为政的乱象,而安南朝廷鉴于阮家的实力,便敕封阮家芹苴县诸多的封地,足有方圆万亩,万亩粮田,这在中原,虽然不少,却也不算是巨富,可是在安南,却是数一数二了。

    此后这百年的经营,芹苴阮家子弟开枝散叶,也出了不少安南闻名的人物,土地越来越多,已经不只在芹苴发展,在安南的东部算是顶尖的豪族。

    阮赐乃是阮家当代家主的同胞兄弟,早在一个月之前,他便抵达了这里,从此之后在这里扎根,他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比芹苴热闹得多,每天都有各种新鲜的事,接触到各种新鲜的人,白日的时候熙熙攘攘,夜里的时候则是一伙新认识的人彼此相邀,醉生梦死,在这里,只要有银子便可以买到一切,大明的贡茶、倭国的清酒、苏禄的檀香,还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风情。

    阮赐在这里已经置办了别院,占地数十亩,虽然不大,却是一应俱全,要知道这里寸土寸金。可不是芹苴所能类比,即便是升龙也比不上这里。

    他现在每日便是与各种各样的商贾打交道,时不时要去拜谒禄州侯的长史吴雄。

    现在整个安南甚至于整个广西。谁不知道这位吴雄吴长史的威力,每日担负无数银子的进项,决定了堆积如山的货物的流向,他跺跺脚,铜山集的地皮就要颤一颤,只要他点了头,肯给你源源不断的货物。那么你即便是身无分文,第二日也保证你能够家财万贯。

    这便是银子的魅力,在这里。无论你是大明的王侯,还是安南的显贵,大家只会看你的身家,只要有银子。你便是王侯。

    阮赐在这里的任务其实也是简单。随时联络阮家棉花的销路,自从去岁开始,阮家便开始大量的种植棉花,几乎所有的土地尽皆改粮为棉,这样冒进的做法却也是不得已,安南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谅山那边大量的吸引人力,再加上种棉的收益更高。所需的人力也是不菲,所以安南佃户们的待遇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提高了工价,佃户们自然也不傻,不可能隔壁家的王二种棉有饱饭吃,我在你家种粮却是喝稀粥,所以这时候继续种粮,不但收益降低,而且成本也要大增。

    几乎所有的粮户已经难以为继了,不少的小地主甚至到了破产的境地,土地无人肯耕种,提高长工和短工的工价,也没有收益,最后不得不被大户们收购了土地。

    而种棉就能避免此类悲剧的发生,阮家种粮了,结果……郝风楼获罪。

    没有错,是获罪,这个曾经四处承诺收购他们棉花的家伙,突然被大明朝廷抓走,整个安南顿时大乱。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多的棉花,人家还肯收吗?假若不收,又会怎么样?

    毕竟地主和大户们可是付出了巨大的成本,下了如此的重本,假若无数田地里生产出来的棉花一钱不值,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年下来,什么收益都没有,不但没有收益,还要亏下重本。

    除此之外,不少世家大族,他们在安南拥有不少山林,阮家也是如此,他们拥有芹苴整整一座芹山,听闻谅山需要铁矿,需要木料,阮家早已组织人上山开采,这么多的矿产和木料,可都堆积在自家新建的仓库里,就等着让人运到谅山,得到白花花的银子。

    结果……却是传出如此噩耗,阮家固然是家大业大,或许咬咬牙能支撑这一年,可是家族数十年下来的积蓄还有老本,只怕都要赔下去。

    此时的安南和大明一样,种植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永远是家族的观念,对所有人来说,家族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因为家族的每一分利益都与自己息息相关,至于安南,其实并不是他们考量的关键。

    他们之所以处处将安南挂在嘴边,无非是为了防止外来的大族侵蚀自己的利益而已。正如大明假若在安南进行统治,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非是汉人的官员开始在安南扎根,不少人借着朝廷的名目,在这里和安南的世家夺食,这是安南人不能忍受。

    反汉对他们来说,某种意义来说是捍卫家族利益的重要手段,因为只要安南还在,他们的子孙便可通过他们自己的规则进入安南的官场,他们的利益可以一代代的延续下去,而一旦汉人统治这里就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

    只是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急眼了,谁也不能放任雪花花的纹银从此之后和自己再见,也绝不允许家族受到重创。

    紧接着,开始有人暗地里书写陈情,开始四处活动,联名上书,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保住郝风楼才能维持自己的利益,让自己得到好处。

    于是,这场声势浩大的陈情运动在安南境内开始蔓延,如雪片一般的陈情送到了禄州侯府,而禄州侯郝政则是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些陈情直送京师。

    虽然陈情送了去,可是事情总是带着许多不确定性,阮赐的心里依旧七上八下,虽然谅山这边还在断断续续的收棉花,可是他知道,郝家一旦获罪,那么大明朝廷就必定拿谅山这里开刀,一人获罪,全家遭殃,这是安南的传统,也是大明的传统。到了那时,阮家怎么办?

    这不是好玩的,家兄修来了书信,屡屡过问的就是金陵的消息,显然家兄那边已经跳脚了,因为此时即便是改种粮食也为时已晚,这就意味着,一年之内,阮家在土地上不会有任何的收益,而且可以预见,安南到了年中就会大规模的开始缺粮。原本的计划是,大家种棉花,大家再从真腊或者大明等地购买粮食,大明和真腊、苏禄等地的粮商早就磨刀霍霍,就等安南人卖了棉,再用银子购买他们的粮食。

    结果……

    几乎可以预见,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不但对所有的世家大族将是致命打击,粮荒之下,再加上安南朝廷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必定烽火四起,而这一次的烽烟绝不是从前那般,安南的贵族反抗大明,或者是胡氏的贵族和陈氏的贵族争利,这是饿疯了的百姓毁灭一切的战乱。而这种战乱在百年之前就曾发生,足以使所有人从古籍之中收获到那场战乱的可怕,多少曾经盛极一时的豪族被疯狂的百姓冲破了高高的院墙,搬走所有的财物,凌辱他们的妻女,杀死他们的男人。多少曾经显赫的世家就此破败,甚至永远消失在了安南。至于那些一蹶不振的豪族亦是无以数计,即便是阮家这样趁乱而起,也不知付出了多少沉痛的代价,付出了多少族人的生命。

    大家恐惧的根源就在于此,在他们看来,郝风楼绝不能玩完,一旦玩完,所有人都要陪葬。

    所以他们无论是痛恨郝风楼,还是喜爱郝风楼,都不得不声情并茂,上书陈情。无论他们喜欢不喜欢大明的朝廷,宁愿接受大明的统治,也不愿遭受那暴风般的洗掠。

    阮赐虽然每日流连于莺歌燕舞,与无数人把酒言欢,可是心中这块大石依旧放不下,每日清早,他便要出现在安南的商行,坐在那里吃茶,静候消息。

    可是一日日过去,大明朝廷的消息总是不见来。

    今日清早也是如此,他在卯时过后便晃悠悠的到了,抵达这里之后,不少人都是熟识他的,纷纷过来见礼,阮赐一一还礼,与他们说笑,多是些昨夜玩的可曾痛快,或是哪里新来了个清倌。

    有人饶有兴趣说近来作坊的铁器又开始新一轮兜售,这一次,供货多达九百多车,那些汉商们趋之若鹜都在争抢云云。

    也有人低声议论,据闻现在鹿皮的价格,又涨了不少之类。

    阮赐担忧的可不是这些,他是世族,和安南商贾们所关注的东西不同,所以他只是慢悠悠的品茶,闻着这茶水的清香,默默的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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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远大前程

    每日到了时辰,便会有专门的伙计带来外头最时新的消息,这几乎是谅山所有商行的手段,对比从前舒适闲散的生活,铜山集的节奏要快了许多,而生活节奏的加快,自然而然也就对消息的传播速度变得苛刻起来。

    终于,今日的伙计来了。今日他面带红晕,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道:“好消息,金陵传出了消息,禄州侯世子郝风楼已赦免无罪,而且立下大功,大明宫中下了褒奖旨意,赏赐极为丰厚。”

    “什么……”不少人霍然而起,其中就包括了阮赐。

    阮赐太激动了,不激动也不成啊,这可是千般利好的关系,这意味着安南的饥荒可以避免,家族囤积的大量棉花都有了销路。

    如此一来,家族不但不会亏下重本,反而可能大赚一笔。

    只要郝风楼没事,那么一切的疑虑就都可打消了。

    “可当真吗?”

    面对无数人的追问,伙计大口喘着粗气道:“千真万确,是侯府里传出的消息,侯府也接到了大明朝廷的旨意,断不会有错的,禄州侯得了褒奖,郝风楼郝大人敕了海防侯,加了不少的封地,还赏赐了不少银钱。”

    “太好了!”阮赐几乎是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茶桌上,他只怕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甚至是弑杀了他的君主的汉人的性命如此担忧,会为人家的恩赏而忍不住想要去拍手叫好。

    可是他明白。郝家的命运和阮家已经息息相关。

    而紧接着,一个并不太好的消息传来:“大明朝廷已经打算将安南辟为郡县,设交址省。设置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交址省内设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县,以及五个直隶布政司的州,分辖二十九县,并且在要地则设十一卫、三所,一市舶司。户籍人口全部依大明例,统统采用黄册记录人丁的姓名、年龄和籍贯记载到簿册,再由人丁持有。以备官府查核。除此之外,各府各县,设税课司和河泊所副使。收缴税赋,安南的儒生,统一参加南榜科举……”

    这一个个措施传出来,实在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因为大家意识到。大明的这次辟州县居然如此的严格。几乎没有给予任何的恩惠。

    先说设了三司和郡县,那么就意味着所有的官员都将由大明的流官统一管理,而这些汉人官员当真能够与当地的豪族和睦相处?

    再有黄册的制度,这比安南的户籍政策显然要苛刻得多,黄册不但要记录人口、籍贯、相貌,还需要制成证件,由人丁持有,以备官府查核。若发现某人的证件与簿册所载不符。便须拿捕。

    再有所谓的税课司,自是不必说。原来还妄想能够减免些税赋,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一视同仁’。

    种种的措施,显然是大明朝廷打算对这安南严加‘管教’,这显然也是许多人并不愿意接受的。

    于是,那一份得知郝风楼无恙的喜悦不免冲淡了几分。商行里的人有喜有忧,尤其是阮赐,虽然眼下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可是未来分明多了许多的不确定性。

    他只是幽幽叹口气,心里却是知道,在这群龙无首的安南,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至少总比战乱不断要强了许多。

    倒是接下来却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儿喜讯,最新的消息,棉花价格涨了。

    没错,确实涨了,就在昨天,还有人大肆的抛售棉花,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未来具有很多的不确定,手里攒着棉花,谁知道将来人家还收不收,所以棉花的价格暴跌,而如今得知这个利好的消息之后,大家反而不急了,不再急于兜售,宁愿放在手里囤着,而眼下,谅山的布坊对棉花的需求又是极高,于是乎,价格一日三涨。

    市面上,所有人都在寻找棉花,急得团团转,而对阮赐来说,显然是极大的利好。

    他忙不迭的回到自己的别院,立即修书一封,命人送回芹苴,旋即便去拜访吴雄。

    吴长史如今在铜山集已经置办了个府邸,不过并不张扬,显得很是低调。

    此时,他的府前却是贵客盈门,消息传出之后,所有人都在打探更多的细节,也纷纷在为自家的买卖做更长远的谋划。而这禄州的长史吴雄显然就是最重要的巴结和打探的对象之一,自然而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

    名刺递上去,阮赐被请进院里的小厅,等了良久才有人唤他到另一处地方去。

    而在这里,这显得很古朴的书房,他见到了吴雄。

    吴雄自是一脸的疲惫,不过他今日格外的高兴,郝大人没事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惊天的喜讯,他最是明白,自己今日的一切都拜郝大人所赐,若是郝大人完了,自己也得完。

    阮赐的身份,吴雄却是知道的,他见了阮赐,立即站起,寒暄道:“阮公子今日有闲吗?是了,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兜售棉花吗?哈……眼下谅山恰好急需,却不知什么时候能运到?”

    阮赐笑了,从前的时候是他求着吴雄收棉,而现如今,他却不急了,打着哈哈道:“此事嘛,却要等家兄拿主意,我已去信家兄,想来很快会有回音。”

    吴雄也不再催促,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阮赐旋即道:“听说……现在谅山这边还急需矿石和木料?却不知有多大的需求?你也知道,芹苴是个小地方,不过却胜在山林众多,只要谅山这边肯要,兄弟这边倒是都可尽力筹措。”

    吴雄看了他一眼,道:“不知可有金油檀、铁力木、石头椎、坤甸木吗?”

    阮赐不由皱起了眉,道:“长史大人想要造船?这些……可都是船木,质地坚硬,最能抵挡海水腐蚀,这些木料,安南和真腊倒是都有不少,不过嘛……运输不易。”

    吴雄却是微微笑道:“实话说了吧,确实是造船所需,是郝大人亲自修书过来吩咐着加紧办的,船工都已经请好了,都是手艺不错的苏州船工,安南这边也会招募一些以弥补不足,反正就是试试看,能不能把船造出来是另一回事;不过木料却是急需的,却是不知你们那边有是没有?”

    阮赐不由笑了,道:“芹山多的是铁力木,就是不知价钱如何?”

    于是吴雄站起,直接从一旁的书架里翻找,最后找出一份价目出来递给阮赐,道:“阮兄自己看看,若是觉得有利可图,大可以想办法将这些木料送来,眼下谅山这边,织布、钢铁和家具如今的生意都不错,可谓是财源广进,可是这造船终究是牵涉很大,好在海防那边有个现成的船坞和港口,从前也造过一些海船,只是现如今郝大人要建的是大船,我这边还真没有太大的把握。”

    吴雄叹了口气,才继续道:“不过……既然郝大人发话,硬着头皮也得上了。眼下谅山最看重的就是造大船,造船的事,我不懂,可是这造船的所需却是全力支持。”

    这话儿暗示得再直白不过了,拿木头来,不然你吃亏。

    阮赐精神一振,道:“这个好说,我回去之后立即修书。”

    说罢告辞出去,这一次拜谒,收获确实不小,虽然今日的消息有好有坏,不过对阮赐来说,眼下的燃眉之急却是解了,眼下对他来说还是为家族创造财富最为重要,其他的都不是他所能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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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防这边,大量的匠人已经就绪。

    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已经千疮百孔,在安南,升龙乃是王都,而清化是豪族的聚集点,这两个地方即便是战乱,无论是叛军,是陈氏还是胡氏,都不敢有什么过份之举,因为失去了这两座城市的支持,对于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将演变为灾难性的后果。

    可是海防不同,作为安南第三大城市,商贾聚集的中心,各路军阀就没有这样的客气了,这里不但成了争夺的焦点,也成为了抢掠的重心,而如今,这座海边的城市留下的多是断壁残垣。

    不过……船坞并没有遭受破坏,而且这里已经成为了郝家的封土,在这里,船匠们得到了很好的对待。

    他们住在舒适的房屋里,每日供应的都是新鲜的蔬果,还有各种肉食,在来之前,这些人有些不安,因为大明朝船匠不多,户部征召了一批,待遇也还算不错,神武卫在苏州招募人手,费了很多功夫,而这些人之所以肯来,也只是希望摆脱匠户的身份。

    如今来到这异国他乡,本以为要吃许多的苦头,可是谁知道竟是如此优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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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这是新副本的开始,请大家耐心的看下去,先别太心急哈。(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千古一帝

    造船若是放在几十年前,太祖在的时候,不过是信手捏来,尤其是在张士诚和陈友谅时期,由于南方诸侯们相互攻伐,因此造船的技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只是自此太祖皇帝禁海,那些从前的船匠早已另谋出入,只有一些朝廷小规模的造船,保住了一些人的饭碗。

    眼下手艺还是有的,各种船只的制造流程,在古籍中也都有记载。

    至于这些匠人,也都是造过一些船的,可是真要说手艺有多好,那也只有天知道。

    他们一到,便被安置下来,安置他们的不是别人,乃是郝三。

    郝三这一趟亲自来安南,就看出了郝家对造船的重视。可是要造船,眼下的经验却是一片空白,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银子。

    没有错,郝家什么没有,就是有钱,既然有钱,那么自然花最大的气力,招募船匠,花费重金,购买船料,而现在,银子花了出去,就得听到响了。

    郝家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所以见不到船,这上上下下可就不好交代。

    郝三对这里的事务都很好奇,最好奇的就是船坞。

    这里的船坞乃是安南造海船的地方,只是战乱之后,这里便荒废下来,这里近邻海防市舶司,距离海防城有一些距离,却也安静,因为附近有一条河流直通清化,同时也有支流,甚至可以抵达升龙和谅山,所以这里的地理位置可谓极佳。

    原先的船匠早已不知下落了。所以征用原先的安南船匠也不可能。

    好在谅山那边拉来了不少人,这些人居然统统都是汉人,都是从前反叛的明军。此后成为了劳力。

    说起来,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劳力的情绪很是不稳定,有不少人试图逃窜,不过很快,这种情况就越来越少,甚至不必监视。也极少有人潜逃。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一旦潜逃就是逃犯,追回来便是敲骨扒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是真的逃了,在安南无法立足,挨饿受冻,若是逃去大明。那里黄册制度森严。没有路引和户册,根本无法立足。

    反观在这里修桥铺路,或者是在工坊中做活,虽然辛苦,每日汗流浃背,可是有吃有住,伙食也算不错,其实和从前做官兵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所有的劳力。全部保留了官兵的编制,分为百来个千户所。百户所之下设百户,百户之下是小旗,每个小旗是十一人,小旗管理一个生产的队伍,然后再派遣做工,小旗来作为监督,各旗之间也有竞争,比如在布纺里,一个小旗便是一个高炉,每日炼出来的合格钢铁多少都有记录,月底的时候结算,产量高的小旗都有赏金,这些赏钱直接下发给每个劳力,在他们的劳力营里有专门的杂货铺,无论是书籍、香烛、熟食、水果、衣衫之类,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专门的赎买制度,只要劳力存了百两银子便可获取自由,自此不再是劳力,甚至也可以在工坊里做工,当然,工钱比劳力高了不少,赎买之后最大的吸引力便是接了家小来生活,这对劳力们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百两银子,即便是一个劳力所在的小旗月月都力争上游,年年赏钱不拉,没有七八年功夫怕也存不到。可是对劳力们来说,有了赏钱,却是动力。在小旗的内部,那些磨洋工的家伙往往都会遭人鄙视,因为这种人拉了整个小旗的后腿,毕竟每个小旗内部都会有几个记挂着妻儿的人,越是在这里,这种情绪就越是激烈,他们赎身的愿望极为强烈,这种人干劲最是十足。即便是无牵无挂的人,谁不指望多一点赏钱?有赏钱总比没有的好,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手里有个钱偶尔买些水果,这些可都仰仗着赏钱。

    是以,任何阻挡大家挣银子的人都会受到同旗的人排挤,被小旗官拿来收拾,有的人固然是偷了几下懒,可是最后遭受的却是众人白眼,甚至是各种欺辱,得不偿失。几番下来,大家都明白了规矩,再不敢偷懒了。

    这些抽调来的劳力,个个精壮,一个个肤色青铜,满手的老茧,一看便是能做事的人。

    他们抵达这里之后,郝三便拉着船匠开始挑人。

    每个船匠都可以收两个工徒,用来打下手,这倒是让船匠们很是满意,显然,他们的规格是老师傅的级别,平时出工也可以轻快一些。

    挑完了工徒,紧接着就是购置船料了,其实这倒不必他们担心,谅山那边早有准备。倒是如何造船,造什么样的船,此时却是眼下所有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和从前一样,金陵那边,郝大人送来了一些草图,还有一些书信,里头倒是有不少的意见。对郝大人的意见,谁也不敢轻慢,即便是半拉子的船匠,至少这造船的大致工艺流程却是知道,所以大家凑在一起,在郝三的组织下已经开始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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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的情形从各方面渠道的书信往来来看,还是大致稳定的,谁也不曾想到郝家居然成了稳定安南的主要力量。

    因为郝家的买卖,所以导致安南上到贵族,下到寻常的百姓,此时都开始有了活干,有人种棉花,有人开矿,而且大量货物的运输就免不了修葺一下官道,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了挣点银钱而努力。

    人就是如此,既然可以通过做工来挣饭吃,能养家糊口,谁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去琢磨那些国仇家恨,即便是心里有了不满,可是想到明日还要上工,还要打理老爷的棉花,要去开出矿来,一日劳作下来,再大的怨恨也都已经心淡了。

    而对于贵族和士绅老爷们来说,最紧要的是眼下的买卖,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的,如此好的机遇,不趁此大捞一笔,反而没事去反人家,且不说这里头的风险有多大,即便是没有风险,也让人提不起兴趣。

    人都是逐利的,最崇高的理想也抵挡不住人类的贪欲。

    郝风楼对安南的现状很满意,他在家里歇息了一个多月,便开始去锦衣卫点卯。

    身为指挥使佥事,却是因为接了皇差去了安南公干,所以这位佥事大人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好在锦衣卫上下对他都颇为客气,眼下京师里头,谁不知道郝佥事的能量,即便是两个同知也不愿和郝风楼有什么争端,至于纪纲,倒是唤了郝风楼去了几次,随口说了一些寒暄的话。

    不过郝风楼估计,纪纲这是想旁敲侧击,想打听一些安南的事,显然安南的情况,余波还在京师酝酿,陛下弄了一个胡广,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什么举动,锦衣卫今年出奇的不顺,处处被动,这让纪纲很是恼火,因此现在颇有点想揣摩一下陛下的心思,而后制造几个冤案错案出来,整死几个人,好教陛下青睐。

    这种心思,郝风楼心里自知,却没有表露,只是小心答话,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宫里头近日传出许多消息,这些消息之中,尤其引人关注的就是造船。

    天子是个不甘寂寞之人,平定安南之后,似乎便有意下西洋了。下西洋的目的,众说纷纭,在坊间流传较广的是寻找建文的下落,不过在郝风楼看来,寻找建文,显然有点言过其实,如此大张旗鼓,四处造船,筹措下西洋的事宜,怎么可能是为了追缉自己的侄子?这天下人都知道要下西洋,各国多半也有耳闻,建文又不是傻子呆子,难道会坐在那儿,等着你来拿?只怕闻讯之后,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么做,可以说是好大喜功,但是从郝风楼的角度,这是朱棣野心勃勃的一面。

    世人眼中的朱棣,或许只是个篡位的藩王,可是郝风楼看来,篡位显然只是朱棣的第一步,朱棣要做的,显然不只是做皇帝这样简单,这个人的脑子里所思所想,某种意义来说,早已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平安南,下西洋,无论是任何一件事,说起来都不容易,没有足够的魄力,没有足够的野心,又怎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朱棣想要的是万国来朝,想要的是四海臣服,而越是这种胸腹之中怀有雄心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急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而自知自己时间有限,那么自然而然,这种急迫的心情,就占据了他的内心,安南初定,下西洋的事就提上了日程。而且从朱棣屡屡召开廷议与大臣讨论的迹象来看,显然皇上最后的一点耐心已经消磨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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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君臣父子

    果然,郝风楼的猜测没有错。

    就在他舒舒服服的坐在佥事房署理堆积来的公文的时候,便有太监来了,道:“陛下有请。”

    这些公文,早就看得郝风楼烦了,他这佥事其实算是刚刚上任,真正有大事也不会让他处置,因此多是一些下头千户所的奏报,如某校尉病重,百户荐其子某某代职,恳请准允之类,都是鸡毛蒜皮的事,郝风楼连在下头画圈圈的精神都提不起,现如今听到陛下有请,倒是忍不住眼眶中要流出泪来,陛下威武啊。

    于是连忙道:“且慢,本官先交代一些公务。”旋即叫来个胥吏,吩咐道:“将这些公文送到刘佥事那里去,陛下相召,我怕耽误事,就请刘佥事暂为署理,委实是辛苦了他,不过没有法子,你也瞧见了,天家来请,咱们做臣子的岂能不应?”

    说罢,扯了那太监,急急忙忙的走了。

    宫中的气氛依旧是紧张无比,其实要体会天子的心情,不需去真正看他脸色,只看这宫中气氛便可管中窥豹,但凡是那些太监一个个低着头行色匆匆,便可知陛下心情很不好,随时都可能触怒龙颜。

    郝风楼到了暖阁外头,里面便劈头盖脸传出怒气冲冲的声音:“如此散漫,这也叫勤于王事?朕陆陆续续已拨了七十万两银子,征用了这么多劳力,尔等就一句轻飘飘的殊为不易就打发了朕?”

    紧接着便是一阵沉默,太监已经进去通报。朱棣的声音传出来:“叫进来吧。”

    郝风楼不等太监来请,快步进去,他不但看到了朱棣。还看到了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除此之外,解缙等人都在,还有几个,郝风楼有些脸熟,却不认识,于是乖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位置。静候皇帝老子继续咆哮骂人。

    朱棣的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看,不过世上最悲剧的事莫过于皇帝老子骂人,偏偏无人回应。一个个缩头乌龟状。就好似一个武林高手,蓄出十成的功力,一拳打出去,结果打中的却是一团棉花。实在教人难受。

    朱棣的心情大致就是如此。他冷冷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却是突然道:“朕……听说了一些传闻。”

    那些垂头不语的人,突然听到陛下话锋一转,又如此诡异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都不由愕然抬头。

    朱棣眯着眼:“朕听说,这户部和工部有蹊跷,只是不知这些事是真是假?夏爱卿。你来说说看?”

    顿时,这暖阁里的人的脸色都变了。

    蹊跷二字对寻常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是当天子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义可就全然不同了。

    蹊跷的背后,潜藏的就是污垢,而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藏污纳垢,天子又亲口道出来,那得有多少的人头要落地?

    这户部尚书夏元吉一直坐在这里,此时一听,不敢怠慢了,连忙起身道:“陛下何出此言?”

    朱棣冷冷地看着他道:“朕不过是风闻,朕现在问的是你。”

    夏元吉是个老实人,可是陛下亲口问起这种事,还牵涉到了户部,他这个尚书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甚至要据理力争了。

    他依稀明白,陛下此举是借故敲打,至于所谓的风闻,想来是子虚乌有,所以笃定地道:“臣没有听说过,户部所拨付的钱粮,俱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陛下若是有疑问,微臣知无不言,可是坊间流言,多是捕风捉影,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朱棣却是冷冷道:“你不要求情,这不是你的错,朕自会明察秋毫。”显然受了夏元吉的顶撞,朱棣显得索然无味。

    旋即又道:“朕已经不愿再听你们的推托之词,明年七月之前,所有的舰船都需备齐,朕从不相信造船就这样的难,再难有朕靖难难吗?”

    这话显得有点不太讲道理了,不过皇帝素来是不讲道理的。

    那工部尚书宋礼却是出来道:“陛下,靖难虽难,可是造船却不容马虎,单单就船料来说,这造船所需的木料,就需从岭南、广西等地运来,此后,船料要进行加工,却不能立即派上用场,这船料要抵挡海水腐蚀,还需暴晒三年,如此才能下海,自太祖之后,南京龙江船场、淮南清江船场、山东北清河船场如今俱都荒废,储存的船料大多也都挪作他用,所以……”

    朱棣端起茶盏,显是气着了,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原本想来敲打一下,结果被户部尚书顶了回去,说几句狠话,这工部尚书又来谈造船。朱棣哪懂什么造船,即便是骂也下不了嘴,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罢,总而言之,加快工期,银子朕有,人手朕也肯调拨,眼下确实是有困难,朕自是知道,诸卿勉力吧。”

    于是大家松了口气,纷纷道:“吾皇圣明。”

    众臣告退,独独是朱高炽、朱高煦和郝风楼留了下来。

    朱棣的脸色这时才温和一些,旋即道:“难得你们都在,朕这儿有赵王的一封书信,他如今就藩广州,特意写信过来,说是广州那儿原来竟不是蛮荒,不但人口诸多,而且繁华不下南通,百姓虽有些桀骜,倒也直爽,朕看了之后很欣慰啊,你们的这个兄弟,朕如今是最担心的,就怕他在岭南住不惯,对朕抱怨,如今见他如鱼得水,除了偶尔惦记着朕和你们的母后之外,却也快活,朕也就放心了。”

    说到赵王的时候,朱棣显得眉飞色舞,却全然没有料到此时的太子和汉王的脸色其实并不好看。

    自从改藩之后,朱棣屡屡提及到赵王的时候,都不经意的流露出了舔犊之情,与对太子和汉王的态度区别甚大,这不免让人有些暗暗担心。

    只是太子朱高炽露出的是警惕,而汉王朱高煦稍闪即逝的却是那么一点点的嫉妒。

    倒是郝风楼,听到朱高燧的消息,便要忍俊不禁了。

    朱棣便将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道:“你何故发笑?”

    郝风楼连忙正色道:“儿臣只是想到一些事,是以笑了笑,父皇勿怪。”

    朱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道:“却不知是什么事?”

    郝风楼只得苦笑:“这个……不方便说。”

    朱棣恙怒道:“遮遮掩掩做什么?速速道来。”

    郝风楼只得道:“儿臣突然在想,岭南那儿多奇木,想来那儿的搓衣板更结实一些。”

    “这……和搓衣板有什么干系?”

    郝风楼便吱吱呜呜的道:“儿臣近来在琢磨,妇人们洗衣辛苦,是不是该改良一下搓衣板。”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显得索然无味,只是训斥道:“男儿大丈夫,却是想妇人之所想,正经事不做。”

    郝风楼连忙告罪,心里却是乐了,论起正经事,自己比那赵王还是正经多了。

    说话之间,朱棣便又看向朱高炽,皱眉道:“户部的账目,朕让你看了,有什么问题?”

    朱高炽忙道:“父皇,并没有什么问题,儿臣不但亲自核算,而且还特意去了一趟龙江船场,确实没发现什么不轨之举。父皇如此看重船工,即便是有官吏不肖,也不敢在这上头做文章。”

    朱棣却是不信道:“当真吗?当真一点错都挑不出?”

    朱高炽这时倒是不敢说满话了,却是道:“这个……儿臣或许会有遗漏的地方,大致上没有问题。”

    朱棣叹口气,才道:“你们啊,办事总是这样。”却也没有深责下去,逐而道:“今日叫你们都来聚一聚,倒不是非要谈这政务,终究是一家人嘛,陪朕随口聊几句也好,朕也有不对的地方,方才说了这么多朝中的事,反倒是让你们噤若寒蝉了。好罢,现在开始,我们只谈……”

    郝风楼忍不住道:“风月?父皇,你杀了我罢,风月这东西,儿臣不懂啊,儿臣这两年殚精竭力,日夜所思所想的都是为君父分忧,风月二字和儿臣实在是搭靠不上。”

    朱棣瞪了他一眼,道:“朕说的是闲话,有听说过父子凑在一起谈风月说女人的吗?再有,你也不要急着自辩,这坊间流传的那‘贼眉鼠眼’可是你?”

    郝风楼苦笑道:“贼眉鼠眼其实也是为国分忧,这不是为朝廷效命为父皇聚财才不得不自污吗?”

    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满是不自信,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家的勾当。

    好在朱棣并没有追究,显然是这几日沉闷得有些过了,也想忙中偷闲,便领着三人到宫中一处校场,骑着马,练了一会儿骑射,朱高煦见状,自是跃跃欲试,也叫了一匹马,粉墨登场,他弓马娴熟,自然少不得卖弄几下,倒是让朱棣龙颜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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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祸起萧墙

    相比于那朱棣和朱高煦,郝风楼和太子朱高炽无论从哪一种角度,多半都属于‘武术界’中的三等残废,郝风楼还好一些,虽然不会拉弓射箭,可好歹还能上马;可是那朱高炽,身体肥胖臃肿,连上个马都需内官搀扶,踩着高凳气喘吁吁地上去,因而但凡遇到了父皇的这种爱好,他总是抿嘴微笑,站在一边默默注视。

    而如今,在他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并不讨喜的家伙,偏偏这家伙还不断的给校场中的人叫好,自是更给太子殿下添了不少堵。

    朱高炽眼眸一转,斜眼看了郝风楼一眼,却是突然道:“皇弟的火铳,本宫早有耳闻,为何皇弟不上校场试试这火铳的威力?”

    郝风楼立即晓得了朱高炽的心思,自己的火铳确实堪称犀利,坐在马上,火铳打出去,即便没打中目标,那也是声势骇人,不过朱高炽怂恿自己登场,却显然是故意让自己去弱化汉王朱高煦的风头,那朱高煦靠的就是弓马来博取自家父皇的喜爱,即便是和郝风楼关系好,被人抢了风头,心里只怕也有不悦,这显然是朱高炽耍弄所谓的驱虎吞狼的把戏。

    郝风楼微笑道:“这个……太子殿下见谅,扬鞭策马并非我的特长,就不必出丑了。”

    他刻意将太子殿下四字咬得颇重,刻意的显露自己的疏远。

    朱高炽见郝风楼不上当,倒也只是哂然一笑。却是道:“这却未必,皇弟的威名,本宫可是如雷贯耳啊。皇弟太谦虚了,你看汉王,弓马委实不错,即前几日,几个学士都曾夸赞他,说汉王殿下将来必定是一员虎将。”

    郝风楼呵呵一笑道:“陛下岂不也是一员虎将?”

    朱高炽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他的眼眸眯着。只有一线的缝隙投射出那黝黑而深邃的瞳孔,显然他明白了郝风楼的意思,汉王未必就单单是一员虎将。况且是不是虎将也不是他说了算。

    沉默了片刻,朱高炽才干笑一声道:“你说的不错,不错……”

    紧接着,二人便互不搭理了。郝风楼也并不在乎他的感受。人反正已经得罪,以他的性子来说,指望着自己过去给你赔笑,那是休想。

    小半时辰之后,这朱棣和朱高煦父子二人才大汗淋漓地牵马出来,朱高煦笑嘻嘻地道:“父皇的弓马不减当年,儿臣虽是壮年,却总是及不上父皇。”

    朱棣哈哈大笑道:“这是你承让朕。你当朕不知道吗?罢,这是你的孝心。朕也不怪你。”

    到了一边的凉亭去吃茶,朱高炽才找了个机会插了句话:“父皇龙精虎猛,实是国家之福。”

    朱棣颌首身受,旋即端起茶来喝,突然问起郝风楼:“郝风楼,近来北镇府司如何?”

    郝风楼答道:“一切井井有序。”

    这个回答算是最卖乖的,可进可退,若是朱棣流露出对北镇府司的不满,郝风楼便可以说,虽是井井有序,却也有疏漏之处,还请圣皇勿怪。若是朱棣觉得满意,这句话也隐含着谦虚的意思。

    朱棣便只是笑笑,接着道:“好生办事吧,好啦,朕就不再为难你们这三个年轻人作陪了,朕知道你们没兴致天天围在朕的身边,朕年纪大了,脾气也怪,有几个做后生晚辈的有这样的耐心?有郑和在就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三人连说哪里的话,一副恨不能日夜伴驾的意思,最后都借坡下驴,告辞而出。

    朱棣仍留亭里,却是朝远远站着的郑和招手,郑和上前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棣吹了口茶沫,慢悠悠地道:“方才……朕说到赵王的时候,太子和汉王都有不悦之色,朕许是老眼昏花了,你看清了吗?”

    郑和的脸色一变,大气不敢出,这种事却不是他能议论的,任何一个回答都可能让他置身险地,于是他连忙道:“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

    朱棣眯起眼,若有所思,最后却是悠然长叹道:“朕一直说什么?说这做天子也不省心啊,这话对是不对?朕真希望他们兄弟能够永远和睦,可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啊。”

    他的眼眸先是带着几分惆怅,下一刻却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下份旨意,让锦衣卫和都察院好生查一查龙江船厂,朕总觉得有点不对味,即便是没有事,让人查一查,权当是敲打一番,这些人不敲打一二,是不晓得尽心尽力的,朕没空闲和他们讲如何造船。”

    郑和忙道:“奴婢遵旨。”

    朱棣的脸色这才是缓和下来,接着道:“郑和啊,你跟着朕也有些年了,从洪武二十年到现在,辛苦你了。朕在想,不能一直留着你,你师从姚先生,本事是有的,朕不能让你一辈子伺候人,否则朕对不住你。”

    郑和听罢,眼睛显得微红,道:“奴婢愿意伺候陛下。”

    朱棣却是摇头,道:“不成了,不成了,眼下是不成了,朕打算命人下西洋,可是需要信得过的人,这人进了汪洋大海,节制这么多人马,若是有人图谋不轨,朕也无可奈何,所以必须要朕信得过的人才行,朕想来想去,只有你最为合适,你就代朕下西洋吧,代天巡守四海,辛苦是辛苦,却也算是一份功业。事情就这么定了。”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是眼下,朕最关心的还是造船,造不出船或者是耽误了时间,朕没有这么多的功夫去糜费,耽误不起啊,朕年纪已经不小了,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朕今日清早对镜整冠的时候,看到了朕的两鬓之间又添了几许白发,朕不是女子,虽不似女子那般为此自哀自怜,可是朕心里还是不痛快,人生如白驹过隙,耽误不得,再耽误,朕就一事无成了。”

    朱棣的情绪变化得极为复杂。而此时,郑和的情绪只怕也好不了太多,这一主一奴都想着心事,竟是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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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出宫,并不去北镇府司,他对这案牍上的事算是深痛恶绝,现在好不容易撂了担子,自然不愿去自投罗网,可是现在回家又嫌太早,索性去东城千户所闲坐。

    这东城千户所算是郝风楼的基石,里头的上下人等都和郝风楼关系紧密。

    听到郝风楼来了,不只是千户曾建,还有司吏周芳,以及千户所的百户、总旗都凑来了不少,纷纷来给郝风楼见礼,这些人可都是郝风楼提拔起来的,从前郝风楼任百户的时候,大家一起打过架,吹过牛,即便如今身份悬殊,可都透着那么一股亲近。

    郝风楼的心情格外的好,他伸手去握曾建的胳膊,这家伙的胳膊像蛮牛一般,肌肉很是结实,忍不住叹气道:“为何还没生赘肉?这教我这佥事情何以堪?曾千户,你不需如此用命的,你瞧瞧你的样子,又黑又壮,没少上街吧?你堂堂千户,整日都上街,你让百姓怎么办?曾千户,听我一句话,做锦衣卫要节制,切莫做竭泽而渔的勾当。”

    曾建立即大声辩驳道:“这是什么话?卑下待人一向是清楚的,即便是上街吃西瓜,那也是给钱的。”

    郝风楼顺着他的话道:“这太好了,那便请曾千户请我们吃瓜吧。”

    曾建顿时觉得自己上当了,不过他倒也大方,丢了一个小碎银子出去,让几个校尉去买瓜。

    说笑了一阵,瓜还未来,倒是有个北镇府司的胥吏上门了。

    这胥吏行了礼,正色道:“大人,指挥使大人听闻大人已经出宫,是以命小人请大人速回北镇府司,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才多久功夫,便被人打探了行踪。郝风楼不由皱眉道:“却是不知所为何事?”

    胥吏摇头道:“卑下也是不知。”

    郝风楼只得叹口气,对众人道:“我的瓜记得留着,若是烂了便是曾千户的不是,下次再来,记得双份,今日实在有事,不好叨扰,都散了吧。”

    众人一起将郝风楼送出去,郝风楼约定了下次再来,旋即马不停蹄的赶去北镇府司。

    纪纲确实遇到麻烦了,而且这个麻烦还不小。

    他手里拿着的是新近从宫中递出来的一份中旨,可是中旨的内容却是语焉不详。

    纪纲的差事和别人不同,别人的差事是做事,而他的差事却是做人,尤其是要做一个天子看来有用的人。

    这一点,他深以为然,所以锦衣卫上下拿的任何人,做的任何事,都和天子的心思有莫大的牵连,如何对陛下的胃口,对纪纲来说极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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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锦衣卫办差

    纪纲手里的这份奏书,正是宫中刚刚发出,却是让锦衣卫查办龙江船厂的事。

    这龙江船厂位于龙江关附近,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洪武年初,太祖皇弟在南京西北隅空地,开厂造船。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建造海船,乃是因为此时建的是木结构的大海船,中间多用铁钉固定,不经拉,所以只能选在靠江的地方建。建造时,要堵住船坞与长江之间的闸门,在干船坞里建好海船后,等潮水来时再打开闸门,引进江水,再把船舶漂出去。顺着长江,漂流下海。

    本来这龙江船厂早已遗弃,太祖禁海之后,这里几乎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只为水师建一些舟船。而如今,那里却显得极为重要了。所以规模逐渐庞大,除提举司、帮工指挥厅和一所专门打造海船风篷的篷厂外,还设有细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铁作坊、篷作坊、索作坊、缆作坊等七个作坊及看料铺舍等。船厂的督造官员,除位居五品的工部郎中外,还有员外郎、主事、提举,帮工指挥等人员。仅下设的厢长、作头等低级班头就将近百名。

    近来由于朝廷对此格外看重,所以巡查的太监、还有户部、工部的一些高官也时常出没,也正以为如此,纪纲才拿捏不定主意。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船厂如今是最热门的地方,朝野上下都看着那儿,便是天子也三番五次过问。而现如今却是下旨查问,这查问是必定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陛下是想见血还是不见血?

    假若只是轻轻敲打,为何要锦衣卫出动?这显然是杀鸡来用牛刀。可若是真要打算闹翻天,岂不是是耽误了船厂的工期?人心惶惶的,这船还怎么造?

    眼下陛下日夜都在问工期的事,料来是不满船厂的拖沓,所以想要敲打,可是陛下的心思多半也不愿棒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毕竟惹翻了皇帝老子,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可又不能耽误工期,不能使船厂的生产停顿。这里头的度就需要仔细权衡了,轻了,宫中不满意,重了。耽误了天子的大事。这是自己做事。可是这个度在哪里呢?

    纵是揣摩了圣心这么多年的纪纲也感觉有些为难。

    不过……办法也不是没有。

    此时外头有胥吏道:“指挥佥事郝大人到。”

    纪纲精神一振,道:“请进来。”

    郝风楼进来,先是行礼,道:“卑下见过大人。”

    任何时候,郝风楼在纪纲面前都是不卑不吭,既和纪纲保持一定距离,同时也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纪纲如沐春风地笑了笑,早已习惯了和郝风楼打交道。压压手道:“郝佥事,快快坐下说话。”

    郝风楼只得依言坐下。心里则是猜测着纪纲的心思。抿嘴笑道:“大人唤卑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纪纲便拿了旨意给身边的胥吏,这胥吏递给郝风楼,郝风楼看过之后,心里了然了,这是天子想要敲打一下船厂,就好像赶驴拉磨一般,时不时抽上那么几鞭子。

    锦衣卫就是鞭子,而很快,郝风楼便意识到,锦衣卫虽是鞭子,可是下手如何轻重,显然又成了难题,你不能将驴打死,也不能打的太轻,这里头,却需要极高的技巧。

    纪纲见郝风楼脸色变幻不定,心里便清楚,郝风楼应该看出了圣旨背后的文章了,他也懒得解释,索性道:“郝佥事,你怎么看?”

    郝风楼笑道:“这圣旨中说,让锦衣卫和都察院一同查探,麻烦的就在这里,若只是锦衣卫办事倒还好说,咱们查出点什么,不轻不重的拿去交差就是。可眼下的问题是,假若锦衣卫查出点什么,都察院又查出点什么呢?这样一来,咱们锦衣卫岂不是在陛下眼里就成了办事不利,或是敷衍了事?”

    纪纲颌首点头,叹道:“不错,不错,你继续说。”

    郝风楼继续道:“这其二就是轻重的问题,拿捏的不好也是不妥,轻了则堕了我们北镇府司的威名,重了不免延误工期,拿捏不住都可能坏事。”

    纪纲不由感叹道:“孺子可教,你虽是年轻,高升为指挥使佥事,卫中兄弟倒是有一些不服气的。可是老夫却从来不听这些议论,便是因为你固然年轻,可是看事却是通透,这圣旨算是一眼就看出利弊了,哎……自锦衣卫筹建,老夫可谓殚精竭力,可是圣心难测,所以功过皆有。今日这份圣旨也确实令人为难,拿不准是要坏事的啊。”

    他发了一阵感叹,旋即又道:“郝佥事,术业有专攻,既然此事你拿捏得住,看得透,老夫少不得给你加加担子,这事儿就归你来处置吧,你放心,需要调用什么人手,老夫会极力配合,好生办事,办得好了,北镇府司上下与有荣焉,即便是坏了事,这干系,老夫也替你担当。”

    我靠……

    郝风楼差点没直接脱口出一口国骂。原本他还以为纪纲是来试探一下自己,好借此来琢磨一下宫中的心意,他远远低估了纪纲,因为这老家伙分明比这更加直接,直接就把这左右不讨好的事加在了自己的身上,须知这种事最是吃力不讨好,弄个不好,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若说整人,固然是锦衣卫的职责,可问题在于,圣旨里分明不想把人整死,你把人整的半死不活,人家还会和你笑脸相迎?

    可是纪纲终究是指挥使,虽然腹诽,却是无可奈何,郝风楼只得道:“卑下遵命。”

    从纪纲那儿出来,郝风楼也懒得去佥事房了,而是命人给东城千户所传命,让他们抽调一些人手。

    既然要查,那么只好查一查,郝风楼今日入宫,看出朱棣对船厂很是记挂,因此此次探查,倒是不能轻视。

    次日清早,郝风楼便抵达了这龙江船厂,手头上带着的,是三十多个识字的书吏和校尉,王司吏也跟着来了,盖因为查这龙江船厂,需要的武士倒是不必多,能看懂账目的人却是必须。

    听闻锦衣卫到了船厂,督造的工部郎中朱谦自是领着员外郎、主事、提举等官员前来迎接。

    这郎中别看只是正五品,可是在部堂里头却只在尚书和侍郎之下,握有实权,就如眼前这郎中朱谦,负责的就是船厂事宜,不但管理龙江船厂,天下各处的船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船厂就有船工,还有船匠,更有大小无数官员,足足十几万人,不但掌握着这么多人的生计,还掌握着朝廷拨付的近百万纹银,这样的职缺,可谓风光无限。

    朱谦对待郝风楼的态度不卑不吭,显然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像他这种官员,若是上头没有哪个大佬在背后支撑,绝不可能委派这个肥缺,所以不但消息灵通,而且也有足够底气,腰杆子直得很。

    朱谦对郝风楼有几分客气,拱手作揖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不能远迎,实在惭愧,请大人入内说话。”

    这都是一些官场上的俗套礼仪,表面上客气,却未必会有多少敬意,郝风楼察觉到,朱谦的骨子里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一种轻视的意味。

    其实这也难怪,连自家锦衣卫都知道,这只是宫中敲打,所以要掌握分寸,人家难道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你是来玩假的,还怕你做什么?

    况且以朱谦这样的立场,也不愿意和郝风楼过份亲热,盖因为在朝廷和读书人的眼里,郝风楼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得太近,这是找死。

    郝风楼心里想定,便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我等是奉旨前来核查船厂,虚礼客套就不必了,还是先办公务,大人何不立即带我们先去查一查账目?”

    朱谦神色泰然,莞尔笑道:“好极,大人请。”

    于是朱谦领头,众人浩浩荡荡的进去。

    这船厂的规模足足相当于一个小镇,附近都是错杂的匠人棚子,给匠人们居住,往里头,便是细木、油漆、捻、铁、篷、索的作坊,无数脱光了上身,露出黝黑肌肉的人或是肩扛,或是手提着各种工具来回走动。

    帮工指挥们则是穿着皂隶的衣衫,一个个挺着大肚,来回巡视。

    这里已经清出了一条道来,郝风楼随船厂的官员入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自觉的退避,连几辆拉料的马车也在旁停靠,车夫们听垂着头,不敢去看上官们一眼。

    偶尔会有几声女人子的声音远远出来,郝风楼不由皱眉:“朱大人,为何工场中会有女子?”

    朱谦正色道:“有的,是一些匠人的家眷……”

    郝风楼逼问道:“还有呢?”

    朱谦捋了捋须,倒也不瞒道:“还有一些却是各取所需,郝佥事,这儿不是干干净净的庙堂,多数都是粗鄙贱民,这等事虽是有碍观瞻,却也是禁止不绝,不过本官既然担负的造船,那么这些许小事,自然也就不好过问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闲人退避

    郝风楼懂了。

    是男人都懂。

    无非就是这些匠人们辛苦,所以在这船厂里免不了有一些需求,而对这方面的需求,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郝风楼看来,纯属理所应当。因此他不怎么做声了,继续前行。

    倒是那工部郎中朱谦却是从尴尬中恢复过来,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抿嘴不语。

    继续前行便是船厂的核心,自是数个船厂的衙门,衙门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此刻一干胥吏、差役纷纷到了外头,静候诸位大人。

    朱谦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人先请,且先高坐,一应账目,下官这便命人取来。”

    郝风楼背着手,当先入内,在衙内正堂高坐,周司吏则是在旁作陪,其余书吏、校尉、力士人等自是分列两边。

    过不多久,一箱箱的账目便来了。

    郝风楼不由皱眉,这么多的账目。

    可是这表情也只是稍闪即逝,却是道:“周司吏何在?”

    周芳忙道:“学生在。”

    郝风楼道:“带人开始查吧,每一笔的开销,还有朝廷拨发的钱粮,都要仔细核算,核算不清楚,本官唯你是问。”

    周芳正色道:“学生遵命。”他顿了一下,却是又道:“只是这么多的账目,只怕要旷日持久,这个……”

    郝风楼抿嘴微笑,却是看向朱谦。

    朱谦却是落落大方地道:“这却是不难,船厂自然安排住处。便请诸位天差不吝这里简陋,安心下榻。”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这就好极了。”

    于是事情便定了下来,郝风楼询问了一些事。也就不再理会其他,自顾在这里吃茶,其他人等则是搬了书案,拿了算盘、账簿、笔墨开始记账。

    带来的这些书吏都是顶尖的算数高手,东城千户所的书吏,每月大量的银钱入账、出账,久而久之。这算账便成了他们的本行。

    那郎中朱谦,索性便去办公了,倒是留下了个船厂的提举在此随时备询。

    书吏们很认真。因此查起账目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倒是那提举显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大人且看这里,同样是铁力木,为何这里的账目是七十料九百三十纹银。到了这里却是百料八百五十两纹银?”

    “这……各地的木料价格不同。这七十料的乃是孰料,后头的却是生料。”

    “生料和熟料有什么不同?”

    “生料是砍伐的树木,熟料已经加工、暴晒、脱水,生料要用,需要加工和暴晒三年,熟料只需匠人费些功夫,便可直接应用。”

    “哦……”

    另一边又有书吏招呼:“何以同为铆钉,价格相差却是如此巨大?大人且看……”

    “铆钉分许多种。有的甚至要长曰三尺,有的不过小指大小而已。用料不用,大小不一。”

    “那么便请大人领我去瞧瞧吧。”

    提举只得道:“这些尽在看料铺舍里,就怕那儿污浊不堪……”

    “无妨……”

    一日折腾下来,那提举是实在吃不消了,少不得跑去郎中朱谦那儿抱怨:“大人……这些锦衣卫查起帐来事无巨细,连几个铜板都追根问底,下官几次都是语塞,实在不成……”

    郎中朱谦的脸色很不好看,天色已经暗了,可他还留在船厂里,脸色一直阴晴不定,现在听这提举抱怨,那眼眸更是不断闪烁,显得有几分骇然。

    他眯着眼,抚案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不过……这些人还得你照应着,你不必抱怨,老夫固是知道你辛苦,可是这船厂的账目,你最是熟稔,只好辛苦你了。”

    提举只得苦笑道:“这样的查法,就算是没事都要查出事来。”

    朱谦莞尔一笑道:“好啦,你不必抱怨,好生伺候着天差就是。”

    打发走了提举,朱谦显得有些不宁了。

    他的脸色阴沉,忍不住站起身来,在这公房中来回踱步。

    沉吟良久,朱谦便唤了人,道:“准备车轿……不,不必官轿,想办法寻个寻常的小轿子,本官待会儿要出门一趟,让老刘他们来抬轿,那些个轿夫,老夫不放心,这件事不要告知任何人,本官的公房也不必熄灯,就这么亮着。”

    一炷香之后,朱谦便启程了。

    他的目标却是一处府邸。这里很僻静,也很不起眼,只是一个寻常的院落。

    下轿之后,朱谦先叫人通报,紧接着,便有个老仆过来领着朱谦进去。

    内堂里坐着一个披着外衣拼命咳嗽的老人,这老人肤色带着几分病态,头上白发苍苍,见了朱谦,忍不住道:“朱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朱谦客气道:“刘公公好。”

    这老人压压手道:“不必叫公公了,咱们……咳咳……咱家年迈,天子体恤咱家,已命咱家出宫养老,既然没了皇差,这公公二字就免了罢。”

    朱谦的脸色却是凝重地道:“下官来,是为了船厂的事,今日,锦衣卫的人来了?”

    这老人顿时一副打盹儿的样子,干巴巴的下巴拧起,冷冷地道:“锦衣卫去了,与咱家何干?”

    朱谦淡淡地道:“可是和萧公公却有牵连。”

    老人的眼眸一抬,那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冷锋:“你想说什么?”

    朱谦连忙毕恭毕敬地道:“这件事牵连着萧公公,只是如今,下官和萧公公却隔着一面宫墙,想要联络,却也不易。萧公公曾经拜公公为假父,萧公公的事自然和公公也有牵连了。所以下官才冒昧前来,为的就是好教萧公公早做打算,防范未然。”

    老人叹口气道:“原以为出了宫就可以不理这些杂事了,谁知道事儿还是会找上门来,你说罢,那锦衣卫找上门又如何?圣旨的事,咱家是知道的,你们尽管放心,陛下的意思只是敲打而已,不过是让你们手脚麻利些,省得耽误了事。既然如此,锦衣卫上门又有什么干系?他们……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寻常的百姓怕那锦衣卫,难道你这堂堂郎中也怕这些人?”

    朱谦的脸色依然凝重,道:“公公想错了,本来一开始,下官也是这样的认为,以为这些锦衣卫不过是来走走过场,所以下官也做了一些安排?”

    老人笑了,道:“安排,什么安排?”

    朱谦道:“既然是来找麻烦,走过场的,自然要让他们挑出点错来,好给宫中一个交代,所以下官特意让人安排,让平日里不敢随意出没的娼x甚嚣尘上,在场中随意出入,这督管不严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论起罪来也不算是罪,可是拿捏着这个,给锦衣卫们交差却也足够,如此,他们挑到了错,也就不会再继续纠缠,宫中有了名义借机敲打,少不得也要下旨到这船厂里申饬一番,而下官自然是唯唯诺诺,上一份请罪奏书,说几句自此之后定要好生办差,不敢辜负陛下重托,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老人一听,倒是不由笑了:“你们这些读书人,什么事都要玩出一朵花来,不过你这方子倒是对了,陛下既然是要找个错漏督促下船厂,与其放任他们去查,倒还真不如自己找点错送到他们手上,他们省了麻烦,你不是也省了麻烦?”

    “是这个意思。”朱谦脸色露出苦笑,继续道:“只是可惜,那查办此事的郝大人却是不为所动。”

    老人眯着眼,忍不住道:“他不为所动,这就说明他所图不小,不是奔着这个来的?”

    “对。”朱谦道:“此后他带着人开始查账。”

    “账目有问题吗?”

    “这倒是没有。”朱谦道:“可就怕他们一直在这儿查下去,迟早……要查出点不该查的东西出来,所以下官才担心,才想着得给萧公公通声气才好,省得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手忙脚乱。”

    老人吁了口气,道:“这个郝风楼,咱家知道,若是在太祖的时候,这样的人早就砍了脑袋,即便是建文天子,多半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他能有今日,是个异数,谁叫当今是永乐朝呢。”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本来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得各自的好处,可是……这个人素来不依不饶,做事不留有余地,若是别人,咱家还奇怪,宫中只让敲打,没让他们惹是生非,难道连这个圣意都没有领会?可是现在查办此案的既是郝风楼,你说的这些,其实也就没什么疑问了,这个人做任何事都是一根筋的。所以……”老人似乎在踟躇什么,接着道:“你先和他周旋着,萧月那边,咱家会去招呼。有消息自会传递给你,你也不必过于不安,咱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过不去的坎儿。”

    朱谦听罢,这才放心一些,于是行礼道:“有劳公公,下官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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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到,第三更,老虎也会尽量的早点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你怕不怕

    “阿切……”

    翘着腿,挑灯在公堂里继续吃茶的郝风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番‘敲打’却是引起了人家的疑窦。

    本来朱谦倒也算是高明,故意弄了点‘作风’问题,等着锦衣卫拿去回报,事实上,都察院的御使巡检也来过一趟,确实很吃这一套,听了船厂中竟是娼x肆无忌惮,立即像是苍蝇见到了臭蛋,一再追问,之后便什么心思都没了,专门想着围绕这事做文章,如此也足够用来交差,所以此后的检查完全就是应付,走了过场之后便立即回去琢磨着写弹劾奏书。

    朱谦没有料想到的是,在这位郝大人的眼里,这压根就不是一件事,他哪里知道,郝大人曾经就差点拉过皮条,至于从前那个郝风楼,那更是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这样的人,怎么会把这种事当真呢?不过是满足需要而已,算得了什么?郝风楼既非柳下惠,也不是读圣贤书,满口仁义,满心龌龊的读书人,所以听了此事,居然觉得是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以为意。

    偏偏,正因为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却是惹来了朱谦的警惕。

    这么大的作风问题,牵涉到了监管不严,你居然问都不问,这意味着什么?当然意味着此人的企图极大,压根就没把这个当事,人家不是敲打你,是要你的命啊。

    朱谦再淡定也淡定不起来了。他似乎潜藏着什么心事,坐卧不宁。

    连续几日。那些个锦衣卫都驻在这里,来来回回的查账。而那位郝大人便如一尊泥菩萨一般,每日就是坐在这里喝茶。要不然就是在这船厂里来回走动。

    这更加深了朱谦的不安,可是偏偏他无可奈何。

    船厂里的事,他已无心管了,一面等着宫里来的消息,一面注意郝风楼的举动。

    倒是那提举也会隔三差五来诉苦,这倒让朱谦求之不得了,至少旁敲侧击能从中弄出点消息出来。

    “大人。这些人委实是过于苛刻,连缆作坊的缆绳都不放过……”

    “这有什么,天差来查。自是详尽为好,也能洗了咱们船厂的嫌疑,缆绳的账目不是一直都清楚的吗?”

    “这却未必,只要是做工生产。就会有废料……这……这……”

    这朱谦顿时明白了。估计是下头这些提举和帮工们在一些蝇头小利的地方拿了点好处,这些事,朱谦却是不知道的,他毕竟是郎中,下头人占些小便宜,他也不知道。

    朱谦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他哪里有空闲管这些,便道:“这些账目。少一些也是无妨,总能弥平。即便有语焉不详之处,也起不了多少风浪。倒是那边还问起什么?”

    “哦,是了,那郝大人问起造船的事?”

    “造船的事?”

    “还有船匠……”

    朱谦脸色一变,道:“什么船匠?”

    “这……只是随口问起。”

    朱谦却是不由打了个冷战,挥挥手道:“你去吧。”

    朱谦变得愈发小心了,可是越小心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此后两天,郝风楼居然找上了门来。

    “郝佥事,请上坐。”

    郝风楼脸上带笑,可是这笑容在朱谦眼里分明就是毒蛇吐信,让朱谦很是不舒服,可是他却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不知郝佥事前来有何见教?”

    郝风楼便坐下,道:“不知大人忙吗?”

    朱谦忙道:“不忙,不忙。”

    “那我来这里向大人讨几口茶水。”

    朱谦便笑,忙不迭的命人去取他珍藏的武夷岩茶来,上茶之后,他便道:“下官是福建人,独爱岩茶,大人不妨试试看,若是觉得不错,下官倒是还有几斤……”

    郝风楼尝了一口,忍不住点头道:“好茶。”

    这朱谦心里猜测着郝风楼的来意,认为多半是旁敲侧击,想从自己身上找出点东西来,因此极为警惕。

    谁知郝风楼却道:“难怪朱郎中督办船厂事宜,原来竟是福建人,这福建人是最善造船的。”

    朱谦还未接口,郝风楼又道:“说到这船,本官其实倒是有些兴趣,大人既是福建人,又掌着船厂,对这造船,想来是颇为精通吧?”

    朱谦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陡然感觉到郝风楼的不怀好意,本想说并不精通,转念一想,又希望借此来试探郝风楼的意图,于是淡淡地道:“这个……略知一二……”

    郝风楼精神一振,道:“这就好极了,还要向朱郎中请教。”

    朱谦眯着眼,心里冷笑:“请教,你们锦衣卫的请教怕是试探差不多,正好,你来试老夫,老夫也来试你。”于是便先抛出诱饵,将自己对造船的知识都说出来。

    “宫中屡屡催促,这船厂却也是无可奈何……这造船,和造作局制造兵器不同,海水最是腐蚀木料,因此不但选木严格,而且还需数年功夫,将这生料变成熟料,自从禁海之后,熟料的储存已经越来越少,几等于无,所以陛下要明年造出诸多海船出来,却是绝无可能。这期间的过程,可谓旷日持久,非一日之功。”

    “……”

    “福船?不,不,不,宋时福船规模不小,可是现如今却是不足了,既然是要下西洋,携带如此多的马匹、草料、粮秣甚至是货物,这么多人在船上吃喝拉撒,福船虽好,却不足以彰显国威。工部这边根据前人的船只也进行了一些改良……郝大人,你这就不知了,眼下要造的却是宝船,这长度至少也得四五十丈,宽也需十八丈,下头是船舱,上头却是船楼,需9桅可挂12张帆,锚重至少数千斤……”

    “还有马船,这马船并不大,不如宝船那般,一次可载千人,这是专门装粮用的……”

    “对,还有战船,既是战船,就不必如此臃肿了,战船要的是速度,若如宝船那般,虽然庞大,却是行动不便,若遇敌情,该如何……”

    朱谦一边漫无目的地说着一些事儿,一边暗中观察郝风楼的反应。

    郝风楼听得很认真,而这更是印证了朱谦的判断,这个姓郝的是指望自己露出马脚,想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之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可是……他打探的是什么?莫非自己的事已经被他查出了点眉目?

    越想越是心惊,好在朱谦性子还算稳重,倒也不至于慌张,依旧淡然道:“造船的技艺……”

    郝风楼突然道:“且慢!”

    朱谦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忍不住看了郝风楼一眼。

    却见郝风楼笑道:“朱郎中,你说的这些,我总是记不住,不如这样,你且少待,我去拿笔墨来,你说,我写。”

    “这……莫非……”惊疑不定的朱谦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心里不由在想:“莫非方才自己说漏了什么?莫非露出了马脚?哪句话出了问题?瞧这姓郝的这个样子,是不是老夫说错了什么?”

    他越想越是心惊胆寒,可是说到这个份上却又不能拒绝。

    只得等郝风楼吩咐人去拿了笔墨,这厮飞速拿了纸笔来,抬头朝朱谦笑道:“大人继续说。”

    朱谦只得道:“这船,最紧要的是龙骨……”

    郝风楼记得很快,字迹非常潦草,而且用的都是草书,就像鬼画符一样,朱谦眼睛时不时往那儿瞄,这时候对郝风楼颇有点高看了。

    原以为郝风楼只是个粗鄙的武夫,可是看字便知墨水深浅,比如郝风楼写的茴字,下头用的便是一个回,可是一般的公文却是上草下囬,汉字有很多种写法,郝风楼没有用囬,而是用回,可见这个家伙至少懂得两种写法,在这绝大多数都是文盲的大明朝也算是颇有些水平了。

    不过……朱谦实在没兴趣去琢磨这个,他现在琢磨的是,这个家伙到底他娘的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自己当真东窗事发了?

    郝风楼却是不容他胡思乱想,口里不断的催促道:“朱郎中,你说这铁锚就需要三千斤,那么缆绳几何?”

    朱谦只得耐着性子去答。

    这二人一问一答,问答之后,郝风楼又挥毫狂写,不知不觉便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郝风楼还显得意犹未尽,可是到了饭点,肚子却是饿了,只得道:“朱郎中,多有打扰,今日就到这儿吧,只是不知,你说了这么多,却不知有没有图纸?”

    “这个……怕是库里有……”

    郝风楼笑了,道:“这便好极了,不妨借我一用,我命人抄录一份。”

    朱谦不知该应下还是不该应下,他总觉得郝风楼的笑容背后带着几分恶毒,似是择人野兽,偏偏此时却不容拒绝了,他只好道:“也好,我命胥吏去取,郝大人少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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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神威

    图纸送了来,这大明的造船倒是有个好处,那便是此时的造船业已经开始使用图纸了。

    而此时的欧洲却需要在两百年之后才有了先绘制图纸,再根据图纸进行修正,最后实施造船。

    郝风楼看了图纸,图纸可谓极为详尽,甚至连桅杆的用料和高度都记录下来,林林总总,能让人一见便知个大概。

    郝风楼收了图,笑吟吟地道:“朱郎中,告辞了。”

    朱谦几乎是目送郝风楼离开,等到郝风楼出了门槛,他的脸色已从那挤出来的笑容立即变为了寒霜。

    “哼!”

    一声冷哼之后,朱谦便眯起眼睛,不安的坐在椅上,开始努力的推敲着方才的细节。

    一开始……姓郝的便是奔着这造船来的……

    造船……似乎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可是,此人又问东又是问西,甚至还要图纸,可见……

    朱谦深吸一口气,越发淡定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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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朱大人哪里知道,拿到了图纸之后,郝风楼便回到了船厂的下榻之处,把门关上,亲自点了油灯,将图纸摊开,便开始琢磨了。

    近来在这船厂走动,确实获益匪浅,郝风楼虽然在后世曾是个半拉子的所谓船友,可是这船到底怎么个造法。却他娘的是两眼一抹黑,而如今,真真切切的走进各个工坊。看他们制造缆绳,制造铁锚,制造风帆,还有铺设龙骨,郝风楼才知道原来造船是这么回事。

    既然知道了怎么回事,郝风楼便开始琢磨图纸了。

    图纸的内容很浅显,毕竟是给那些匠人看的。不可能过于深奥,郝风楼琢磨了半天,再根据从朱谦口出问出来的话来相互印证。心里已经有底气了。

    这宝船……还真他娘的非同一般,此时大明的造船技艺,只怕算是名列世界前茅了,不过……

    郝风楼想了想。便开始举一反三。自己画了一些图纸。

    这些图纸对原先的图纸并没有太大的改动,只是在譬如风帆,如那转舵,倒是可以调整一些,大局,他是完全无能为力了。

    忙了一日,总算是整理了出来,旋即命人直接送出去。

    一个校尉行色匆匆。带着郝风楼的‘书信’离开了。

    这一举一动自然落在朱谦的眼里,朱谦的疑心更重。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

    可是那郝风楼却还是三天两头的拜访,今日问这个,明日问那个,先是说船,接着是船匠,此后又说船料。

    反反复复的问,朱谦几乎可以确认,这位郝佥事是在寻找一个突破口。

    他心里冷笑,却是谨慎回答,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而另一边,周芳的帐在经过半个多月的整理之后,却是查得差不多了。

    他不敢怠慢,连忙来见郝风楼,道:“大人,账目已经核查完了,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些小节,学生却是有些糊涂,比如这绳缆,还有油漆、铆钉,里头的废料实在太多,一料的绳缆竟然有三成是废料,学生以为,或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留下来的话足以让郝风楼去发挥想象。

    很显然,有人在这上头动了手脚。

    不过……陛下向来看重造船,这船厂倒还不至于犯浑到大手笔的贪墨,所以查到的这些,几乎可有可无。

    郝风楼自然显得兴致缺缺,虽说是有问题,可是相比于其他地方,这船厂简直就他娘的是廉洁奉公的榜样,若是拿这个报上去,宫中多半也不好意思处置。

    如此一来,查了这么久就等于是白费了功夫。

    可是宫中明言,多少得查出一点东西,所以郝风楼自然而然的决定留下来。

    船厂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锦衣卫的行为显然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人家是要找渣了。

    分明查账查不出什么,却还赖在这里,这么多人在此吃喝,瞧这样子,分明是不肯罢休。

    为何不肯罢休?

    朱谦的耐心已经彻底的消磨了个干净,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是要动真格的了。

    结果,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郝风楼又来了。

    郝风楼依旧是那样的如沐春风,这让朱谦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不可小视,这厮脸皮之厚,心之腹黑都远远超出了朱谦的想象。

    郝风楼在朱谦的跟前显然比从前熟络了许多,开口便问:“不知朱大人的茶叶还有没有?”

    朱谦恨不能一脚将这厮踹飞,口里却是不得不道:“有的,有的。”

    叫人泡茶来。郝风楼扬着二郎腿,又道:“前几日造船,本官耳闻了一些事,说是这船上不能装载火炮?”

    朱谦连忙摇头道:“确实不能。”

    郝风楼道:“这是何故?”

    朱谦道:“火炮威力甚大,从前在明初时,前人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装上之后,一炮出去,炮身不能固定,反而将甲板撞穿了,木屑横飞,还死了几个兵丁。”

    郝风楼便明白,朱谦所说的就是后座力了。

    只要是火器就有后座力,而这种力量既出现于火铳,也会出现于火炮,火铳队之所以要长久的进行操练,问题的根本也就在于此,此时的火铳,毕竟不能和后世的枪械相比,力量越强,后座力越大,若是没有经过操练的人,贸然使用火铳,一铳打出去,只怕就要虎口发麻了,至于射击的准头,那更是只有叫天。

    所以许多小说之中,火铳出现,分发下去,便立即威力无穷,攻无不克,这显然是大错特错。

    火铳如此,火炮更是如此,一只火炮打出去,若是在平地上,怕都要尘土飞扬,而假若是在木质结构的船板上,后果可想而知。

    郝风楼陷入沉思,却是一时之间有点儿失魂落魄。

    朱谦则是偷偷观察他,心里觉得奇怪,这个家伙为何问起火炮……

    突然,郝风楼一笑,道:“哦,大人所言,实在是字字珠玑,嗯,告辞。”

    于是急急忙忙的出去,回到自己下榻之处,又去画他的图纸了。

    朱谦的脸色自然可想而知,老脸抽搐了一下,最后冷笑。

    此时,却是有个胥吏过来,道:“大人,这儿有份名刺。”

    “名刺?”

    朱谦接过,顿时激动起来,消息终于盼来了。

    递来名刺的,虽是自称某某举人来访,可是这字迹,朱谦却是知道的,是萧月萧公公的字迹。

    上头说明,明日便到,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如何,朱谦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萧公公看来是按耐不住了,有他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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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却是不同,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在查案上头,与那多疑的朱谦相比,郝风楼更关心的是他的船,船厂的造船资料,郝风楼几乎已经全部弄到了手,他立即命人飞马送去海防。

    而在他的印象之中,战舰必定都要装满一排排的火炮,在碧波无垠的大海上遇到敌情,于是万炮齐发,将对方船只直接打烂,更甚于到了某处港口,一排排乌黑的炮口自船身对向海岸,一轮射击之后,陆地上的建筑统统化为乌有。

    这才是郝风楼要的船。

    既然火炮的后座力太强,那么要解决火炮上船的问题,看来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加固船身,另一个是减少后座力。

    他琢磨了整整一天,终于有了那么点儿眉目,于是又命人送信去紫金山的神武造作局,让造作局去试试。

    空闲下来,郝风楼松口气,他终于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可是次日清早,周芳却是登门道:“郝大人,宫中来人了。”

    郝风楼不由奇怪:“宫中让我等查案,这时候为何又要来人?”

    周芳道:“来的乃是萧月萧公公,这位萧公公从前是船厂的督造太监,后来调入宫中,成了兵仗局的掌印,料来这一次是奉旨前来,督促造船的。”

    郝风楼点点头道:“人已经到了?为何那朱大人却不邀我一起去迎接?”

    周芳道:“学生也觉得奇怪,大人是指挥使佥事,可是无论是那朱谦,还是那萧公公,却仿佛都当作大人不在船厂,朱大人出去迎接,那萧公公也不问大人,而是直接与那朱大人去说话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郝风楼不由皱眉,他自认自己和太监的关系还好,毕竟有个师弟一直都在宫中,也算是宫中的头目之一,这个兵仗局的掌印也算是宫中的头目之一,即便是和自己有嫌隙,那也不该对自己如此漠视。

    这个家伙……到底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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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这章比较难写,所以第一章来得比较晚,请大家见谅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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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