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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一审定生死

    干硬的馒头入口,滋味自然不好受,在这种环境下进食,也绝对不是轻松惬意的事。

    那些个看押的差役,原本早有心里准备,等着这位锦衣卫的佥事大人暴跳如雷。

    结果这厮神态自若,怡然地吃着馒头,吃饱之后,舒舒服服地靠在墙上打盹儿。

    瞧这样子,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几个差役嗤之以鼻,其中一个忍不住冷笑道:“到了这个地步竟还能如此,真以为将来能出得去吗?看来这贵人和咱们这种小人没什么分别,也没什么稀罕。”

    另一个差役跟着附和道:“就是,也不过尔尔,还以为真的是什么贵人,你看东厢那边的那位张将军,好菜好饭的送上去,人家都不吃,饿了两天了。”

    倒是那四旬上下的班头蚕眉一沉,却是道:“你们懂个屁,休要嚼舌根,这样的人才叫真正厉害,能屈能伸,这般气定神闲,说不准还有后着,久闻这个人颇为了得,从前还以为是坊间的流言,现在看来,怕还是看轻了他。”

    这班头沉吟片刻,旋即道:“他的家人可来探问过吗?”

    “来了,不过依着大人们的意思,却全部挡了回去……”

    班头沉吟道:“我知道了。”

    说罢,便再无话,这班头姓江,单名一个虎字,江虎下了值,却是连夜赶去郝家。

    郝家其实早已乱作一团,家里就两个女人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就翻天了。

    好在陆家那边时常过来照看一二,终究是陆小姐的娘家人。有得依靠,时不时打探一些消息,才让府里安生一些。

    今日清早,陆妍本是要去探问,结果大理寺那边突然换了一个面孔,却是禁绝来往,陆妍没了主张。只得回来,和郝母一说,郝母差点昏了过去。

    于是这婆媳又是担惊受怕。陆夫人听了音信,亲自赶来抚慰一番。

    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不免让人惆怅。

    这江班头却是上了门,说是有郝风楼的消息。郝母自然见了他。江班头道:“小人在大理寺做事,郝佥事因为换了牢房,所以暂时断绝了外间的探访,小人怕家眷们心急,是以特来报个平安,郝佥事在牢中却也没吃什么苦头,只是不知老夫人可有什么话要捎带吗?”

    郝母一听,顿时大喜。命人给江班头赏钱,江班头却死都不肯。正色道:“小人是敬重郝佥事的为人,岂是为了这蝇头小利?夫人赏赐,小人不敢收的,若是收了,反倒是轻贱了小人。”

    话说到这个地步,郝母却也不再坚持了,只是称谢,问了一些情况,垂泪道:“小儿遭难,却望大人照料一二。”

    江班头忙道:“这是应分的事,小人慕名郝佥事已久。”说完这些,最后告辞出去。

    次日清早,江班头便偷偷携了一些酒菜去了西厢,支开几个胥吏,便钻进郝风楼的牢房,将酒食摆出来,旋即道:“郝佥事,小人江虎,昨日令堂有几句嘱托。”

    郝风楼也是刚醒,迷迷糊糊地看他,听到郝母的消息,忍不住道:“不知有什么嘱托?”

    江班头却是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才道:“大人先用过酒菜,时间不多,待会儿小人还要收了去,被人瞧见,小人虽不至于丢了差事,可是一顿皮肉之苦却是少不了的。”

    郝风楼心里紧着郝母的消息,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也连忙开始吃用。

    江班头捉紧时间在一旁将郝母的嘱咐说了。

    可是那可口的饭菜在郝风楼的口里却难以下咽。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般鲁莽,虽然自觉的无愧于心,却终究是让郝母和陆妍儿担心,实在叫他过意不去。最后只得苦笑,将筷子搁下,深深地看了江班头一眼道:“你为何要帮我传信?”

    这个节骨眼上,郝风楼自知谁都不可相信,谁知道这个江班头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像郝风楼这样的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其实让他真正去相信一个人,已是非常非常难了。任何一个在朝中能站住脚的人,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他们只相信,你有没有把柄在他手里,他能不能控制得住你。

    所以但凡想要得到贵人提携的人,其实想要得到大人物的垂青,未必是如何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又或者是俯首帖耳,都未必凑效。其实最有效的反而是授之以柄,倒不如将自己的某些‘**’奉上,如此一来,大人物们才觉得你已得到了他的控制,从此不可能三心两意,方才肯肆无忌惮地用你。

    而现在,郝风楼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江班头。

    江班头正色道:“小人知道大人必定疑心小人的用心,小人只是敬服大人,肯为大人做一些事而已。寺里的大人突然将大人移到西厢,禁绝探访,小人怕大人的家眷为此心急如焚……所以擅做了主张……给她们报了平安,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小人无话可说。”

    郝风楼的脸色温和了一些,道:“寺里为何要突然给我换牢房?”

    江班头道:“似乎上头的意思是要在郝大人身上做突破口,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大人的身上,如此一来才能两不得罪。”

    郝风楼的脸色平静,其实他早已隐隐猜测出这个原因,现在有了江班头印证,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外头有什么消息?”

    “外头风言风语很多,自从大人进京,眼下朝臣们倒是安静不少,只是有不少秀才和监生闹得厉害,今年本来加了恩科,所以有许多举人入京,这些举子趁着这个机会也纷纷要朝廷秉公处置。要彻底查办。”

    郝风楼莞尔一笑,大臣们住口了,想来是不愿做出头鸟。所以怂恿着那些小鱼小虾们去闹,可是这些小鱼小虾乃是朝廷的基石,所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道理其实就是如此,这些人都是士大夫,或者说是士大夫的代表人物,这些人要闹。代表的其实不只是几个乃至是几十个人的声音,谁也不敢忽视。

    “我知道了,有劳你挂心。”郝风楼温言道:“若是我有机会出去。定会酬谢,你别忙着摇头,这个世上的事本就如此,我好你好。大家才能好。只是不知大理寺那边什么时候过审?”

    “怕就在这几日了。”

    郝风楼似乎在掐算什么,旋即道:“安南那边可有消息?”

    江班头苦笑道:“大人,小人是什么身份,安南就算有消息,小人怕也不得而知。”

    郝风楼哂然笑了,一时觉得自己竟是忘了这个,不由道:“有劳你了。”

    江班头怕被人看见,便道:“再过一会儿。大人们该来巡查了,小人不敢久留。”说罢。收了碗筷,匆匆的离开了。

    郝风楼不由觉得可笑,想不到今日会承一个牢头的恩惠。

    再过几日就要提审……

    郝风楼又陷入了沉思。

    这几日在牢房里,他都在沉思,在回想一个个的细节,要脱出牢笼就必须步步为营,不能有一丝的疏漏。

    大理寺的鬼主意,无非就是想把自己受打击的面降到最低。而朝廷其他大臣呢?还有谁会不依不饶?是了,胡广……这个人和自己是死仇,此时有机会断然不会放过的,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胡广和解缙是同乡,解缙这个人聪明绝顶,此人会有什么鬼主意?

    当然,最重要的是天子,圣意才是最重要的,眼下可是永乐朝,不是弘治主政,这天下终究还是天子说了算。

    郝风楼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时有些发痴。

    倒是这时候,有堂官前来巡视,其实一般的狱官,平时是极少在这污浊的地方四处晃悠的,只是如今收押了个郝风楼,这才对这里重视起来。

    那狱官经过郝风楼的牢房,故意目视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是快速地扫视了一眼木栅栏里的郝风楼,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分冷笑,快步地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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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日子,江班头又来了,这一次却是愁眉苦脸,对郝风楼道:“郝大人,寺里传来消息,说是昨夜听说寺卿大人去会了胡广胡学士一面,却不知密议了什么。”

    “消息可靠吗?”

    江班头正色道:“这是衙里的轿夫说的,昨个儿他们送大人去的胡府,想来是可靠的。”

    郝风楼眉宇一动,道:“去胡府做什么?”他自觉失言,这种话实在没有问起的必要。

    江班头却是不由道:“或许是面授机宜,指不定是想办法算计郝大人,郝大人放心,这里的饮食都是小人看管的,若是有人想做手脚,小人不可能察觉不到……”

    郝风楼不由莞尔,道:“你担心他们下毒?这不会,这些人虽然与我有仇,却不是下三滥,这种事,他们未必会做。再者说,我若是死在这里,这些人,谁都别想逃过,想要害我,真当我那母后对我这义子不闻不问了?想要整垮我,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案子上头,唯有这样才能以后宫不能干政的名义令我母后止步不前,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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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心头大石落地

    郝风楼的猜测是对的,胡广再糊涂,也不至于到在大理寺下手脚的地步。之所以请那位大理寺卿去,无非就是叮嘱一下,给郝风楼一点苦头而已。

    只是闫恒也不是傻子,你说吃苦头就苦头,若是这苦头吃得太大,闹出事故怎么办?郝风楼不是寻常的犯人,闫恒要的结果是郝风楼认罪,这个过程中,虽然将他当作真正的囚犯对待,但是绝不会胆大妄为到过于显露痕迹。

    闫恒是官,是文官,不是三教九流,轻重他懂。

    所以虽然应承下来,不过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这样过了几日,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宫里那边态度暧昧,可是朝廷这边要求过审的声音不小,大家伙儿都在盯着这里,一点都不肯放松,闫恒知道不能再拖了,旋即叫人挂牌。

    挂牌之后择定了日期,闫恒穿着簇新的官袍,会同大理寺的堂官人等,再请了个都察院的御使旁听,屁股落在大堂之上,头顶明镜高悬,手持惊堂木,整个人不苟言笑,宛如那十殿阎罗、判官。

    啪!

    “带钦犯!”

    这里头又有许多名堂,人犯和钦犯的区别是极大的,说来也是可笑,人犯一般都是命案或者寻常案子,犯的事也委实不太入官人们的法眼,可是这人犯带进来的时候,往往都是狼狈不堪,早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有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钦犯往往是大案,有的是犯官贪渎。兹事体大;有的是谋反、欺君,不容忽视。不过这样的犯人却往往光鲜体面,一般情况也无人敢随意殴打。多数人浑身干净体面,在牢中受到的待遇料来不会太差。

    不过郝风楼带进来的时候,却让那旁听的御使不禁眉头。

    郝风楼这个钦犯显然有些狼狈,虽然身上没有淤青和浮肿,可是衣衫褴褛,散发着一股熏人的味道。

    这御使不禁扇了扇鼻尖,露出几分厌恶之色。只是他颇喜欢看郝风楼倒霉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闫恒眯着眼,看了郝风楼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里自知,这时候绝不能表明自己任何的态度,眼下能做的。就是一副铁面包公状。显露自己只办公务,不徇私情。

    他猛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

    郝风楼面色如常,虽然显得落魄,却是淡定自如,这倒让人有几分刮目相看。

    郝风楼道:“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郝风楼。”

    闫恒冷笑道:“你如今已是犯官,理当跪下说话。”

    这倒不是闫恒要和郝风楼为难,只是这是审案的规矩。除了士大夫,不可轻易折辱。即便你是武官,这个规矩也要遵守,如此才能震慑人犯。

    谁知郝风楼却是淡定地道:“大人,卑下只拜父母和天地,其余人不敢拜!”

    闫恒一时怒了,这是什么道理,你是哪根葱,倒是跑到这儿来拿大了。

    他正要猛拍惊堂木,反唇相讥,却被身后的一个幕友突然咳嗽一声制止,那幕友朝他使了个眼色,指尖在虚空中书了义子二字。

    闫恒和这幕友早有默契,经他一提醒,顿时明悟,这郝风楼……乃是宫中义子,他说只拜父母和天地,父母既有授以身体发肤的血亲,也有那宫中的父母,这是提醒自己,郝风楼的身份有些敏感,没必要在这下跪上头纠缠。

    闫恒只得咳嗽一声,继续道:“郝风楼,你可知道你所犯何罪?”

    郝风楼就这样站着,既不跪拜,也没人给他搬椅子来坐,因此这钦犯反而是居高临下地去看审案的官员,那御使觉得这样不妥当,反而助长了郝风楼的气焰,便突然插话声:“还是给郝佥事来个凳子,坐下回话。”

    几个差役拿了凳子来,郝风楼也不客气,大剌剌地坐下,回答道:“卑下不通刑名,到底所犯何事,却也知之不详。”

    这显然是装傻了。

    闫恒只是冷笑连连,道:“那好,本官慢慢道来。”他故意顿了顿,想要加深自己的气势,随即道:“经查,永乐三年一月十九子时三刻时分,你召集部众,先是焚毁升龙相国寺,寺中尚有大明的朝廷命官,如征夷将军张辅,游击将军邓昌人等,本官要问,此事你要抵赖吗?”

    郝风楼道:“确有其事。”

    闫恒想不到郝风楼居然如此的痛快,倒是微微的愕然了一下。

    其实在罗织罪状之前,闫恒为此没少费功夫,他不是傻子,你罗列了罪状,对方未必肯认,这样的人犯又不能严刑逼供,那么就必须在对方的言辞之中找出破绽,并且进行多方举证,使对方无从抵赖。

    因此这几天来,他找了许多安南来的诸多消息来相互考证,和几个堂官废寝忘食,每日都在讨论案情。

    谁知,自己下了这么多功夫,对方居然没有抵赖。

    这样也好,闫恒反而轻松了,不过他心里预计,这种小罪,郝风楼应当会认,至于后头的大罪,怕是要百般抵赖了。

    闫恒继续道:“如此说来,你想要谋害朝廷命官?”

    郝风楼摇头道:“卑下并无此意。”

    闫恒冷笑道:“那是何意?”

    郝风楼道:“放火示警!”

    “示警,示什么警,示谁的警?”闫恒的眼眸微张,露出星点的微亮,他陡然抓到了一点东西。

    郝风楼道:“给各部的官军示警。”

    闫恒顿时倒吸口凉气,这个郝风楼还真是痛快啊,他连忙看向一边做着笔录的胥吏,生怕这胥吏跟不上,所以又故意顿了一顿,才道:“给官军示警,意欲何为?”

    郝风楼道:“陈天平罪无可赦,屡屡凌辱官军,忍无可忍,自是要去杀贼!”

    郝风楼的这番话说出来,闫恒顿时激动了,这简直就是作死啊,还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闫恒连忙道:“你的意思是,你擅调官兵,又擅杀了安南王?”

    郝风楼正色道:“没有擅调官兵!也没有擅杀安南王。”

    闫恒冷笑道:“本官只问你,你带兵去所谓的杀贼,可有朝廷旨意?”

    郝风楼抿抿嘴,斜眼看了那飞快疾书记录的胥吏一眼,摇头道:“没有。”

    “既然如此,那么就是擅自调兵。”

    郝风楼微笑道:“大人想必不太清楚外头的规矩,官兵去安南是除贼,朝廷距离安南山长水远,临机有事,岂能随时等候请示?所以才有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安南王暗中煽动安南人仇恨官军,同时对官军屡屡羞辱,这陈天平的王位乃是我大明十万将士用血肉为他挣来的,现在如此这般,卑下岂可置之不理?”

    闫恒吁了口气,其实他不想听郝风楼解释,因为解释没有用,他要的,就是郝风楼亲口承认是他调的官兵,入了安南王宫杀了人,至于其他都和他没有关系。

    于是闫恒道:“你休要狡辩,多说无益,本官只问你,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千真万确,不曾有假吧。本官也不曾逼供于你,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郝风楼正色道:“一个字都不假,朝廷如何处置,那是朝廷的事,不过卑下做的事无愧于心,至于朝廷同时拿了张辅等将军,卑下可以在这里作证,这些事与他们无关,一切都是卑下设计,甚至于官兵的调动也是卑下暗中安排,他们所谓的节制不力,还有纵容官兵,统统是子虚乌有,事实上,他们当时力图安抚军心,只是深夜惶惶,又是四处喊杀,大火四起,他们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闫恒眸光一亮,他几乎可以确认郝风楼是个蠢货了,这家伙不试图和张辅等人捆绑一起,反而为他们摆脱干系,如此一来,办案的阻力就大大的减轻,闫恒这边压力大减,可以放开手脚了。

    闫恒笑了,这一次笑得很轻松,他莞尔道:“是吗?那么就是你事前早有周密的计划,使张辅人等措手不及,想要力挽狂澜,却已是为时晚矣,朝廷这边倒是冤枉了他们,是吗?”

    郝风楼正色道:“正是。”

    这一次过审得到有益的东西实在太多,闫恒知道自己这一趟是捡到宝了,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目光朝那御使看了一眼,那御使朝他微笑点头,显然也很满意。

    于是闫恒便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来人,拿供词给他看,郝佥事,本官不想为难你,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你好生生的看看这供词,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不妨签字画押。”

    胥吏吹干了抄录下来的供词,旋即送到了郝风楼的手里。

    郝风楼一字字去看,觉得和自己说的没什么出入,便叫人取了红泥画押。

    画押之后,闫恒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彻底地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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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圣心

    闫恒轻轻松松地退了堂。若不是亲自审问,他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事情会这样的轻易。

    退堂之后,自然是命人将郝风楼押回西厢去。

    原本闫恒在思量,是不是让郝风楼换个地方,毕竟他和郝风楼无冤无仇,如今已得到了罪证,自是上头来定夺的事,与他无关。

    可转念一想,胡广那边刚有吩咐,既然在西厢,那就继续呆在西厢吧,没必要抹了胡学士的面子。

    待郝风楼被押走。

    闫恒的目光便看向那御使,笑吟吟地道:“子安兄以为如何?”

    这御使微微一笑道:“且先报上去,文渊阁那边,怕还要再审一道。”

    “再审一道?”闫恒有些糊涂了。

    御使叹口气道:“本来文渊阁要的不是这份供词。”

    “嗯?”闫恒更加糊涂。

    “他们要的,是安南糜烂的供词,哎……罢了,这份供词未必能成事,上头的人怎么想,下官其实也不太明白,不过那郝风楼既然答应得痛快,没法儿,先送去文渊阁过目吧。”

    闫恒想不到自己好似还办了坏事似的,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这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将供词交给身边的幕友,吩咐道:“立即送去。”

    旋即向这御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否告知?老夫还是不明白?”

    御使莞尔一笑道:“闫大人既然要点透,那么下官不妨直言。敢问这供词有何用?”

    闫恒有些不悦地道:“要定案自然需要供词,怎可说它无用?”

    御使摇头道:“要定案,未必需要供词。雷霆雨露,皆在帝心,所以供词没有用,陛下怎么看才最紧要。”

    这句话倒是让闫恒怒不起来了,一时失神,幽幽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份供词。陛下那边看了,未必……”

    御使正色点头,道:“不错。你想想看,陈天平将陛下也一道耍弄了,陛下的心里痛快吗?郝风楼杀陈天平,虽然是胆大包天。可也算是为陛下出了一口气。再者郝风楼方才说得很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也是军伍中出来的,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郝风楼痛痛快快的认罪,反而袒护张辅人等,只会让陛下生出恻隐之心,怎么可能还会定罪呢?”

    闫恒不由道:“照这么说,老夫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非也。”御使侃侃而谈道:“这供词当然有用,至少这是板上钉钉。陛下就算有恻隐之心,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赦免郝风楼的罪责。擅调了官兵就是擅调了官兵,擅杀安南王就是擅杀安南王,不过还缺一样东西,缺一样足以让陛下下定决心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安南,朝廷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进行了南征,这南征消耗的不只是国库和人力,更是天子的脸面,若因为郝风楼胆大妄为而导致安南又陷入动荡,你想想看,这个罪责要不要有人承担?所以过几日,大人少不得还要再审一遭,得从安南那边下手。”

    闫恒恍然大悟,不由苦笑道:“罢罢罢,由得你们。”

    那供词立即送去了文渊阁。解缙一脸值得玩味地看着奏书,不禁摇头。

    手搭在案牍上的镇纸上,最后解缙将这白玉镇纸轻轻的搁在状纸上头,抬起眸来,叹道:“这个郝风楼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有如此心机,早就说了,此人不可小视,现在看来还是小看了他。”

    胡广不由道:“这……是为什么,还请解公明示。”

    解缙道:“这郝风楼认罪倒是认得痛快,他如此痛快,就是因为他深知一份供词定不了他的罪,恰恰相反,还能博取同情,陛下这个人太重义了,郝风楼在供词之中的言辞,哪一句不是顺着陛下的心思?尤其是后头将天下的干系揽在自己身上,更是教人恻隐。”

    胡广皱眉道:“如此说来,他是想借此感化陛下?”

    解缙冷笑道:“没用。”说罢,解缙顿了顿,目若刀锋地道:“他这一手确实厉害,不过眼下闹得如此厉害,陛下不可能轻易网开一面;而另一边,只要在安南上头做文章,这个黑锅,他就非要背不可,这件事本就是他的错,闹成这个样子,他洗不清。最后的结果还是得严惩。大理寺那边再安排一次过审就是。”

    胡广的目光却是落在那供词上,忍不住道:“只是这供词……要不要递入宫中,既然……”

    解缙深深地看了胡广一眼,道:“光大,我早就说了,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杀人,自己就不能留有破绽,这份供词绝不能扣在这里,必须立即送入宫中去。”

    胡广顿时露出惭色,他确实有这个主意,眼下他实在是有些急了,为了收拾郝风楼,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解缙旋即微笑道:“好事多磨,若是心里只想着报仇雪耻,反而容易坏事。陛下看到这份供词没什么,至多也就是几句唏嘘而已,该如何,最后还得如何。老夫现在担心的是,郝风楼既然想动陛下的恻隐之心,只怕将来还会有后着,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已经越来越不简单,总之,要小心提防。”

    解缙旋即叫了人来,命人转托通政司,将郝风楼的供词立即送入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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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多久,供词便摆在了朱棣的御案上。朱棣拿起供词,沉默观看,忍不住唏嘘不已。

    其实陈天平这件事,朱棣一直都没有责怪郝风楼,虽然觉得这家伙确实武断了一些,不过朱棣的性子便是如此,虽然精明,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感情用事。

    陈天平这厮确实有些过份了,浪费了朱棣如此多的感情,糟蹋了朱棣这么多钱粮,结果居然想背后捅人一刀。换做朱棣,只怕也要取他的狗命。

    所以这份供词,郝风楼对所有的事都供认不讳,这对朱棣来说,至多也只能责怪郝风楼鲁莽。

    倒是最后,郝风楼将所有的干系都往自己的身上塞,反而去为张辅等人推脱,让朱棣沉吟不动,整个人足足呆了半柱香,良久才重重地靠在了御椅上。

    这才是真性情啊,这才是郝风楼。

    可是他太蠢了,这个混蛋居然不知道一旦揽上这样的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不知道这些罪名统统加起来,是要诛族的吗?

    大胆,太大胆了。

    可是心里恼怒之余又不禁是佩服,即便是朱棣自己,扪心自问,也未必有这样的勇气,也未必有这样的义气。

    朱棣欣赏的就是这样的人,一往无前,做事有担当!

    朱棣感觉今夜只怕又要辗转难眠了,他猛地有了一个念头,居然是想直接赦免郝风楼。

    可是……

    他旋即无力地苦笑,没这样的容易,即便他是天子,也未必能做到。

    事情太大,太大了。

    朝廷一两年的功夫啊,数十万的民夫,十万的官军,堆积如山的粮食,一箱箱雪花花的纹银。

    而如今都成空了。而且现在那个地方还是个无底洞。

    朝臣们都已经疯了似的攻击,一旦赦免,不但名不正言不顺,甚至又要惹出轩然大波。

    而眼下,确实不再适合滋生什么事端了。

    朱棣摇头,朝郑和挥手。

    郑和小心翼翼地上前,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朱棣道:“你那师兄回来,你也不曾去见过?”

    郑和心念动了,对郝风楼,他其实是有感情的,作为一个孤儿,自幼孤苦无靠,好不容易熬出头,他不像别的太监,要嘛找人对食,寻求慰藉,要嘛就是将自己的侄子和外甥们招到京师来,郑和不对食,也没有外甥和侄子,他只有一个师傅和一个师兄。

    所以听到这话,郑和连忙拜倒,泣告道:“奴婢……奴婢……本是想要去的,可是想到陛下这边尚需奴婢照料,奴婢不敢因公废私。”

    朱棣拍拍他的头,道:“起来,起来吧,草木皆有情,朕有,你也有,既然回来了,你就该去看看他,顺道代朕也去看看他,好生看看你这师兄,顺道告诉他,让他放心,朕不会让他死,他的家族,朕也会设法保全,他犯了错,可是朕不在乎。”

    郑和大喜,他顿时明白,陛下这是下一个许诺,这个许诺之中虽然没有说要保住郝家的爵位或者是郝风楼的官职,却是设下了底线,至不济,性命是能保全的,诛族更是荒诞,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安,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先保住了这个底线再说。

    郑和连忙道:“奴婢代师兄谢过陛下。”

    朱棣只是苦笑,挥挥手:“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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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死不罢休

    郝风楼回到牢房,那江班头为他惋惜,道:“大人,你这般认罪,正遂了人家的心愿,小人在大理寺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只见过抵死不认和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不曾见过大人这般供认不讳的。”

    “大人,这样大大不妥啊,这些罪状哪一条都非同小可……哎……”

    郝风楼只是微笑,江班头为他想办法泡了一壶茶来,郝风楼手持着茶盅,并不去喝,这茶感受不到香气,怕是差役们平时吃的劣茶。

    良久,郝风楼才道:“有劳你担心了,不过你放心,这世上的事不是表面这样简单。你等着看吧,宫中很快就会有动作。”

    江班头一头雾水,待郝风楼吃完了茶,替他收拾了茶具,正待要走,外头却传出司狱官的喧闹声。

    这江班头顿时面如土色。须知自己来照应郝风楼,可是这见不得人的,若是让司狱官知道,一旦报上去,一个徇私枉法的罪名是逃不掉。他之所以跑来这里,是因为掐准了时间,知道司狱官老爷此刻要到值房里吃茶,雷打不动,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是不曾想今日破了天荒,现在要逃,却是来不及了,江班头走又不是,留又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那位司狱老爷已是到了,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却还有一个人。

    平时腆着肚子人五人六的司狱官老爷,此刻却是前倨后恭。肥硕的身子佝偻得成了虾米,这倒是为难了他。

    他看到了江班头,居然一点怒意都没有。似是一点都没看见他一样。反而是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身后之人的身上。

    “郑公公,这里便是了。”

    身后的人正是郑和。郑和的脸上没有表情,不过看了一眼这污浊不堪的环境,顿时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扭曲,一双平日里淡定从容的眸子霎时变得锐利起来。

    “就是这里……”他的声音尖细,依旧慢条斯理。

    司狱官道:“是,是……这……”

    郑和看到了郝风楼。也看到了郝风楼的衣衫褴褛,郑和顿时怒了,他扬起了手。狠狠地一巴掌煽在了司狱官的脸上。

    啪……

    声音很清脆,打得司狱官眼冒金星,整个人在原地打了个半旋,差点没有站稳。

    他一脸委屈地道:“这……并非是下官有意怠慢。实在是上头……”

    郑和冷笑道:“怎么。咱家打不得你吗?”

    司狱官一点脾气都没有,连忙道:“打得,打得,是下官该死。”

    郑和又道:“你说是上头授意,可是你瞎了眼睛,聋了耳朵了?不知关押在里头的人乃是陛下和娘娘的义子,不知道他是咱家的师兄,不知道他是禄州侯的嫡亲血脉。不知道他的泰山大人是都督府的都督?咱家现在问你,咱家打你。冤枉了吗?”

    司狱官苦笑道:“不冤枉,不冤枉,是下官该死……”

    郑和笑得更是阴森,继续怒道:“你当然该死,咱家这师兄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便扒了你的狗皮,你仔细着,且要看看是你这上头厉害,还是咱家厉害。咱家今日奉的乃是陛下的口谕,要见钦犯郝风楼,你……滚出去!”

    司狱官大气不敢出,连忙道:“下官告退。”

    江班头看得目瞪口呆,这司狱别看只是芝麻官,可是在这里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可是现在……江班头很后悔自己看到这一幕,自己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也是懂眼色的,司狱官一走,他也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郑和走进牢房去,郝风楼已是起来,笑呵呵地道:“师弟,有日子没见了。”

    郑和看到师兄的惨状,却是眼眶通红,道:“师兄……”

    郝风楼压了压手,讪笑道:“你不要这个样子,咱们坐下说话。”

    坐下来,自然是一叙旧情,不免唏嘘一阵。

    最后郑和将朱棣的话转告,正色道:“陛下的意思是,无论犯了天下的罪,你这性命是无论如何也能保住的,只是……这件事牵涉太大了……”

    郝风楼安静地听着,颌首点头。

    临走时,郝风楼突然道:“是了,师弟,这里的事不必告诉陛下,就说我在大理寺一切都好。”

    郑和皱眉道:“只是……”

    郝风楼微笑道:“其实师弟不必太担心,在这里自有人照拂我,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住,我这做师哥的岂不成了废物?你放心,我在这里尚可。”

    郑和只得点头叹息道:“你好自为之。”

    送别了郑和,郝风楼在牢房里寻思,立即明白自己的供词起了作用,至少天子的感情天平已经彻底倾向于自己了,若说以前还不好表露,而现在已经有肆无忌惮的意味。

    不过……这显然还远远不够,想要翻案,似乎还差一点东西。

    他正琢磨着,过不多时,那江班头去而复返,这一次居然带了两个差役来,这两个差役提着食盒,将食盒放下,随即退下。

    江班头笑嘻嘻地道:“大人,请用饭。”

    郝风楼揭开饭盒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这样的好菜,你只怕要破费不少吧?”

    江班头眉飞色舞地道:“小人就算想破费却也没这机缘,这是司狱官的吩咐,方才……司狱老爷特意叫小人去,要小人好生照拂大人。”

    郝风楼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不客气了。”

    吃了这么久的干硬馒头,郝风楼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直接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地将美酒佳肴吃光,这才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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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词的事已经传开,倒是颇让人精神振奋,只是紧接着,大理寺又挂出牌子,过几日继续过审。

    许多人不由糊涂了,眼下都已经证据确凿,还要过审什么?

    就在所有人议论纷纷之际,这第二道的审问又开始了。

    闫恒今日依旧是古板着脸,他落座之后便命人提人。

    郑和到大狱的事,闫恒已经耳闻,他当然清楚这一审极为重要,若是不能让郝风楼定罪,那么自己所有的功夫就全都白费,更重要的是,上头的一些大人物只怕会对自己不满。

    据闻太子殿下昨日就见了胡广,特意问了郝风楼的案子。

    这模棱两可的消息传来,足以让闫恒心惊肉跳。

    太子殿下见胡广,来问郝风楼?

    是人都知道,这郝风楼和胡广不太对付,素有仇怨。太子殿下不找别人,偏偏问胡广,这言外之意怕是再清晰不过了。

    太子也想郝风楼定罪,最好永世不得超生。

    假若这一次,他闫恒马前失蹄,那么等待自己的只怕不只是清流们的非议,怕是将来一旦太子登基,他闫恒就是第一个倒霉。

    闫恒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实在想不到一桩案子会牵涉到这么多人,会牵涉得这么广,早知如此,自己宁愿不做这大理寺卿。

    那么……眼下对他来说,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把郝风楼的罪名坐实了,罪名坐实之后就和自己一切无关,把案情报上去,那就是宫中和清流们的事。

    闫恒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怠慢,因而今日显得格外的严厉。

    “带钦犯!”

    郝风楼被押进来,这是第二次见面,二人的目光一触,闫恒看到郝风楼那平静如水的眸子,顿时有点恼怒。审问人犯,最担心的就是对方过于冷静,一个过于冷静的人自是很难缠的。

    闫恒沉吟片刻,旋即道:“堂下何人?”

    郝风楼依旧回答:“卑下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郝风楼。”

    闫恒冷笑道:“郝风楼,你既已经知罪,还有什么话可说?”

    郝风楼正色道:“无话可说。”

    “……”闫恒很快发现,自己遇到了麻烦,和第一次供认不讳的郝风楼相比,这一次郝风楼显然比此前要难缠得多。

    他森然一笑道:“是吗?如此说来,你是供认不讳,愿意承担这天大的干系了。”

    郝风楼道:“不知是什么干系?”

    啪……

    惊堂木一甩,闫恒蚕眉拧起,大喝道:“胡言乱语,你不知道什么干系?你此次奉诏护驾陈天平回国,你会不知道这天大的干系?本官问你,朝廷南征动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郝风楼却是不答。

    闫恒一鼓作气,厉声大喝道:“动用了粮秣九十万担,征集了民夫三十七万人,开赴安南的将士,总计十三万三千。除此之外,其他消耗,不计其数!”

    郝风楼微笑:“敢问大人,这和卑下……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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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翻案

    什么干系……

    闫恒的脸越来越阴沉,他显然的感觉到,今日的郝风楼有点耍无赖的意思。

    不过他并非没有预料,于是冷笑道:“什么干系?若非你擅自调兵,若非是你擅杀了陈天平,我大明无数的钱粮、无数的人力,十几万大军的心血又怎会白费?而现在,你却说有什么干系?郝风楼,实话告诉你,到了如今,你已无从抵赖,朝中诸公已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皆因此故,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以为几句辩驳之词就可洗清自己,就可推卸责任?”

    “本官忝为大理寺卿,倒也不敢妄议国政,却也知道正是因为你一人,致使安南危如累卵,十几万将士不得不继续留驻安南,安南土人虎视眈眈,风雨欲来,大厦将倾,而你,却还在这里洋洋自得,说什么根子都在陈天平的身上,你难道不知道没了陈天平,大明的一切心血尽皆付诸东流,亏得你也是朝廷命官,陛下委托重任。只因自己的好恶,却耽误国家大事!”

    闫恒冷笑连连地继续道:“你不承认倒也没有关系,你犯下了这么大的罪,终究会有业报,你不承认,那么本官就免不得让你心服口服,来人人,请阮大人。”

    闫恒对这第二次的过审可谓早有准备。他可不是傻子,对付郝风楼这样的人,要给宫里和天下人一个交代,不拿出点真凭实据,怎么说得过去?

    正说着。却有一人跨步进堂。来人显然是个安南人,肤色和金陵这边迥异,身材依旧矮小。不过一身纶巾儒衫,神态之中带着几分怨怒。

    此人便是阮大人,他到了堂下,只是看了郝风楼一眼,旋即向闫恒行礼道:“安南国国使阮善,见过大人。”

    闫恒微笑道:“来人,给阮大人添座。”

    这阮善乃是陈天平的心腹之一。自陈天平登基后,便委派他前来金陵,作为国使与大明交涉。并且接受大明的金册。

    阮善到了苏州,正要入京,结果噩耗传来,陈天平竟被郝风楼所杀。这阮善顿时心里凉了个通透。他心里明白。自己完了,彻底完了。有陈天平在,他和他的家族可趁势而起,从此之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在胡氏当政的时候,他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而正因为受到了陈天平的青睐,他才得以成为安南新朝的重要人物。

    这一切都已经被郝风楼彻底埋葬。陈天平一死,一切都随风而去。

    此时他不敢轻易回安南。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氏的余党会卷土重来,到了那时,作为陈天平的亲信,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留在京师,满怀着愤恨却又在焦灼的不断与安南进行联络。

    现如今,他站在这里,几乎是狠狠地瞪了郝风楼一眼。

    闫恒道:“阮国使,本官有几句话要问。”

    阮善道:“大人但问无妨。”

    闫恒道:“这安南上下对安南王如何?”

    阮善道:“安南王殿下乃是陈氏嫡亲血脉,陈氏主持安南数百年,一直深受安南百姓信服,况且殿下睿智,爱惜百姓,体恤大臣,是以,安南上下对殿下满心拥戴。”

    闫恒道:“可是郝风楼自称陈天平天怒人怨,人人不满……阮大人怎么说?”

    阮善正色道:“这是胡言乱语,我从未听说,若是大人不信,大可以盘问在金陵的一些安南人,他们听闻郝风楼杀死了殿下后,个个义愤填膺,人人悲愤不已。下官还与安南国的诸多亲朋好友通过书信,他们都对此事心怀愤恨,认为这是大明弑杀我们的君主,出尔反尔……”

    后头的话,阮善没有继续深入下去,不过自然没什么好话。

    闫恒皱眉道:“如此说来……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在安南国内已是许多人因为郝风楼而对我大明不满了吗?”

    阮善顿时哽咽道:“大明乃是天朝,下国素来敬服,只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事发生之后,安南上下已是愤怒到了极点,许多人不明就里,只认为这是大明朝廷的授意,因此仇明者如过江之鲫,下官虽是安南人,可是人在金陵,知道知晓真相,但是那些不知所以然者已是磨刀霍霍,只怕用个不了多久,各地就要烽火四起,到了那时,哎……”

    他的意思很明白,安南维持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多久,明军就要焦头烂额,安南彻底糜烂,紧接着,朝廷不得不无休止的增兵,不得不为了这个脸面陷入安南的泥潭。

    闫恒听了之后,冷笑一声,对郝风楼道:“郝风楼,你怎么说?”

    郝风楼道:“此事不在于卑下怎么说,而是大人怎么看?”

    闫恒霍然而起,显是怒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本官故意栽赃于你,安南的干系如此重大,你明知如此,却还肆无忌惮,擅杀朝廷金册加封的藩王,本官要问,你是什么居心,是谁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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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过审,其实在宫中的朱棣也颇为关注。

    因此朝会过后,他便在暖阁里等着消息。

    今日的天气还算好,不过朱棣的心情却很坏。

    事情到这一步,他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一方面是这桩公案,这个案子悬而未决,一边是义愤填膺的大臣和读书人,另一边则是自己的义子,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虽然总是挂在朱棣的嘴边,可是真正做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而另一方面,安南那边足以让他忧心忡忡,一旦安南恶化,对朱棣来说,显然是致命的打击,他不得不顾虑此事的后果,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

    郑和那边已是去探问过郝风楼,不过语焉不详,却只是说郝风楼一切尚好,这让朱棣放心了一些。

    他可不想出什么乱子,徐皇后那边,近几日可都在问郝风楼的近况呢,对这个皇后,朱棣是了解的,别看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是心里还是在担心郝风楼的,所以一再来问,偏偏又怕被人说是后宫干政,却只能把话说到半截。这种复杂的心理,朱棣越是能体会,就越是有几分疼惜。

    他几乎可以预料,等到过审之后,大臣们就要开始觐见了,到了那时,就是采取任何手段要了结此事,而自己,应当如何应付?

    正在这个时候,郑和却是急匆匆地来了。

    郑和道:“陛下,安南那边,禄州侯郝政有奏书来,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并不经由通政司,而是希望陛下能够立即过目,若是稍有延误,只怕为时晚矣。”

    郑和平素都极为沉稳,朱棣也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这份老成,才对他信任有加。

    可是今日,郑和很不淡定,显得很是激动。

    朱棣一听郝政二字,便不禁苦笑,道:“哦?他是为自己的儿子求情来的?是啊,舔犊之情,谁会没有?他人在安南,想必这几日也是忧心如焚,这倒是难为了他。”

    说罢,朱棣道:“去,将他的奏书拿来。”

    奏书却不在郑和手里,郑和却是道:“请容奴婢命人搬进来。”说罢,便如旋风一般的走了。

    朱棣不由皱眉,这倒是稀罕,奏书是用搬的吗?

    这显然不合常理。

    紧接着,郑和指挥着几个太监,却是搬来了一个厚重的箱子。箱子足足可以装下一个人,看上去极为沉重,以至于几个太监,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样子。

    箱子放定,随即郑和打开,里头立即露出无数的书简来。

    朱棣不由倒吸口凉气,这哪里是奏书,一份奏书怎的会比积压几日的奏书还要多?

    郑和先捡了一份,小心翼翼地送上。

    上头有:“下国嘉兴州臣民百姓陈情”的字样。

    朱棣继续皱眉,陈情……

    他忍不住抬头道:“郑和,去查一查,这嘉兴州是什么地方。”

    郑和倒也不敢怠慢,连忙去查,过了片刻功夫,便来回禀:“陛下,这嘉兴州乃是安南十六府七十五州县之一,隶属升龙府,是升龙府治下的州县,人口有两万三千户,在安南也算是大州。”

    他一边答着,可惜这个时候,朱棣却是陷入了整个陈情之中,对郑和的话充耳不闻。

    朱棣的神情很是专注,甚至可以用忘我来形容,整个人几乎都趴在陈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字,生怕遗漏一分。

    郑和见状,倒是不敢耽搁了,其实他心里也是好奇,这整整一箱子的奏书到底是什么,只是他很守规矩,纵是再如何疑窦,却也不敢放肆,只好悬着一颗心,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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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民心可用

    朱棣将这份陈情原原本本地看完了。

    他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靠在御椅上一动不动。

    这份陈情,看着很是可笑,却是安南升龙府嘉兴州本地的士绅田氏、陈氏、黄氏为首的一批人上的陈情。

    他们大肆地抨击陈天平,说陈天平根本就不是陈氏之后,伪造了身份,想要借助大明图谋不轨。当政之后,刚愎自用、穷奢极欲、诛杀贤臣、其恶言恶行、罄竹难书。

    甚至有人还举出了例子,说是门下令李瑞乃是安南少有的贤臣,胡氏乱政时期,李瑞忍辱负重,与那胡氏周旋,胡氏滥杀无辜,也是李瑞屡屡包庇,他教化百姓,同时四处宣扬大明的恩德,教导人向善,命人修建孔庙,大兴名教。

    结果这陈天平却以谋逆之罪让人处死李瑞,诛杀他的九族,还以搜查李瑞余党的名义四处杀人,以至人人自危,最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陈情之中,这陈天平简直就是畜生不如,几个士绅赌咒发誓,说是陈天平虽登基不久,可是安南百姓却已是忍无可忍,若非明军,只怕早已四处皆反。

    这样禽兽不如,诈称宗室,暴虐无比之人,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随即,这些人话锋一转,又开始称赞起郝风楼来,说郝风楼平定安南,苦民所苦,安南上下,俱都爱戴。此后眼见安南不幸,于是奋然而起。诛杀伪王,可谓大快人心,安南百姓拍手称快。无不欢欣鼓舞。

    紧接着,就是嘉兴州本地士绅以及一些读书人的签字画押,林林总总,竟是不下七十余人。

    朱棣之所以震惊,就在于如此,安南那种地方,一个州县和大明的州县相比。自然要贫瘠得多,大致也就是广西中县的水平,而县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士绅和有功名的读书人加起来,大致也就是七八十人,不会再多。

    这些人物,基本上是本县的核心。有的控制了土地。有的是有声望,也有的则是该地的名士。

    也就是说,整个县,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统治者,他们世世代代垄断了文化和土地的资源,掌握着钱粮、舆论,是地方上最有实力的一个群体。

    可是他们……竟然上了如此的陈情……

    这显然……不太科学。

    朱棣比谁都知道,这些人意味着什么。他们才是真正的民心,因为真正的寻常百姓是懵懂无知的。他们大多数依附于这些人的身边,为地方上的这些人物耕作,仰仗这些人的鼻息,勉强填饱肚子,他们接收到的信息也多是来自于这些人的宣导。这些人说月亮是圆的,那么就是圆的;这些人说鹿是马,那么鹿就是马。

    此前,陈天平的死导致朝廷动荡,担心的就是这些人滋生不满,最后纷纷揭竿而起,此前反叛的黎利等人就是清化的豪族,和这些人是一样的身份,可是谁曾想到……

    朱棣目瞪口呆,他有些不信,可是上头不但签名,还有画押,而且签名的字迹各不相同,七十多种字迹,放在安南一个小小的州县里,即便是有人冒名,可是凑齐多个能书写汉字的人也是不容易,那么可见,这份陈情应当不是作伪。

    朱棣激动了,他连忙压着眉毛道:“将其他的陈情都取来。”

    于是郑和不敢怠慢,连忙又去箱中取陈情,这些陈情整整一箱,足有数百本之多,上福州……三带州……慈廉州……利仁州……北江州……三江府……建平府……

    各府各州,居然一个不拉,而且每一本陈情虽然文字不同,可是所上的陈情却都是同一个意思,后头则都是玲琅满目的签名和画押。

    “新兴府下洪州泣告大明皇帝:下洪百姓,沐浴大明天恩,苦陈天平久矣,今逆贼陈天平既除,实乃下洪百姓幸甚,今闻上官郝风楼被拘,下洪僧俗百姓,心如刀割,望大明天子陛下手下留情,万勿错责……”

    “清化府爱州……”

    每一本都是触目惊心,各种辱骂陈天平之词花样百出,而对郝风楼则尽是褒奖之词。后头的签名也都是笔迹不同。

    其中有一份陈情,倒是颇得朱棣的注意。

    这一次不是士绅们联合的陈情,下头署名的只有一人……

    此人姓范,双名公蕴,范公蕴这个人,朱棣有些印象,因为征安南,所以朱棣着实恶补了一些安南的讯息,各衙门那边都送有一些相关的安南风俗和重要人物的奏书,而这个范公蕴就位列在奏书之中。

    此人乃是安南名士,安南和大明一样,都崇尚儒学,这位范名士就是安南的儒学大家,不只如此,此人还对佛学有很深的造诣,如今年界六旬,桃李满天下,在安南士林是极有影响的人物。这样的人相当于方孝孺,只是唯一的不同是,安南朝廷屡屡征他去做官,他却不肯,因此博了个淡泊名利的美名,在安南风头很劲,虽隐于市,可是拜会他的官员却如过江之鲫。

    朱棣对这样的人向来敬而远之,而且嗤之以鼻,这样的人无非就是博取名望的高手罢了,什么淡泊名利,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只是……这样一个人上了陈情上来,口称安南虽是贫瘠,却久慕王化,伪王已除,国不可一日无主,但请大明辟郡县,设布政使司,使安南入中国。

    不只如此,范名士还之乎者也,博古论今,大谈早在秦汉之时,安南即是中国,属桂林郡,此后千年分分合合,如今理应如何如何……

    朱棣的眼眸顿时放出亮光,忍不住道:“大事定了。”

    他几乎已经陷入了痴狂状态,一本本的陈情,认真地看,里头有官员,有士绅,有儒士,甚至还有僧人,林林总总,以至于朱棣都不知道到底牵涉了多少人。

    不过几乎可以肯定,刨除掉那些无知百姓,这些人占了安南的绝大多数,至于百姓,自然不算在民心之内。

    一直看到最后,朱棣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等他恍然大悟,才发现已到了午时时分,外头的太阳正空高挂,而郑和则是侧立一旁,焦急等待。

    “陛下……”

    朱棣颌首点头道:“哦,现在什么时候?”

    郑和道:“午时三刻,陛下该用膳了。”

    朱棣却是笑了,手指这些陈情,道:“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

    郑和一头雾水,不过他大致猜到了一些端倪,却是故作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朱棣却是龙颜大悦,哈哈笑道:“这便是朕的山珍海味,是朕的美酒佳肴,有这些东西,朕何须用膳?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朕一直担心的事原来竟是子虚乌有,想不到朕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却能水到渠成。”

    朱棣所担心的是安南糜烂,到时候将大明的财政拖垮,朝廷不可能无休止的将精力放在小小的安南。而朱棣所挂在心上的,却是安南的归属问题,拿下了安南,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朱棣的心里是不甘愿的。

    可是现在……却是民心可用,也就是说……朱棣终于可以收获了。

    这两样大事时刻困扰着这位大明天子,朱棣是雄主,绝不是那种所谓的‘仁善’之君,这种人最吃不得亏,而如今看来是要大赚一笔了。

    朱棣霍然而起,整个人显得兴致勃勃,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踱步,还不忘分享这份喜悦:“你可知道陈情的都是哪些人?你肯定想不到,郑和啊,你太老实了,有些事,你便是再大胆也想不到。其实何止是你,即便是朕也没有想到。”

    “你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哎……原以为是办了坏事,现在回想却不一样了。”

    “这些安南人竟是一个个为郝风楼叫好,对那陈天平,人人喊打,这陈天平的人缘也未必太差了一些,硬生生的把安南推给了朕,哈哈……”

    “如此一来,大事可定,朕心头的大石也就可落下了,所有的事都可迎刃而解……”

    只是可惜,郑和此时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立即垂泪,旋即跪倒在地道:“奴婢……奴婢有话说。”

    朱棣驻足,道:“你哭什么,有什么直言无妨。”

    郑和泣告道:“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奴婢的师兄郝风楼无罪?不但无罪,还有大功,这镇抚之功,为民除害,却是少不了的。再有,其实……其实奴婢去探望师兄之时,师兄关押在牢笼之中,浑身恶臭,每日所食的不过是干冷的馒头和清水,他在牢中吃了许多苦,大理寺那边故意为难他,这样的有功之臣蒙受不白之冤,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却嘱咐奴婢,让奴婢不必告知陛下,他说陛下日理万机,岂可关注这样的小事,陛下若是听闻此事之后必定会命人换一个干净的牢房,可是一旦下旨,不免又要引起群臣猜疑,议论不休,与其如此,他宁愿吃些苦头也不愿教陛下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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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雷霆之怒

    郑和的前半截话乃是实事求是,只是后半截话却有待商榷。

    但凡是宫中的人,哪一个不是滑不溜秋?论起咬文嚼字,绝不会在文臣之下,郑和虽然是‘老实’人,但也绝没有迂腐到无药可救。所以这后半截话显然经过了艺术加工。

    朱棣听罢,猛地回过神。

    他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罪人’此刻还在大理寺里受审。

    现在看来,郝风楼已经不只是值得同情,而是切切实实的被冤枉了。

    从陈情来看,假若郝风楼不杀陈天平,安南的时局才会真正糜烂,而这一杀,不但为朱棣解恨,更重要的是,阴差阳错反而稳住了安南的局势,甚至给予了大明重新掌握安南的机会。

    这是大功……何错之有?

    朱棣听到郑和的后半截话,顿时怒了,道:“朕什么时候和大理寺说过这般的糟践朕的义子?他们好大胆!”

    朱棣继续对郑和道:“你立即去大理寺,去大理寺把人请回来,带着朕的口谕,谁敢阻拦,杀无赦!”

    郑和顿时大喜,连忙磕了个头,道:“奴婢遵旨。”

    说罢,郑和起身要走,朱棣却突然想到什么,声若洪钟地大喝:“且慢,罢了,朕要亲自去,立即点检人马,朕要出宫,还有……叫个人去乾宁宫报信,告诉皇后,她这儿子,一根毫毛也伤不了,再不会伤一根毫毛了。”

    话音落下。朱棣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龙行虎步,率先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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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徐皇后确实是茶饭不思。

    对郝风楼的印象来自许多地方,既为他说服魏国公而心存感激,又为那一日保护自己而欣赏他的忠勇。

    其实和这个义子,徐皇后接触得并不多,可是喜爱就是喜爱,如同有的人日夜出现在你面前的感觉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郝风楼获罪。对徐皇后来说,是不会去分辨他有没有罪的,正如所有的女人一样。她所考量的是,郝风楼会不会吃苦头,会不会因此遭罪。

    她昨夜做了个噩梦,很是吓人。郝风楼浑身是血。跪在她的脚下哭告,说了些什么,记忆已经模糊,她唯一记住的就是一句话:“母后救我!”

    于是乎,那种潜在深处的母性顿时迸发出来,使徐皇后坐卧不宁,她一大清早叫了几个心腹的太监,问起此事。这几个太监倒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说要从长计议。郝大人犯了事,惹得朝野震动,这时候出面不免招致天下人非议。徐皇后只得唏嘘,颇为为难,若是直接去寻皇上,皇上想必也为此烦心,实在不愿多添他的负担。

    倒是有人想了个主意,让皇后娘娘召太子来想法子。

    徐皇后一想,也觉得有理,于是便教人去宫中请太子。

    朱高炽自是忙不迭的来了,向母后问了安,谨慎慎微的样子。

    徐皇后佯作冷静地吃了口茶,保养得极好的手轻轻点在茶盏的沿上,风淡云清地道:“有这么一件事,这郝风楼到底犯了什么事,何至于人人喊打?本宫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南王不听话嘛,我是女人,不晓得外头男人们的事,却也知道风楼好歹也是功臣,这般的作践,不免教人寒心。”

    朱高炽一听徐皇后为郝风楼说话,心里不免有些反感,却不敢反驳,只是微笑道:“母后,这事太复杂,儿臣一时也说不清。”

    徐皇后便叹道:“说不清就不必说,我这做母后的也不懂。不过……郝风楼终究是我的义子,也算你的半个兄弟,你该帮他说说话。”

    朱高炽应道:“儿臣该当的。”

    说到底,朱高炽不过是一味敷衍,当着徐皇后的面,他不敢说个不字。

    正说着,却有个内官进来禀告道:“娘娘,陛下有口信。”

    徐皇后也不避讳朱高炽,便问:“什么口信?”

    内官道道:“陛下说,请娘娘勿忧,郝风楼,陛下定保他无恙,断不会伤了一根毫毛。”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徐皇后喜出望外,惊喜地道:“这是何故?”

    内官道:“奴婢不知。”

    坐在一旁的朱高炽顿时大惊失色,他很难想象父皇为何突然下如此大的决心,须知这件事阻力重重,真要保全,大臣们非要寒心不可。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时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此时恨不得立即出去探听消息。

    只是此时,他想走也走不得了。

    徐皇后大喜,忙道:“这便好极了,我就说,天大的事又能如何?连个郝风楼都保不住,辛辛苦苦从北平来这南京又为了什么?都说天子一言九鼎,那就得有一言九鼎的样子。太子,母后很高兴……”

    朱高炽的唇边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只得言不由衷地附和道:“是……是……”他一时恍惚,想要抽身离开,却又寻不到什么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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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理寺公堂里,大理寺卿闫恒的手段立即显露出来,他确实是刑名高手,寻了各种人证物证,俱都翔实,紧接着又叫了几个在金陵的安南商贾进来问话,这些安南商贾自是人人痛心,痛陈郝风楼的斑斑劣迹。

    胥吏已写了足足七张的供词,翔实无比。根本让人无从辩驳。

    最后,闫恒冷笑着对郝风楼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本官今日就实言相告。你的恶行已是天下皆知,你若是再抵赖,也终究逃不过法网!”

    郝风楼依然平静如水,仿佛早料到闫恒的手段,却只是答道:“几个商贾和安南国使之言不足为信。”

    “那要如何?”闫恒几乎气得差点笑出来。

    见过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却不曾见过躺进了棺材里还如此万般抵赖的。

    其实此时就足以定案,郝风楼无论怎么辩解都于事无补。不过闫恒见郝风楼死不悔改,于是便生出戏弄之心,倒是好生生的给郝风楼上上‘课’。让他知道和自己抵赖的下场。

    郝风楼道:“御使已至安南,何不等御使详细查问之后再做定夺?”

    “你打的好算盘,只可惜要落空了!”闫恒轻蔑地盯着郝风楼继续道:“右都御史杨雄早已调查翔实,你可知道他屡屡上书。所陈的都是你的罪状?是了。你身陷囚笼,怎么会知道此事?实话告诉你,你即便是抵赖,可是在这人证物证面前也不过竹篮打水。本官奉劝你好自为之,好生认罪服法,或许本官还会念你年少无知而网开一面,为你求情。”

    求情是假,不过闫恒很迫切需要郝风楼的服软。在他看来,自己如此漂亮的手段。将事情处置得如此的圆满,实是自己人生中最光辉的一笔,将来老了,却也是一桩值得吹嘘的往事,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折服郝风楼,使他感叹于天网恢恢,对自己心生佩服。

    这件本来很棘手的事,结果在自己的长袖善舞之下居然落了一个如此圆满的句号,事后回想,确实算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

    谁知郝风楼却是道:“卑下并非抵赖,只是事有情有可原之处,还望大人明察,以免生了疏漏,冤枉了好人。”

    他这番话在闫恒听来,实在是再刺耳不过,闫恒几乎是整个人跳起来,怒发冲冠地看向郝风楼,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道:“你……你……死不悔改,到现在还在胡言乱语,大难临头还不知轻重,好……好……好,本官现在就成全你……你等着罢……等着罢!”

    这时……

    一个魁梧的人影出现在了大堂之外,如铁塔一般的身子,带着那无形的威压显露出了轮廓。

    这个人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可是双眸如刀,杀气腾腾。

    朱棣背着手,他的身后是几个亲兵校尉。几个门卫大门的差役,竟是大气不敢出,既不敢阻拦,也不敢通报。

    时间仿佛一下子凝滞了……

    所有的人都瞬间呆住。

    等着罢三个字出口的时候,闫恒便察觉到了异样,所以眺目看去,这一看却惊呆了,眼前这人不是当今皇帝又是谁?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天子会突然驾临这小小的大理寺,更想不到会如此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

    原本他抓起惊堂木,要重重敲下的手却是停滞在半空,悬而不动,整个人像是中邪了一般,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动弹不得。

    朱棣的虎目先是看了闫恒一眼,旋即落在了郝风楼的身上,那如刀般锋芒的眸子才微微温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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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冤冤相爆何时了,虽然作为一个写手,爆人和被爆是家常便饭,而今天,大家也很给力,不过为了保持优势,不再重蹈覆辙,再次恳请大家,我们一鼓作气,继续向前。第三更会提早发出,尽量在晚上七点之前,甚至更早,码字虽然辛苦,可是大家给力支持,老虎动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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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有杀气

    方才的话,朱棣听到了那么一点半点。

    他看到郝风楼,衣衫褴褛,一脸憔悴,虽然精神气还算不错,可是想必如郑和所言,吃了不少苦头。

    而此时,朱棣便不免自责了。

    他的性格便是如此,虽是暴戾,可同时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

    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忠心耿耿,勤勤恳恳,不知立下多少功劳,可是他却顾虑着清议,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而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羞愧。

    没错,这样的情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朱棣的身上。

    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上天选定面南称孤的人选,这个世上只有别人对他胆战心惊,对他满怀感激,即便是获罪,还要含着泪花说一句微臣谢恩。所以对朱棣来说,羞愧这种情绪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唯一的一次,似乎已经很是久远,那时候,他还是燕王,那一日鼓声如雷,烽火四起,朱棣亲自挂甲,提着刀,带着一支兵马冲击南军左翼,因此陷入重围,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浑身是血,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点,整个人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到一队队的南军从四面八方冲杀而来,他举刀,溅血,再举刀……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越来越多的南军如潮水般涌过来。

    此后,张玉带着一队兵马杀到,为了救驾,他换下了朱棣的铠甲。孑身一人,无畏地冲入敌阵。

    朱棣似乎还记得,那一夜。当张玉的尸骸送回来,他在帐中有一种深深的羞愧感,他一向都觉得将士们为他拼命是理所当然,可是那时候,他突然觉得未必如此。

    而现在……朱棣涌上了同样的情绪,他的眼眸眯着,那充满了血的瞳孔很是可怕。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双手负起。旋即一字一句地道:“郝风楼何在?”

    堂中的郝风楼立即回应:“微臣在。”

    朱棣道:“跟着朕,走!”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一句话,干脆利落。

    郝风楼哦了一声,起身便走。

    倒是闫恒糊涂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天子驾临,他当然不敢造次,更不敢拦人,眼下他心乱如麻,哪里还敢想其他的?不过……陛下已经来了,自己身为臣子,岂有不见礼的道理?

    于是闫恒连忙站起。小心翼翼地下了正堂,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唤了一声:“微臣大理寺卿闫……”

    话说到这里,闫恒住嘴了。

    他猛然发现,那一双杀机腾腾的眸子朝他射过来,那布满血丝的瞳孔宛如即将扑食的饿狼,凶性毕露。

    闫恒打了个冷战,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冷酷的眼睛,也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他感觉到有些不妙,后悔自己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一枚玉佩落在朱棣的手里,这枚玉佩自是玉带上的饰物,颇有些沉重,随即,朱棣狠狠地砸出去。

    砰……

    躲闪不及的闫恒眼前一花,随即,额头便被玉佩砸中。

    闫恒吃痛,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痛处,可是手在半空,却又垂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致命的错误,于是连忙拜倒磕头,战战兢兢地道:“微臣万死!”

    砰……砰……

    那本就红肿的额头一次次地磕着地面,疼得他连说话都不利索,可是他不敢停,闫恒生出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似乎与死神离得如此之近,他毫不怀疑,陛下是会杀人的。

    没错,陛下绝对会杀人。

    因此闫恒魂不附体,吓得身如筛糠,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地磕头。

    朱棣冷冷地看他,似是余怒未消,随即他扫视了一眼堂中诸人,堂中的差役和胥吏一个个目瞪口呆,面色煞白,谁也作声不得。

    堂里只剩下那清脆的磕头声,还有那反反复复的微臣万死。

    这时候,朱棣终于冷笑道:“闫大人,你好大的官威!朕且记着了。”

    他留下这番话,旋身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郝风楼看了地上依旧还在磕头的闫恒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因为在此之前,这个老家伙还希望将所有的脏水泼在自己的身上,若是遂了他的心愿,自己便是被千刀万剐只怕也不够。

    而郝风楼唯一能庆幸的是,如今自己是胜利者,那么现在闫恒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活该。他几乎可以想象,在接下来,这位闫大人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会乖乖地写上一份致仕的奏书,然后乖乖地回家听候发落,若是幸运,致仕奏书得到批准,或许他还能以致仕官员的身份衣锦还乡。假若运气不好,一个驾贴过来,只怕接下来,郝风楼就要和他掉个样,到时少不得要以锦衣卫指挥佥事的身份要去探望一下这位罪官了。

    郝风楼没有再多想,便快步跟了出去。

    朱棣没有做声,只是在前头走,也没有理会在后头亦步亦趋的郝风楼,就这般被人拥簇,抵达了大理寺外头。

    这大理寺外,早有如林的禁军乌压压地拥堵了整个街道。

    数百个内官和宫人束手而立。禁卫挺直,手持刀剑,如标枪一样。

    宽大舒适的乘撵足足占了半个街道,富丽堂皇。

    郑和上前,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郝风楼一眼,见郝风楼无恙,便放下了心,于是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朱棣眯着眼,固然有无数禁卫如小牛犊一般傲然挺立,可是与铁塔般的朱棣相比。却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朱棣虎眸一张,无形之中似有一股不敢与他的眼眸对视的力量。他拂袖道:“起驾,回宫!郝风楼,上撵。”

    “这……”郝风楼不由道:“父皇,儿臣身上污秽不堪……”

    朱棣却是道:“叫你上去就上去。”

    郝风楼不再说什么了,直接上辇,朱棣亦是上去,这乘撵极其宽大。犹如一个移动的寝卧,郝风楼只得贴着角落欠身坐着,朱棣则一个人占了大部分位置。

    朱棣看了郝风楼一眼。淡淡地道:“你辛苦了,吃了不少的苦吧?你现在入宫,皇后那边对你多有记挂,你理当去问安。”

    郝风楼默默点头。

    朱棣吁口气。才继续道:“去了宫里。换身衣衫,今日的事没这么轻易结束,待会儿去见了你的义母之后,少不得还要随朕会一会咱们大明的诸公,你在这里好生歇一歇,打个盹也好。”

    郝风楼抿嘴一笑,倒是不客气了,直接靠着辇壁。当真微微地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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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哗然。

    各部堂的官员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而后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罪恶满盈的郝风楼。身上所有的证据都可谓是确凿。大家原本以为郝风楼这一次必死无疑,即便不死,只怕也要摘掉乌纱帽。

    幸灾乐祸的人可谓大有人在,在他们看来,郝风楼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屡屡触犯到了官场上的底线。

    可是谁知那位秉公而断的大理寺卿闫大人还没审完,陛下居然出现,居然不顾法纪直接就把郝风楼带走,临走之时还顺道儿把闫大人揍了一顿。

    这……

    还有王法吗?

    即便是天子也不该如此啊。

    太祖皇帝在的时候,虽然是严刑峻法,可也还算公正,当时的驸马欧阳伦获罪,太祖皇帝拼着女儿守活寡,也直接将其处死。

    可是现在,你对别人的时候是严刑峻法,杀方孝孺,杀铁铉,杀齐泰和黄子澄,那倒也没什么,你要酷刑治国,大家也觉得无妨,可问题在于,你厚此薄彼,就因为宠幸郝风楼便不顾法纪,直接赦免,还将其带入宫中,不但网开一面,还更加恩宠有加。这……如何服众?

    部堂的大人们只是沉痛,一个个摇头,只恨不得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可是他们只能忍着,他们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所以不敢造次。

    可是下头的给事中、御使和翰林庶吉士们却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们是清流,而且多数人较为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惊闻这消息,立即捶胸顿足,一个个如丧考妣。

    国家要亡了,眼下是奸臣当道,谗佞盈朝啊。而君子却不为天子所喜,宠臣犯法,却不能追究,证据确凿,却可以直接赦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清流们顿时感到干系重大,他们岂能……眼睁睁看到天子这般放任自流。

    于是乎,在短暂的沉痛和叫骂之后,终于有人登高一呼:“奸贼不除,吾辈这血肉之躯,留之何用?诸公何惜此身,不如随某殿前见驾,针砭时弊,说明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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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摊牌

    人总是盲从的,尤其是那些自诩人中龙凤的清流。

    有人振臂一呼,其余人纷纷有了动作。上百人直接跪于午门之外,恳请见驾。

    消息传到文渊阁,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甚至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解缙感觉到不太对劲了,从陛下总总表现来看,尤其是跑去大理寺当众殴打大理寺卿,这显然不同寻常,唯一的可能,就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可是变故是什么呢?解缙不明白,不过他很快有了蛛丝马迹,通政司那边的消息证实,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远在安南的禄州侯郝政上书,可至于上了什么,却是无从知晓。

    “不对!”解缙在值房里,猛地身躯一颤,陡然想到了什么,他眯着眼,喃喃自语:“解铃还需系铃人,莫不是安南那儿传来了足以推翻所有罪状的东西……没错,应当是陈情,不是陈情,陛下断不可能如此。”

    想到这里,解缙更加糊涂了,按理来说,安南人即便不将郝风楼恨得牙痒痒,那也该漠然以对才是,可是为何……

    不明白啊……解缙是削尖了脑袋也不明白,他自诩聪明,料人先机,可是这一次却是糊涂了。

    假若如他所料那般,当真是案情反转,那么眼下……这些清流滋事……不好……要出事!

    解缙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想原因了,因为他明白。眼下还有更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他连忙咆哮:“来人,来人,叫胡侍讲到老夫这里来。快……”

    解缙说话的功夫,便有一个胥吏进来,却是道:“大人,胡侍讲不在阁里?”

    “去了哪里?”

    “方才听到什么消息,便告了一声假,走了,好像是去午门……”

    “什么……”解缙倒吸口凉气。连忙道:“去,去午门将胡侍讲请回来,告诉他。无论如何,眼下不要轻举妄动……”

    他吩咐出去,只是可惜已经迟了。胡广怒火冲天,一听到郝风楼脱罪。顿时火冒三丈。午门外头的消息传来,他终于是坐不住了。

    若是其他的事,他能淡然处之,能做到和解缙一样置身事外,冷静地看待事情的发展,退居幕后进行操纵。

    可是这杀兄之仇,在他看来不共戴天,他终究是没有忍住。急不可耐的便去了午门。

    午门那里已是人山人海,许多人义愤填膺。见到胡广来了,顿时一阵欢呼,在他们看来,得到了文渊阁大臣的支持,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随后,宫中有了举动,开了宫门,有太监出来:“陛下有旨,尔等入宫觐见。”

    其中一个用词足以让人生出警惕,太监没有说诸卿,而是尔等,尔等这个词从天子口中说出来,显然有不太尊重的意味,可见天子对这些人带着恶意。

    可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

    胡广倒是察觉到了,不过并不以为意,他已被仇恨彻底的冲昏了头。

    随后,众人浩浩荡荡地过午门,朝着深宫鱼贯而去。

    这宫里显得极为紧张,一队队的禁卫开始出现在宫中并不常见的地方,原本只是岗哨站班的大汉将军,此时已经撤换,燕山卫指挥使程健已接到了旨意,早已带兵自东华门入宫。

    如林的校尉、力士挎着最时新的佩刀,先是如洪峰一般密密麻麻,随后又如溪流一般散开。

    后宫已是卫戍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文华门、武英门乃至于奉天殿、谨身殿、华盖殿俱都有无数的校尉、力士时隐时现。

    在奉天殿,天子召见大臣们的所在,两侧是中右门和中左门,附近是文楼和武楼。平时这文楼、武楼都是大门紧闭,而此时此刻,在金色琉璃瓦折射的光晕之下,两侧的阁楼大门张开,紧接着一身铠甲的校尉哗啦啦的冲了进去。

    大门闭上,里头的人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带队的武官透着门缝观察着外头的一切。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除了那无端出现的肃然气氛之外,谁也不曾想到宫中就在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就已成为了一座军事堡垒。

    另一边,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觐见。他刚刚抵达文华门,便有太监候着他,看了他一眼,道:“纪大人,陛下有口谕,请你在此侯驾。”

    其实纪纲来之前早已吓得冷汗浃背,午门突然有清流和读书人滋事,事情如此突然,锦衣卫之前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到事情发生,又犹豫不决,不知是弹压还是坐视不理,结果一阵犹豫不决之后,宫中便来消息了。

    纪纲突然意识到,自己办事不利,只怕这一次入宫少不得要受责了,于是忍不住问一句:“公公,陛下那边……”

    这太监冷着脸呵斥道:“站着就是,陛下有口谕,不要多问。”

    平时纪纲好歹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哪个太监对着他不给他一点笑脸?可是今日……他已经感到事出非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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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内,朱棣冕服正冠,高坐御案之后。

    殿下则是已换了一身新衣的郝风楼,郝风楼显得老神在在,方才去见了徐皇后,郝风楼便心中大定了,事情已如他此前所料一般,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发展,而自己从罪囚已摇身一变,成了功臣。

    可见这好坏不过是一线之间,而自己的这一场豪赌显然押对了宝,只是接下来如何发展,却已不是郝风楼所能掌控。

    因为坐在金殿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才是一切的主宰,清流们自诩公义却是不知,他们那可笑的公义,在皇帝老子的面前一钱不值。

    外头有小内官碎步进来,禀告道:“陛下,大臣们到了。”

    朱棣抚案,淡淡然道:“宣!”

    于是乎,大臣们鱼贯而入。进来的,大多都是陌生人,至少朱棣没有多少的印象,这印证了他的猜测,除了不知名的清流,真正主政一方的人物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只是朱棣看到了胡广,顿时双眉一挑,他没有想到,胡广居然也来了。按理来说,胡广身为文渊阁侍讲,实在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朱棣不由冷笑。

    紧接着众人行礼,三呼万岁。

    当这些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焕然一新的郝风楼,许多人已经怒火冲天,可是他们只能暂且忍耐。

    等到朱棣道了一句:“尔等今日滋事午门,所为何事。”

    这番话很不客气,直接定性滋事二字,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一个御使已是急不可耐地站出来,愤慨地道:“微臣只是想问,郝风楼罪大恶极,为何赦免?大理寺卿闫恒秉公而断,为何……为何……”

    后头的话,他一时语塞,因为羞辱闫恒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子。

    这个御使,显然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的理智。

    不过此时,殿中立即炸开了锅,或许他们以为法不责众,既然已经有人率先发言,做了出头鸟,自己还忌讳什么?

    “柳大人所言甚是,郝风楼犯的乃是滔天大罪,岂可说赦免便赦免,此例一开,则贻害无穷。”

    “陛下岂可因私废公,陛下乃是天下人的父母,郝风楼虽是宫中义子,可是天下万民就不是陛下的子女吗?”

    “这样只会骄纵奸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许多话,不客气地发泄出来。

    这件事从一开始到现在,实在太过让人失望,他们没有等到郝风楼罪有应得,等到的却是人家鲜衣怒马,好不自在。

    有人流涕痛哭,跪倒在地道:“陛下,不可如此啊,还望陛下悬崖勒马,以家国为念。”

    朱棣一直保持着冷静,他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殿中并没有发言的胡广身上。

    胡广这个人和朱棣也算是老相识,平日里,隔三差五要君臣奏对,而如今,胡广也站在了朱棣的对立面,这非但没有让朱棣露出沮丧之色,反而显得极为冷静。

    待大家闹够了,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朱棣才耐着性子道:“胡爱卿,为何踟躇不语?”

    对胡广,朱棣还是保留着最后一点尊重,没有称其为尔。

    胡广出来,跪倒在地道:“微臣只是心中沉痛,痛心我大明奸贼当道,却可以罔顾法纪,痛惜君子盈朝,陛下却罔顾君子,而亲信奸佞。陛下乃是圣君,允文允武,何故因一个小小郝风楼而惹来这朝野动荡,滋生出民怨。事情的轻重,微臣不想赘言,只是恳请陛下能够从善如流,秉公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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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作死

    朱棣的眼眸一眯,眼眸中掠过了一丝冷色。

    很显然,他的名声不太好,似乎在大臣们眼里,自己是犯有前科的人,所以他自动忽略掉了前头所谓的圣君和允文允武之类的溢美之词,而是抓住了几个不太好的字眼。

    朱棣今日的情绪显然不太好,他的眸子半张半合,却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道:“从善如流、秉公而断?胡爱卿,朕有点不太明白了,朕如何就没有从善如流,如何就没有秉公而断了?莫非……朕施政之处,你有什么不满吗?”

    他不露声色,继续道:“这却不对,朕的施政多是出于文渊阁,朕既然有过失,那么这文渊阁难道就没有过失?你是值文渊阁的翰林侍讲,莫非就可独善其身?”

    这显然是偏离了话题,胡广的脸色骤变,顿时暗道皇上厉害,这一句话功夫就将这千夫所指的事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反过来倒打一耙。

    他见陛下动怒,心里却生出奇怪的感觉,陛下这个怒……是假的,而真实的目的却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自然,这里头还透着玄机,假若这个时候,胡广能够悬崖勒马,立即一副知错的样子,来一句微臣万死,再顺着梯子爬下去,今日这件事也就可以掠过去了。

    可是……

    胡广一眨眼的功夫,自然便看透了陛下的意图,他当然清楚。前头已经有了一根红线,若是贸然冲上去,只怕会粉身碎骨。

    可是想到杀兄之仇。又想到自己的身后这么多义愤填膺的清流,自己若是此时认输,那么此前一切的心血尽皆付诸东流。自己还抬得起头,做得了人吗?

    固然是如芒在背,胡广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陛下,微臣说的是郝风楼!说的是安南!”

    朱棣显然没有想到胡广还要纠缠。他冷笑一声道:“哦?郝风楼和安南怎么了?”

    胡广道:“朝廷为了安南,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可是一个郝风楼却是将这一切统统化为乌有。国家不幸,出此奸佞,臣不想计较他擅自调兵,也不愿计较他擅杀藩王。微臣只是想问一问陛下。难道就因为是宫中义子就可罔顾法纪吗?安南糜烂,朝廷损失极大,可是始作俑者却逍遥法外,微臣痛心疾首,只感叹那些死伤在安南的将士,感叹那千里迢迢挥洒血汗的民夫,感叹无数耕作百姓所糜费的辎重,而如今却都挥霍一空。一旦安南时局更加险恶,朝廷又有多少余力继续填这个无底洞?将来又需要糜费多少钱粮。需要增加多少官兵?”

    “这么多人的血汗,陛下不为之怜悯,却怜悯一个奸佞小人,去包庇一个罄竹难书的义子,敢问陛下,这天下人谁肯心服?微臣正因为是翰林侍讲,当值文渊阁,所以才不得不站在这里,口出谏言,否则……微臣岂有面目立于这庙堂之上,又有什么面目食这君俸?陛下虽是天子,可是难免会有疏漏,即便唐太宗贤明如此,亦有过失。臣听闻,君上有了过失,错不在君,而在于臣,若非臣子见了君上有过而不加劝谏,反而袖手旁观,那么此人当诛。微臣不敢自比比干、魏征,只是略尽职守,做臣子应当做的事。恳请陛下能够效历代贤君,幡然悔悟,如此,天下幸甚,国家幸甚。”

    “此番言辞,皆出于微臣肺腑……”

    胡广说到这里,或许在那些清流们听来,可谓语出至诚,实是奏对的典范。

    站在一旁的郝风楼却是明白,胡广是真的糊涂了。

    这番话乍听上去似是悲天怜悯,而且尽量地不去触怒圣颜,可问题在于,胡广拿出了那些将士还有民夫,颇有几分挟官兵和百姓胁迫的意味。

    假若没有安南的陈情,或许这条路走得通,偏偏……

    胡广完了……

    郝风楼是熟知朱棣性格的,朱棣这个人最反感别人胁迫他,况且胡广居然很愚蠢地拿出了唐太宗来类比,他自称不敢自比魏征,却是将朱棣比喻是大唐太宗皇帝。

    这样的对比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在今日的场合,在今日这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之下,就不免让人产生联想。朱棣是靠什么上位的?靠的是篡位,无论他怎么抹煞,篡位就是篡位,而大唐太宗皇帝也是如此,一个是靖难之役,一个是玄武门之变。唐太宗再如何粉饰也抹不掉玄武门的污点,正如朱棣再如何遮掩,这篡夺侄子江山的污点也是永远抹不去。

    抹不去是一回事,被人指桑骂槐又是另一回事,你拿唐太宗去比今上,这不是指桑骂槐又是什么?

    果然……

    胡广最后一句话还没有道出。

    啪的一声,朱棣怒了。

    龙颜大怒!

    这实在不是朱棣逗比青年欢乐多,而在于今日胡广说话本就阴阳怪气,而他很不幸,显然一不留神戳中了天子的痛处……宫变!

    朱棣气得发抖,他霍然而起的时候,膝盖磕到了御案,疼得他眼睛赤红,于是毫不犹豫的一脚将御案踹飞。

    这数十斤重的御案,如风筝一般自金殿上滚下来,撞击在御阶,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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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

    声音传出,不但在大殿之内响彻,甚至于左右文楼、武楼亦是响声不绝。

    是奉天殿传来的。

    一下子,埋伏于文楼、武楼的官兵顿时弓起了身子,武官们低喝:“奉天殿!”

    轰……

    阁楼的大门立即打开,无数的阳光落进来。

    下一刻,潮水一般的武士哗啦啦的踩着金砖,疯狂地自两处楼宇冲出。

    再下一刻,无数人出现在奉天殿外,人头攒动。

    他们粗重的呼吸,脸上只有沉默,这种沉默却隐隐弥漫着杀戮的气息。

    他们没有贸然入殿,而是一个个身体前倾,做出饿虎扑羊的姿态,左手压着腰间的鲨皮刀鞘,右手紧紧的握着刀柄,仿佛下一刻,长刀便要惊鸿般抽出。

    一滴滴的汗水自握刀的手上滴落下来,嘀嗒……嘀嗒……落在金砖上。

    金砖已是湿漉漉一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摄人的光晕。

    呼吸已经开始屏住,这些沉默而可怕的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所有的眼睛,那如利刃一样的眼睛宛如一束束的电光,试图穿透红色的宫墙,进入奉天殿中。

    奉天殿中顿时哗然,清流们吓唬住了,他们看到了天子龙颜大怒,也察觉到了殿外异样的气氛。

    他们绝不怀疑,只要朱棣一声令下,外头那些如狼似虎的人便会毫不犹豫冲进来,将他们剁为肉酱。

    他们惊疑,恐惧,甚至有人打了退堂鼓。有人心里更加愤然,却是脸色苍白如纸。

    胡广呆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词,最后得来的是这个。

    此时的朱棣没有管殿外的官兵,也没有理那些清流,他的眼睛里只有胡广。

    他一步步地走下了金殿,而后,停在了几乎只有胡广咫尺之遥的位置。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去看着跪于地上,大气不敢出的亲信臣子,脸上显露着说不出的冷酷,然后冷漠地道:“肺腑之词,这就是你的肺腑之辞?”

    此时,胡广总算很明智地选择了永远不会触怒到圣颜的一个招牌性动作和回答,他磕着头:“微臣万死!”

    朱棣冷笑道:“好罢,既然这是你的肺腑之辞,那么朕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肺腑之辞!”他昂头,大喝道:“郑和……”

    郑和碎步从一侧过来,手中拿着一份陈情。

    朱棣接过,随即狠狠地将这份陈情摔在胡广的头上,道:“你自己看,看过之后再和朕说一说这肺腑之辞!”

    胡广已是吓得面如土色,保持着跪姿,连忙捡起地上散落的陈情看起来。

    这一看,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坏了。

    他几乎是瞪大着眼睛,满脸骇然和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胡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或者说,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相信。

    “是了,这定是伪造,不……只是这几个士绅陈情,又算得了什么?陛下,莫非只因为这寥寥几人的陈情,只因为这只言片语,就……陛下啊……切不可误信了奸人,乱臣贼子,最善蛊惑人心……不,绝无可能,陛下要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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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死不足惜

    胡广所能接受的,绝不是这个结果。

    他自然难以相信,那群安南人怎么可能失心疯到姓郝的杀了安南王,他们还巴巴的跑来对着郝风楼摇尾乞怜。

    按理来说,他们应当是义愤填膺,甚至揭竿而起,可是……

    胡广此时眼睛红了,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安南人怎么可能支持郝风楼,安南人怎么可能支持朝廷将安南辟为郡县,疯了,绝对是疯了,以至于连他自己也疯了,他不相信!

    朱棣几乎是用着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是吗?你不信?你若是不信这一份陈情,那么……是不是其他的陈情也都是伪造?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诓骗朕,诓骗我大明朝廷,郑和,将所有的陈情摆上来,统统摆上来,朕要让他心服口服!”

    一大箱陈情由几个太监气喘吁吁地抬来,就摆在胡广的面前。

    一沓沓的陈情如小山一样堆积。胡广瞪大眼睛,然后在箱中翻开,打开其中一份看:“晾江州军民百姓泣告……伪王陈天平,恶贯满盈,残暴不仁……”看到这里,他将手上的那份陈情丢开,随即又翻出另一份:“安南末学后进吴京奏曰:……”

    越看,胡广越是心惊,他气得颤抖,整个人像是癫狂了一样。

    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可是他明白,这一份份的陈情绝不可能伪造,就算要伪造。短短时间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在这个识字并不多的时代,想在安南找出这么多读书人来具名。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民心。

    有的陈情下头是七八十个具名,最少也有四五个,这一份份的陈情,具名的人何止千人,如何伪造?

    既然不是伪造,那么说是民心民意也不为过,至于这陈天平。本来在皇上面前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而这陈天平在安南又是声名狼藉,假若真如奏书所言。是天怒人怨,那么杀了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而自己……

    豆大的汗珠顿时从胡广的额头上扑簌而下,而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也自然从所谓的忠言逆耳变成了胡说八道。

    “你有什么话说?”朱棣怒斥。

    胡广缩着脖子。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遇到这种情况,确实是他平生未见,原本一直笃定的事,结果居然直接逆转,而方才自己为此说了许多话,甚至有一些还是违禁之词。

    朱棣冷笑道:“你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这件事就可以过去?胡广,你以为朕是老糊涂吗?你以为你一番所谓的振振有词就掩藏得了你的祸心吗?”

    胡广听着朱棣的话。浑身打着冷颤。

    朱棣恶狠狠地继续道:“你和郝风楼素有仇隙,你的那个兄长包庇乱党。罪无可赦,被郝风楼斩杀。郝风楼杀你兄长,是因为你那兄长胆大包天,他的所作所为堂堂正正,理所当然,身为锦衣卫本该如此。”

    “可是你……你的兄长包庇乱党,朕不以为意,依然重用你,让你参与机要,值守内阁。朕本指望你能以你的兄长为戒,好生办差,也算对得起朕的这一份厚爱。可是朕不曾想到你竟是包藏祸心,为了一己私念,却是搬弄是非,挑拨大臣滋事胡闹!你方才所说的当真是肺腑之辞,当真是尽忠职守吗?错了,你是因私废公,为了报你的死仇而借此残害忠良!你也配侍讲翰林,也配当值内阁吗?”

    胡广吓得发抖,连忙磕头道:“臣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朱棣冷笑连连,继续道:“到了现在,你还想活吗?你想活到什么时候!”

    “来人……”

    殿外无数人精神一振,紧接着粗重的喘息和铁甲的摩擦声传来。

    清流们一看,顿感不太对劲,原本一个个吓得不发一言,此时却都拜倒在地,道:“臣等万死,胡大人罪不至死。”

    事到如今,兔死狐悲,大家纷纷给胡广求情。

    朱棣眯着眼,却是嘴角抽搐:“罪不至死?郝风楼在安南,只因为为朝廷为安南臣民除害,处死了那个残暴不仁的陈天平,你们便一个个高声嚣叫,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好嘛,现在堂堂一个胡广,胆大包天,公报私仇,甚至煽动尔等滋事于午门之外,你们便说他罪不至死,他这欺君罔上之罪怎么就罪不至死?莫非嘴长在你们的身上,这个天下的黑白是非都是尔等来公论的吗?那么要朕何用?”

    这等诛心之词出来,所有人都哑然了。

    清流们并非不聪明,他们很快发现了陛下口中那一句挑拨大臣、滋事胡闹的话里别有深意。

    本来这件事算是自发组织,当然,带头的人不少。现在看陛下盛怒,而且安南的陈情又都摆在眼前,使他们无从反驳。这就意味着,他们的闹事成了无理取闹,锦衣卫随时可以准备拿人。

    而现在,朱棣却是将胡广当作了这件事的祸首,这就意味着胡广完了,也意味着在场的许多人可以松一口气。

    于是,这些平日里个个不怕死的清流们居然沉默了。

    殿中鸦雀无声。

    胡广这时候真不知是该觉得悲哀还是愤慨。他当然明白,他被出卖了,被一种缄默而可笑的方式卖了!

    胡广涕泪横流,不断地告饶道:“陛下……微臣万死,陛下……”

    胡广的声音里带着渴求,朱棣却是冷冷一笑,竟是突然看了郝风楼一眼,道:“郝风楼,你怎么说?”

    谁都不曾想到,陛下竟会询问郝风楼。

    不过郝风楼却知道朱棣的心意,他深知,胡广完全是针对自己,而自己吃了很大的苦头,陛下心里有些愧疚,因此才借此询问自己的意思,摆明着让自己出气的意思。

    胡广一下子如蒙大赦,他二话不说,如恶狗扑狼一样抱住了郝风楼的大腿,口称饶命。

    胡广确实看到了一线生机,为了这一线生机,他决定什么都不顾了。假若是陛下决断,他必死无疑,可是郝风楼嘛……却是另一回事……他终究和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又和解缙是同乡加同窗和同年,在朝中与不少重臣关系匪浅。有这个关系在,陛下当然可以没有顾忌,可是郝风楼……却未必敢把事情做绝,自己一死,这可又是一笔债了。

    所以他决心抓住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郝风楼很快便镇定下来,他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却见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沉吟片刻,郝风楼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微臣和胡广素有私怨,这胡广也向来和微臣争锋相对,微臣不才,自恃自己不过是个小小武官,在翰林眼里确实不值一提。是以胡大人千般算计微臣,微臣亦无话可说。”

    所有人的心不由悬了下去,而朱棣也微微地摇头,似乎对郝风楼的优柔寡断有些不满。

    这时,却听郝风楼继续道:“只是卑下也不是任人可欺之辈,胡广屡次三番想要置卑下于死地,假若今日不是陛下恩典,卑下早已死了千次万次,所以……卑下恳请陛下以重典处置胡广!”

    “何谓重典?”

    郝风楼笑了,笑得有几分冷酷,此时的他,表情竟和朱棣有几分酷似,口里简单地吐出一个字:“杀!”

    胡广的手重重地垂落,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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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太监脚步匆匆地赶到文渊阁,与门口经过的一个胥吏低语了几句,这胥吏听闻之后,顿时骇然,忍不住低声道:“怎会如此?”

    太监淡淡地道:“这些事和咱们这些做小人的有什么干系,速去知会阁中的大人吧。”

    胥吏点点头,不敢怠慢,一阵风般地赶至解缙的值房。

    “解公,解公……不好了……”

    在值房中不安等待的解缙听罢,反而拿起案牍上的书卷来,故作淡定之状。

    那胥吏连忙到了解缙身边,在解缙的耳中低语几句。

    啪……

    书卷跌落在地。

    “你说什么?”解缙已经顾不得所谓的镇定自若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胥吏道:“你方才说什么?陛下有旨处死光大,家人为奴,女眷充入教坊司?这……如何可能?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胥吏道:“这是刘公公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小人断然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解公……”

    解缙一屁股瘫坐在了椅上,目光有些呆滞,他本以为,胡广这一次做了出头鸟,定是少不得要遭受陛下的训责的,因为解缙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味了,可是不曾想到,后果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上十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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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壮士需断腕

    胡广完了,清流们抱头鼠窜。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谁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悲剧收场。

    胡广想不到,所以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在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的亲自带领下直接将他如死狗一般拖出去的时候,他依然难以置信。

    只是那一份份陈情足以杀人诛心,无人能挡。

    朱棣似乎觉得乏了,却还是看了郝风楼一眼,道:“有点样子了,很好……”

    这一句话,郝风楼却是明白,这自然是一句夸奖,却是别有深意的夸奖。

    朱棣让自己选择,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既是一种出于对自己的尊重,另一方面却有一种试探的意思。

    你敢杀人吗?你怕不怕得罪人?

    郝风楼回答他,即便是杀了又有何不可?我连杀人都敢,为何会怕得罪人?

    于是朱棣有些欣慰了,这个家伙总算有了点模样。

    朱棣一挥手道:“去吧!”

    这个去吧,自然不是对郝风楼说的,而是对殿外的禁卫所言。

    于是,有人大手一扬,紧接着,无数的禁卫便如潮水一般的退去,转眼之间便一干二净。

    奉天殿一下子变得寂寞起来,没了呱噪的清流,没了杀气腾腾的禁卫,除了几个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内官踮着脚躬身站在宫室的角落,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就只剩下朱棣和郝风楼了。

    朱棣出了口长气,旋即道:“召解缙人等入宫觐见。朕要商讨安南事。”

    随即,又对郝风楼吩咐道:“你也在这里听听,安南的事。你终究比他们熟稔,虽然是武臣,不可参与机要,可是在侧旁听亦无不可。”

    郝风楼忙道:“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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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

    刚刚回到东宫的朱高炽谨慎慎微。他感觉出事了,可是他不敢让人去查问。

    因为今日宫中透着那么一股异样的气氛。身为太子,必须拥有极为敏锐的触感,而现在。朱高炽感觉不对劲了。

    必定是郝风楼反击了,可到底反击成什么样子,方才一直在后庭的朱高炽难以猜测。可是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很多生面孔,那些魁梧的大汉将军替换成了精壮的燕山卫校尉,平日里总是在人后显得懒散的内官也一个个垂头碎步。匆匆行走。

    朱高炽整个人神情紧绷。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郝风楼的痛脚,他原本以为郝风楼完了。

    虽然这件事并非是他亲自推动,不过……朱高炽乐见其成。

    可是现在……似乎又是水中捞月,化为了一场空。

    每一次巨变,郝风楼都会强大几分,虽然以朱高炽的身份,郝风楼甚至不值一提,可是朱高炽并非没有感受到这个迅速得势的家伙。那如针芒一样的锐利,每一次靠近都给朱高炽一次刺痛。

    回到了东宫。朱高炽还没有松口气,便被一句太子殿下吓了一跳。

    他驻足,回眸,是解缙。

    于是朱高炽不得不换上笑容,彬彬有礼地道:“解先生不在文渊阁,为何来这里?”

    解缙的脸色却不是很好,他快步上前,左右张望一眼,才低声道:“殿下,微臣有事情禀告,只是能否借一步?”

    朱高炽迟疑了一下,却是道:“不必,就在这里说,低声的说,没人听得到,否则不免使人生疑。”

    这个节骨眼,朱高炽不敢犯错,既然左右无人,那么二人在这个时间点,这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时间点上躲进寝殿里私语,不免会招致别人的怀疑。

    所以朱高炽要显得‘光明磊落’一些。

    解缙的喉头滚动了几下,立即便醒悟过来,自己还是有些不小心了,太子殿下要比他显得更加谨慎。他颌首点头,眼眶微红着道:“光大遇难,因触怒天颜,已落入北镇府司。”

    “……”

    朱高炽骇然,他很难想象,到底是如何得罪了父皇才落到这个下场,胡广不是别人,这可是翰林和值内阁的侍讲,父皇隔三差五都要召见奏对,每个月都有三四天时间随驾左右,这样的人,父皇若不是动了真怒,岂会轻易……

    朱高炽的脸色霎时白了,更重要的是,胡广虽然是随驾在父皇身边,却是他的心腹,平时父皇的举动没少从他那里悄悄给自己递消息,也没少在父皇面前说自己的好话。

    而现在……胡广没了,彻底完蛋,这对朱高炽来说,是何等大的损失。

    相比于朱高炽的算计,解缙却是要真挚得多,他的眼眶已是红得不像话了:“殿下,眼下还来得及,光大只是下狱,陛下还未下旨昭告天下,若是这个时候,殿下肯去求求情,或许可以挽回大局。”

    解缙和胡广的交情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类比,所以胡广遭难,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设法营救,甚至在来之前,他便想好了诸多的办法,这些办法或许有用或许没用,可是总要死马当活马医。

    朱高炽愕然,旋即,他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自己去和父皇求情?自己和胡广一向不清不楚,本就解释不清,这个时候父皇盛怒,他现在倒还怕牵连到自己的身上,若是怀疑此事是自己授意,那可就真正遭了,假若这个时候自己跑去求情,这不是分明告诉父皇,自己和胡广早有勾结吗?

    太子与权臣勾搭不清,这是大忌。

    朱高炽深深地看了解缙一眼道:“解先生,你的心情,本宫自知,胡先生遭难,本宫亦是牵肠挂肚,只是这件事没这样简单,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朱高炽说罢,轻轻地拍了拍解缙的肩道:“大厦将倾,更该巨木支撑,眼下还是按兵不动,先稳住时局,那郝风楼何等狡猾,教唆和蒙蔽父皇,只怕接下来还会有动作,定要小心为宜。”

    以往,解缙看到的是朱高炽那彬彬有礼和礼贤下士的一面,可是今日,朱高炽依旧是如此温文尔雅,只是在这温文尔雅背后却让解缙的心底生出些许的寒意。

    他明白了殿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此时也只能幽幽叹息,心中似在安慰自己,殿下说得对,此时更不该牵涉到太子殿下,光大死不足惜,保住了太子才最是紧要。自己主次不清,实在是糊涂了。

    虽是这样想,可是心里却还是堵得厉害,仿佛有一口气无法吐露出来,只好笑吟吟地朝朱高炽作揖道:“殿下,保重。”

    朱高炽如沐春风地道:“解先生也要小心。”

    寒暄之后,解缙离开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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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缙刚刚到了文渊阁,便有内官前来道:“解公,陛下有请,几位学士已经去了,奴婢一阵好找……”

    “哦……”解缙此刻已经恢复,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固然心中再多复杂,此刻也明白,自己必须在这反复倾轧的庙堂中继续生存下去,既然要生存,那么有人牺牲就不可避免。

    他快速整理了衣冠,脚步匆匆的往暖阁方向去。

    到了暖阁,人已经来了不少,杨荣、杨士奇、金幼孜等人,俱都已在这儿欠身坐着,众人见了解缙来,纷纷瞩目看来,解缙面无表情,先是行了礼,口称吾皇万岁,随即才在朱棣左手的位置上侧坐。

    朱棣的脸色也显得很平静,似乎今日的事从未发生。

    他抚着案牍,似乎并不急着开口说话,倒是让解缙诧异的是,郝风楼居然也在。

    今日前来奏对的都是内阁的人物,当然,也有几个是翰林的学士,这些人眼下的身份,说穿了就是后世的军机处行走或者是机要秘书,朝廷在举行朝会和廷议之前或者国家出了什么大事,天子都会召这些人前来会商。

    这也是内阁和翰林的权利源泉,他们有商讨国家大事的权利,同时还担负了草拟诏书的职责。

    只是……一个锦衣卫的佥事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这就不得不让解缙心里觉得奇怪了。

    好在他对郝风楼没有愤怒,光大虽然完了,眼前这个人是始作俑者,可是解缙明白,双方你死我活,谁输了都别怨人,下一次郝风楼有机会落在自己的手里,解缙照样不会客气。

    见这阁中的人都不说话,解缙便微微一笑道:“陛下召我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朱棣笑了,道:“有一些陈情要给诸卿看看。”说罢朝一侧的内官努努嘴。

    过不多时,内官们便托着一份份的陈情进来,请大家传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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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继续求呀求月票,同学们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支持老虎?(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重赏

    一份份的陈情摆在大家的眼前,事到如今已是无从辩驳了。而那些经历了突变的人现在才明白为何胡广会落到这个下场。

    解缙深吸一口气,看到这些陈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从这么多的奏书来看,至少证明郝风楼这个人的心思极其细腻,只怕从杀陈天平的那一日起就已经谋划好了退路,甚至于在杀陈天平之前就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否则怎么可能短短两月的时间,如此多的陈情便送抵南京?

    另一方面也可见郝风楼的手段,杀了人家的安南王,反过头来却是得到了该国士绅名士的拥戴,这一点难得可贵,即便是一些为官清廉、两袖清风的治事能手,在安南为官两任下来,也未必能收获如此多的‘民心’。

    胡广输得不冤枉,死得也不冤枉!

    解缙的脑中冒出的就是这样奇怪的念头,他陡然发现,自己还是大大低估了这个锦衣卫佥事,才会落到今日这个结局。

    其他如杨士奇、杨荣、金幼孜等人也倒吸凉气,此时他们不禁偷偷去瞥郝风楼,这些人终于发现,眼前这个武夫的手段之高明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往后,怕是要小心了。

    只是……所有人还是有疑惑,安南的士绅和贵族怎么就和郝风楼穿一条裤子了?这实在匪夷所思。

    大家都去看朱棣,其实天子这不喜不怒的时候是最让人忐忑的。于是只好都收起心里的那点儿好奇心,乖乖地听候天子发话。

    朱棣酝酿得差不多了,才道:“今日召诸卿来。一来是让诸卿看看陈情,陈情已经很清楚了,朕也不愿意赘言,郝风楼也算是除了安南一害,以至安南上下尽都感激涕零,纷纷盛赞我大明急安南之所急,想安南之所想。如此声誉,朕当之有愧,此次平叛安南。安抚安南,首功者俱都是郝风楼,可怜他虽是大功于朝,却受人腹诽。遭人嫉恨。吃了不少苦头啊。他是年轻人,吃些苦头没什么,虽说不是理所当然,可是依朕看,吃苦头也是磨砺,年轻人就该如此……”

    他说得轻松,可是听的人却是不轻松。

    朱棣继续道:“可是话又说回来,大功于朝。却是遭人污蔑,这些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朕刻薄寡恩?这很不妥啊,不过……好在他是朕的义子,虽无骨肉之情,却也有一份情分在,郝风楼,你不会怪朕吧?”

    郝风楼连忙谦虚地道:“儿臣岂敢,若非父皇皇恩浩荡,又岂有儿臣今日,父皇的这番话让儿臣汗颜。”

    朱棣笑了,道:“你看,你说的是虚词,你口里说不敢,心里却肯定是不满的。不过不要紧,朕总不会让你吃亏。此次你立下大功,理应封赏,来,听旨意吧。”

    边上的录事太监,手持着竹简和小笔,凝神静听。

    朱棣缓缓道:“原兵部右侍郎、中奉大夫、文成公郝复,靖难有功,如今其子孙亦是勉力,追封其为太子太师。其子郝政受封禄州,为侯,亦多有功于朝,虎父虎子,朕甚慰也,赐绸百匹,金五十斤,命其效云南沐家例,镇安南,节制安南军政事;其孙郝风楼……”

    朱棣顿了一下,捋须道:“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郝风楼,文武皆全,平镇安南,彰显文武之功,此中流砥柱,大厦独木也。敕郝风楼为海防侯,封土三百里,以示嘉奖。”

    海防侯……

    一门二侯,这是大明朝其实并不鲜见,比如云南的沐家,比如一些世家的大族,甚至于徐皇后徐氏的娘家,那可是一门二公,很是了得。

    可问题在于,像郝家这样飞速窜起,儿子追上老子的却是不多。更不必说,这里特意提了封土二字,这海防乃是安南沿海的一处大城市,与禄州侯的封地接壤,将封地划在那里,分明是有意加强整个郝家在安南的势力。

    郝家有了过问安南军政的权利,又有安南接近一成半的土地作为封土,禄州侯的封地地大物博,可是人口稀少,可是海防侯虽然地方不大,却胜在户籍人口不少,而且又濒临海岸,这海防还是安南的市舶司驻地。

    必须明白,安南和大明所施行的政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太祖皇帝之后,大明禁海,安南其实也开始了效仿,不过很快,他们就发觉不对了,大明地大物博,自给自足,禁海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安南国小,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总是需要与人贸易,于是乎,安南在经过数年的角力之后,决定在海防设市舶司,一方面是禁海,另一方面却保留了一个出海的通道,所有的贸易买卖都需要安南市舶司准允,这样既避免了百姓入海为寇,袭扰安南,另一方面又保证了安南对外的需求。

    海防正是借助于这个市舶司,迅速的崛起,很快就成为安南境内,除升龙、清化之外的第三大城市,聚集人口十五万余人,港口数座,出入的船只一日可达百艘。

    这么一座城市,居然轻易许诺给了郝风楼,这……其实也有借花献佛的意思,现在看来,郝家在安南的声望很高,朝廷要统治安南就必须需要通过郝家的全力支持,郝家的人越是卖力,安南越是稳当,再者朱棣对安南的态度向来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里毕竟不似辽东那般,有钳制北元的战略意义,本地也不富庶,且百姓桀骜不驯,今日服你,明日说不定就反了,既然如此,就做个顺水人情,朝廷管不住,那就让郝家来。

    一席话之后,郝风楼心里明白,郝家真正跻身入真正豪族的这一刻终于到了,虽然在爵位甚至是人脉、实力上,郝家比沐家还远远不如,可是郝家终于进入了第一线的勋贵行列,自此之后,郝家完全可以凭借在安南的实力和宫中的恩宠在核心的权力圈里占有一席之地。

    他没有二话,也没有假意推辞,连忙起身谢恩道:“儿臣纵肝脑涂地,万死亦难报陛下恩典之万一。”

    朱棣虚抬起手,笑了,道:“休要说这些场面话,这是你们郝家应得的,朕这么做自然也有朕的道理,眼下,你怕是要留在京师,不过你的父亲却还在安南,让他继续负责安南事吧。朕今日要讲的就是这安南,如今安南无主,那么我大明不妨就来做主吧,既然这是安南臣民的意思,朝廷也要却之不恭。”

    “要治安南,这一方面,郝家这边要多费费心思,朕知道你们在安南很有名望,这样很好,有你们在,这安南就算是稳住了一半。可是另一方面却还要靠朝廷,朕知道安南早在百年之前因为叛贼造反,安南朝廷为镇压反贼,所以分封了诸多的诸侯,这些诸侯各据一方,宛如唐时的节度使,不但拥有大量土地,亦蓄养了不少的武士。所以这安南的情况很是复杂,稍有不慎,可能又是一场动乱,因此朕想听听诸卿的意见,诸卿以为朝廷该如何治理?”

    这时,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他们意识到,这安南今日算是正式并入大明了,那么接下来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安南的未来怎么布置?

    解缙作为文渊阁学士,此时不得不发言了,他摒除掉了心里的杂念,冷静一想,旋即道:“陛下,安南诸侯林立,也正是屡屡叛乱的诱因,因此,朝廷想要在安南长治久安,就必须废黜从前的封地制……”

    说到封地制的时候,解缙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

    显然,眼下安南最大的封地和郝家有很大的关系,这里头到底有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郝风楼压根就没理会他,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解缙又道:“所以,应当在安南推行行省制,调遣官吏,使地方父母,凡钱粮、兵甲、屯种、漕运、军国重事,无不领之,如此,假以时日,安南才能长治久安……”

    所谓的行省制,无非就是将安南分为几个行省,再在行省的基础上设置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督指挥使司三司,同时再将行省化为为府、土州、土县数等,派遣知府、知州、知县等官员,另外再在这重要的三司基础上,附庸学政、转运等衙门,最后形成一个稳固的统治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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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开始要构思后头的剧情了,今天这一章写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一遍遍的废掉,最后勉强是接受了现在这一章,大家都知道,每一个剧情都很重要,涉及到了后头的剧情,所以今天只好两更,老虎必须冷静想一想,把所有的故事捋清,明天当然是三更,今天抱歉了,希望大家能谅解老虎。(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巨大的利益

    历朝历代以来,郡县制经过无数次改良,最终到了大明的三司行省制之后,这个制度其实已经趋近完善。

    太祖皇帝乃是制度论者,他一直信奉,只要自己制定出一个完美的制度,那么后世的子孙萧规曹随,朱家的江山便可传诸万世。

    历朝历代,几乎每一个皇帝,自秦始皇开始都专注于制度,绝大多数人认为,只要有一个完善的制度便可万世一系,尤其那秦始皇焚书坑儒,收缴各国兵器,推行郡县一般,无论前者如何失败,可是后世之人总是对此热衷无比。

    不得不说,制度完善到了此时的程度也算是公德圆满。郡县的官员尽是流官,而流官到任,要施政,就不得不取得本地士绅的支持,州县之上是知府,知府之上是三权分立的布政、提刑、都指挥使,各自分管民政、刑法、军事,各不统属,相互制衡。同时,朝廷在行省,还设有巡道的御使,御使并非常驻,而是临时派遣,几乎和地方上没有瓜葛,这些御使,多半又是年轻的官员,不受官场上暮气的沾染。

    而在朝廷,制度也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部堂的首长本是位极人臣,可是部堂之中,设给事中,给事中官小,却有封驳圣旨,弹劾部堂大小事务的权利,朝廷的政令,由文渊阁和翰林这些清流为主的官员参与讨论,再令御使进行监督。

    一切都在制衡,品级高的官员。治理一方,却受低级的官员钳制,军事、民政、学政、户政等权利。整个大明的朝廷,没有一个人能够一言而断,即便是堂堂的解缙,也有可能受到清流的抨击。

    所谓以文抑武,以上御下,再以下克上,文武之间。内廷与朝廷之间,清流与部首之间,朝廷与地方之间。民政与军政、学政、军政之间,地方派系与督查之间,猫吃老鼠,老鼠吃象。

    这个制度堪称完美。这也是解缙的底气。在解缙看来。安南虽然效仿大明,可是依旧有尾大不掉的残余,以至安南境内残留了许多的封臣,只要将大明的制度套在安南这个不毛之地上,大明便能实施有效的统治。

    解缙的话颇对朱棣的胃口。

    朱棣乃是有为之主,要的自是大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将安南分割数个行省,设三司。并且分派流官,这确实是一桩完美的事。

    于是朱棣不经意地颌首点头。几个文渊阁侍讲、侍读眼见解公既已有了公断,又见陛下属意,此时都谨慎起来,并没有轻易说出自己的意见,倒是杨荣故作打趣地道:“行省郡县固然是好,不过安南毕竟刚刚归于王化,就怕出乱子。”

    杨荣的话音落下,那金幼孜立即反驳:“能出什么乱子,还请杨公明示。”

    杨荣此时想不答也不成了,便道:“云南那边,朝廷虽派遣了流官,可是地方事务,多付土司协理,也没出什么乱子。”

    金幼孜脸色平静,可是他说的话却是不饶人:“杨公此言差矣,云南说的是蛮语,书的是蛮字,其人与我不同,各归土司署理,这是稳妥的办法。可是安南久沐王化,书同文、车同轨,儒生当道,岂可和云南类比?”

    杨荣倒是想争,却被坐在一旁的杨士奇轻轻捏了捏袖摆,朝他微微摇头,示意他此时不必据理力争,杨荣只好作罢,索性眯起眼,一副打盹状。

    金幼孜又道:“推行三司和郡县,是当务之急,眼下趁着民心可用,此时不推行,更待何时?朝廷应当及早拿出主意来,划分行省,选派流官。”

    朱棣笑道:“这是谋国之言。”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看向郝风楼,道:“郝风楼,你熟知安南风俗,以为如何?”

    郝风楼对这郡县制带着几分谨慎,倒不是他认为三司和郡县的体制不够先进,而在于眼下推行未必能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他踟躇片刻,道:“父皇,儿臣以为,三司固然是好,不过眼下安南初定,若是突然选派流官,只怕地方上会有不服。安南眼下如大病初愈,不该大补,凡事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他的话音刚落,刚刚受到天子鼓励的金幼孜却是不由冷笑,道:“郝大人是封臣,自然是不喜郡县制的了。”

    这句话很诛心,等于是指着郝风楼的鼻子骂郝风楼怀有私心。

    对这金幼孜,郝风楼懒得理他,只是道:“父皇不如先推三司和郡县,不过可保留一些封地……”

    朱棣迟疑道:“朕再想想。”

    一番讨论之后,朱棣已显得乏了,他对郝风楼微笑:“你也该回家了,你家中的母亲和妻子怕是急了,朕若是再留你,少不得要挨骂的。”又对其他人道:“诸卿所言,字字珠玑,朕受益很好,只是此事重大,朕还要思量。”

    于是众人一起起身,纷纷道:“臣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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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出宫,整个南京紫禁城仿佛一下子又恢复了沉寂。

    解缙今日的心情不好,自是先去了。其他人也觉得索然无味,紧跟而去。

    郝风楼向来是无人理会的,至少对这些清贵的阁臣来说,他自不会讨这个没趣,跑去凑什么热闹,况且他急着回家,也懒得在这里盘桓。

    只有杨荣一脸丧气,却是想着什么心事。后头有人叫他:“勉仁,请留步。”

    杨荣驻足,回望一眼,杨士奇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杨荣便朝杨士奇行礼道:“士奇有何见教?”

    这杨士奇原名杨寓,字士奇,却因为皇帝爱称呼他为杨士奇而非杨寓,所以大家便如此称呼。

    杨士奇笑吟吟地道:“方才见你在阁中与金公争辩,勉仁为何如此激动?”

    杨荣忍不住道:“即便是那郝风楼一介武夫也知道安南虽是王化已久,可是安南国内人心初定,轻易推行郡县,大是不易,需从长计议为好。那金幼孜却自称什么安南人久服王化,可是不要忘了,这些服王化的人,你去抢人家的食,人家不和你拼命才怪。”

    杨荣后半截的话却是道出了真相,推行郡县,其实就是剥夺掉原有的安南权贵利益,而这些人才是写汉字说汉话的人,将这些人得罪到死,对大明有什么好处?

    杨士奇却是抿嘴一笑道:“其实勉仁说的话,士奇也深以为然。可是你却知当时为何我要拉住勉仁?”

    杨荣叹气道:“无非是陛下既已有意选派流官,是以不愿我做无谓之争而已。”

    杨士奇却是笑了,道:“非也,我这样做,是以免勉仁遭受打击,假若只是陛下属意倒也罢了,可是你莫要忘了为何大家都争先要选派流官?”

    “自建文以来,恩科无数,建文皇帝登基,加了恩科,此后燕军长驱直入,又加恩科。直到今上登基,又是一次恩科,这屡屡的恩科,固然是为朝廷选了诸多的良才,可是如今却也是人满为患,我记得在太祖时的时候,科举取士的官员不足以填补朝廷空缺,于是太祖皇帝便从国子监中直接委任监生为官,可是这几十年的功夫,情况已是逆转,如今却是堂堂进士之才,却连个县令也委不出,只好委任为县丞甚至是主簿。”

    “而眼下,一旦选派流官,那么朝廷空出了多少的位置?这么多的位置,可以安置多少贤才?勉仁的话确实有道理,可是不要忘了,这里头牵涉的却是许多人的利益,那些知府无望再进一步,可是眼下却有了升任布政、提刑的机会,那些知县,有了升任知府的良机,那些一直在等候吏部选官的观政也有了选调的机会。更不必说各部的部堂可趁此机会布置多少门生故吏,吏部的获益更是极大,一旦空出这么多职缺,会有多少人闻风而动,拜倒在他的门庭之下?”

    “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炙手可热的权利啊,安南不小,郡县七十余,即便是划分行省,亦有三四个,可容纳多少流官?虽然那是蛮荒之地,可是对于诸多苦于无法选调和没有希望晋升的官员来说,这又是多大的诱惑?所以解公一言之后,人人都争相附议,这是因为朝廷上下,人人都可以得到好处,而勉仁却是孤身反对,难道勉仁就不怕与这千百人为敌,被他们吞噬吗?”

    “我这样做,并非是胆小怕事,而是君子不该去做徒劳无益的事,勉仁一张口断然敌不过千百张口,勉仁一人也敌不过这千百个贪婪的人,所以这才提醒勉仁,想要谋国,至少也需独善其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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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副本又开始了,老虎又要泪流满脸了,因为新的剧情不容易构思呀!唉,这月票也少起来了,**多月票,**过了就少得可怜了,老虎能不能也说句老虎很难过,能不能再说,老虎还是很需要月票!(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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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