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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五章:死战

    朱棣的情绪大起大落,其实郝风楼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对义父义子有时相互安慰,有时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

    还是没有来。各路的叛军没有任何异动,其实这虽然是个圈套,可是郝风楼扪心自问,这些叛军也会毅然决然的往这圈套里钻,即便是他们清楚朱棣的心思,也不会无动于衷。

    毕竟,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大明天子就在这里,拿下谅山,便可一鼓而定,再没有后顾之忧。

    否则即便是将安南的明军全部歼灭,又能如何?

    那陈勤让不会不知道朱棣的脾气,即便是解决了安南所有的明军,甚至击溃了朱高燧,素来睚眦必报的朱棣只会召集更多的兵马南征,誓将他们这些叛党杀光殆尽。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来呢?

    这才是令人苦恼的问题,郝风楼为此,脑袋都要想破了,理论上来说,对方不可能没看清这一点,既然明白拿下谅山的重要,为何还如此老神在在。

    一日日过去,升龙那边已经传到了急报,升龙的叛军已经预警,显然是打算应付朱高燧所部了。

    这消息传来,朱棣几乎失去了信心,他眯着眼,冷冷地看着送来的译本,最后冷笑连连地道:“看来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传旨吧!传旨回京,让太子立即筹备兵马……”

    郝风楼没有吭声。

    倒是这时候,郑和却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惊慌失措地道:“陛下,陛下……”

    他进来之后,不敢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有一队兵马……不。有许多兵马出现在了关外,斥候回报,遮云蔽日的军马蜿蜒十里,自东南方向来了……“

    朱棣豁然而起,整个人僵住,最后狂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来的,哈哈……原来这是他们的疑兵之计,他们故布疑阵,佯作镇定。实则却是暗遣主力兵马来了。来得好,来得好啊,朕就怕他们不来,郑和,命人再探。摸清他们的底细。“

    郑和不敢停留,急急忙忙地去了。

    倒是朱棣和郝风楼对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

    很显然。他们之前的情报都是错误的,或者说,神武卫们产生了疏忽,没有意识到这是叛军的疑兵之计。其实事后回想,倒也能够理解、当时王勇所部对凉山发起突袭,却被郝风楼识破了阴谋。反而事先布置了陷阱,傻子想来都知道。郝风楼必定在安南安排了密探,能够随时打探到许多人的动向。

    那陈勤让和黎利二人吃一堑长一智,而这一次却是成功的将郝风楼蒙骗。

    郝风楼心里不由谨慎起来。一方面,这确实是神武卫的疏忽,神武卫初创,许多地方依旧不够完善,这一次确实暴露出了不少的问题。而另一方面也是证明陈勤让或者是黎利,必定是极为谨慎和狡猾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不好对付。

    用不了多久,更多的消息传来,已有叛军的先锋抵达了这里,人数只有几千,如今已在关外安营扎寨,至于其他各路,源源不断的叛军正在汇聚,宛如一条条溪流奔腾向关外。

    一个时辰前,报的人数是三万,此后则是五万,最后竟是达到了八万之多。

    这数字足以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短时间内聚集如此多的军马,粮草肯定不足以接济,那么对方的意图依旧很明显,他们显然打算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谅山。

    朱棣在冒险,叛军也在冒险,双方都压上了所有的筹码,决心在这谅山决一死战。

    双方都清楚对方的意图,所以这一次,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阴谋,狭路相逢勇者胜,不会有任何的投机取巧。

    谅山关这边,人数不过是对方的百分之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屏障的就是这道雄关,还有郝风楼手里的火器。

    即便是郝风楼,此时也有些紧张,虽然此前他不断向自己鼓气,可是事到临头,还是不免有些失措。

    倒是朱棣,却显露出了不同寻常的镇定,当敌人出现,他整个人炸开的山猫,变得跃跃欲试起来,这个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宁折不饶的气质。

    他指挥若定,看了郝风楼一眼,道:”郝风楼,朕和你一起到关楼去。“

    二人上了关楼,远远眺望,都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在这关外,连绵不绝的大营看不到尽头,远处人声鼎沸,乌压压的人头攒动,一处处大营前升起了炊烟,数百数千的炊烟升上天空,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朱棣将手搭在女墙上,却是豪气干云地道:”郝风楼,你怕吗?“

    郝风楼确实有点怕,猴头不由滚动了一下,却是反问道:”不知陛下怕不怕?“

    朱棣笑了,道:”朕怕的事多了,还不是这样走了过来,当年南军围北平,人数是这些人的七倍,五十万之众,浩浩荡荡,朕若是怕,早已完了。朕在大漠,十万北元铁骑就在朕的数十里外,朕不过几千人马,亦不曾有过畏色。朕单人独骑至南军大营面前观阵也不曾怕过。你可知道为什么?“

    郝风楼道:”儿臣不知。“

    朱棣淡淡地道:”因为朕知道朕的身后有忠心奋勇的将士,这些人依仗着朕,朕也依仗他们,他们看到了朕便如有了主心骨,奋勇上前。而朕有在他们在,亦无所惧。“

    说罢,朱棣又侧目看了郝风楼一眼,才接着道:”现如今,朕只有依靠你了!“

    郝风楼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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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万大军已经压上了陈勤让和黎利的所有赌注。当日,人困马乏,陈勤让传令下去,让人歇息。

    大营里却是灯火通明。坐在大帐里的,既有不少从前的明军官兵,也有不少安南的本地豪族。

    黎利皮肤黝黑,四旬上下,眼睛狭长,却带几分阴柔之气,此时他喝了一口酒,佯作是有些醉了,笑嘻嘻地道:“谅山已经到了,踏过了这个关,谅山县就在探囊之中,陈将军,现在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陈勤让并不显得轻松,他对朱棣极为了解,当年曾跟随朱棣靖难,见识过朱棣的厉害,所以虽然谅山露出了天大的破绽,可是他从不敢轻松。

    自反叛以来,他已不知多久没有睡过好觉,那种朝不保夕的恐惧时刻环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发疯。

    好在他还有酒,不知多少的酒水下肚,陈勤让醉醺醺地喷吐着酒气道:“交代?什么交代?”

    黎利冷笑道:“人是你坚持要来的,本来我们不该如此冒险,可是你既然坚持,我亦无话可说,但你要明白,我信得过将军,可是我的部众却未必信得过将军,将军难道就不怕这谅山有诈,设了伏兵吗?”

    陈勤让笑了,那带着黝黑的眼窝里,一双眸子露出了恐惧之色:“你知道燕王吗?”

    黎利皱皱鼻子道:“燕王岂不就是大明天子?”

    陈勤让执拗地道:“不,我说的是燕王,不是大明天子,大明天子并不可怕,可是燕王殿下却是可怕。他们虽是同一个人,可是你要明白,这世上任何人想要和燕王作对,从来不会有好下场,那铁铉被凌迟处死,燕王命人在他的身上割下了七百多块肉,他命人割了铁铉嫡子的耳朵,命他吃下,再将他的全家处死。还有方孝孺,方孝孺想来你们安南人必定听说过,方孝孺不肯屈服,被夷了九族,被杀的足有巨万。这世上和燕王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陈勤让醉了,又往口里倒了一口酒,泪眼模糊。

    黎利却只是淡笑:“那又如何,若是可以,我也可以凌迟,也可以诛族。”

    陈勤让摇头道:“你不会明白,你岂会明白当年燕王殿坐镇北平横扫大漠,大漠之人听见了他的名字便如听到鬼哭狼嚎一般,此后他以数千人起兵,击溃十万、五十万人,未尝一败,你要问为何本将非要取这谅山?实话告诉你,本将知道燕王就在谅山,以他的性子,这谅山有千人防守也没有错,他一向敢冒险,这世上没有人能吓得住他,可是今日我们若是不将他拿住,以他的秉性,迟早还是要将我等挫骨扬灰,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不想提心吊胆地活下去,拿不住他,你我迟早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既然如此,那么索性来个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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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强攻

    陈勤让说罢,重重地将酒樽拍在桌上,目光赤红:“明日……就和他们做一个了断,踏平谅山!”

    酒水终究还是给了陈勤让足够的勇气。

    次日一大清早,号角声便呜呜的回荡起来。

    山上的鸟雀被惊起,密密麻麻地飞跃而起。连绵的大营亦是如洪峰一般冲出无数兵马,陈勤让打着马,看着眼前挡在他面前的雄关,仿佛可以依稀看到这雄关之上有一个足够使他敬畏的人此时正冷冷地盯着他。

    叛军营中,一个骑士飞马而出,朝着关下飞驰而去,接近关楼时,弯起弓来,将一支箭矢射上城楼。

    城楼上的火铳队已等候多时,并没有开火,有人取了箭矢,而后将箭矢上捆着的书信取下,立即传到楼中的朱棣和郝风楼手里。

    “尔乃大明天子,吾今日为安南之王,战事一起,天下混乱,百姓流利,陛下若执意动兵,乃苍生而何?勤让本为陛下御下将佐,并不愿与陛下为敌,请陛下许臣安南之主,臣愿罢兵,尊奉大明,世代藩贡不绝,至此,两国交好,再无征伐,臣若违誓,愿死无葬身地,入土不能得安,子孙永世为奴。”

    这是陈勤让最后一丁点的念想。双方罢兵,许他为安南之主。

    朱棣手里拿着这份书信,捏在手心,一点点地揉碎,旋即,他笑了。走到了关楼上,他将碎纸洒下,大喝一声:“告诉陈勤让,只要他将人头奉上,朕便免他三族一死。”

    城楼上,没有人传书信下去。也没有人喊破了喉咙与城下人的对话,在关楼上,几个炮兵已经开始忙活起来,装填好了火药和炮弹之后,砰的一声,惊天震响传出,炮口喷出了火蛇,滚烫的炮弹直接飞向数百丈外密密麻麻的叛军中。

    轰……

    炮弹直接砸入人堆,立即将一人砸为肉酱,余势未消。却是不断地冲击着人群。

    瞬间,七八个叛军毙命,那绝望的哀嚎声刺破了耳膜。

    火炮的杀伤力其实并不大,相对数万的叛军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可是给人带来的震撼却是不小。

    陈勤让的目光顿时充血,他当然清楚。这就是朱棣的回答。朱棣告诉他,今日在这里,你死我活。

    陈勤让大喝道:“来人,带队,杀!”

    一只旌旗打起,紧接着一支兵马如潮水一般从阵中斜的冲出。前排的人举着高盾,后头的人如龟阵一般开始向关隘蠕动。

    虽是叛军,可毕竟是出自明军,攻城自有章法。无数的大盾将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在龟阵中央则是有人抬着长梯,这样的攻城之法屡试不爽。

    只是可惜,叛军是急行而来,并没有携带火炮。

    事实上,陈勤让这边确实有百门火炮,不过多是明军的旧式火炮,那样的火炮不但沉重,而且携带不易,因为急着要奔袭谅山关,也不可能带上,其实陈勤让心里自知,即便带上,在郝风楼的新式火炮面前也会是不堪一击,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身为副将,多少对此有一些了解。

    不过叛军人多,关隘上的明军不过千人,陈勤让也不在乎这些。

    这乌压压的龟阵,近五千人马慢慢地蠕动。

    与此同时,关隘上开始反击。十几门火炮一齐开火,无数的炮弹砸入龟阵,每一次都有一片片人倒下。

    那带队的叛军武官也是红了眼睛,亲自提刀督战,不断高喝:“不必怕,不必怕,他们的火炮不多,杀不了几个人,前进,前进……”

    龟阵继续蠕动,只是已经开始有些散乱。

    面对这种情况,关楼上的郝风楼也只能苦笑,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确实不大,因为是实心炮弹,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个加强版的抛石车而已,假若关楼上有数百门火炮,倒是能造成巨大的杀伤,只是可惜,这十几门火炮实在不足以发挥威力。

    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冷静地站在关墙之后,眼睛眺望,似乎计算着什么。

    两百丈……一百五十丈……

    郝风楼的眼眸突然一跳,随即大喝:“火铳手。”

    哗啦啦……

    一柄柄火铳架在了女墙的洞孔,一个个脑袋探了出来。

    一百五十丈的距离有些吃力,但是他们居高临下,占据了优势。

    “准备……”百户们开始嘶声大吼。

    长铳早已装填了火药,所有的火铳手稳稳地架着火铳,一动不动。

    “射!”

    砰砰砰……

    炒豆般的巨响接连响起,密集的火铳声终于将火铳队的威力发挥出来。

    龟阵之中越来越多人倒下,紧接着又被接下来的人取代,这长铳的穿透力极强,他们很快意识到,单凭这大盾根本不足以抵挡火铳,无数的弹雨宣泄下来,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火铳射击的间隔并不长。

    每一个火铳手放铳之后立即将手中的长铳交给身边的一个人,而这个人则是新近招募的‘壮丁’,他们经过一些时日的操练,早已熟稔了火铳的装填,拿着一把新的长铳交给火铳手,随即将火铳手手中的火铳换下,为他们装填弹药。

    两人一组,一个放铳,一个反复地装填火药,射击的间隔足足缩短了一倍有余。

    龟阵一路上已遗留了数百上千的尸首,此时终于泄了气,在弹雨之下败下阵来。

    铳声停了,戛然而止。

    除了一地的尸首之外,叛军没有前进寸步。

    不过任谁都知道,这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本质上来说,这些人本来就是用来送死的,借此来试探关隘上的虚实。

    只是关塞上的力量大大地出乎了叛军的预料之外,尤其是黎利和安南的人马。

    黎利骑着马与陈勤让会合,他的双唇抿着,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不安,靠近了陈勤让,道:“他们的火铳为何如此犀利?不成,许多将士已经胆寒了,假若再不趁势将关塞拿下,一旦成了疲兵,拿不下这里,你我就真如你昨夜所言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陈将军,你我可是说好了的,事到如今已是无路可走,唯有拼死向前。”他冷冷一笑,又接着道:“不必再试探了,也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现在就强攻,押上所有的人马,只要有人登上关隘,你我便可大获全胜。”

    陈勤让此时也咬咬牙,道:“好!”他高高地挥起了手。

    身边的传令兵们看到了他的动作,立即策马传达了陈勤让的命令:“大帅有令,强攻,各部听令,齐头并进,拿下关塞。”

    强攻是最蠢的办法,不过眼下却也是最聪明的办法,数万的大军一起押上,对方的火器纵然再犀利,只要能坚持,只要有人攀上关墙,即可大胜。

    叛军的人数是关上之人的数十倍之多,所谓‘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陈勤让并不愚蠢,他决心直接就决出胜负。

    “呜呜呜……”沉重的牛角声响起。

    随即,鼓声传出,声震九天。

    早已摆好了阵容的叛军开始前进,慢吞吞地压上去,两翼是来回呼应的骑兵,前头乃是刀盾,中间是乌压压看不到尽头的军马,一只只冲城的冲车犹如狰狞的怪兽,亦是滚滚向前。

    关隘上的火铳手看到这样的阵势都不免咽着吐沫,这样的阵容实在给予了他们太多的震撼。

    与此同时,在城下,一个个快骑高声激励:“主帅有命,我等皆是叛臣,朱棣小儿睚眦必报,今日叛他,异日必被他千刀万剐,今日若是能踏平此关,拿住朱棣,荣华富贵便在眼前,假若后退,你我家中父老尽皆死矣。杀,杀……杀上城去,擒住朱棣,拿下这篡位伪君,为建文天子报仇雪恨!”

    另一边,安南人用着安南话大吼:“关塞之上的便是烧我家园,辱我妻女的暴君,杀上去,踏破这个关塞,杀入广西,大明有的是金山银山,有的是女人……”

    轰……

    数万人炸开了锅,开始发足狂奔,这一次再没有人所谓的大盾,再不是小心翼翼,在鼓声之下,关塞上固然已经响起了炮声,却仿佛这声音已被压制,所有人像是发疯了一样,迎着火炮,犹如一只只饿狼,高举刀剑蜂拥向前。

    这样的场面,即便是朱棣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他眯着眼,迎着呼呼的冬风,凛然不动。

    郝风楼的眼睛也已经红了,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用拳头砸在关墙上:“准备,迎战!”

    “大人有命,准备迎战!”

    旌旗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一箱箱的东西已搬上了关墙,数百柄火铳已蓄势待发,炮声依旧隆隆,每一次轰鸣,整个关墙亦是在颤抖,随着这巨大的响动,所有人的心跳逐渐加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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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你们完了

    漫山遍野的叛军犹如开闸的洪水,仿佛要冲垮一切。

    关墙之上,火铳手们的火铳已是砰砰不决,面对这种密集的冲杀,穿透力极强的铅弹几乎每一次都能放倒一两个叛军,有叛党猛地被击中,随即倒在血泊,后头的人一时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绊倒。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只是这一些便如大海中的点点浪花,和这乌压压的大军相比,不值一提。

    固然是遗落了一地的尸体,足有千人之多,可是数万的叛军依旧气势如虹,距离城中剩下百丈、八十丈……六十丈……

    即便是有三头六臂,可是三百火铳手在这如蚂蚁一般蜂拥而上的叛军面前,依旧感到无力。

    假若对方是五千人,或许可将其打得人仰马翻,可是偏偏……

    火铳手们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们一向战无不胜,自操练起来,跟着郝大人立下不少战功,他们已经习惯了无往不利,可是如今,他们突然有一种无力感,纵然是他们再如何机械式的端着一只只火铳,纵然是每一次都弹无虚发,纵使在城下已遗留下了不知多少尸首,可是他们却是深知自己的火铳根本就无力阻挡这群奔腾而来的野兽。

    “射!”

    百户们的眼睛都红了,他们绝不容许失败,一旦失败,让叛军攻上城楼,就一切都完了,包括了他们现在的一切,他们所敬畏的郝大人,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甚至于他们渐渐增长起来的自尊心,也绝不容许他们如此。

    谢涛稳稳地举着长铳,放出了一铳。火铳上的后座力让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只是这微小的振幅,他早就习以为常,他白日操练,用火铳去击杀敌人,即便是在夜里,在那梦的深处,他依旧也在放铳,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从前的时候。他孤苦无依,吃了多少苦,现在已经记不清了,甚至可以说,他这是故意忘却了自己的过去。过去的不堪回首,而在这里。他得知了自己的价值。他开始有了过命的兄弟,有自己敬服和畏惧的人,同时,他体会到了尊严,得到了别人的尊重。

    他眯着眼,看不到自己的铅弹是否射中了叛军。不过他可以肯定,若是不出意外,就在方才的一霎那,必定有一个该死的叛军被击毙。他来不及多想。又接过了一只装填好了的火铳,又是熟稔地架起了长铳。

    他的视线直接紧盯在一个衣甲鲜明的叛军身上,这个叛军冲在最前,穿着一件与众不同的铠甲,显然,这个人必定是个‘不小的人物’,可是在谢涛眼里,这个人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敌人,这个不共戴天的敌人要杀死自己视之为父兄的郝大人,要踏平自己脚下的关隘,要屠戮自己的兄弟和朋友,要击碎自己的尊严,要夺走自己的一切。

    谢涛咬起了牙,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如此愤怒,长久的操练早已让他麻木,他只懂得按郝大人和百户的吩咐去做,跟着别人一起听着口令,前进……后退……装填火药……举铳……射击……保养火铳……。

    他突然不麻木了,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夹杂着愤恨,夹杂着仇怨,甚至夹杂着几分不安,不,眼前的一切绝不能失去。他冷酷无情地放出了一铳。

    砰……

    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他耳中宛如美妙的音符,紧接着,他亲眼看到那个人倒地。

    杀人的感觉,谢涛其实早已麻木了,可是今天,他突然像是被电流一下子触到了全身,这是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人死了,这个虽然和自己不曾有过素面之缘的人已倒在血泊之中,可是谢涛第一次在远距离的射击中尝试到了某种快感。

    “射!散射……”

    百户官们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可是他们依旧还在不断地呼喊,他们要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有他们还存在,这些年轻的铳手们才会有依托感。

    砰砰砰……

    一股浓浓的悲壮气息弥漫开来。

    其实许多铳手们已经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是有点徒劳无功,固然他们射杀了不知多少敌人,可是依旧是没有阻止叛军的步伐。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阻止,可是当越来越多的叛军抵达了关下时,他们突然悲哀的发现,他们的火铳根本就不能贴着墙面向下垂直射击,只要靠近了关墙的叛军,立即就可以无所畏惧,并且好整以暇的架起云梯,甚至嘲弄似得,发出更加刺耳的喊杀声。

    抵至关下了……

    当第一批叛军冒着弹雨抵达,并且准备架起云梯的时候,陈勤让的心不由激荡起来,他从未想过胜利的曙光会来得如此轻易。

    站在城墙上的朱棣,此刻整颗心已经提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假若让这些叛军真的冲上了城楼,一切都要完了。自己曾坚信自己站在这雄关之上,无人可以侵犯,可是现在……

    朱棣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有些憋屈,早知如此,确实不该如此冒险。

    只是……朱棣旋即又恢复了信心,郝风楼给过他太多的惊喜,他没有理由不去相信这个小家伙,况且这小家伙是自己的义子,若是连他都不可信,还有谁可信?

    朱棣想起了许多事,以往的许多经历都像走马灯似得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靖难之处,他惊疑不定,有人站出来,这个人是郝风楼的恩师——姚广孝。朱棣选择了相信这个和尚,虽然这个相信更多的是走投无路时的盲从,可是正因为这份信任,让朱棣走到了今日。

    而现在,朱棣依旧选择了信任,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没有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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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起了云梯的叛军已经开始一个个攀爬起来,一个……两个……七个……八个云梯加起来,上头密密麻麻,宛如方糖上蚂蚁一般到处都是攀爬的叛军,鼓声如雷,红了眼的叛军士气大振,纷纷呼喊着号子加快了动作。

    关墙下依旧冒着弹雨的叛军此刻也看到了曙光,不由嗷嗷叫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在城墙之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郝风楼此时突然眼睛亮了。

    他骤然的大叫起来:“掷弹手,所有的掷弹手准备!”

    一声令下,那些此前帮着装填火药的壮丁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火铳,所有人开始揭开了放置在城墙角的箱子。

    一排排的箱子,外头上了黑漆,箱子揭开,随即露出了一个个圆形的黑球。

    黑球的表面是一层薄薄的铁皮,里头却不知充塞了什么,铁皮下头则是一个木柄,木柄与铁皮连接起来。

    这……倒像后世的手榴弹……

    没有错,这确实是手榴弹,至少外形上有些相似。

    手雷的最早应用出自于宋朝,自然和大多数突发奇想的发明一样,虽然总是有花样百出的创新,结果却没有大规模的进行应用。而在此时,同时期的西洋也已经出现了手榴弹,手榴弹之中填装的乃是黑火药,装了黑火药的手榴弹主要用于要塞防御。一两百年后,西洋一些国家在精锐部队中配备了野战用手榴弹,并把经过专门训练使用这种弹药的士兵称为掷弹兵。

    手榴弹的特点自然不必说,杀伤力大,携带轻便,使用也是方便,而且由于它的特性,几乎是要塞防御的利器,假若是两军在野外交接,这种东西用处极小,可是一旦是攻城或是守城,其杀伤力就成倍增长,甚至比那笨重的火炮要强大得多。

    至于这手榴弹的制造工艺倒是简单,郝风楼结合了早期宋朝和西洋人的手榴弹,将草图画出来,随后再将这些草图分发匠人们试制,匠人们在不断讨论和改良、试制之后,终于将这手榴弹定型,并且开始大规模的制造。

    工艺是现成的,一切原料也是现成,内部的构造也不复杂,比起制造火铳来容易得多。

    至于手榴弹里头所填充的自是黑火药,虽然比后世的威力要低不少,不过在这个时代却是足够了,更重要的是,郝风楼很阴险地在铁皮包裹的黑火药里头还掺杂了不少钢钉和铁片,至于效果……只怕要用在这些叛军的身上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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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地动山摇

    这些壮丁一个个有些紧张。

    不紧张是骗人的,见识到了方才那血肉横飞的搏杀,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免带着几分紧张。

    他们毕竟在此前只是山民,或许爱好舞刀弄枪,也猎杀过猎物,甚至还偶尔参与械斗,可是今日所面对的,却是如此血腥的场面,城楼之下,那来自于喉头深处的喊杀声,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鼓声、铳声,使这些第一次经历战阵的山民有些慌乱。

    相比于陷入了疯狂的叛军和火铳手,山民们的心里极为微妙,他们固然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可是他们并没有带入到这种你死我亡的气氛之中。在他们眼里,叛军其实未必有这样的可恶,他们也未必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卫这个关塞。

    不过这些时日的操练,让他们大致知道了什么叫做服从。

    号令一下。

    他们掀开了箱子,握着手雷。

    没有错,他们现在就是在另一个时空,在百年之后名噪一时的掷弹手。

    他们的动作还算流畅,这自然得益于几日以来紧急的操练,从箱中拿出一个手榴弹,而后拿出腰间的火折子,朝火折子吹一吹,顿时便有火星冒出来。

    火折子引燃了手榴弹下方连接的一根引线。引线开始冒火,不过大家倒是没有急着丢出去,因为这几日的操练,百户们为了让他们停留几秒再抛出,为了规范他们的掷弹动作,可谓煞费苦心,这时候,操练的效果就显现出来。

    时间骤然过去。

    当引线燃烧到了一半,随即。他们将手榴弹自城头上抛下。

    两百多个手榴弹一齐抛出,成抛物线状,朝城下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并没有引起叛军的注意力,因为负责装填火铳的家伙们都成了掷弹手,城楼上,放铳的间隔明显的拉大,火铳手们不得不自己填装火药,这倒是让叛军们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似乎松的并不久。至少对于城下那密密麻麻自以为不再担心火铳的叛军们来说,噩梦开始了。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开始了,地动山摇。

    整个城塞,仿佛都在摇动,天地。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无数的黑烟,滚滚的升腾起来。

    紧接着。便是无数的哀嚎声。

    手榴弹的威力。比之炮弹强了不知多少倍。炮弹毕竟是实心,它的长处在于能够远射,而且有很多的冲击力,给予叛军十分直观的冲击和震撼。而手榴弹则是外头包了一层铁皮,里头混杂了火药,一旦引燃。爆炸之后,产生的气体巨大的撑开外头的铁皮,随即炸开,与此同时。混杂在火药中的钢钉和铁片也随之溅射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溅开,别看这些,只是一丁点的钢钉和铁片,都不过是小指大小,可是在爆炸之后,这些钢铁瞬间的烧红,同时又是高速的飞出来,即便是身穿着铠甲的叛军,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铁片和钢钉直接入肉,甚至有的,直接透胸而过。

    更可怕的是,每一枚手榴弹内,都隐藏着数十枚钢钉和铁片,再加上炸开的铁皮碎裂分解,并且四射,两百枚的手榴弹,杀伤力比之炮弹要强大十倍。

    自不必说,叛军们密密麻麻的聚在城下,这些人,简直为手榴弹收割生命提供了最好的条件。

    手榴弹本就出自古人的创意,即所谓的开花弹。

    一旦炸开,便如开花一般,周遭之人,无人能够幸免。

    至于制造的工艺,也不过是空心铸铁弹加芦管做引信而已,南京造作局未必能够大规模的制造,可是郝风楼的神武造作局,因为此前足够的技艺积累,自是手到擒来。

    而此时,空气仿佛已经窒息了。

    喊杀声戛然而止。

    风在呼啸,吹散了硝烟。

    在关城的城墙根下,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捂着面部,有人直挺挺的倒下,有人连滚带爬,有人惊骇的四处张望,鼓声和火铳声掩盖了他们凄厉的哀嚎声,就如一幅沉重的默剧,默剧的画面只有黑白两色,黑色的硝烟,黑色的血,黑色的人在扭曲着身子,朝天哀嚎,整个人弓着身子,蠕动,蠕动,再蠕动。

    震撼……

    所有的叛军们,但凡是看到了城下那近千个同袍下场的人,都是震撼。

    他们忘记了喊杀,窒息,沉默。

    那连环的爆炸声,将他们的心都颤动起来,可是眼前这人间地狱的场景,却更使人震撼。

    有人捂住了眼睛,眼中被铁钉射穿,两手的缝隙中流出泊泊的鲜血,不顾一切的去冲撞厚重的关墙,仿佛只有自残,才能缓解他眼下的痛苦。

    有人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口里溢出来的血乌黑,身子一挺一挺,浑身已没有了一块完好的肌肤。

    有人已经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可是现在,他们的生命却如被吹散的硝烟一般一下子没了踪影。

    有人疯了,他们疯狂的向后队奔跑,一瘸一拐,他们才不管离开了城下,会不会被那火铳射杀,也不会想到,后头督战的亲兵会砍下他们的脑袋,他们只想奔跑,离这里越远越好。

    爆炸已经停止,可是遗留下来的,却比爆炸更加恐怖。

    叛军的军心开始动摇,许多人已经丧胆,甚至督战的叛军,也一下子没了心情。

    一个……两个……

    紧接着是哄的一下,宛如兽群狂奔一般,所有人调转了头,没命的离开城塞。

    许多人其实并不怕死,他们自知自己走错了一条路,他们自知自己没有了选择,他们听信了头目们的话,情愿一鼓作气,拿下城塞,他们都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捉住大明天子,他们的妻儿,才不会遭他们的连累。

    所以他们无所畏惧,可以毫不畏惧的冒着枪炮的冲杀,纵是死,亦无遗憾。

    可是他们不希望自己这样的死去,或者说,他们突然开窍了,他们意识到,原来死亡,竟是如此的痛苦,自己的死亡,竟是如此的没有意义。

    溃散,漫山遍野的人朝着关塞相反的方向看开始溃逃,犹如受惊的小鹿。

    陈勤让已经忘记了喝止,不过他同时也明白,即便是他喝止,也不可能会有效果,因为连他自己,都被恐惧蒙蔽了自己的心。此时他目瞪口呆,整个人陷入石化。

    这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

    这东西,竟是比火铳、火炮还厉害。

    他哪里知道,手榴弹某种意义,在后世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被誉为守卫城塞的神器,西洋在接近百年的时间里,掷弹兵都是最精锐的兵种。只是到了后来,火器的大量应用之后,城堡已经淘汰,因此,攻城和守城战越来越少,手榴弹的重要性才渐渐的消失。

    这种简便而又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此刻在这里,却是发挥了它的专长。

    当看到无数的叛军开始四散奔逃,郝风楼松了口气。

    其实到底效果如何,他的心里也没有多少的把握,他从来不是唯武器论者,不过一种犀利武器的出现,确实能够影响到一个又一个的战局。

    此时站在关楼,看到那些惊弓之鸟们乌压压的后退,郝风楼倒是觉得可惜,假若这个时候,自己手里有一队骑兵,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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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惊诧的,莫过于掷弹手了,这些掷弹手们,哪里想到,自己轻描淡写的飞出手榴弹,就产生了如此的效果,他们满是错愕,一直没有回过劲来。

    可是这时候,却有人狠狠的拍着城墙,以至于手掌都已经拍的红肿,一个激动的声音道:“好,好,好!”

    连叫三个好字,也难以形容此时朱棣的激动。

    他原本动摇的信心,如今重拾,他当然没有想到,郝风楼这个家伙,竟是又一次,让他大开眼界。

    原来这个世上,守城战可以这样的打法,原来一枚枚不起眼的东西,可以发挥这样的威力。

    朱棣甚至觉得,自己的靖难之役,有点小儿科了,假若……假若在当时,南军掌握的是这样的利器,拒关而守,朱棣几乎很难想象,自己的靖难能否成功,只怕这个时候,早已成了那建文的阶下囚了。

    呼……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夹杂着很复杂的情绪,从城下升上来的硝烟,虽然刺鼻,不过他渐渐的喜欢上了这样的味道,这种味道,比皮革散发出来的油箱更让朱棣沉醉,比桀骜不驯的烈马,更让他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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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卷土重来

    叛军溃败,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

    好在慌乱之后终于稳住了阵脚,只是这第一日的攻城,却是铩羽而归,除了留下一地尸首和无数伤残之外,无所建树。

    可惜叛军势大,而城中的守兵太少,绝无可能扩大战果,措失了歼敌的最佳时机。

    而渐渐站稳脚跟的叛军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依旧安营扎寨,布阵于关下。

    城楼上倒是气势如虹,无数人欢呼,但亦是不敢懈怠,火铳手和掷弹手轮班卫戍,拱卫城关。

    朱棣已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他抵至关楼,命人上了茶水,几口茶下肚才平复了心情,忍不住激动地道:“与那火炮和火铳相比,你那东西的威力足足大了十倍,这样的利器实在罕见。有了此等利器,这关隘的守卫确实是事半功倍,有如此利器,我大明从此以后必定一起绝尘,无人能敌了。”

    朱棣已经开始有唯武器论者的倾向了。

    不过这对郝风楼来说其实不算是什么坏事,虽然朱棣眼下的思维有些偏颇,不过连天子都成了唯武器论者,将来这神武造作局还怕得不到足够的支持?所谓上行下效,天子如此,下头的人为了投其所好,免不了要在这上头下一番功夫,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道理便是如此。

    郝风楼道:“父皇,儿臣将这东西叫做开花弹,这开花弹和其他的枪弹不同,却是内里空心,填充火药,威力自然比寻常的实心枪弹强上数倍不止。只是这种东西只能用手抛出,若是抛得太近,不免误伤自己。可是人力毕竟有所极限,臂力再强也未必能抛出多远,因此若是两军对阵,在旷野上摆出阵势,双方鏖战一起,这东西未必用得上,不过用来守城却是无往不利,父皇,任何火器都有它的特性,儿臣从不相信某个火器能够攻无不克。不过儿臣却知道,假若是根据它的特性去合理地应用,发出的威力却是骇人。这开花弹其实还很粗浅,许多地方需要改进,只是时间仓促。目前只好赶鸭子上架了。”

    朱棣颌首点头,郝风楼的话还算中肯。没有吹嘘。他笑了,道:“赶鸭子上架都这样厉害,假以时日,岂不是更加厉害?你让匠人好生琢磨吧。”他叹口气,才接着道:“从前的时候,朕虽然也喜爱神兵利器。可是这制兵器的匠人,朕平日倒是不觉得如何,现如今才知道这些匠人若是用得好,照样可抵十万天兵。”

    郝风楼立即道:“父皇此言差矣。”

    “哦?”

    郝风楼道:“匠人固然能抵十万天兵。可是能否使匠人有发挥的余地,却还需要儿臣这样能集思广益的人,所以儿臣其实觉得……儿臣自己也值十万天兵。”

    朱棣不由莞尔笑了,他当然知道郝风楼这只是玩笑。朱棣旋即又叹口气道:“眼下虽然吓退了叛军,可是他们并未伤筋动骨,却不知燧儿现在在哪里,想必这个时候,他已动身了吧,三天,至少还需要三天的时间,现在不要得意,彻底歼灭了这伙叛军,朕心中的大石才能落地。”

    郝风楼点点头。

    此时,朱棣站了起来,道:“走吧。”

    郝风楼不禁道:“父皇去哪里?”

    朱棣道:“自然是去匠人的工坊看看。”

    堂堂天子驾临工坊,这也算是稀奇事了,不得不说,郝风楼几次超脱常规的表现确实大大地激起了朱棣的好奇心。

    郝风楼哂然一笑,领着朱棣出了关隘,一路到了侯府附近的工坊。

    工坊这里,数十个烟囱冒着黑烟,格局不算凌乱,木坊、铁坊、石坊曲径分明,朱棣自然是瞧不上木匠的,直奔铁匠的几处高炉。

    高炉这里热气腾腾,无数的浓烟冒出,一锅锅铁水流出来,直接流入早已准备好的清水之中,融化的铁水直接倒入一个个粘土制成的模具里,冷却之后,从模具中拿出成型的铁器出来,随即送到另一个工坊。

    另一个工坊里,匠人们开始拿着锉刀对铁器进行打磨、再用磨刀石进行抛光,几番下来,另一个匠人开始丈量铁器的尺度。

    百来个匠人,各自分工,炼钢的炼钢,成器的成器,加工的加工,最后这些铁器再进行分组,由一批工徒将它们储藏起来。

    朱棣穿着的是常服,郝风楼则是一身鱼服,不过郝风楼来的时候让匠人们随意,大家并不知道朱棣的身份,因此一个个神色淡然,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人推车过来,将一大堆的铁器装上车。

    这些铁器都是斧头,车子要将它们全部运走,到木匠的工坊去安装手柄。

    朱棣瞧着新鲜,尤其是看到那烫金的铁水,眼睛有些发亮。

    最后他从工坊中走出来,忍不住道:“你知道吗?朕在北平的时候曾安排许多铁匠在王府中打制兵器,那时候,建文已经开始削藩,朕当时可谓朝夕不保,为了未雨绸缪,朕听从了你师傅的意见,决心起事。起事就要兵刃,可是又不能大张旗鼓,所以才将匠人安排在王府里每日锻造,那时候说来也是可笑,为了防止被朝廷的密探侦知这王府锤锻的声音,朕不得不命人养了许多鹅,借用这些鹅叫来掩盖动静。”

    朱棣似乎有了谈性,又道:“所以匠人们锻造兵器,朕还曾做过督工,呵……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其实那时候也是很有趣的,朕倒没什么,就是可怜了那些女眷,日夜不得安生。你的母后吃了不少的苦,那一次也是如此,匠人们日夜赶工,不得安生,你的母后那时候连续几个月都没有睡过安生觉,可是她照旧无怨无悔,一直没有说什么。”

    “哎……在北平的时候,王府里的人都和朕同心同德,现在想来实在教人怀念。”

    “不过说起锻造,你这里的锻造颇有意思,和北平时朕看匠人们锻造兵刃并不同,怎么说呢,你这些铁匠竟是隐隐有几分军伍的气息,人人各司其职,有板有眼,全神贯注,便如要上沙场的官兵一样。而且这锻造兵刃有些像是制瓷,难怪制出来的东西这般犀利。”

    朱棣感慨良多,似是回忆起了许多久远的事,嘴角不自主地发出几许微笑:“用兵法锻造,唔……有意思,你方才的话没有说错,匠人未必有用,因为匠人和官兵和刀剑一样,都只是工具,工具用得好不好,在乎统帅和用刀剑的人,朕和你用的同一样刀剑,即便是十个郝风楼也不是朕的对手。道理就是如此,再多的匠人若是所托非人,也不及你这神武造作局。今日来这里走了走,朕倒是有些思路,唔,朕再想想。”

    这几日,郝风楼一直陪伴朱棣的左右,知道这个父皇其实颇好思考,往往看他若无其事的时候,说不准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酝酿许多惊世骇俗的东西了。

    二人回到关塞,叛军显然暂时没有继续进攻的打算,关塞上自是杀鸡宰羊,犒劳将士。

    朱棣也吃了一碗羊羹,免不了又要说一些旧事,无非是北平的羊羹更好吃云云。郝风楼突然觉得,跟这个老家伙相处,有时候固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子王八之气,可是又有很多时候,郝风楼不禁觉得他像是个寻常的老人,总是喋喋不休,提起各种旧事,不自觉地陷入他的回忆之中。

    这种想法一经冒出,郝风楼忍不住自省一番,眼前这个人绝不能当作寻常老人看待,他是朱棣,不同寻常的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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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松了一日,城下终于有了动作。

    叛军倾巢而出,显然又打算攻城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一辆辆高达数丈的简易箭楼推在前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叛军这一次再不敢密密麻麻地冲杀,而是尽量分散,估计是想借此来抵消开花弹的杀伤力。

    叛军的智慧自然没有这样简单,当他们意识到开花弹也只不过是火器的时候,立即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虽然不能完全应对,可是至少能够尽量减少开花弹所带来的巨大伤害。

    陈勤让自是一宿没有睡好,他昨夜在大营里带着亲兵来回走动,吩咐人赶制箭楼,同时探望那些伤残的官兵,一番抚慰,同时激励之下,叛军渐渐地恢复了一些勇气。

    对陈勤让来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不利,不及早拿下谅山关,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因此,稍稍地稳住阵脚之后,他便决心再次发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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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最近感觉很累,一种身心的疲惫,发生了不少事哎,昨天没有三更,实在抱歉,实在太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勇者

    郝风楼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些叛军受挫之后不思悔改。

    他面对的,乃是训练有序的官兵,虽然反叛,可是官兵就是官兵。

    他们呼着号子,推动箭楼前行,这箭楼与关隘的城楼平齐,假若是在如北平、南京那样的大城上,或许没什么作用,可是谅山关毕竟不是雄关,也不过数丈而已,更遗憾的是,谅山关并没有斜面。

    所谓斜面,其实也是城墙的某种设计,一些大邑的城墙往往会有一些斜角的设计,这种斜面虽然不大,不足以让人攀爬,可是却能阻止箭楼上的贼军直接抵达城墙。只是这种设计自然不会出现在谅山关上,谅山关上的城墙是直角。

    上百个巨大的箭楼开始推进,上头有专门的挡板,并没有弓手手持弓箭射击,而是龟缩在厚重的木板之后,任由下头的叛军推动前进。

    如潮水一般的叛军则是拥簇着简陋,一齐前进,这一次他们学乖了,并不密集,而是保持一定距离,持续冲击。

    城楼上的火铳手开始射击。直接开始射击箭楼。火铳能轻易地穿透简陋上的木板,每一发火铳都能射下一个叛军。

    不过箭楼上的平台硕大,乌压压的藏着不少人,三百个火铳手显得有些吃力。

    当第一个箭楼靠近的时候,木板突然一撤,随即开始引弓射击,弓箭的威力显然比起火铳差了许多,杀伤力更是可怜,却是给了铳手们极大的困扰。

    如此一来,箭楼下的叛军反倒轻松下来,因为城墙上的火铳手受了一些压制,大家一起带着云梯冲杀上前。这一次他们学到了教训,不再是一窝蜂的冲到城下,而是以小队的形式,一**的抵达城下架起云梯。

    轰轰……

    掷弹手们开始发威,一枚枚的手榴弹扔下去,抵达城下的叛军顿时血肉模糊,无数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相对于昨日一枚开花弹下去直接炸死炸伤一片人,这一次死伤虽大,但和昨日相比却是少了不少。

    一队队的叛军开始填补进去。冲在最前的叛军显然都是死士,理应是那陈勤让最精锐的人马。这些人前仆后继,在开花弹的轰炸之下,持续不断地架起云梯。

    上头箭楼,下头云梯,城楼上人员稀少的劣势便暴露了出来。虽然依旧在大规模的杀伤叛军,一个时辰过去。叛军并未登上城楼。就已伤亡惨重,可是叛军人多,又不是一窝蜂的冲锋,而是采取一营一营的方式,一营崩溃,另一营则是补充。而新上阵的叛军并没有受此前的影响,士气高昂。

    如此轮番下来,城楼上的火铳手们和掷弹手们却是疲于奔命,险象环生。

    正午的时候。朱棣和郝风楼亲自带着一队民夫提了大饼上了城楼,许多人只能一边啃着干硬的油饼一面还击。

    伤亡也开始出现,早已预备好的大夫零星地将一些伤者抬下城楼去救治。

    朱棣已经感到不妙了,事实上,郝风楼比他更为忧心,借助着开花弹,虽然暂时没有叛军能够登城,箭楼上的叛军也不可能压得住火铳手,叛军一直都在伤亡,而且伤亡越来越大,可是如此消耗下去,不说将士们能否支持得住,即便是能够勉力支撑,可是开花弹的储备也消耗极大,叛军攻城的方式十分有效,他们猜测出谅山的火药必定储备不足,于是采取轮流冲击的办法,一**地上阵,明显是想借着这些‘死士’消耗掉城楼上的火药储备。

    朱棣亲自在城楼上,手持着弓箭射倒了对面箭楼上一个个叛军。却也是险象环生,一枚利箭直接从他的面颊划过去,脸上多了一道血痕,郝风楼见状,只得将他拉下城楼,红着眼道:“父皇这是要做什么?叛军的目的就是要父皇的性命,父皇若是没了,我们守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朱棣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眼睛看着郝风楼。

    郝风楼一跺脚,吩咐后头几个壮丁道:“看着皇帝陛下,不要让他登上城楼,无论是什么办法,他若是强行要登上去,你们若是拉不住,我便唯你们是问。”

    郝风楼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朱棣,直接箭步冲上城楼,继续观战。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叛军终于消停下来,几乎累瘫了的将士们一个个恨不得趴在城墙过道上歇息,许多火铳由于连续发射,过热之后,导致铳管变形,好在长铳倒是有不少的储备,可以随时轮换。

    城楼上冷风阵阵,静籁无声,只有夜风刮过和粗重的喘息声。随军的大夫们登上城楼,开始分发一些草药,饭食也全部送了上来,城墙过道上升起一堆堆的篝火,所有人显得几分麻木和浓浓的疲倦。

    郝风楼也是倚在城墙的过道上,整个人累得一丁点都不想动弹,他突然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严重地低估了叛军的意志。

    这些叛军不但训练有素,而且被称之为亡命之徒也不为过,他们无路可走,除了狗急跳墙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面对这样的军马,郝风楼大大地高估了开花弹和火铳的作用。

    幸好,火铳手们的战斗意志十分坚强,而掷弹手们也还算勉力,夜里的时候,许多人并未进食就已累得睡了过去,郝风楼亦是疲惫不堪,打了个盹,不得不站起来,带着几个亲卫开始巡视城墙道上的官兵。

    次日清早的时候,叛军不出所料,又是开始进攻了。

    今日的进攻比昨日还要犀利。那陈勤让是何等人,他已渐渐摸透了城楼上的底细,虽然一开始还在错愕,可是现在已经有了应对方法,渐渐变得信心十足,他今日亲自观战,带着一队队的亲兵出现在了城下。

    随着鼓声响彻天地,一营的叛军率先冲锋了。

    依旧是昨日的战术,关楼上的官兵也是依葫芦画瓢般的反击。

    守关之战变成了鏖战,双方显然都已经有些不耐烦,可是都在勉力支持,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箭楼推上,今日起了大风,所以弓箭的作用大大地减低,许多箭矢射出去,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可能还没靠近城墙就已被风吹开。

    至于火铳,自然不受大风的影响,照旧不断地射杀箭楼上的叛军。

    叛军们似乎并不以为意,毕竟箭楼的作用对他们来说只是掩护攻城的叛军而已,只要能使关楼上的明军不敢明目张胆地探出头来即可。

    开花弹在叛军们抵至城下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开始抛下,只是由于开花弹有些不足,不得已之下,掷弹手们开始节省起来,他们尽量不使用开花弹,大多时候,只是泼下硫酸或者大石,实在到了万不得已时的险象环生之时,才用开花弹来解围。

    一个上午过去,关楼上开始出现了危险,一队叛军居然趁机攀爬上来,郝风楼一看,立即大吼:“杀,杀回去。”

    郝风楼亲自带队,身后十几个亲卫飞快上前,人手两柄短铳,啪啪啪之后,侥幸攀爬上来的叛军直接倒在血泊中。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午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十几拨叛军登上城墙的状况,郝风楼不得不让一部分火铳手放弃长铳,开始持着短铳巡视关隘的过道。

    唯一能让郝风楼松一口气的就是这关隘并不长,不过半里,上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官军,倒不至于轻易让叛军钻空子。

    第三日……第四日过去……

    谅山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城下的叛军固然也已损伤惨重,死伤之人超过了万人,也已经疲乏到了极点,甚至士气低落。可是关楼上也好不到哪里去,鏖战已经从城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城墙的过道上,攀爬上来的叛军虽被短铳轻易压制,可是冷不丁有人攀上来,却也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第五日。

    开花弹已经彻底地消耗一空了,除了十几个备用之外,所有的掷弹手们开始分发了短铳。

    短铳使用极为简便,在此之前,他们虽此前进行了一个时辰的操练,一旦实用,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肉搏战正式开始。

    郝风楼亲自带队不断地清理着攀上城墙的叛军。冷不丁,朱棣也上了城楼,他手持利刃,虽没有用短铳,可是却也无人能够近身,几个掷弹手们随行保护他,倒也如入了羊群的老虎,无人敢当。

    郝风楼吓得出了冷汗,前去与他会合,朱棣只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郝风楼,你当朕是三岁稚儿吗?不必怕,这个世上能杀得了朕的还没有出生。”

    另一边,有人攀上城墙,却是一支长剑飞过去,直接将冒出头来的叛军斩为两截,出剑的主人正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朱智凌,朱智凌本是负责为将士们送饭食,如今见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这许多了,手持长剑,不理会郝风楼的劝说,硬是登城鏖战。

    郝风楼一看,最后哈哈大笑道:“杀吧,我也不信世上谁能杀得了我。”

    一队叛军冲上来,郝风楼顿时噤声,本要发出短铳,谁知咔嚓一声,竟是忘了短铳没了弹药,他忍不住大叫:“美女姐姐救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势不可挡

    朱智凌眉头蹙起,听到郝风楼呼救,脚踩女墙,整个人跃起,宛如天女下凡,手中长剑借势横斩,顿时血花溅起。

    郝风楼大汗,看到眼前这个要对自己逞凶的叛军身子一顿,扑倒在血泊之中,于是郝大人勃然大怒,眉毛竖起,不共戴天状的道:“好贼子,竟敢在我面前放肆!”说罢抽出刀来,再在此叛军身上补上一刀。

    整个城墙的过道已是越来越多的叛军涌上来,这狭隘的空间里,无数人混战一团,短铳打完了就抽出刀剑,无数的刀剑铿锵的撞击在一起,金铁交鸣阵阵,无数人的眼睛都红了。

    火铳手谢涛今日尤其的疲惫,昨夜当了一夜的值,只是清晨睡了一个时辰,此时两脚都有些发软,好在平时的操练量大,偶尔这般倒还能勉力支持,等到大量的叛军涌上城头来,百户们大吼一声:“杀!”

    谢涛二话不说,立即抽出腰间的长剑来。

    与掷弹手的刀不同,火铳手们用的乃是细剑,重量不过两斤,挥如臂使,握在手里感觉不到份量,却是极为锋利,从前操练时,每两日都有一个时辰的刺杀操,因此,细剑在手,谢涛并不觉得陌生,此时他看到无数的叛军涌上来,忍不住咬牙切齿,脑子里更是嗡嗡的响。

    这时候,听到郝风楼大喊:“所有人各自分组,不要急躁,拿好武器,将这些叛贼打下去。我郝风楼就在这里,皇帝陛下也在这里,诸位,郝某人不敢说将来让你们建功封侯,也不敢保证今日诸位能不能活下去。可是我告诉你们,郝某人手无缚鸡之力,愿与诸位坚守在这里,任何人也别想踏过一步。杀!”

    “杀!”

    四周爆发出凄厉的喊杀声,所有人扯起喉咙,毫不犹豫地冲向叛军,用刀砍,用剑去才刺,用短铳去射,用脚去踢。用身子去撞。

    谢涛血液沸腾了。

    他之所以血液沸腾,并不是因为郝风楼的口号动人,也不是被同伴的喊杀所感染。

    只是因为在他的心底最深处有那么一点点的温热,因为他原来只是个人见狗嫌的奴才,他给人看过坟。给人做过牛当做马,却依然遭人唾弃。是郝大人给他饭吃给他衣穿给他尊严。他清楚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第一次有大夫来给他看病。也清楚地记得操练一日疲倦不堪的时候,自己的百户打着蜡烛前来查房给他盖上被子。

    他这一辈子从未有今日这般觉得自己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堂堂正正的人。

    他握紧了剑,看到一群叛军蜂拥着举刀向郝大人的方向冲。谢涛怒了,他这一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愤怒,他随着所有人,高声的喊杀。疲倦霎那间一扫而光,猛地冲上前去,挺着细剑朝一个叛军刺过去。

    那叛军狰狞地看着他,举刀与他杀在一起。

    两人相撞,刀剑俱都磕开,最后抱在一起,谢涛咬住了他的耳朵,发出低吼的同时,牙齿用力,再用力。

    血淋淋的耳朵顿时撕咬开来,这叛军血冒如注,发出了痛叫。

    谢涛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捡起了他的细剑,他的眼里俱都是泪水,他很少哭,可是今日却是泪眼模糊了眼睛。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杀人,他的口里传出浓重的血腥气,有一种呕吐的冲动,他踉跄的提着剑,那叛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捂着耳朵,用乞求的眼睛看他,身子不断向后蠕动。

    这一刹那,谢涛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几许同情,他不是个嗜杀的人,即便是杀人,他也不过是手持着长铳,毙敌于百米之外,只有那样,他才不会有负罪感,可是今日……眼前的事对他来说,使他有些难以接受,他的手在颤抖,不自觉地抖动,抖动得太厉害,以至于身子都微颤起来。

    叛军感受到了他的犹豫,脸上的表情更多了几分渴望,几乎是带着哭腔:“饶命……饶命……”

    饶命……

    谢涛的身子打了个激灵,突然,他冷笑,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和使命是捍卫这里,是谨遵郝大人的命令,将这群妄图毁灭这里一切的人统统赶走。

    谢涛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他喉结滚动几下,最后踏步上前,将细剑狠狠地扎入了这叛军的胸膛。

    扑哧。

    锋利的剑刃瞬间刺破了骨肉,随着一腔热血,旋即又拔了出来。

    “杀!”谢涛发出了怒吼,和许许多多与他有同样经历、同样心境的人一齐挥起了刀剑,义无反顾地朝叛军扎堆的地方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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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呼……”朱棣的额头上冒出了腾腾的热汗,许多人拼命地挤在他的身边,有的人是奋不顾身地想要用血肉之躯去保护他,有的人则是将他视为眼中钉,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

    他握着长刀,感觉自己的体力有那么丁点不济。不过……他感受到的只有痛快。

    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十年之前,他也是这般,浴血在大漠,浴血在北平,浴血在山东。他仿佛是注定的煞神,注定了一生都与金戈铁马分不开,朱棣感觉很痛快,小憩片刻后他又冲过去,宛如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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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的郝风楼感觉自己有些悲剧,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他注定不是那种冲杀在前的人,若非几个亲兵和朱智凌保护,只怕现在的他早已被人剁为了肉酱。

    一开始,他感觉自己的脸皮有些薄,堂堂郝大人,令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神,居然他娘的需要女人保护,于是乎,郝大人的脸皮微红,这绝不是激动的红色,是一种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墙缝里的红色。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渐渐地,郝风楼习惯了,他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身边还有美女姐姐保护,你有吗,你有没有?

    于是乎,他便是张狂起来,身边的亲兵将前头一个叛军剁得满身是血,郝大人冲上去,凶神恶煞神气活现地大吼:“贼子,看我梅花落月十八式。”几刀下去,把人砍翻,只恨自己没有发明傻瓜照相机,否则一脚踏在这乱臣贼子的尸首上,少不得要一副冷酷之色,喊一声茄子。

    双方都是筋疲力竭,双方都在勉力地支撑,城墙的过道上很狭隘,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守军拼命的机会,守军疯了,使出浑身的解数,纵使是与爬上来的叛军同归于尽,一起抱着跳下城塞去,也绝没有后退一步。

    在谅山关下,胜利的曙光终于绽放,不过陈勤让和黎利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即便是贴身肉搏,守军依旧比自己想象中要顽强得多。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过去……

    城墙上堆积满了一个个的尸首,可是告捷的声音依旧没有出现。

    陈勤让眺望着城楼,依旧看到无数的人头攒动,无数人在喊杀。

    陈勤让眯着眼,有些不安。

    已经耗去了五天,五天的时间,一个小小的关隘守军不足千人,居然足足阻挡了八万大军五天的时间,这五天里,陈勤让已经损失惨重,甚至于,整个大军的士气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假若再继续消耗下去,陈勤让绝对相信,自己的兵马会彻底地消沉下去。

    他不能再等了,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猛地,他冷冷一笑,看了黎利一眼,道:“黎将军,胜利在望,请将军速使你部众登城,否则错失战机,到时悔之不及。”

    黎利笑了笑,没有做声。

    似乎犹豫片刻,他才朝一个安南人低声吩咐几句。

    安南人特有的牛角号声响起,又一队乌压压的兵马朝着城中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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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地平线外突然传出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大地在颤抖,轰隆隆的宛如炸雷一般。

    这炸雷声一开始并不明显,可是慢慢地,竟是开始压过了城关上的喊杀。

    于是,在天地一线的旷野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骑影,骑士身披锁甲,手持一支旗蟠,旗帜上绣着一只绣金的五爪金龙。

    陈勤让顺着声音望过去的时候,隐约地看到了旗帜,以他在大明多年从戎的经验,立即就认出了这支旗帜的身份。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下巴都要跌落下来了。

    骁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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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片甲不留

    骁骑营,乃是朱棣登基之后编练的一支骑兵。

    朱棣本就是骑兵起家,坐镇北平时,曾带骑兵横扫大漠。可以说,整个大明朝,若要说唯一硕果仅存的骑兵骁将绝不会是朱能,也不是丘福,而是朱棣。

    朱棣对骑兵可谓耳熟能详,登基之后,从燕山卫和朵颜三卫抽调了一部分精锐,开始组建了这支骑兵。

    他的目的,本是想要借助这支骑兵,将来用以对北元的作战。

    北元素来依赖骑兵作战,可是此时明初的大明朝,论起骑兵,却绝不在北元之下,至于这支骁骑营,更是骑兵中的骑兵,人数虽只有三千,却是一支可怖的力量。

    而现在,在地平线上,龙旗猎猎作响。

    一个骑兵,两个骑兵,三个骑兵出现……

    地平线上,一个个骑影纷沓而来。

    马上的骑士,并没有急于进攻,却像是嬉戏老鼠的猫一般,慢吞吞的开始集结。

    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密密麻麻的出现,他们远远眺望,看着远处的战斗,眼眸中,闪掠的只有冷漠。

    这是精锐的气质,即便是火烧眉毛,他们也不会随意的乱了自己的阵脚。

    宛如捕食的饿狼,摆出了最佳的战斗姿态之后,他们才会慢吞吞的靠近猎物,最后一击必杀。

    骁骑营也是如此,长途奔袭,战马需要小憩,人数散乱,他们需要耐心摆出阵形。

    随后,朱高燧出现了,他穿着的是一件寻常的皮甲,整个人显得颇为英武。在数个骑兵的拥簇之下,抵达了阵前,他眯着眼,眺望远方,最后的目光,定格在了谅山关上。

    马上的朱高燧,并没有毛躁,朱家的父子一旦上了马,便都仿佛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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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骁骑营还未有动作,可是当他们聚集在一线的时候。就足以使人心惊胆寒。

    叛军这里,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各营开始骚动不安,突然在自己的一侧来了一队人马,而且还不知多少。磨刀霍霍,将本就已士气跌落到了最低谷。疲倦不堪的叛军最后一点心理防线开始松动。

    “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是官军。是官军……”

    感觉不妙的人,开始悄悄的后退,这支叛军,成分本就复杂,可以共富贵,却绝不可能共患难。

    起先是叛军骚动。随即安南人亦是开始不安。

    原本源源不往城关补充的叛军开始脱节。倒是冲上了城楼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在苦战不休。

    无奈何城楼上的守军负隅顽抗,无论如何,也难以破城。

    现在陈勤让所面临的是一个可怕的选择。是继续朝谅山关赌上最后一把,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押上去,还是组织所有的力量,与这支来路不明的明军铁骑决战。

    一旦决战,好不容易对谅山关造成的优势彻底化为乌有,谅山关依旧稳如磐石。可是一旦拼命夺关,这支铁骑假如发起冲击,那么后果……

    人心……还是人心。

    其实无论如何,陈勤让都自认自己占据了优势,虽然损失了一万多人,虽然能够作战的人马不过四五万,可是五六天的鏖战,已经使自己的部众失去了最后一点的耐心,时间和剧烈的战斗消磨了他们大量的体力。

    此时军心本就浮动,而这支骑军恰当的出现,彻底将这人心彻底撕了个粉碎。

    更可怕的是,他不得不去监视安南人的动向,此前虽然遇挫,可是毕竟中军稳固,大家的目的也是一致,都是要拿下关塞,所以大家能够同心协力。可是现在,陈勤让不能确定这些安南人会不会背后捅自己一刀,借着自己苦战的时候,仓皇退走。

    黎利那边,情况也是差不多,他满是惊疑,不断的与几个亲信发出了争吵,他们刻意将声音压到最低,可是显然,已经有人开始萌生退意了。

    这里可是旷野,是安南难得的平原地带,在这个地方遭遇了骑兵,又是在鏖战了多日,士气不振的情况之下,大量的兵马,还投入到了谅山关上去,这个时候,决战就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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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人的动摇,让陈勤让决心立即布置了。假若这个时候,自己不做出一点‘表率’,这些安南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跑个一干二净,他们是本地土著,可以逃个无影无踪,可是自己能逃吗?自己能逃到哪里?他咬咬牙,朝一个传令兵咕哝几句。

    传令兵飞快的朝右翼奔去,大喝道:“将军有令,骑兵上马,所有人上马……”

    叛军有一支骑兵,人数不过,数千人而已,只是在这多山的安南,骑兵的用处不大,主要负责一些辎重,而现如今,这些人不得不提刀上马。

    随即轰隆隆的,朝那地平线的骁骑营冲杀而去。

    这是陈勤让最后的底牌,而现在,他不得不如此,最后他下达了命令:“杀,踏平谅山关!”

    鼓声如雷。

    全军出击。

    虽然这样的举动,更像是徒劳,毕竟云梯有限,全军出击,也不可能人人攀上关塞。可是由此,却令叛军的士气大振。

    “杀……”

    无数人如潮水一般朝谅山关冲杀而去。

    安南人受到了感染,黎利在犹豫片刻之后,也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漫山遍野的叛军,犹如方糖上粘着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浩浩荡荡。声震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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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燧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个荒唐的皇子,此时脸色尤为冷酷,随即,他发出了冷笑,目光盯着正前方妄图与自己决战的骑兵,他挥动了臂膀。

    不堪一击……

    在朱高燧眼里,眼前的骑兵就是如此,他们的战马不够神骏,而且人困马乏。更重要的是,这些骑兵连最基本的冲锋阵型都有些凌乱,在专业的将领面前,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朱高燧率先提刀,开始放马慢行。

    身后轰隆隆的骑队在沉默中尾随其后。

    战马如闲庭散步,并不急着冲刺。而是在蓄养着马力。慢吞吞的蠕动。

    队形很是紧密,一点都不零散,宛如一只握紧了的拳头。

    终于……

    只是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朱高燧却是开始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他猛地用马刺狠狠的夹在了战马的腹部 ,战马嘶鸣。随即如离弦之矢一般冲了出去。

    朱高燧举起了战刀,发出了狼啸般的怒吼:“冲垮他们,随我来,杀!”

    “杀!”

    如林的长刀高高举起。

    瞬时。骁骑营的骑兵开始放马狂奔,席卷着天地之间的威势,如闪电,如旋风一般疾奔冲杀。

    马蹄踏碎了脚下的烂泥,踏破了虚空。

    轰隆隆……轰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终于……

    砰的一声……

    两只骑兵冲在了一起。

    无数人血肉横飞。

    哀嚎声传出,被甩飞在半空中的人骨骼俱裂。

    须臾的功夫。

    叛军骑队瞬间七零八落。

    骁骑营轻易的在他们的骑队撕开了一道口子,如刀一般刮过的冷风阻止不了这支下山猛虎的脚步。很快,后队的骑队毫不犹豫的将这道口子不断的拉大,撕裂开来。

    所过之处,无人可挡,一道道的鲜血混入了泥泞之中。

    “杀!”

    三千骁骑营,士气如虹,直接从叛军骑阵冲过。

    那招展的龙旗高高飘扬,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紧接着,朱高燧紧急勒马,拨转了码头。

    战马人立而起,稀律律的发出怒吼。

    骁骑变阵,后队改前队,染血的长刀斜指长空,自觉的齐声爆发出怒吼。

    “杀!”

    这一次,是自骑队的脑后继续冲杀。

    叛军骑队大乱,可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支尖刀,不断的在这支凌乱的骑队之中反复的冲杀,犁出一道道的血路。

    “降了……降了……”

    “跑啊,快跑啊……”

    叛军骑队大乱,犹如待宰的羊羔,有人勒马奔逃,有的战马受惊,在原地打转,很快被旋风一般的骁骑呼啸而过,利刃随之一闪,整个人跌落下马。

    天空是红的,红色的晚霞。

    地是红的,殷红的鲜血散发着浓重的血腥。

    即便是人的视线,也被血水染红,在这个红色的时间里,有的是豪情,更多的是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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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束手就擒

    骑兵对阵不需要太久,胜负只在一念之间,电光火石的功夫,胜负就已揭晓,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这些宛如饿狼般的骁骑,此刻扬着长刀,四处追捕他们的猎物,手起刀落之间收割着一个个的生命。

    他们没有感情,脸色麻木,一次次的刀光划下,溅起血花,随即,那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狰狞。

    游戏……结束了……

    这支由朱棣建立起来的强大铁骑,本就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力量,没有人能够抵挡它的一合之力,现在,面对他们的这些二流骑兵,简直连塞牙缝都不够。

    哧……

    长刀入肉入骨,将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叛军骑兵斩杀之后,满地都是落马跪地求饶的叛军。

    朱高燧没有理会他们,长刀振臂一挥,随即呼啦啦的骑队斜冲出去,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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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将军……快看,快看……”

    有人踉跄地赶到了陈勤让的马下。

    陈勤让看着不远处,瞳孔顿时收缩得更加厉害。

    败了,数千骑兵,不堪一击。

    他虽然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兵败得如此之快。

    他重重地闭上眼睛,已经能意识到什么了。那些没有察觉,依旧还如疯子一般向谅山关冲刺的部众,当陈勤让睁开眼去看他们时,有一种浓浓的悲哀。

    一切都完了,在这阔地之上。纵使只有一队骑兵,也足以将他们这些疲兵杀个片甲不留。而他,注定了要死无葬身之地。

    无处可逃了。

    此时,安南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状况,那黎利顿觉不妙,已经惊慌失措,随即勒马带着数百亲信在无数人的拥簇下抱头鼠窜。

    黎利一走,前头的人也察觉出了什么,顿时攻城的大军慌了,有人咒骂。有人拔腿便走。

    全军大乱。

    陈勤让苦笑,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能意识到和这群安南人混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也本该就意识到与整个大明做对,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现在醒悟已经迟了。

    束手就擒?

    不,绝不可能。他当然清楚。他已经死路一条,一旦就擒,便是碎尸万段。

    陈勤让的身上只有浓重的悲哀,没有回头路了,他没处可逃,于是手持着长刀。大吼一声:“随我来!”

    数十个亲卫随着他冲锋向前,其余人犹豫不定,有人索性抱头鼠窜,有人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而此时,那铁骑已如乌云一般飞快奔跑而来。

    叛军大乱,残忍的骁骑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将一个个人撞飞,随后扬刀毫不犹豫地斩下去。

    除了鬼哭神嚎,叛军如受惊羊群一般,再没了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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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谅山关上,当看到骁骑营出现的时候,郝风楼发出一声欢呼,他高声大吼:“援军来了!”

    守军士气大振,胜势如虹。

    一个时辰之后,关上关下遗留下了一地的尸首。

    朱棣和郝风楼尽都是一脸疲倦之色,二人一前一后,却是没有急着去歇息,朱棣走在前头,郝风楼尾随其后抵达了关楼。

    关楼里早已躺满了许多的伤患,随军的大夫此时指使着上百个少年打下手,帮忙给伤患们敷上草药,煮熬药水。

    这些大夫都是郝风楼从神武卫带来的,总计是十几人,经过郝风楼的磨砺之后,如今虽算不上名医,可是寻常的病患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

    自抵达这里之后,郝风楼特意购买了一些孤儿,让这些孤儿跟着这些大夫做帮手,当然,郝风楼的本意是等到将来,这些小‘徒弟’们耳濡目染之下,最后也成为神武卫的大夫。

    而现在,小徒弟们派上了不少的用场,他们按着大夫的吩咐抓药、煎药,照顾伤患,倒是颇为得心应手。

    朱棣的手臂受了伤,鲜血泊泊地流出来,立即有大夫过来给他上了药,朱棣倒是没有闲着,走到了一个伤患身边,这个伤患浑身都是血,头已被绷带包扎起来,不过手上的伤口就顾不得了,边上的大夫介绍一番,说只是伤了皮肉,倒是教人松了口气。

    这人见朱棣和郝风楼过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站起,倒是朱棣压住了他的肩道:“不必起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看了看郝风楼,郝风楼朝他点头,他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卑下叫谢涛。”

    朱棣莞尔一笑道:“谢涛?朕今日好像看过你,你很忠勇,连连砍翻了四个叛军是吗?干得好,不过你的剑法嘛,就太过杂乱无章了,若不是你身侧有人呼应你,朕就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要好好练一练。”

    谢涛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棣道:“你想说什么?”

    谢涛苦笑道:“卑下是火铳手。”

    朱棣一愣,旋即笑了,颇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回头对郝风楼道:“朕险些忘了,哈……”

    郝风楼笑道:“陛下,赵王殿下应该到了。”

    朱棣却是不以为意,正色道:“让他等着,莫非还要朕屈尊去迎接他吗?”说罢坐下,问谢涛道:“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加入火铳队?”

    谢涛挠挠头,有些紧张,好不容易才喜道:“小人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自幼就没有父母,后来郝大人将卑下买了去……”

    朱棣叹口气道:“这也是际遇,你这叫知恩图报,不过你放心,跟着郝风楼,他必定会给你一个前程,他不给,朕也要给你。”

    谢涛却是摇头,道:“卑下不在乎什么前程,只求在这火铳队里就好,能给陛下和郝大人效命便安心了。”

    朱棣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最后拍拍他的肩道:“好生养病。”说罢站起来,叫来几个大夫,问了一些伤情,最后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负着手对郝风楼道:“走吧,去看看燧儿。”

    谅山关的大门已经大张,此时,浩浩荡荡的骑队入城,他们押解着成群的俘虏,三三两两,脸上都写满了倦意。

    朱高燧来得最迟,远远看到朱棣,连忙飞马过来给朱棣行礼。

    朱棣朝他笑了笑,道:“不错,是朕的儿子。”

    紧接着,众人抵达关塞中的厅堂,朱棣坐下,一个人被押解进来。

    这人正是陈勤让,陈勤让如死狗一般,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被人按倒在地。

    朱棣一摆手,那几个押解的亲卫放开陈勤让,陈勤让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朱棣冷冷一笑,道:“怎么,敢和朕做对,到了如今不敢看朕吗?”

    陈勤让叹口气,道:“败军之将,无话可说,但求一死。”

    朱棣笑得更冷:“想死,哪里有这样容易。”

    陈勤让打着冷战,却是不发一言。

    朱棣怒道:“朕待你们也算不薄,靖难之役之后对你们俱都有封赏,可是为何你们到了安南如此丧心病狂,贪婪无度倒也罢了,竟还敢擅杀御使,起兵谋反。你陈勤让,父子二人俱都深受国恩,难道你们就这样缺银子,以至于到这个地步也在所不惜吗?即便是你们贪占一些东西,朕看在你们以往的功劳份上也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你们杀害御使,这就不可原谅,事到如今,你有什么可辩解的。”

    陈勤让抬头看了朱棣一眼,渐渐地不再害怕了,或者说,他已经明知必死,索性想死得坦荡一些。

    陈勤让幽幽地道:“陛下乃真龙天子,当然不明白我和其他人的心思,不错,我们确实是贪婪无度,可是陛下岂会知道当那美玉放在面前,那灿灿的金银触手可及时是何等的诱人,微臣固然是万死,也确实对不起陛下,可是微臣也是没有法子,微臣的日子当然过得去,可是绫罗绸缎、鲜衣怒马,谁不指望更体面一些?微臣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既然有现成的富贵摆在眼前,微臣岂能推拒?”

    他闭着眼睛,继续道:“贪心二字说来是轻巧,可是这世上谁能抵得住?陛下靖难,难道不是贪心?难道不是不满于一个藩王,想要贪占天子之位?微臣也是如此,既然若要处置微臣,大可以公布微臣的诸多罪状,只是这贪心二字,陛下却是冤枉了微臣,如今功败垂成,微臣再如何辩解也逃不过这一死,陛下若是能给微臣一个了断,微臣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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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秋后算账

    陈勤让很无耻,或者说,这个家伙索性连遮羞布都不要了,事到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朱棣的脸色显得阴沉,随即笑了:“你说的是,人总会有贪念,这话很有道理。可是……”朱棣老神在在地道:“可是朕能有贪心,你却不能。”

    朱棣长身而起,走上前去,一手将陈勤让提起来,脸上的笑容变得可怖:“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没有贪念,是朕说了算,朕让你死,你就得死,朕不准你有贪念,你就不能有贪念,你有了就是欺君罔上,就是该死。”

    啪……

    狠狠的一巴掌摔在陈勤让的身上,陈勤让被打了个趔趄,翻倒在地。

    朱棣又踱步上前去,一字一句地道:“朕可以教人富贵,也可以让人一无所有,朕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可是你的生死由不得你做主,你竟敢杀御使,敢造反,你莫非以为朕的刀不能杀人了吗?你这狗一样的东西!”

    朱棣狠狠一脚揣在陈勤让的腰上,这一脚自是没有客气,纵是陈勤让拼命忍受,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朱棣是彻底的愤怒了,他的脾气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他是个爱憎分明之人,此时陈勤让已经彻底惹怒了他。

    “来人,来人……郑和……”朱棣怒气冲冲地道。

    郑和连忙进来道:“奴婢在。”

    朱棣正色道:“拿下去,朕不要他死,命人将他押送回京,命人去捉拿他的族人,朕不急,不急着收拾他们。朕要一点点的让他知晓厉害。”

    陈勤让打了个激灵,此时也忘记了痛,他明白,自己的下场只怕未必能比铁铉要好多少了。

    朱棣冷笑,接着道:“还有,所有的叛军全部诛杀,一个都不要留,不过暂时不要急,再等一等,得想个稳妥的办法。”

    捉拿的叛军俘虏足有两万之多。朱棣此时铁面无情,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些人的生死。

    此时,郝风楼却是心念一动,忍不住道:“父皇,这些人大多是受这陈勤让裹挟。若说他们无罪,这自然大是不妥。可要说他们当真十恶不赦。儿臣却以为……”

    朱棣狠狠地将眼睛瞪过来,可是随后,目光终于渐渐缓和下来,那满目的杀机渐渐融化,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义子也算和他并肩作战过。况且这一次若非是郝风楼固守这小小关隘,只怕现在,朱棣早就完了。

    千余人马守卫一个小小关隘,阻挡了八万大军足足五日之久。杀死敌军巨万,这样的战绩无论放在哪里都足以大书特书,这样的功劳莫说郝风楼不是朱棣的义子,论功封侯也已经足够了。

    所以朱棣只能苦笑,道:“你呀,太妇人之仁了,郝风楼,朕不能答应你,你要明白他们今日是叛军,明日也还是叛军,朕和他们永远势同水火,永远不共戴天,朕今日若是高抬贵手,那么此例一开,就会有人心怀侥幸,为政者断不能对自己的敌人生出慈念,朕的慈念是对着你和燧儿,对着朕的臣民的。”

    郝风楼却是摇头道:“儿臣并非是妇人之仁,只是因为儿臣心里在想,如此妄加杀戮,毕竟不妥,杀俘不详,这典故古已有之。况且不杀他们并非是说赦免,儿臣这谅山百废待举,既要疏通河道,也需要人帮忙兴建一些府邸,与其如此,倒不如设营地看管,督促他们给儿臣做苦功,儿臣现在手头上也没多少银子,自然也不可能厚待他们。虽不至于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也足够他们难受的。其实杀人未必是惩戒的手段,况且儿臣确实是需要人力,父皇仁厚,就权当是将这些人当作儿臣的赏赐罢。”

    朱棣沉默了。

    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最后目光幽幽地看着郝风楼道:“你当真不是发了善心?”

    郝风楼道:“儿臣断没有这个念头。”

    朱棣叹口气道:“这样就好,朕就怕你一时生了慈念,你必须要知道,假若他们攻占了谅山关,朕和你成了他们的阶下囚,他们对我们可不会客气。既然你是指望着有人做苦力,这倒是无妨。”

    他沉吟片刻,继续道:“传旨下去,所有的武官统统斩首示众,其余人等暂时看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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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不禁松了口气,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了慈悲之心,还是生出了贪念,可是无论出于何种心态,近两万个生命总算因为他而活了下来。至于这些人,他自然也不会给予什么好待遇,这辈子注定了是要当牛做马了。

    人性本就复杂,甚至复杂到郝风楼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有时候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可并不代表他喜欢以杀人为乐事。

    至于皇上的逻辑,郝风楼不是不了解,他自己的理智也告诉自己,朱棣的做法未尝不是最稳妥的做法,若不是这些叛军突然起事,这安南岂会突然被搅得天翻地覆?在这期间,天知道有多少人被杀戮。平息叛乱才是救人,叛乱持续得越久,死的人才越多,所以直接用杀戮的办法来震慑其余的叛党,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大抵上也是一个好办法。

    此时,朱棣渐渐地冷静下来,他身上的倦意已经一扫而空,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吃了一口茶,随即便笑了起来,道:“这一仗实乃朕平生最痛快的一次,数千人几乎重创叛军,其余的叛军也已不足为患,要命人传檄各处,让安南各镇的明军随时准备反击,叛军已成强弩之末,是时候该给他们教训了。朕呢,就不四处走动了,就留在这里吧,郝风楼,朱高燧,你们带着铁骑出关长长见识吧。”

    朱棣目光炯炯地看着郝风楼,接着道:“朕事先说好,你能抓来多少叛党,这些人就是你郝风楼的苦工,抓不来,你若是再求情,朕也不会答应。此次你居功至伟,能有此大捷,你的战功是第一,其次才是燧儿,封赏的事就不要找朕了,冤有头债有主,这安南是给他们姓陈的平定的,终究陈王子是国族,是宗室嘛,所以赏赐你得问他去要,若不是你,这安南轮得到他主政吗?”

    郝风楼会心一笑,朱棣似乎有让自己敲诈陈王子的意思,可是话说回来,为了拿下安南,大明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不少,即便是大明天子都亲自动了手,也绝不可能白白便宜了陈王子,最后给他做了嫁衣。迎陈王子回安南,让他主持安南大局,无非是因为某种安抚人心的手段,可是这并不代表大明在这上头不需要一些好处。

    郝风楼拱手道:“儿臣明白怎么做了,陈王子那边是儿臣打招呼还是父皇打招呼?”

    朱棣压压手道:“朕来打招呼吧,朕的话有用一些。好啦,朕乏了,先歇一歇,夜里我们一起吃点酒水,明日你们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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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和朱高燧自厅中出来,都不禁松了口气,整个谅山关内外依旧是一片狼藉,许多人还在收拾,吴雄那边带来了不少青壮的山民来帮忙刨坑掩埋尸首。

    这些山民们其实早已如惊弓之鸟,此前听闻到的消息是十万叛军叩关而击,而关楼上的守军不过千人,实力悬殊,当真是把人吓了个半死,几乎所有的山民都以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面对叛军,在叛军的鼻息之下生活了。

    各寨不免有些忧心,不管怎么说,守关的人里都有各寨的人,守关的过程之中,各寨都帮衬了一些,假若入关的叛军计较起来,只怕山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而且叛军起事,在安南各城烧杀劫掠,这也是闻名遐迩,山民们并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安南那边的消息总是能从不同的渠道在这里散播开来,他们担心的是,叛军假若对各寨亦是如此,对他们来说,只怕就是噩梦了。

    可是一切似乎都出乎了他们预料之外,当消息传来,说是守住了关隘,叛军溃败,山民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多人以为,这只是郝大人安抚人心的手段,在他们看来,那些叛军如狼似虎,凭借着关隘勉强支撑或许尚可,可是击溃二字,实在是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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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昨天一直在存稿,累得老虎的手也在发抖,到了半夜才开始睡,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出门,现在,老虎已在去桂林的火车上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武曲下凡尘

    可是当更多确切的消息出来,再到有的山民下山看到有人押着一队队手无寸铁、绑成了一串的叛军走过时,眼见为实,即便是想不信也不成。

    十万叛军灰飞烟灭,郝大人大捷!

    这消息就像是疯了一般飞速地流传,所有人第一个反应先是不信,随后当有人添油加醋地逢人说起,原本八万的叛军成了十万,十万成了二十万。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出来,各寨抽调出人去帮忙掩埋尸首,清理谅山关,只要肯去的,到时不但会分一份口粮,而且叛军那边也收缴了一些东西,会分发大家一些。

    山民们顿时热闹了,纷纷挨家挨户的通告,紧接着许多人浩浩荡荡地下山。

    至于口粮或者分发一些东西之类,其实山民们未必看重,毕竟对眼下的山民们来说,时间就是伐木和采矿,眼下只要你动手,就不愁没有收益,他们之所以如此热衷,就是去凑热闹。

    大山里头,热闹的事毕竟不多。况且眼下叛军的威胁解除,终究是好事。

    络绎不绝的山民们轻快地抵达了谅山关。

    越是靠近这里,他们就看到越来越多的叛军被绳子串在一起押解着往县城方向去,这些人一个个耸拉着头,有的垂头丧气,有的战战兢兢,也有人惊慌地张望,共通点就是每一个人都十分顺从,固然押解他们的官兵不多,甚至有时候,三四个火铳手,双手拿着短铳押解着数十人,可是这些人居然没有人有丝毫逃跑的念头。

    一方面是这些人又累又饿,确实没有了太多的气力。手上也没有兵刃,又被绳索绑缚。另一方面却是这些火铳手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撼,早已使他们成了惊弓之鸟,令最后一点的勇气也已经化为乌有,而且据说这些官兵并不打算杀死他们,可能要押解他们去做苦力,这对俘虏们来说,倒还算是好的归宿,至于武官已经被甄别出去,不知带到了什么地方。不过……他们能听到稀稀拉拉的火铳声,许多人暗暗猜测,这火铳声可能和自己的武官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的心情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胆寒,现在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心乱如麻。一切按着官兵的吩咐,规规矩矩地前行。

    山民们则是好奇地看着他们。其实这些叛军的装束和大明官军的装束没什么区别。这些官军,他们是经常见的,偶尔会耀武扬威,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狼狈。

    山民们已经开始低声议论,看那些火铳手的眼神,发的敬畏起来。对那传说中的郝大人更是多了几分神秘。

    “汉人有一种说法,说是天上有一种神仙叫做武曲星,相当于咱们的貉龙君下了凡间,这郝大人便是貉龙……不。是武曲星下凡,郝大人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看到了吗?便是这山上的树都是有灵性的,郝大人烧一刀黄纸,树精们便为郝大人擂鼓助威了。”

    “听说前几日鏖战的时候,这些叛军眼看就要攻上城楼来,紧接着雷声大作,闪电交鸣,那响雷连绵不绝,竟是持续了小半时辰,于是叛军鬼哭神嚎,鼠窜狼奔……”

    面对他们难以理解的事,山民们更喜欢用一种带着玄幻特点的理论来解释,他们深信这些东西,因而各种神怪的事不断地补充,不断地丰富,竟也是有模有样。

    等他们到了谅山关,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看到关内关外到处都是尸首,尤其是那旷野之上,血流成河,伏尸十里之长。

    山民们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惨状,一个个变得面无人色,扛着肩上的锄头和铲子都有些握不住了。

    好在这时候有人来与他们联络,正是那吴雄,吴雄显得容光焕发,就仿佛刚刚娶了媳妇,神气活现,他其实一直都在拿郝大人和刘健做对比,这是一种不自觉的心理活动,最后对比出来的结论就是,郝大人比刘健好,跟着郝大人,与有荣焉,走在外头也更威风。

    而现在,他觉得刘健在郝大人面前,委实没有比对的必要了,因为和郝大人相比,那刘健简直狗屎不如,什么狗大户,不过是个奸商!郝大人这才是真正做得偌大的事业,刘健最多也只在谅山这种小地方逞威,咱们郝大人,那可是走在哪儿都是人见人怕。

    最重要的是,吴雄感觉自己的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尤其是这些山民,从前对他只是表面上的顺从,现在简直就将他当作了天上的神使,拿自己当山里的大巫一样敬畏着。

    “咳咳,我把事儿分派一下,你们是九沟寨的?喏,到那儿挖坑,离着关隘远一些,坑要挖深一些,至少也得一丈,挖个五十步见方就成。还有,不要污了人家的身子,我晓得你们有偷偷摸摸的习惯,你们不要狡辩,路上见了尸骸,谁不想摸摸他的口袋,甚至还有丧天良的连人家衣衫都趴了去,虽说来时光溜溜,去时也是光溜溜的去,可这事儿终究是忌讳,没必要惹这晦气,就算积阴德吧,虽是叛军,可也没必要让人家死了还遭人糟蹋,嗯,就这么着吧,半个时辰后会有人送茶点来,还有,来帮衬的,事做完了,每人领三斤米,三两盐,对了,那儿还有不少腌猪肉,要不要提几斤回去?”

    几个壮汉子正要作呕,连忙摇头道:“罢了,罢了,腌猪肉就不要了。”

    吴雄笑了,道:“想不到你们竟还晓得避讳,好罢,那就另外赏你们几块布,快去,去吧。”

    这一伙山民领了任务,欢快地去了。

    吴雄背着手,宛如得胜的大将军,显得得意洋洋,在这关楼上上上下下的,见了又有山民来,自然迎上去分派。

    他的得意劲还没过去,便有人来传话,道:“郝大人请吴总管去。”

    郝风楼自然没有任命吴雄为总管,不过这谅山上上下下的人都这般的称呼,吴雄也是默认,一听到郝大人有请,他立即收敛了那得瑟劲头,连忙哈腰道:“我这便去,这便去。”

    急急忙忙地赶到郝风楼的住处,郝风楼带着几分酒意,才刚陪朱棣喝了两口酒回来,靴子已经脱下,显然是准备睡了。

    吴雄直勾勾地看着这面如冠玉的郝大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叫他来做什么?莫非……他突然想到其实自己生得也颇为威猛,又据闻京师里的大人物往往有些别样的癖好,莫不是……

    于是吴总管有些呆住了,他在琢磨,假若郝大人要动强,自己是该叫呢,还是不该叫呢?大抵上他还是倾向于后者,男子汉大丈夫,胯下之辱算什么,前途要紧啊。

    郝风楼喝了口热茶,脸上的晕红散去一些,随即道:“清理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吴雄顿时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忙道:“回大人的话,都妥当了,山民们争先恐后,听说大人需要人帮衬,来了不少,只怕明日清早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郝风楼道:“做得好,你办事倒是颇为妥当,很好,是了,这侯府也算是建起来了,我已保举你为禄州侯府长史,虽然是个屁大的官,可好歹也是个官身,你好生用命,将来还有抬举。”

    吴雄一听,顿时惊愕,随即满怀欢喜。

    这长史在大明朝是一种特殊的官职,其实按照这官职的本意,相当于秘书和幕僚,不过到了后来,却渐渐演化为一些王府和封侯的属官,总管府内事务。

    这官实在是小,尤其是侯府的长史,就芝麻绿豆般大,不过是个九品,相当于弼马温,可是对吴雄来说,却是极大的惊喜,他什么都没有说,眼中已经流出泪来,滔滔大哭道:“大人恩典,小人肝脑涂地也不敢相忘啊。大人……大人……你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大人……让小人给你锤锤脚吧,你的脚丫子脏了,小人给你洗洗?”

    这家伙毕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认为自己得了好处,要感激的时候便忍不住用最原始的手段。

    倒是把郝风楼骇了一跳,身子往后一倒,叫道:“你不要过来。”结果重心偏移,椅子吃不住,整个人从椅上摔下来。

    吴雄吓了一跳,不知所以然的同时又是不知所措,连忙大叫:“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不好了……不好了……”

    正说着,一个人影箭步冲进来,白衣如雪,飘飘如仙。

    吴雄眼睛一花,便看到那平素都是凶巴巴的朱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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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其实我还是向交代一下这几天的安排,老虎要在桂林呆三四天,参加起点的培训活动,今天差不多十点多才能到站,这几天里,老虎的时间有些身不由己,因为老虎白天的时间估计都要给起点安排了,也只能晚上抽时间码字!但是会努力保持至少两更,也请大家体谅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招谁惹谁了

    “那个……”郝风楼有些发懵,目瞪口呆地看着朱智凌,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场面实在他娘的有些尴尬。

    吴雄见状不妙,连忙道了一声小人告退,急急忙忙的跑了。

    郝风楼只得红着脸爬起来,道:“其实……其实我和他是清白的,你不要误会……”他猛地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糊涂,自己是猪啊,本来就没什么,而且朱智凌进来的时候,自己也是衣衫整齐,更没有什么引人遐想的气氛,自己这么一说,反倒是越描越黑了。

    他连忙改口道:“我和他本就没什么,这厮一时激动,非要来舔我的脚丫子,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世上怎会有这样下贱的人,再说了,他的舌头这样脏,我会随便施舍给他脚丫子吗?你……不会想歪了吧?哎,我不是那样的人啊,这世上怎就会这样的凑巧,罢罢罢,随你怎样看我吧,我什么都不说了。”

    朱智凌那冰山般的美容顿时有了几许松动,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后来她心念一动,却不知触动什么,忍不住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很在乎我对你的看法吗?”

    郝风楼又是一愣,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还真是很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按理来说,他和她本不相干,京师里的权贵,爱好这一口的如过江之鲫,郝风楼见识得多,朱智凌想必也早有耳闻。这种事对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理应不必忌讳这样的事。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要辩解?她又不是陆妍儿。

    郝风楼顿时像是被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最后竟是像使了性子的孩子一般,道:“你为何这么快冲进来?”

    反唇相讥之下,竟也是让朱智凌微愣。

    最后,郝风楼笑了,他本就有几分酒意,见朱智凌发窘的样子,忍不住道:“哎,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嗯……”

    “嗯?你要说什么?”朱智凌幽幽地叹口气。

    郝风楼苦笑,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突然想起什么,道:“明日我和赵王殿下出关追击残寇,你……”

    正说着,突然,那烛火竟是黑了。

    原来那白烛已是燃尽,此时本该是下人掐着时间进来换烛,却不知是不是里头闹出了动静,那吴雄又是仓皇出逃。外头的人踟蹰不敢进来。

    朱智凌的心戈登了一下,她竟是突然发现自己生出几分害怕。不由自主地道:“要我去吗?你这个人总是……”

    说到一半,黑暗之中却发现一只手已环住了她的蛮腰。朱智凌下意识地要用手肘去撞击这‘偷袭’之人,可是手肘到了一半。突然软了下去。

    郝风楼在乌黑的厅中叹口气,将朱智凌揽在了怀里,慢悠悠地道:“这些人真是可恨。连蜡烛都忘了换,嗯……你的身子在颤抖?哈……求你别颤了。其实我心里也害怕,害怕自己碰了你。你拔剑将我杀了。我若是死在叛军手里倒也心甘情愿,可是死在你的手里,我……我……”郝风楼话锋一转,语气突然笃定起来,道:“我觉得我是有些离不开你了,你觉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凶巴巴的,后来……后来怎么样,我已经忘了,我那时总是想着陆小姐啊陆小姐,可是我知道……”

    “你不要说,你不要说了……”朱智凌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哽咽,她的身子靠紧郝风楼,二人只是在黑暗中拥抱。

    郝风楼这时候在想,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鏖战了太久,精神紧绷,如今一放松下来就没了分寸,还是酒水喝多了才有亵渎的胆子。可是怀里的人依偎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如此的真切,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股冲动,恨不能就这样抱着一直到天荒地老,天下的事,他都不想理了,什么君臣,什么狗屁野心,在这佳人面前,一丁点都不重要。

    朱智凌的脸颊贴着郝风楼的肩膀,这个肩膀并不宽,也并不结实,可是朱智凌紧紧地贴着,不愿放松分毫,骤然之间,她竟是发现原来这个世上除了仇恨,原来……原来自己的生命中还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亮光,可正因为如此,却让朱智凌感觉自己受到了保护,她感觉到郝风楼的鼻尖在自己的脸颊边探索,最后触到了她的香唇,朱智凌轻轻地在这鼻尖上一吻,似是受到了鼓励,郝风楼的嘴唇已是贴了上来。

    颇有些霸道的舌头叩开了朱智凌的贝齿,在朱智凌的口中探索,舌尖相互搅在一起,不知是其他,还是呼吸不畅,二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突然,外头传出声音:“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有人提着灯笼自外头走过,这灯笼的微光透过窗格,隐约地透露了一些进来。

    朱智凌张眸,隐约之中看到了郝风楼脸上那俊俏的轮廓。

    她的脑子顿时嗡嗡作响,仿佛那隐约的光线是一道电光,骤然之间使她娇躯一颤。眼中不自觉地流出两行清泪,双手将郝风楼撑开。

    “郝大人,你……你醉了。”她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眼眶中的泪水更是禁不住夺眶而出。她一下子从刚才的温情中清醒过来,不自觉地苦笑,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是断然不可能有丝毫的希望的,自己堂堂公主,不可能屈身给一个有了妻子的男人。她甚至有些怀恨,有些恨郝风楼从前没有抓住的,为何偏偏现在却想要抓住。她有些嫉恨陆妍儿,恨老天爷既然让自己认识了这个男人,却为何要出现那个女人。

    呼……口舌之中还带着几分温柔,朱智凌似乎想要这一口气将它全部吐尽,最后她莞尔一笑,仿佛什么都已经放开了,心中的怨恨也被轻易的抹去。

    刚才的一切,也许只能变成她最深处的美好回忆,有或许只是一南柯梦。

    她告诫自己,自己是朱智凌,身怀国仇家恨,这个世上并不缺一个叫郝风楼的妻子,可是却需要一个为父兄们报仇雪恨的公主。

    捋了捋乱发,朱智凌看不到郝风楼的表情,她心里只是猜测,或许这个男人必定是带着几分遗憾,又或许会有几分愧疚和不安,可是不管如何,她只能笃定地道:“夜深了,郝大人想来也是乏了,大人早些睡吧,明日我们出关,我随你去。”

    郝风楼已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也清醒过来了,想到了朱智凌的身份,想到了朱智凌那复杂的心思,不忍再去亵渎这个恢复冰冷的公主殿下,于是干笑道:“你……也早些睡吧。”

    朱智凌旋身踱步,没有再迟疑。

    只是接近门槛时,她的香肩还是微微地颤了一下,她明白,自己许是错失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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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早。

    赵王已是等得不耐烦了,屡屡派人到郝风楼的住处催促,郝风楼才是穿戴整齐,姗姗来迟。

    三千铁骑已是准备妥当,他们一个个精神奕奕,没有一丝鏖战之后的疲惫,所有人骑马在关下候着郝风楼和赵王出现。

    郝风楼一脸惆怅,赵王见他郁郁不乐,忍不住道:“怎么?为何你满腹心事的样子,莫非是担心残余的乱党?是啊,这些叛党即便是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还是他们,不过你放心,火铳什么的我虽是不懂,可是说到追击残寇却是我的专长。我的好郝大人,请你不要拉着个脸好不好,你倒是说句话,笑一笑也成,就当是给我几分颜面。”

    郝风楼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只是翻身上马,淡淡地道:“时候不早了,走吧。”他抬眼看到了关楼,关楼上,朱棣扶着女墙,盯着关下的自己和赵王。

    此时,朱智凌骑着一匹没有一丝杂质的白马过来,一身戎装,甚是英武,她似是一夜没睡,精神并不好,神情也甚是冷漠。

    赵王在郝风楼这儿讨了个没趣,便兴冲冲地拨马迎向朱智凌,笑嘻嘻地道:“九妹没有睡好吗?哈……其实我也没有睡好,想到要出关去痛打落水狗,我便兴奋得睡不着,哈……你为何……”

    “驾……”朱智凌别过脸去,深看了郝风楼一眼,随即扬鞭落下,座下的骏马已如脱弓的箭矢飞了出去。

    赵王愣在原地,一时怒了,他娘的,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的两面都不是人,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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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存的稿子,昨天用完了,昨晚老虎十点才到的酒店,跟同事吃了点夜宵,就马不停蹄地回去赶稿了,总算在四点之前码出一章,今天还得早起,要参加培训,老虎先睡了,明天还得抽时间码出一章。这稿子我都会发给老婆修改后按时更新上去给大家看,请大家放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既生瑜何生亮

    郝风楼和赵王、朱智凌出关,带着三千铁骑向安南深处去了。

    叛军虽有残余,可是早已如惊弓之鸟,而此时此刻在迈州这边,张辅亲上城头,观察城外叛军动向。

    半个月前,围城的叛军明显的减少了不少,不过城中人困马乏,粮草短缺,官军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这几日,城外的叛军明显的开始动摇,虽无斥候回报,可是只从城头的肉眼观看,便可看出许多叛军的营地已是一片寂静,甚至连平日操练的鼓声也开始停息了。

    而在城中,武官们正在激烈地讨论,大抵是有人认为这是叛军的引蛇出洞之计,故意佯装不振,引诱官军出城。又有人以为,前几日叛军调动频繁,或许是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此时说不准又传来了叛军大败的消息,叛军内部生了乱子,无心围城。

    围绕着这两个观点,双方激烈争辩,而此时张辅意识到,自己这个主帅最艰难的时候到了。

    身为忠义之后,承蒙父亲的荫庇,天下人都知道张辅能坐在征夷将军的位置,靠的并不是平日的功绩,因此军中的一些丘八未必将他放在眼里,若不是靠一些老关系维系,以他的资历,只怕早就被人轰下来了。

    而现在,上万残军都在看着他,等候着他的裁决,能不能将大家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全在于他这主帅了。

    张辅很头痛,本来任命为征夷将军的时候,他兴奋了一阵子。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此后又想起了那个郝风楼。更是忍不住想,那姓郝的再如何耍弄花招。可是和自己这征南之功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于是乎越发得意忘形,谁知道却是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没法子,眼下功劳捞不着,却是坐困城中,这让张辅很是难受了一阵,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想到将来若是失了安南,难免被人戳了脊梁骨。再想到那郝风楼踌躇满志,心里头更加不痛快。

    自不必说这城里头还有个郝风楼的爹每日在自己面前晃悠,每每见到郝政,不免触景生情,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现在,他站在城头,眺望着远处叛军的动静,最后恨恨地拍了拍墙头,道;“吩咐下去。今日子夜突袭城外叛军,本将亲自带队!”

    下达命令,他倒是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做完了决定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当日夜里,张辅亲自带着五千人马自迈州南门杀出,城外两万叛军顿时大乱。张辅精神一振,率兵追杀二十里。斩杀无数。

    这一夜实在是有许多大写特写的地方,张辅亲手砍掉了二十多个叛军的脑袋。这些叛军个个惊慌失措,人人不敢当其锋芒。等到张辅洋洋得意回城的时候,点检战果,却是杀贼三千,俘敌五千人。

    这样的战果出来,城中武官顿时对这位征夷将军服气了,一个个看张辅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张辅自然也颇有几分少年得志的心态,不由眉飞色舞,以疲惫之师将近两万叛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这要是传回去会是什么样子?

    他精神一振,不免将郝政叫来,夸奖了他一番,说城中粮食匮乏,可是身为粮官,郝大人虽是无米之妇,却总算让将士们支持到了今日,实在不易,当着郝政的面,张辅甚至许诺,到时还要保举郝政后勤之功。

    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显摆罢了,见郝政对他唯唯诺诺,屡屡称谢,心里便乐开了花,只恨不得摇头晃脑,好生细品郝父的各种细微表情。

    “大……大人……”此时有军校踉踉跄跄的进来,因为迈州解围,消息总算不封闭了,这军校道:“各镇都有消息传来,说是叛军萎靡不振,各镇开始反击,沐将军在升龙出击,破贼七千,其余各镇亦都有斩获,叛军开始四处溃走,如惶惶丧家之犬。”

    张辅一听,本还想派兵向各镇援救,现在反而放下了心,道:“好,好得很,看来这安南之乱此番要大定了。”

    军校又道:“凉山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陛下御驾亲征了。”

    “啊……”张辅愣了一下,忍不住倒吸口凉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皇上竟是到了。

    却又听军校道:“陛下在凉山与锦衣卫佥事郝大人破贼八万,卑下现在才知道原来城外的贼军留下了老弱病残,聚集精锐八万之众直奔凉山,欲冲撞天子,幸赖郝大人纠集火铳手人等千余人于凉山关痛击叛军,以一挡百,杀贼万人,此后赵王率轻骑从侧翼击杀,八万叛军溃不成军……”

    张辅的眼睛圆了……

    什么……

    一千守关,八万大军围困,就这样还击杀了万余叛军,这……可能吗?

    作为将门虎子,张辅好歹自幼也是耳濡目染,更是琢磨做无数的战绩,对自先秦到大明的诸多战绩了若指掌,可是眼前这个战绩却还是让他觉得过于夸张,八万人啊,一人一口口水也够淹死姓郝的王八蛋,这家伙居然还能活蹦乱跳,还能大获全胜。

    这家伙是妖孽吗?

    他当然不是妖孽,张辅虽不是后世的唯物主义者,却还不至于将郝风楼当妖怪看待,于是他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冷笑道:“虚报功绩,这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军校却是摇头道:“卑下听了本也不信,可是将军想想看,陛下也在关中,郝风楼岂敢虚报功绩,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再者根据各镇报来的消息,他们所斩杀的确实多是叛军的残兵老弱,如此一来,叛军精锐齐聚凉山这应当属实,况且凉山那边并没有传出破关的消息,反而是各镇的叛军纷纷士气低落,卑下找了几个人审问,他们都说确实是吃了败仗,连叛将陈勤让都已给捉住了,所以卑下以为,这个消息必定是千真万确,绝没有参杂水份。”

    张辅险些没有从椅上跌下来,他才刚刚得意没多久呢,突然传出如此‘噩耗’,和那郝风楼一比,自己这一点点小小的功劳简直连提都不好意思提,况且说不准没有人家的大破叛军主力,只怕自己现在还困在迈州,还遑论什么功劳?

    张辅就差要无语问天了,自己的父亲乃是名将张玉,自己自幼熟悉弓马,参透兵书,可是怎么到头来就是不如这个野路子出来的家伙,次次都被他狠狠压住,明明是京师之中难得的有为青年,若没有郝风楼,也算是冠绝京师,可是有了郝风楼,简直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辅感觉自己很是可笑,因为他发现这将校在提到郝大人时亦不免露出几分敬意,这样的表情多数只有在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军中的人才会露出,而自己……

    呼出一口气,张辅晓得自己不能太过冷漠,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出几分喜色,于是干笑道;“好,好哇,郝佥事果然非常人也,嗯,你下去罢。”

    军校却是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一个消息,说是凉山那边,郝大人率三千铁骑会同赵王殿下已经入了安南,多半是朝咱们这边来的。大人,卑下听说,军中许多人听了郝大人的事迹之后都想见见他,大人是不是……”

    张辅脸色一冷,再也吃不消了,他总是感觉这个军校话里话外都在讽刺自己,于是拉着脸道;“本将军很忙,招待?让游击将军郝政去招待吧,本将军眼下没空,以后再说。”

    那军校只得泱泱的去了。

    张辅老半天没有回过劲来,沮丧地坐在椅上,突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窝囊废,本来在他的案牍上写了一半的报功奏疏,现如今在他眼里显得格外的刺眼。

    张辅盯着那奏疏半响后,突然把奏疏拿了起来,直接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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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郝大人的消息终于来了,这一次却是准确的消息,一个骁骑营的斥候率先抵达,说是郝大人和赵王的军马此时驻扎在不远五十里的地方,听闻迈州已经解围,所以才老神在在,并不急着解围。

    这征夷将军的府邸自是热闹起来,许多人纷纷上门,都是些丘八和官校,自然是想请张将军主持招待事宜,在他们看来,大家一起跟着张将军去慰问一番,顺带着见识一下这位冉冉升起的将星的风采,实在是一件美事,可是张将军没有动作,大家有些急了,少不得来旁敲侧击一下。

    张辅火了:“尔等要去自管便去,现在这迈州刚刚解围,千头万绪的事,本将军已是焦头烂额,这等事自然要放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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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开了大半天的会,然后好不容易抽点时间码字,晚上虽然是自己的时间,但是要跟同事们说说话聊聊天之类的,也好互相请教一下写作技巧,毕竟平日大家很少见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丘八们疯了

    张辅这般计较之后,心里颇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孟浪,不该如此显露出恶意,可是一想到那郝风楼,张辅便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装作无所谓的态度,‘安心’办公。

    就这样过了几日,张辅表面上漫不经心,可是这心里却依旧还牵挂着城外的事,结果诸多消息传到了他的耳里,却差点没把他气炸了。

    “许多人都跑去寻那郝风楼?押着俘虏?这是要做什么?那郝风楼给这些丘八们灌了什么米汤?”

    张辅高高坐在案牍之后,听闻校尉的奏报,一头雾水,目露惊疑。

    这校官却是道:“这个卑下却是不知了,只是晓得……呃……大人,卑下不敢说,大人若是想知道,自管看看便是。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传言,卑下若是中伤诸位大人……”

    见着校官吞吞吐吐,满是犹豫,张辅不禁怒了,沉声道:“大胆,莫非到了本官面前,你也敢欺瞒?”

    校官连忙拜倒在地,道:“大人见谅,卑下若是说了,这军中就混不下去了,将军若是想知道事情原委,去看了便知。”

    左右都问不出,让张辅很是恼火,他心里满腹的狐疑,不得不道:“备马,本官要出城去。”

    张辅做事倒是雷厉风行,立即带着数十个亲卫直接出城去了。

    这一路到了郝风楼和赵王的营地,营地设在不远处的一处阔地上,依山傍水。若按兵马来说,这相当于一块死地。若是战时,一旦有军马来攻。只怕连退路都没有。不过眼下确实不是战时,人家压根就没有打仗的心思,反而在这里热闹无比,到处都是官军,竟是不少是各镇驻扎的官军,他们押着俘虏,或是带着一些老马,纷纷在这里进出。

    大营的寨子,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在说话。既有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也有斥责叫骂。

    张辅皱眉,这儿给他的印象竟像是集市。他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带着人进去。

    门口虽有卫兵设防,却并没有人拦他,倒是几个军将见到了张辅,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连忙垂下头,穿梭进人群之中。却像是躲避瘟神一样。

    边上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无非是:“今日卖了几个?哎,郝大人如今把价钱压得太低,这日子没法过了,弟兄们不答应啊。这都是用血汗换来的,岂能这样不值钱?”

    又有人道:“我近来听说,明日的价钱还要压一压。要卖得趁早,这东西烂在手里就什么都不是了。趁着还能卖些价钱,早些脱手才好。”

    “这是奸商啊。看那郝大人年纪轻轻,貌似忠厚,怎晓得他竟如此奸诈,哎,不要再提了,这买卖真没法做了。”

    “听说了吗?赵王殿下昨日派人传了书信给沐副将,多半用不了多久,凭着沐将军的照应,这里就要人满为患,往后咱们只怕真卖不上价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且看看周将军那边谈得如何?”

    张辅听了,更是满腹的疑惑,却不知这些丘八和那郝风楼到底弄什么名堂。

    他索性不去惊扰任何人,快步寻了中军大帐,这中军大帐竟也无人防守,外头有人嘻嘻哈哈地低声说着什么,也有人默不作声,站在帐外头探听。

    至于这帐中却是传出了剧烈的争吵。

    张辅过去的时候,门口有几个人是认得他的,但一个个面如土色,连忙的逃了。

    张辅则是背着手,故意站在这中军帐前不动。

    却听帐里的声音越来越高昂:“郝大人,咱们讲道理嘛,昨日还是一个一两五钱银子,弟兄们拼着命四处追击,好不容易逮了一百多个,这些可都是军功,若不是郝大人这边急需,兄弟是断然不会让渡的,可是今日为何价钱却只有一两三钱?你这叫兄弟回去怎么和大家交代?不知道的,还以为少了的已被兄弟克扣了,兄弟现在是两头为难。无论如何这价钱也得抬一抬。”

    “不成啊,眼下这里已是人满为患,我只要五千人,谁知现在送来的却是两万不止,就这还天天有人源源不断的往这里送,我自然能理解周将军的难处,其实这事儿本该罢休的,正因为体谅到你们,这才不得已继续购置,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自己的血汗,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非要送不可,那么价钱只能是这个数,不能再高了,再高,郝某人就要穷死了。”

    “郝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是不晓事的人,你在凉山那边的事,我们多少也知道一些,俘虏了不少叛军的重要人物,都有人说起那刘健的事,你会没有银子?你抬抬手罢……”

    “胡说八道,刘健我听都未听说过,你休要恶语中伤,不晓得的还以为郝某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是朝廷忠臣,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郝大人,你……你实在太不讲道理了,价钱一降再降,弟兄们没有活路了,今日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到时翻起脸来可就不好说话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却是一声火铳声。

    这火铳声吓了外头的张辅一跳,至于里头的那位周将军,多半也吓了个半死,老半天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这时却传出郝风楼的冷笑声:“吓我?你当老子好欺负?这世上要挟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老子什么人不曾见过?会被你区区一个的游击将军吓唬住?这一铳是给你一个教训,你爱卖不卖,不卖就走,这安南,别的没有,两条腿的人却是多的是。”

    想必那周将军是真的吓坏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郝大人,我们讲道理嘛……”

    张辅在外头差点吐出了一口老血,这姓周的,又是什么游击,他哪里不晓得这人是谁,这位周游击可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不讲道理,而如今从他口里说出讲道理的话来,还真他娘的稀罕。

    郝风楼的语气也缓和了;“我最喜欢的也就是讲道理,周将军,我的火铳就是道理,你直说了,卖还是不卖?不卖的话,直接把人拉走。”

    “卖,卖了。”

    “久闻周将军是个讲道理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我也久闻郝大人最是和气生财,能与郝大人做买卖,实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我和周将军惺惺相惜,待会儿将军别急着走,咱们兄弟二人少不得喝两杯。”

    “一定,一定,对郝大人,兄弟也是神往已久……”

    “哈哈……好兄弟……”

    “好朋友。”

    接下来是击掌的声音,显然……二人进行了某种身体的接触。

    随即,那周将军便从帐中出来,笑容挂在他的脸上还没有散去,可是当他看到了张辅,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张辅恨恨地瞪他一眼,也不理他,径直走进帐子里,便看到了郝风楼,张辅勃然大怒,满肚子的怒火宣泄出来:“郝风楼,你在做什么?你……你……你违反军纪……你……”

    一看到张辅,郝风楼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满脸堆笑:“原来是张将军,张将军,许久不见,如今还好吗?张将军先别生气,请坐下说话。”

    张辅自然是不肯坐,只是冷笑连连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郝风楼见他怒气冲冲,耐着心道:“将军,卑下在做买卖啊。”

    “买卖?买卖什么?”‘

    郝风楼平静地道:“自然是俘虏……”

    郝风楼来这里确实就是买卖俘虏的,陛下早有许诺,只要是郝风楼‘抓’来的俘虏,尽皆归郝风楼自行发落,郝风楼是个很实在的人,这么好的苦力,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凉山那边最需要的便是劳力,既然如此,这些俘虏不要白不要。

    可是自己去抓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么多叛军,即便全部是猪,一时半会也抓不完,于是他想到了个省时省力的办法,索性来买,在安南的这些个丘八,一个个看到了银子就跟要了命一样,否则陈勤让那些人怎么为了银子,什么杀头的买卖都敢去做?陈勤让是坏人,其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一听到原来这俘虏还能发卖,仔细一合计,比交给朝廷值当得多,再加上陈勤让等人东窗事发,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大家自然不敢去碰那些‘杀头’的买卖,于是一合计,索性就和郝风楼搅合在了一起,各镇的官军如今都跟发了疯一样,四处都在搜捕叛军的余党,上山下海在所不惜,人抓到之后也不上报,直接就往郝风楼这儿送,于是这一幕场景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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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凌晨三点多码出来的字,昨天开了一天的会,待会就要集合,估计今天也继续会这样安排吧,这码字也不容易呀,好在明天就回家了,要不然老虎的身体真要吃不消。对了,昨天看了一下月票,竟然一天没收到一张票儿,真是有够伤心,这几天虽然每天只更两章,但也是老虎辛苦坚持的劳动成果,同学们总不能这样就弃老虎不顾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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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