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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伏诛

    郝风楼将书中的女主不自觉地改为了灵儿。

    灵儿听得顿时勃然大怒,却是知道郝风楼的心思,尽力不作理会。

    凌雪心里苦笑,依旧抢攻,手中长剑一次快过一次。

    郝风楼叹道:“这灵儿乃是十足的荡妇,三岁站着撒尿,五岁便勾搭自己的叔伯,万恶淫为首,这样的人,迟早要下阿鼻地狱。”

    灵儿呼吸粗重,咬着银牙依旧和凌雪杀的难解难分。

    郝风楼义正言辞地道:“可是有一件事我很费解,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样的东西出来,莫非她爹娘…却说灵儿他娘…”郝风楼心里说:“阿弥陀佛,不要怪我嘴贱,生死交关,事急从权。”

    灵儿怒了,突然暴起,竟也快攻起来,手中长剑如毒蛇一般刷刷而出,逼得凌雪不得不退避三舍。

    郝风楼双手张开,仰天长啸:“悲剧啊,为何世上有这样伤风败俗的贱人,子不教,父之过也……”

    灵儿眼睛圆瞪,突然一跃而起,一剑奇快无比朝凌雪射去,凌雪骇了一跳,只得驴打滚避开。

    而这时候,灵儿一个借力,双腿弹跳而起,挽起一朵剑花,流星一般朝徐谦刺来。

    原来那一剑乃是她的杀招,只是这个杀招并非针对凌雪,醉翁之意不在酒,趁着凌雪躲避的功夫,已如闪电一般朝郝风楼飞闪。

    等到凌雪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了,不由惊呼:“快躲。”

    郝风楼哪里躲得开,也是目瞪口呆了一下,没有反应了。

    他看到了披头散发的灵儿那目光中杀意,而这杀意也越来越近,竟是让他浑身不能动弹。

    铛……

    长剑刺进郝风楼的胸口。

    凌雪不敢去看,闭上了眼睛,眼泪流出来,撕心裂肺道:“你这笨蛋!叫你不要带书!”

    那灵儿露出了狞笑,可是接下来,她愣住了。

    不对劲!剑尖虽然刺了进去,可是似乎不像是入肉的声音,而且眼前这个可恨的家伙还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并没有丝毫重伤的觉悟。

    为什么没有血?

    灵儿呆住了,她猛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传闻有绝世的高手,练就了一身金钟罩,一旦进入了某种境界,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莫非这个人……”

    灵儿的瞳孔在收缩,她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致命的错误。

    而这个时候,凌雪已经挺剑从背后袭来。

    高手过招,任何一个错误都可能致命。

    就在灵儿恍惚之间,凌雪一剑刺破虚空,自她的身后穿心而过。

    灵儿一愣,旋即仆倒在地,再也没有再动一下。

    “呼……”确定灵儿死了,凌雪松了口气,连忙冲到郝风楼身边,道:“你……没有事吧。”

    郝风楼淡淡道:“无妨。”

    凌雪升起一个和灵儿一样的疑问,为什么这一剑对郝风楼没有一丝伤害,凌雪郑重地看了郝风楼一眼:“莫非……你真是前辈,前辈,小女有眼不识泰山……”

    一下子,凌雪恍然大悟。

    不是前辈不科学呀,人怎么能刀枪不入,能刀枪不入的人只有传说中的金钟罩高手,而要练就一身横练功夫,没有三十年之功即便天纵之才也绝无可能,唤郝风楼是前辈也是理所当然,再联想他处事不惊的态度,凌雪怀疑,这厮可能是嬉戏人间的高手前辈。

    郝风楼叹口气:“终于被你发现了,好罢,这件事你知道便好,老夫一向很是低调,名利于我如浮云一般,前辈二字,就不要提了,叫我小楼吧,我很随和的……”

    说话之间,啪地一声,从郝风楼衣内掉出一个木板来,木板上还包了一块铁片,目测是用铁锅改造而成。

    此时,凌雪全明白了,忍不住道:“无耻。”

    郝风楼老脸一红,道:“快搜一搜,看看这里有什么信物。”

    凌雪点头,二人一起搜索片刻,终于寻出一块铁牌,正是从前锦衣卫的信物,郝风楼又摘下灵儿的一只吊坠,道:“这个时候,陆侯爷听闻家变,一定会回来。要策反他,去大营不成,回到家里也不成,最好半途截住他。”

    “走!”

    …………………………………………………………

    夜深,一支队伍快速前进。

    家中失火,陆峰感觉不妙,连忙带着一队亲兵心急火燎的往陆家赶去。

    走到半途,突然被人截住,前方有人道:“老爷,夫人命我来,有要事相告。”

    陆峰心里打了个突突,然后勒马,果然看到前方一个人影伫立在那里。

    “你是何人?”

    郝风楼道:“我是府中新任教习,姓风名楼。”陆峰在打量郝风楼,郝风楼也在打量陆峰,郝风楼心里说:“未来岳丈老大人,小婿有礼了。”

    陆峰有印象,夫人似乎提过此人,这才松了口气,他打马上前:“家中如何了?”

    郝风楼道:“火势已经扑灭了,一切安好,只不过有一件事学生却要相告,请陆侯爷看看这是什么。”

    陆峰下马,接过一块令牌和一只吊坠,前者是锦衣卫的令牌,虽然锦衣卫已经撤除,可是这个曾经令人闻之色变的衙门依旧让人记忆深刻,后者乃是爱妾灵儿的吊坠,一向不会离身,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了郝风楼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

    郝风楼第一次和陆峰交锋,通过三两两语,郝风楼看得出来,陆峰是个大男子主义很强的男人,他淡淡道:“陈灵乃是锦衣卫的人,已经死了。”

    陆峰身躯一震,脸色顿时苍白。

    锦衣卫的人,怎么可能是锦衣卫的人?想到平时和自己浓情细语的人居然是锦衣卫,陆峰第一个感觉就是震惊和羞怒。

    想想看,自己对陈灵说的每一句情话,或许都出现在朝中某个大人物的案几上,甚至还可能出现在宫中的某个角落,任谁想到都会觉得恶心。

    再之后,就是愤怒,昨日朝廷调动了一支军马,而这支军马压根就不是防范北军,分明就是冲着镇江来的,现在再联想陈灵,陆峰感觉很不妙。

    陆峰脸色复杂,不过他是理智之人,目光恨恨地瞪了郝风楼一眼:“你又是何人?”

    方才郝风楼已经自报家门,现在陆峰却又来问,显然是知道郝风楼还有另一重身份。

    一声呵斥,带着一股强大的威压,这种带兵之人,声势骇人,一般人被陆峰大喝一声早就六神无主了。郝风楼却是镇定自若,笑吟吟地道:“学生奉燕王命。”

    陆峰冷笑道:“果然如此,你以为如此就能挑拨离间?来人!”

    他没有犹豫,这个人身份太敏感,必须让他消失。

    老丈人要杀上门女婿,好狗血,郝风楼心里感叹,忙道:“侯爷莫要忘了,陈灵虽是锦衣卫,却是死在陆家,而且还是死得不明不白,侯爷难道就不怕将来朝廷追查起来……”

    陆峰笑得更冷:“那就拿了你,去给朝廷解释!”

    郝风楼心里又是叹气,不由想:“老丈人这是要逼小婿去死啊,那么就别怪小婿坑你了。”

    郝风楼不作声。

    几个亲兵冲上前来,要将郝风楼拿住。

    郝风楼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一脸的坦然。

    陆峰又是皱眉,这个家伙,为何不呼救求饶?他只好问道:“你为何不说话?为何不求饶?”

    郝风楼道:“有一件事,小……不,学生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峰带着几分狞笑:“你说说看。”

    郝风楼道:“探子有两个,另一个是凌雪。”

    听到凌雪二字,陆峰呆了一下,凌雪是以表小姐的名义混进府的,可是陆峰为何收留凌雪呢?理由很简单,因为凌雪的父亲和陆峰有过命的交情,后来陆峰镇镇江,凌家则是镇通州,此后凌雪的父亲死了,凌雪便投奔而来。

    陆峰万万想不到,凌雪竟然也是燕王的细作。

    郝风楼微微一笑,又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学生姓郝,叫郝风楼,是松江府人。”

    陆峰虎躯一震,彻底凌乱。

    郝风楼……松江人……他就是……是从前和和自家女儿定过亲的郝风楼。陆峰脸色苍白,虽然退了婚,可是拿去交给朝廷,未免有点不近人情。更重要的是,郝家和陆家的关系纠缠不清,就算把人交去给朝廷,朝廷会不会想,郝家的人是奸细,你陆家脱得了身?

    很多事绝不是你交出人来,就能说得清的。就算现在能说清,三五年后,若是有哪个御史突然惦记上了你,来个混淆是非,你等于是跳进了黄河,越洗越脏。

    陆峰脸色阴晴不定,他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沉吟片刻,道:“将他暂时关押起来。”

    他没有二话,翻身上马,道:“回营。”

    “侯爷不回家看看了?”一个亲兵低声道。

    “不用了,还有更要紧的事办。”

第十七章:面见燕王

    浦子口。

    湍急的江水自东向西滚滚而去。

    连绵的大营立于江水两岸,江北大营异常沉默,虎狼般的北军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而此时,就在江边,一个雄姿英发的将军骑着战马,伫立于江畔。

    此人虎背熊腰,五官如刀刻一般,双目盯着湍急的江水,顾盼自雄。

    “殿下。”站在战马身边的是一个和尚,和尚一身素服,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最新来的消息,盛庸等人又在扬州等地召集军马,试图再战。”

    “孤王知道。”将军吁了口气,眉头锁得更深:“孤王征战二十年,天大的困难都不曾疑惧,起兵靖难至今,战功无数,可惜,可叹。”

    “殿下是否想说,殿下横扫天下,唯独奈何不了这长江天堑吗?”

    在和尚身边的正是燕王,此时,燕王自嘲一笑,目光依旧炯炯有神:“是啊,孤王只要在马上,便无人可挡,可是,骑马是渡不了江,朱允炆那小子倡议划江而治……”

    和尚冷冷道:“殿下难道看不出这是朱允炆的拖延之策,殿下,不进南京,这靖难便师出无名,天下的人心尽在南京,殿下若是媾和,败亡只在旦夕。”

    燕王大声一笑:“孤王戏言而已,事到如今,渡江则定鼎天下,渡不过唯死而已,死有何惧。”他豪气万丈地挥鞭向前,遥指对面江岸,道:“孤王定要过江!”

    和尚道:“一年前,贫僧就曾料想到燕军可能要渡江,因此命凌雪潜伏镇江,只是不知她能否说动陆峰,陆峰和殿下也曾有过交情,若是他肯投降,则大事可定。”

    燕王沉吟道:“难啊,陆峰这个人虽然和孤王有一些交情,可是他的性子,孤王却是知道,此时主动权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不会轻易归降,至于凌雪,这个丫头毕竟还太稚嫩了,让她打探消息或许足够,可是让她说动陆峰却不是易事。”

    正说着,突然见江对面的水寨有无数舟船出来,为首的一艘舰船上,上书‘水师都督陆’的字样。

    燕王愕然,忍不住道:“莫非他们要渡江而击?不对,陆峰除非是疯了,否则断不可能渡江主动出击,他们在江对面就是猛虎,过了江则不堪一击了。”

    和尚道:“殿下看那船上悬挂的白帆,他们是来归降的!”

    燕王不禁激动,一下子翻身下马,踩着泥泞一直到江水淹过了膝盖,眺望远方,长长深吸一口气,虎目闪出光辉:“天佑孤王!”

    ………………………………………………………………

    郝风楼被带到营中软禁,他已经预料陆峰别无选择,肯定是要归降,所以虽然被关押,心情倒也不错,该吃时吃,该睡时睡,几个军卒曾搜过他的身,怕他身上藏有兵刃,结果却把娇妻如云搜了出来,一个军卒喝问:“这是什么书?”

    郝风楼轻描淡写地回答:“好书。”

    军卒不识字,却是叫了营中一个识字的老书办来,老书办看过书之后,热血沸腾,白须颤抖。最后却还是将书还给郝风楼,苦笑道:“年轻人看多了这种书没有好处。”

    郝风楼笑得比他更苦,软禁在这里,没有其他娱乐,只有一本这种书,想有益身心也是不成了。

    一连数日过去。

    凌雪终于来了。

    见郝风楼倚着床榻看书,心里不由对他有几分敬重,这个时候他竟还有心情看书,从前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品性有点不端,现在看来,似乎轻浮只是他的外表。

    看书的人总是能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敬意。

    凌雪面带笑容,兴冲冲地道:“燕王南下,已抵大营了。”

    “是吗?”郝风楼连忙将书藏起来,淡定地道:“情形如何,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凌雪讲述事情经过,陆峰回营之后当机立断,立即率舟船渡江,燕王倒履相迎,挽着陆峰的手说,陆都督活命之恩,孤王铭记于心。

    郝风楼听到这里,腹诽道:“若不是我,哪里有活命之恩。”

    “当时燕王并不知道。”凌雪耐心解释。

    郝风楼道:“此后知道了吗?”

    凌雪郑重其事地道:“燕军已经浩浩荡荡渡江,我亲自去见了燕王,陈说事情原委,燕王对你很感兴趣,他说想不到镇江竟有此奇人。”

    郝风楼道:“燕王可说了要赏我什么?”

    不怪郝风楼猴急,他最怕燕王和从前的郝风楼那样,属于嫖过之后便万事抛之脑后不给钱的那种人,自己一介弱书生,残废二世祖,难道还能武装讨薪不成?

    凌雪抿嘴一笑:“殿下想见见你。”

    见我?

    郝风楼有些意外,道:“什么时候见?”

    凌雪道:“现在。”

    郝风楼不由无语。

    燕王召见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虽然自信自己确实立功,可是燕王刚刚在镇江立足,百废待举,现在肯定没有什么闲工夫,只是现在召见,却不知这燕王是什么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情有可原,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燕王是如何劝降陆峰,可是现在陆峰投降,却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自己,燕王可能就要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大的功劳,或许别人不知道,燕王会不知道吗?

    郝风楼也不客气,对凌雪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见燕王殿下。”

    心里不由有几分期待,郝风楼似乎很想哼唱一曲,以示自己要飞黄腾达。

    不过燕王召见,有利有弊。

    自己立下大功,若是直接赏赐,好处是固定的。可是一旦召见,这个赏赐的多少可能就全凭燕王对自己的印象了。师傅他老人家教授自己要分析揣摩每一个女人的人心,女人的情绪很不固定,若是愉悦,一切都肯托付对方,可若是生出恶感,便巴不得你倒霉。

    这种心理上的分析套用在男人身上也一个道理,郝风楼不由对这一次召见变得格外郑重起来。

    凌雪却是上下打量郝风楼,道:“你的衣衫都破旧了,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还是先沐浴更衣之后再见燕王为好。”

    郝风楼却是摇头道:“不必,燕王殿下日理万机,我们就不要耽误他的功夫了。”心里却在想,我若是光光鲜鲜的去见燕王,又怎么显示自己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这个时候当然是越是落魄越好。

    凌雪不明就理,却也觉得郝风楼的话很有道理,道:“那么这就动身吧。”

    上了一辆马车,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处大营,郝风楼正待进去,凌雪叫住他:“等等。”

    郝风楼驻足,凌雪脸色略带微红的给郝风楼捋了捋袖子:“太皱了,你总是这样不拘小节,以后可怎么办?进去之后小心回话。”

    郝风楼点点头,深吸口气步入大帐。

    一入大帐,顿时臭气熏天,这是一股咸鱼的味道,郝风楼以为自己走错了,定睛一看,顿时恶寒。

    帐中灯火通明,里头有一个穿着常服的魁梧大汉,活像一个屠夫,端坐在椅上,双脚搁在椅前的铜盆里,盆里冒着腾腾热气。

    泡脚……

    这就是燕王?

    燕王殿下,你就是这样召见我?你不尊重知识分子呀!

    燕王泡脚泡得很享受,而坐在一边的是个和尚,和尚生得很丑,却偏要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因为他也在泡脚。

    而且在铜盆边上还有一对臭靴子和缠脚用的布条。

    郝风楼恶寒。

    朱棣见了郝风楼进来,哈哈一笑道:“是郝公子?多有得罪。”

    郝风楼只好道:“学生见过殿下。”

    朱棣点点头,打量郝风楼,似乎觉得郝风楼年纪太轻了,本来他召见郝风楼也只是心血来潮,可是看郝风楼如此年纪,心里不由疑惑,这个人当真就是凌雪所言,那个传出谣言,连朝廷都被骗过,当机立断,刺杀朝廷密探,说服陆峰的书生?

    朱棣心里疑惑,和那和尚对视一眼,随即大笑道:“好,英雄出少年。”他旋即道:“孤王在北平,大多时候都是穿靴子出入,这靴子沉重,很是磨脚,因此才有泡脚的习惯,郝公子不妨试试。”他不容郝风楼拒绝,朝身边的侍者使了个眼色。

    侍者端来铜盆,又搬来椅子。

    郝风楼哭笑不得,索性大方起来,也脱了鞋袜,他软禁在军营,连续几日没有梳洗,一双脚也是其臭无比,顿时熏得燕王和和尚昏天暗地,郝风楼心里得意:“总算没有吃亏。”

    脚泡进了热水里,话头也多了,朱棣淡淡道:“郝公子,你是松江人?”

    郝风楼道:“是。”

    朱棣道:“据闻你是郝侍郎的后代?”

    郝风楼的祖父确实曾官至侍郎,郝风楼点头。

    朱棣叹道:“孤王与令祖也有几面之缘。”他没有深究下去,郝风楼隐隐猜测,自己这祖父多半和朱棣不对付,否则怎么只会点到即止。

    朱棣双目一沉,目光变得幽邃,淡淡道:“你也算是名门之后,有此家世,为何要为孤王效命?”

    朱棣单刀直入,颇为凌厉。

    从郝风楼的种种表现来看,朱棣不相信郝风楼只是去追求陆小姐这么简单,他认为,这是郝风楼别有深意,这个深意就是协助自己,夺取镇江。

    可是这个年轻人为何要如此呢,朱棣想不通。

    郝风楼心里松口气,知道关键的时候来了。

    他沉吟一下:“因为燕王必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郝风楼老脸不禁微红,还是脸皮不够厚啊。

    燕王满是诧异的与和尚对视一眼,露出疑惑之色。在江南,朱棣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个迟早败亡的反贼,其实莫说是别人,就是燕王自己也不相信必胜这样的说辞,可是现在一个年轻人却是告诉自己,自己必胜无疑,朱棣的好奇心一下子勾了起来,他突然发觉这个年轻人颇为有趣,于是不露声色地道:“是吗?既然你说孤王必胜,那么孤王且要考校你,孤王为何必胜?”

第十八章:门生

    什么叫做天命所归,天命所归其实和后世的所谓影视作品一般,纯属忽悠,如有雷同,定是巧合。在北军,虽然燕王一直都在忽悠,告诉大家必胜的信念,可是天时地利人和俱都在朝廷那边,在燕王看来,这必胜二字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是现在,这个叫郝风楼的家伙却是信了。

    郝风楼直截了当地道:“其一:燕王镇北平,麾下将士尽是虎狼之师,无人可挡。而朝廷军马松弛已久,纵是北军十倍,也不堪为战。”

    朱棣颌首点头,心里说,这个人还有点见识。

    郝风楼道:“其二:殿下素有大志,从善如流,礼贤下士。而当今天子宠幸腐儒,朝中多是只知摇头晃脑的迂腐书生,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朱棣欣赏地看了郝风楼一眼,自觉的很有道理,他很看不起朝中的那些大臣。

    郝风楼继续道:“再者,天子看似得了民心,可是天子削藩,在小人挑唆之下违反太祖皇帝定下的金科玉律,使天下宗亲朝不保夕,人心丧尽,殿下起兵靖难,尽得宗室人心,必胜无疑。”

    说到这里时,朱棣骇然地看了身边的和尚一眼,和尚目中也掠过了一丝疑窦。

    因为这些话本是朱棣身边的第一谋士,也就是眼前这个和尚姚广孝劝说朱棣靖难的理由,姚广孝为了增加朱棣的信心,一五一十的分析了优势和劣势,最后得出了必胜的结论。

    可是现在,郝风楼这个家伙,居然说辞和姚广孝一模一样。他们哪里知道,郝风楼的分析,是基于事后诸葛亮而得出的结论。在朱棣和姚广孝眼里,一个寻常的江南世家公子,竟有如此的眼光和逻辑分析能力,实在罕见。

    朱棣一时说不出话来,郝风楼的表现实在有点妖孽。

    姚广孝却是拍手道:“好,说得好。”

    郝风楼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只是学生一点粗浅的认识。”

    姚广孝吐血,你一点粗浅的认识就和贫僧不谋而合,这是说贫僧也就只有你粗浅认识的水平?

    好在姚广孝从没有功名利禄之心,反而笑呵呵地道:“那么贫僧再考校考校你,现如今燕军渡江,南京就在眼下,奈何南京驻军十万,易守难攻,要夺南京,应当如何?”

    朱棣也打起精神,想听听郝风楼如何回答。

    郝风楼正色道:“所以南京不能攻。”

    朱棣眯着眼,道:“哦?不能攻?”

    郝风楼正色道:“以燕王的军马,若是久攻不克,肯定士气低迷,而学生听说,天子已派出大臣前往各处募兵,进京勤王,若是燕王殿下久攻不克,士气低迷,而各路勤王大军又纷纷抵达,燕王怎么办?”

    朱棣倒吸口凉气,看向姚广孝。

    就在刚才,朱棣和姚广孝就曾制定过夺取南京的策略,而两个人都认为不宜对南京城动武,理由和郝风楼所说的都是一样,一旦僵持下去,燕军必败。

    问题在于,燕王一生戎马,打的仗比吃的饭还多,有这个眼光是理所当然。而姚广孝学了一辈子的腹黑之术,乃是燕王帐下第一谋臣,能有这样的见识也是应当。

    可郝风楼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弱冠之年尚且差一些,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

    姚广孝这时候也没有多少风度了,忍不住道:“既然不能强攻,该如何夺取?”

    郝风楼觉得这一对家伙实在厚颜无耻,三言两语就要将自己的所有底牌都掏出来。

    姚广孝见他疑虑,以为他无计可施,便笑吟吟地道:“你若是有良策,贫僧愿收你为徒。”

    姚广孝确实起了爱才之心,因为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聪明,他感觉很像年轻的自己。

    郝风楼忍不住道:“做了你的徒弟,有什么好处?”

    脱口一问,顿时暴露出了郝风楼的本性,郝风楼感觉自己后悔了,嘴贱啊,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问出这样的话来?

    朱棣却是笑了,一拍大腿,道:“他是孤王的良师益友,你做了他的弟子,孤王便待你如子侄!”

    这句话显然不是对郝风楼说的,而是对姚广孝说的,且不说这句话是真是假,可是朱棣一句话,顿时让姚广孝满面红光,这是什么,这就是领导重视的感觉,领导重视可不是靠几句推心置腹,而是不经意之间对自己的推崇。

    可是在郝风楼看来,朱棣这厮果然和他屠夫的外表有些不同,朱棣很会笼络人心。一句话就能让姚广孝这样的老狐狸对他死心塌地。

    “好,一言为定。”郝风楼索性也放开了,沉吟道:“不过我要先想一想。”

    朱棣显得很大度:“悉听尊便。”

    铜盆里的水已有些凉了,朱棣命人撤了水,大家各自传回靴子,郝风楼心里努力回忆了一下靖难的经过,得出了靖难的结果之后,便开始思索怎么样去完善这个结果。

    这就好像有一道难题,你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单单知道答案不够,你还要拿出解题的过程出来。

    而朱棣和姚广孝则是叫人上了茶来,抱着茶盏吹着茶沫,却时而对望一眼,他们显然不太相信郝风楼能拿出最好的战略,之所以询问,只是生出了考校的心思,看看这个年轻人能达到几分水平。

    一炷香之后,郝风楼豁然而起,道:“殿下应当按兵不动。”

    朱棣淡淡道:“为何?”

    郝风楼道:“因为要破南京,靠的不是孰强孰弱,而在于心理。燕王殿下率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已经让南京人心惶惶,现如今兵临城下,南京城中必定已是乱作一团了。假若这个时候攻城,一旦陷入苦战,反而会让城中的文武官员同仇敌忾,而燕军疲惫,一旦久持不下,此消彼长,反而不妙。可是如果按兵不动,城中见燕军来了,又不知燕军深浅,必定惶惶不安。”

    说穿了这就是威慑,将一把刀架在南京城里的君臣们的脖子上,虽然燕王自知,燕军转战千里,已成强弩之末,可是只要燕军摆在这里,就足以吓坏别人。

    朱棣颌首点头,道:“难道只是按兵不动?”

    郝风楼微笑道:“当然不能,燕军按兵不动,城中人心惶惶,这个时候树倒猕猴散,正是燕王殿下的可趁之机,燕王可命探子混入城中,收买城中文武官员,里应外合。”

    朱棣愕然。

    他这一次是真正的震惊了,里应外合,本来就是朱棣和姚广孝的布置。事实上,在拿下镇江之后,他们便已经商定了这个计划,可是不曾想,郝风楼居然也想到了。

    不谋而合,纯属是不谋而合。

第十九章:燕山左卫亲军

    莫说是朱棣,便是姚广孝的震惊也是溢于言表,这是他苦思良久的方略,谁知道郝风楼这个家伙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想到。

    姚广孝呼吸开始加重,看着这个有些让他看不透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道:“如何收买?”

    郝风楼看朱棣和姚广孝的表情,便已知道自己回答正确,淡淡一笑道:“我听说燕王殿下素来和李景隆交好,燕王在北平起事,李景隆率军弹压,兵败逃回南京,天子并没有怪罪,反而委以重任,命他巡视城中防务,李景隆这个人的声名并不好,学生在松江时就曾听说过他的许多劣迹,假若这个时候,燕王能够修书一封,说明厉害,李景隆贪生怕死,自兵败之后早已对燕王殿下畏之如虎,燕王又出现在南京城下,迟早都要打入南京,所以学生相信李景隆必降。”

    选择李景隆作为突破口,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一方面,这是个人渣,人渣都贪生怕死。另一方面,他和燕王年幼时就是玩伴,有足够的感情基础。更重要的是,许多人未必知道燕王的厉害,可是李景隆却知道,他曾带兵前往北平镇压燕王,结果数十万大军,被燕王轻易击溃。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恰好又尝到了燕王的厉害,同时又和燕王是小时候的玩伴,这样的人最容易下手,因为别人就算有守住南京的信心,他却是没有。别人忠诚,他却是自私,只想着自己。至于从前的感情,也可以成为一个利诱的手段,至少他可以肯定,凭着从前的关系,燕王进了南京肯定不会为难自己。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人选吗?

    朱棣双目微眯,这时候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郝风楼了,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妖孽。旋即,他苦笑起来,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淡淡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书信吗?”

    郝风楼道:“莫非是燕王殿下写给李景隆的书信?”

    “正是如此。”朱棣霍然而起,略显几分激动,虎目落在郝风楼身上:“孤王早有此意,要破南京,非说降李景隆不可。你看,这是孤王给李景隆的书信,望他能深明大义。”

    朱棣对郝风楼的目光变得欣赏起来,若说一开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个自带干粮的带路党到底什么样子,可是现在不得不对郝风楼刮目相看。

    他看了和尚姚广孝一眼,姚广孝淡淡一笑:“郝公子,贫僧说话算数,从此之后,你便是贫僧的弟子了。”

    郝风楼倒也颇为乐意,姚广孝是什么人?那可是朱棣亲信中的亲信,在燕军中地位崇高,整个靖难之役,几乎都是由此人策划和实施,是燕军的核心人物,这样的人收自己为徒,似乎也不错。

    朱棣见郝风楼依旧站着不动,忍不住吹胡子道:“怎的,既然拜师,就要有拜师的样子,还不快你的恩师行礼。”

    郝风楼稍稍犹豫,心里叹息,前世有个坑爹的师傅,现在又来一个,乖乖行礼,口称:“恩师在上,弟子有礼。”

    姚广孝压压手,请郝风楼起来,道:“这是军营,俗礼就免了,有燕王殿下为证,行了弟子礼就成。”他本就是个不喜繁文缛节的人物,紧接着看了朱棣一眼,道:“燕王殿下,贫僧不成器的徒儿好歹也算是功劳赫赫,只是不知殿下如何安排。”

    朱棣大笑:“你刚刚收了徒,便想着要为自己的徒儿谋个前程了。这样罢,他虽立大功,不过毕竟还年轻,孤王暂时委他燕山左卫亲军小旗,如何?”

    郝风楼不由有些失望,尼玛,只是个小旗?这和弼马温有什么区别?

    姚广孝见郝风楼一脸失望,却是笑道:“怎么,你觉得不妥?这燕山左卫乃是殿下的亲卫营,大多功勋子弟能编入其中做一个校尉亲兵都觉得知足,燕王殿下委你小旗,这是厚爱,还不谢恩?”

    郝风楼算是明白了,燕王左卫颇有些像是近代王**队的所谓军官团,都是勋贵子弟充任,专门负责保护燕王的安全,责任重大,前途光明。

    郝风楼对大明朝的一些体制有些了解,很多时候,级别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途,比如一个翰林的编修,不过是七品的小官,屁都不是,可是千万不要小瞧这个七品芝麻绿豆的官,说不定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就成了宰辅,至于所谓的布政使、知府,别看他们级别很高,可是前途上很难有什么大的作为。燕山左卫,就相当于武官当中的翰林院,小旗虽然不入流,在后世只相当于军中的班长,可是将它比拟为翰林中的庶吉士一点也不为过。

    郝风楼只好谢了恩典。

    朱棣变得严肃起来:“只不过,你也不用急于到任,孤王还有大事托付。”

    郝风楼道:“还请殿下示下。”

    朱棣站起来,负着手道:“方才你倡议劝降李景隆,与孤王不谋而合,只是要劝降李景隆,既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更需要此人为人机敏,不能有丝毫差错。孤王想来想去,可以让凌雪潜入城中,只是她虽然剑法高深,自保有余,可是毕竟还不够机敏,能否说服李景隆关乎孤王的靖难大计,非同小可,孤王命你随凌雪一道潜入京师,见机行事;若是事成,孤王定有重赏。”

    “……”郝风楼愣住了,他忍不住想大吼:“刚才不是说是子侄吗?不是说当作自己人看吗?卧槽,自己人也要孤军深入,也要以身犯险,也要九死一生?”

    朱棣淡淡道:“怎么,你不乐意?”

    郝风楼道:“我身体不是很好。”

    朱棣看向姚广孝,姚广孝含笑道:“来,来,来,为师给你把脉。”

    “这个……”郝风楼感觉自己挺悲剧的,好不容易混入了燕军系统,结果又要九死一生,于是犹豫道:“殿下,你方才说要待我如子侄,君无戏言啊。”

    朱棣看了郝风楼一眼,笑了:“其一,孤王并不是君,只是藩王……其二,孤王起兵靖难,为的是天下苍生,为的是祖宗社稷,为大义岂可惜身?孤王的长子身有残疾,可是孤王命他固守北平,朝廷率军五十万围城,他挺身而出,与将士同吃同睡,奋不顾身,鏖战半年。孤王的两个次子尚武,孤王命他二人为先锋,他们亲冒矢石,也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那么孤王问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做朱棣的儿子还真不容易,郝风楼感叹,然后他没有话说了,面对这种狠人还能有什么话说,他儿子的命都不顾,还会顾你?你不是他子侄还好,现在做了他的子侄,他更不客气,还不将你往死里用。

    郝风楼硬着头皮道:“好吧,我试试。”

    郝风楼退了出去。

    朱棣的脸上仍然带着几分莞尔笑容,郝风楼一副吃瘪的样子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他虎目四顾,淡淡道:“这个人,先生怎么看?”

    姚广孝道:“他既是贫僧弟子,贫僧自然要维护他,所以贫僧还是不夸奖他的好,以免殿下说贫僧举贤不避亲。”

    朱棣哈哈一笑,道:“这个小子有点意思,像匹小马犊子,有点桀骜不驯,喜欢打小算盘,可是将来说不准是匹千里马。”

    姚广孝避开这个话题,道:“殿下当真打算将一切期望都压在他的身上?”

    “怎么?先生对自己的门生弟子也有疑虑?”

    姚广孝捋须:“破南京是大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朱棣点头,脸色凝重地道:“不错,所以孤王会另外派出一个探子,前去联络谷王,谷王毕竟是孤王的兄弟,如今又在城中,负责南京卫戍事宜,若是这小子说不动李景隆,那么就从谷王身上做突破口。”

    姚广孝道:“殿下打算派谁去合适?”

    朱棣微微一笑:“张玉之子张辅已长大成人,近来一直跃跃欲试,他为人颇为谨慎,性子也淳和,几次到孤王这里要做先锋,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就让他去试试吧,小狼崽子,总有觅食的一天。”

第二十章:你知道的太多

    郝风楼坐在陆家的书房里,书房里很安静,陆峰正眯着眼,上下打量他。

    “你父亲还好吧?”

    郝风楼回答道:“还好,有劳伯父关心。”

    陆峰捋须道:“你混进陆家来,是你父亲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郝风楼苦笑道:“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镇江这边对小侄多有误会,以讹传讹之下毁了小侄清白,小侄混进来,其实是想重结秦晋之好,还望伯父成全。”

    陆峰摇头道:“不好。”

    郝风楼忍不住道:“为何不好?小侄已经痛改前非。”

    “不是这个问题。”陆峰摇头。

    郝风楼又道:“小侄现在深得燕王信重,将来纵然不能荣华富贵,可是也绝不会辱没了妍儿。”

    好歹也是官身了,虽然只是不起眼的小旗,不过混进了燕山卫,只要燕王夺了天下,前途还是有的,这也是郝风楼现在的底气。

    陆峰依旧摇头:“不好。”

    郝风楼急眼了:“我和妍儿指腹为婚,虽有误会,可已经澄清,为何左不好右又不好,郝陆两家乃是世交,伯父为何如此不通融?”

    陆峰捋须:“你想知道?”

    郝风楼怒气冲冲地道:“自然要说清楚。”

    “你知道的太多了!”陆峰风淡云轻地道。

    “……”

    郝风楼彻底无语,他想过陆峰无数个拒绝的理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陆峰的理由竟然是如此,虽然将心比心的想一想,有一个人混进自己家里,又是打探又是和锦衣卫明争暗斗,不知探知了自己多少内情,尤其是陈灵,更是陆峰最为敏感的软肋,未来的女婿知道得越多,将来就越不好面对。不过郝风楼有自己的立场,陆峰这是欺人太甚。

    好,很好,看来只好曲线救国了,老丈人这里走不通,那就再想办法。

    郝风楼倒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行了个礼,道:“既然伯父如此,小侄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小侄奉命要去南京一趟,身边有个丫头叫香香,如今就在尊府,还请伯父照拂一二。”

    陆峰喝了口茶,叹息道:“非是老夫不顾念旧情,实是万不得已,望你体谅,至于你的托付,自然好说,老夫定然细心周到。”他的话里颇有几分亏欠之感。

    不过郝风楼倒是不觉得他亏欠自己什么,在他看来,胡汉三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出了陆府,郝风楼不敢去见小香香,生怕小香香问东问西,许多事都已安排好了,到时自然会有人去通知。至于陆家夫人那边,因为要潜入南京,所以还不能展现真实身份,只推说回家省亲一趟,自有陆峰去解释。

    在陆家门外,凌雪已等候多时,见郝风楼出来,忍不住道:“陆侯爷答应了没有?”

    “答应什么?”

    凌雪撇撇嘴:“自是你和陆小姐的事。”

    郝风楼淡淡道:“不急的。”

    凌雪见郝风楼神色淡然,便晓得事情没有成功,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娶陆家小姐不可?”

    郝风楼也是迷糊了,良久才道:“其一:陆家小姐的声音很好听,人也很可爱。”想到那一夜的误打误撞,郝风楼不由莞尔一笑,接着道:“其二,我若是娶不到陆家小姐,我爹娘非要气死不可,身为人子,责无旁贷。”

    心里唏嘘一口气,就算是为以前的那个郝风楼还这爹娘的债吧。

    “凌雪姐姐,我们动身吧。”郝风楼牵过了一匹马,这匹马颇为矫健,毛色很好。

    凌雪道:“再等一等。”

    “等谁?”郝风楼一时疑惑。

    过不了多久,却是又有人来,来人是个颇为英武的青年,浓眉大眼,身材魁梧,骑着健马旋风般地过来,身后是个小厮,也是虎背熊腰,颇为彪悍。

    青年下马,上下打量郝风楼,随即鼻孔里头微微的发出一声冷哼,眼睛微微上扬,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青光眼,实则是鼻孔朝天,居高临下的看人。

    凌雪对郝风楼道:“这是张辅,乃是燕山左卫百户,此次也随我们一道潜入京师,只是我们策反李景隆,他则是策反谷王。”

    郝风楼不由想,少爷我立下这么大功劳,还做了姚广孝的徒弟,才不过是个小旗,单单如此,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这个家伙是谁,年纪和自己相仿,居然是自己领导的领导?

    郝风楼笑呵呵地上去给张辅见礼:“张百户你好。”

    张辅又是冷哼一声,嘴巴撇到一边,当作没瞧见。

    张辅恨啊,原本都说好了的,这次进南京由他负责,他求了很多次情燕王才得到同意,可是谁知道突然又来了个郝风楼,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子和自己一样身负重任。原本是一个人吃独食,现在却是一分为二,来了个引入竞争机制,张辅当然不高兴,分明是燕王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不堪重任。当然,他不能怨恨燕王,结果这一肚子火气自然撒在了郝风楼身上。

    张辅乃是燕军第一大将张玉之子,当年燕王遇难,张玉和朱能二人拼死去救,为了引开追兵,张玉让朱能护送燕王,自己则是穿扮成燕王的模样吸引南军,结果被南军团团围住,力竭战死。

    身为如此猛人的儿子,燕王对张辅关爱有加,待张辅比自家儿子还要亲,毕竟燕王的命就是张辅他爹救来的,而张玉在燕军中素有威望,张辅在燕军之中自然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宝贝。

    张辅很不爽,尤其是郝风楼这种白面书生很是令他痛恨。

    郝风楼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尴尬,凌雪拉着他,低声道:“不要理他,我们虽然是一道潜入南京,不过到时他自去策反他的谷王,与我们没干系。”

    郝风楼点头。

    众人一齐上马,都没有再作声,各自朝着南京方向疾驰而去。

    自北军夺了镇江,京畿附近已是风声鹤唳,到处都是乱兵,所过的州县,也都城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之状,潜入南京,确实困难,好在有水路通往南京,又有人接应,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

    这张辅对郝风楼的态度一向爱理不理,郝风楼心里感叹,高帅富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是唧唧哼哼,你在桌上吃饭他偏要蹲到地上吃,品味独特。

    几日之后,四人进了城,郝风楼对张辅道:“我们一起寻个客栈安顿可好,彼此有个照应?”

    张辅冷笑,鼻孔朝天:“不必。”

    于是双方分道扬镳,郝风楼和凌雪寻了一处客栈安顿之后,叫小二打了热水,各自沐浴一番,便在郝风楼房里商议,郝风楼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传出谣言,就说燕王的细作已经入城。”

    凌雪惊讶道:“这不是贼喊捉贼?”

    郝风楼微微笑道:“就算不传出这个谣言,城里也必定有人会明察暗访,索性就放出谣言出去,谣言出去之后,应天府能无动于衷吗?到时肯定是要派出差役在各处客栈里搜查,不过我们不怕,你是女人,这些人必定不会在意,而我乃是松江人,说的也是南人口音,差役应当不会怀疑,只要让他们盘查过去,到时自然会对我们放松戒备,是不是?”

    凌雪恍然大悟,郝风楼说的有道理,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先让应天府来盘查一次,盘查之后,对方反而会对你放松戒备。

    郝风楼继续道:“还有,就是要打探一下这李景隆平时经常在哪里出入,直接寻到他府上去是不成的,在情况未明白之前,你直截了当跑去游说,就算人家有心投靠燕王,只怕也担心你是朝廷的试探。所以我们不必急于一时,先打探他的行踪,然后慢慢接触他,跟他先做了朋友再说。”

    凌雪颌首点头,道:“事不宜迟,你先在客栈里歇一歇,我先去散布消息,还有打探一下李景隆的踪迹。”

    商议定了,二人分头行事,郝风楼倒头便睡,凌雪马不停蹄的出了客栈。

第二十一章:深入虎穴

    第二十一章:

    这一路风尘仆仆,郝风楼确实累坏了,等一觉醒来时天色已是黑了,凌雪气喘吁吁的回来,道:“打探到了消息。”

    郝风楼精神一振:“什么消息?”

    凌雪道:“这李景隆每天夜里都要去一个叫的地方吃花酒。”

    郝风楼道:“每夜都去?”

    凌雪点头。

    郝风楼狠狠拍案,眼中雾气腾腾,满怀阶级仇恨地道:“禽兽!”

    凌雪道:“据闻那乃是南京最好的一处青楼,里头的客人都是挥金如土,更有甚者一夜挥霍百金都不鲜见。”

    郝风楼咬牙切齿地道:“玩弄妇女,败坏社会风气,这样的人渣实在可恨。”沉吟片刻,又继续道:“现在这个时候,李景隆在不在那?”

    凌雪道:“应该在。”

    “好,我们就去那里。”郝风楼握紧拳头,道:“为了报效燕王,为了靖难,纵是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凌雪道:“好。”想了想,又道:“你等等,我去换一身衣衫,我恰好带了男装来。”

    郝风楼不由道:“你也去?”

    凌雪明眸一笑:“我也要报效燕王,为了靖难呀。”

    郝风楼摸了摸额头,无语问天。

    凌雪果然换了男装来,头挽纶巾,身穿一件寻常富家公子的儒衫,微微易容一番,像是个精雕玉琢的公子哥,她在郝风楼面前挥舞了一下扇子,轻轻摇了摇:“动身。”

    南京城的夜市最是繁华,一堵城墙将内外分为两个世界,外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可是城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熙熙攘攘。郝风楼不由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咦,你看这药铺子,规模宏大,真是鲜见,还有这成衣铺子……”

    恍惚之间,郝风楼仿佛回到了后世的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流,灯火通明的世界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远处便是许多青楼坐落一起,其中一处规模最是宏大,灯火辉煌,巨大的牌楼上书三个烫金大字,郝风楼挥了挥扇子,忍不住摇头:“**啊**。”

    凌雪正要上前,郝风楼叫住她:“你带来了多少银子?”

    “银子……”凌雪恍惚了一下,道:“有七八两碎银,这一趟过来只是策反,只带了沿途的开销,客栈那边还押了十两银子呢。”

    郝风楼忍不住抚额,道:“七八两碎银也敢来这种地方?你知道不知道松江府上点档次的青楼,单单入门的茶水钱就要三四两,镇江那边更贵,因为来往的商旅多,至少得五两,知道什么叫销金库吗?这就是销金库,这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青楼,没有十两二十两银子,怕是还没进去就给人赶出来了。piao娼不带钱,这是大忌啊。”

    凌雪蹙眉,露出女儿之态,道:“你怎的知道得如此清楚?”

    郝风楼老脸一红,立即正色道:“道听途说而已。”

    凌雪道:“不如,我们就在这等,等那李景隆出来,我们再想办法结识他?”

    郝风楼鄙视她:“你在街面上和他打招呼,只怕人没见到,他的狗腿子就将你打开了,要结交朋友自然是在里最是合适,罢了,我想想办法。”

    凌雪一头雾水,没钱也有办法?

    却见郝风楼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这外头穿梭的人群,摇着扇子眼睛半张半合的注视什么,直到一顶灰溜溜的马车到了门前,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这商贾左右张望一眼,正要进去,郝风楼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精光,飞快上前,道:“且慢!”

    凌雪苦笑,这个家伙又不知要做什么。

    商贾驻足,此时郝风楼已经到了近前,郝风楼呵呵一笑,随即作揖:“陈东家,好久不见。不,不,学生应当叫你表姑父才是。”

    这商贾一时稀里糊涂,道:“我们认识?”

    郝风楼道:“怎么不认识?前几个月我还去药铺里寻过表姑呢,那一日表姑还生气来着,哎,你们陈家家大业大,我是穷亲戚,不经常走动,这一趟途径南京少不得还要拜访表姑。”

    这商贾确实姓陈,可是一听到表姑二字,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期期艾艾的道:“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大家既是亲戚,咱们进里头说话。”

    郝风楼摇头,囊中羞涩的样子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途径此地。”

    可惜这陈姓商贾却是急眼了,拉着要走的郝风楼,道:“这是什么话?你放心,进去之后,一切开销我这做尊长的统统包了,走,走,我们喝两杯。”

    郝风楼很是为难地道:“好吧,盛情难却。”

    身后的凌雪看的目瞪口呆,感觉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疯了一般,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见郝风楼和那陈姓商贾进去,她不敢怠慢,连忙闪身跟进去。

    郝风楼一路和陈姓商贾寒暄,进入了,这乃是三进三出的格局,重重阁楼,到处都是穿梭的士子商贾,时不时传出莺歌燕舞,粉红的灯笼发着红晕,这陈姓商贾轻车熟路,和里头的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会意,点了点头,领着他到一处厢房上了酒菜。

    陈姓商贾打了赏银,接着便和小厮挑选陪酒的粉头。

    凌雪满腹疑惑,正待要问,郝风楼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在想,为何这位陈东家非要请我们喝花酒?”

    郝风楼微微一笑:“我初见此人的时候便觉得此人有蹊跷,你看他出入这样的青楼,身价肯定不菲,能来这里的多是大富大贵之人,便是寻常的殷实人家也是不敢来的。可是他的车马却并不华贵,一看就是租来的,身上的衣衫虽然还算体面,可也只是稀松平常而已,所以我料定,他虽然腰缠万贯,可是行事十分低调,一定是在躲什么,一个腰缠万贯之人逛个窑子还怕什么呢?无非就是惧内而已,多半是他的婆娘厉害,他跑来偷腥,声怕发现,所以才如此低调。”

    “于是等我靠近他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一股药味,满身药味的人,要嘛是个病秧子,要嘛就是开药铺的,你看他能来青楼寻欢又精神奕奕,肯定不是病秧子。所以我便直接说从前去过他一趟药铺拜访。”

    凌雪还是狐疑:“可是你怎知他姓陈?”

    郝风楼淡淡道:“这个容易,这一路过来的时候,有药铺七间,而稍微上点档次的,就是那陈记药铺,若是一般的小买卖人肯定不敢来这里,唯有那陈记药铺规模宏大,所雇的伙计多如牛毛,这样大买卖的人,才敢到这里来销金。”

    “我直接上前,先呼他为陈东家,又提及到了药铺,他虽然见我面生,可是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我从前打过交道,而我自称是他的表外甥,他心里也就默认了,因为像他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天知道有多少亲戚来巴结,就算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这等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多的是,以他的身份肯定也没兴致去记住。只不过嘛,他这是微服出来,是绝不能自家婆娘知道的,所以我说过几日要去拜访表姑,他便吓着了,生怕到时候我无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嘛……”郝风楼哈哈一笑:“为了收买我,他非要让陪他一道来寻欢作乐不可,男人之间,什么关系最可靠?当然是……哈哈……”

    凌雪恍然大悟,忍不住道:“里头竟有这么多玄机,我还以为那人疯了。”随即正色道:“可是我们现在在这里,却不知李景隆在哪个房,若是现在冒昧去寻人,很容易让人起疑,可是在这里干坐着,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郝风楼凝重点头,他想起来了,自己不是寻欢作乐的,虽然有冤大头请客,可是完成任务要紧。怎么样才能结识到李景隆呢?自己找上门去肯定不成,人都是贱骨头,你找上门去,人家肯定怀疑你又什么居心,就算没有往深里想,也会对凑上来的人瞧不起,得让对方找上自己才是,可是如何让李景隆凑上来呢?

    他琢磨片刻,朝凌雪使了个眼色:“我想办法。”

    话音落下,那陈东家便领着数个粉头来了,几个粉头凑上来,都颇有容色,大多身材丰腴,想来这是陈东家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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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不解风情

    陈东家哈哈一笑,让一个粉头坐在自己腿上,一只咸猪手很不老实,在粉头身上四处探索。

    而郝风楼正襟危坐,却是纹丝不动。

    陈东家见郝风楼‘放不开’,便笑道:“不必客气……”

    郝风楼却是摇头,道:“表姑父,不是我拘谨,实在是……”

    陈东家见郝风楼话里有话,追问道:“哦?实在是什么?”

    郝风楼淡淡道:“实在是这里的粉头档次太低,俗不可耐。”

    满堂皆惊。

    陈东家一下子正经起来,推开身上的粉头,几个粉头一个个面带嗔怒。

    陈东家倒是洒脱,道:“看来你也是深谙此道之人,你若是觉得不好,那也无妨。”说罢赶几个粉头出去,吩咐道:“去请几个能镇得住场的来。”

    粉头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像这样的高档青楼,最忌的就是有客人不满意,毕竟出入这里的都是土豪官绅,一旦有人招待不周,没了声誉,这买卖就做不成了。那老鸨子温氏连忙带了七八个粉头进来,笑嘻嘻的道:“老爷,公子,哎哟哟,多有怠慢,招待不周,还望恕罪。方才那几个,确实不是伺候人的,不入二位爷的青眼,实在万死。”

    说罢让引来的粉头们站成一排:“这些都是里的几个好货,权当奴给老爷和公子赔罪,还望海涵。”

    陈东家已经笑开了花,一双眼睛在粉头的身上逡巡。

    郝风楼却依旧是脸色平静,淡淡道:“庸脂俗粉!”

    温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其他几个粉头也都笑的勉强。陈东家都觉得有些过份,低声道:“的姑娘,都是色香艺俱全……”

    郝风楼却不理他,傲然站起来,先是走到第一个粉头面前,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粉头福身:“奴叫冬梅。”

    郝风楼打量她一眼:“冬梅姑娘,你弹琴弹得不错吧?”

    冬梅惊讶道:“公子知道奴会弹琴?”

    郝风楼心里笑:“你唯独右手留长了指甲,只有弹琴之人,才会如此。”他却不点破,只是淡淡道:“可惜你虽琴弹得还勉强能入耳,可是性情却是冷淡,对客人太虚情假意了。”

    冬梅缳首,竟然默认。

    那温氏听了心里一惊,可是又不敢反驳,因为郝风楼说的,竟是一点没错。

    郝风楼走到另一个粉头面前,注视她几眼,道:“你叫什么?”

    “奴叫杏儿。”

    郝风楼叹口气,道:“你虽没有什么长技,可是吹箫读书,都会那么一点半点,姿色身材也算是上等,不过……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该来做这等皮肉买卖了。”

    杏儿顿时慌了,咬着唇不吭声。

    温氏竖起眉来:“没有的事。”

    郝风楼却是恬然道:“有没有,大家自己清楚,矢口否认没有用。”

    温氏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见杏儿慌乱,心知瞒不住,只得道:“公子,还有这如花……”

    如花……就是杏儿身边的一个女子,这如花倒也放肆,顿时吃吃的笑,妩媚的要拉郝风楼的手,道:“公子,我没有身孕。”

    郝风楼板着脸道:“你更可恶,你xiong根本就不大,却偏偏还要挤出来,穿了衣衫的时候是波涛汹涌,脱了衣裙就一马平川,你这叫欺诈!”

    如花顿时捂住自己xiong,连退几步。

    温氏眼都绿了,其实她很想发作,可是郝风楼却仿佛是里的老鸨子,对粉头们了若指掌,一个个细数她们的缺点,而且字字都有根据,虽然算是来砸场子,可是人家的话天衣无缝,让人既下不来台,又无计可施。

    陈东家一听,起先还觉得郝风楼多事,可是一个个漏洞点出来,顿时让他索然无趣,毕竟开头觉得千好万好,可是一旦被人指出了缺点,心里便有了障碍,于是忙道:“不好,不好,再换一批,再换一批。”

    温氏无奈,只得悻悻然的领着粉头们走了。

    可是这里却是鸡飞狗跳起来。

    来这里的客人本就是寻乐子,现在听说有客人闹事,一个个虎躯一震,纷纷凑上来。

    另一处房里,某个三旬上下皮肤保养极好,一身华服的家伙听了随从的耳语,忍不住道:“有这样的事,还有人敢来这里捣乱,莫非不晓得,这背后是谁?”

    随从解释道:“人家不是捣乱,是评鉴,而且个个皆准,老鸨子都说不出话来,人家虽然说出了缺憾,可终究还是给了面子,说了一些长处。”

    这华服之人顿时兴致勃勃,道:“走,我们也瞧瞧去。”

    此人便是李景隆,李景隆是个人渣,可是偏偏这样的人渣居然还深受朝廷信任,他率五十万大军征讨北平,结果大败而归,朝廷也不责怪,非但如此,还让他负责南京几处城门的防务,而这位曹国公呢,却是醉生梦死,虽然有御史弹劾,不过他老子是李文忠,大明朝一等一的名将,内阁的几位阁老似乎总觉得有李文忠的光环,这南京城才能固若金汤,因此对这些弹劾的奏疏都是置之不理,天不收地不管,李公爷当然更加肆无忌惮,白日便是睡觉,一到夜里就是通宵达旦的寻欢作乐。

    李景隆确实来了兴趣,像他这种人属于无风也要卷起三尺浪,现如今听到有这么个乐子,也不客气,立即匆匆往事发之地赶了。

    郝风楼的厢房里很是热闹,如今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公子哥和巨贾们纷纷七嘴八舌的凑趣,这个道:“要来了,要来了,老鸨子要使出杀手锏了。”

    “多半是要请天香姑娘来镇场子,天香姑娘一出场,看他还能挑出什么刺来。”

    李景隆看的有趣,挤到前头,见出风头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又听边上人说:“这少年不过弱冠之年,竟是慧眼如炬,深谙此道,我辈纵横huan场二十年,却不如他,惭愧,惭愧。”

    果然,这时候温氏终于引来了个姑娘,这姑娘亭亭玉立,宛如莲花一般出尘,两边有两个没梳头的小丫头拱卫着,公子哥和巨贾们一见,竟是一个个收起邪笑,纷纷打招呼:“是天香,天香姑娘。”

    天香姑娘面无表情,有人搬来个锦墩来,她款款坐下,也不吭声,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顿时艳煞全场。

    温氏眉飞色舞的道:“这便是本院头牌天香姑娘,公子这么有眼力劲儿,倒是给天香姑娘挑挑刺。”

    众人起哄。

    郝风楼面带微笑,看向天香道:“姑娘既是头牌,想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天香道:“不敢。”

    郝风楼淡淡道:“会弹筝吗?”

    天香犹豫了一下,道:“请嬷嬷来筝来。”

    郝风楼冷笑:“不必装了,你不会弹筝。”

    天香哑然。

    众人顿时吸了口冷气,这家伙是如何晓得的?

    郝风楼心里想:“要弹的一手好筝,就要下功夫苦练,而弹筝和弹琴不同,弹琴是用手,弹筝却是戴着扳指或是拨片,一个习惯了戴扳指的人,手指肯定会有痕迹,她没有痕迹,自然是极少练习。”

    温氏脸色青一块红一块,一眼就被郝风楼识破,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她不由道:“就算不会弹筝又如何?总不能样样齐全,天香的书法不错,弹琴也好,又精通棋艺,样样精通四字也不算吹嘘。”

    众人有纷纷起哄,道:“是啊,是啊,这不算,这不算。”

第二十三章:大事业

    郝风楼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么学生就只好撕破脸皮了,天香姑娘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却是不好,就是天香姑娘早有意中之人了,若是我猜的没错,天香姑娘的相好身家也是不菲,过不了多久,就要过门了吧。”

    满场哗然。

    温氏脸色变了,道:“胡说。”

    天香面如土色。

    郝风楼平淡道:“事实就是事实,其实早就开始物色取代天香的人选了,我说的对不对?不过这男人对天香姑娘颇好,又是家财万贯,对天香姑娘来说,这倒是一个好归宿。”

    本来这个事,温氏一直藏着掖着,结果捅了出来,若是现在矢口否认,将来天香出了,肯定有无数人骂睁眼说瞎话,可是承认,似乎又有不妥。

    可是不需要她承认,但看她和天香的脸色大家便知了。

    郝风楼又淡淡笑道:“有些话本来不好说,不过权当是笑话来听吧,天香姑娘的腰功很是了得,尤其是这颠倒阴阳的手法,天下无出右者。”

    公子哥们纷纷叫好,混迹在这里的老油条大多数都是哗众取宠之辈,见郝风楼一个个品评,竟都是**不离十,一个个目瞪口呆,佩服不已。于是无数人涌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兄台名讳。”“尊驾仙乡何处?”“公子哪里学来的本事?”“我辈楷模啊!”

    郝风楼谦虚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贱名不足挂齿,若是诸位看得起,就唤我贼眉鼠眼吧。”

    已经上过一次当,因此是个败家子,所以有各种流言,甚至连得花柳病的都有,郝风楼现在怎么肯轻易透露自己名讳。

    贼眉鼠眼……

    众人恍然,这时候流行别号,人家既然不愿道出本名,可见一定是有什么顾虑,因此有人散了,也有人不肯走,这个道:“贼兄,这是我的名帖,不知贼兄下榻何处?”“有空能否一叙。”

    许多人语气诚恳,都有讨教的意思。

    郝风楼一一婉拒,至于名帖,按着这时代的规矩,先是再三说不敢,最后收下。

    李景隆则是摸着自己下巴的一小瞥胡须眯着眼打量郝风楼,对身边的小厮耳语几句,随即便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贼公子,我家老爷想请公子去坐一坐?”

    郝风楼虽然品鉴一番之后觉得痛快,可是现在也觉得索然无味。他之所以能一眼看穿粉头的优点和缺点,靠的是两世为人的经验,前世师傅教自己如何观察,而从前那个郝风楼的记忆里统统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两相结合一起,就成了一门人人称羡的‘本事’。

    凌雪早已习惯了郝风楼各种惊人之举,倒也从容,只是那陈东家却是一脸诧异。

    郝风楼看着来人,微微笑道:“你家老爷是谁?”

    来人生怕郝风楼不肯来,道:“我家老爷姓李,曹国公。”

    曹国公就是李景隆,其实郝风楼并没有十成把握这李景隆寻上自己,不过可能性却是极大,根据李景隆的种种事迹,这个人是个穷极无聊的人,很是不甘寂寞,他每日来这寻欢作乐,与其说是好色,还不如说是不甘寂寞,到了他这种地步的人什么都已经腻歪了,但凡有点新鲜事,都足以让他打起精神。

    郝风楼也不扭捏,淡淡道:“是吗?既然曹国公相请,学生自然却之不恭了。”给凌雪使了个眼色,便随这小厮出去。

    进到一个房间,李景隆已是静候多时,贼眉鼠眼,这个人倒是颇为有趣,李景隆不爱和那些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打交道,他喜欢结交各种江湖奇人,就比如他率五十万大军征北平的时候,就带了很多门客,有的吹唢喇吹的好,有的能拿乌龟壳占卜,虽然碰了一鼻子回来,期间还把建文帝的家底败了个精光,可是李国公是个很执着的人,他依旧不改初衷。而今日见到的这个青年,简直就是奇人中的奇人,本国公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天上飞的,陆上走的,水里游得,阅女无数,怎么就没有这个眼力劲呢,他得问明白。

    郝风楼进来,他倒是没有起身相迎,而是端着那么点儿架子,不过倒也和颜悦色,道:“贼老弟,请坐。”

    郝风楼不客气,径直坐下。

    李景隆先是夸奖了几句郝风楼的眼力,旋即道:“贼老弟仙乡何处,为何进京?”

    他听郝风楼的口音,不像是南京人,故此一问。

    郝风楼道:“学生是松江人,此番入京,是做一番大事业。”

    原本下一句,李景隆迫不及待的想问郝风楼的阅女之术到底是什么名堂,可是一听郝风楼口称要做大事业,顿时来了兴趣。

    好大的口气,老子混吃等死了半辈子,也不敢说大事业,亏得你一个青年说的出口。

    可是郝风楼也有自己的心思,他现在其实就是钓鱼,眼下在李景隆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奇人,相对于一个国公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门客、清客的兴致,朋友还远远谈不上,而二人毕竟是地位悬殊,想要拉关系,单凭方才‘一鸣惊人’的表现却还差的远了,这就如**里的某些名人一样,想要得到别人的时刻关注,就得大言不惭的大放厥词,不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如何扬名立万。

    果然,李景隆上钩了,忍不住问:“你要做什么大事业?”

    郝风楼微微一笑:“既然公爷问起,学生说来也无妨,其实学生是来做买卖的。”

    做买卖……李景隆笑了。

    郝风楼却装糊涂:“公爷何故发笑?”

    身为南京城里的极品人渣,李景隆有些不太高兴了,老子什么时候连笑一笑都不许了,好在李公爷今日兴致好,所以打算以德服人,于是耐着性子道:“你要做什么买卖?”

    郝风楼道:“要做自然是大买卖,一年没有十几万两银子入账,这种买卖学生是不做的。”

    李景隆笑不出来了,他感觉眼前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年十几万两银子的买卖,李景隆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就说眼下朝廷,一年的赋税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万两不到,当然,这没有计入盐铁的税负,而大明朝的税负大多以征实物为主,虽然征来的主要是粮食、布匹以及一些供物,可是整个朝廷一年的白银就这么多,可是姓徐的好大的口气,居然开口就是十几万两纹银。

    李景隆冷笑:“本公爷诚心待你,你竟拿本公爷开涮,怎么,当本公爷是傻子嘛?”

    郝风楼道:“学生并没有戏耍公爷的意思,这买卖学生已经计划了很久,绝不会有问题。”

    “那好。”李景隆道:“我来问你,你有多少本金。”

    郝风楼一摊手:“身无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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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看少爷手段如何

    李景隆这下子怒了,这是把人当傻子啊,莫非本公爷这么蠢,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懂?他正要发作,郝风楼却道:“公爷不信?”

    信了就是真傻,李景隆冷笑:“你认为本公爷会信吗?”

    郝风楼微笑:“那么不如打个赌吧。”

    打赌……这倒是颇对李景隆的胃口,但凡喜欢寻欢作乐之人都是好赌,李景隆道:“怎么个赌法?”

    郝风楼道:“一月为限,学生先赚一万两纹银。”

    李景隆呆住了,他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并不傻,傻的好像是眼前这个呆子。

    郝风楼道:“不过在此之前,公爷得先借五百两银子的本钱给我,若是我赢了,这五百两银子自是归学生所有,可是若是我输了,任凭公爷处置。”

    李景隆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起郝风楼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亏本买卖,因为对方压根就是空手套白狼,这家伙一无所有,赢了就赚自己的银子,输了任凭自己处置,莫非把这厮拿了,抓去剥了皮炸了油自己就能得什么好处?

    不过……李景隆明知道这是赔钱的买卖,可是对方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还真让他有点好奇,他心里认定,眼前这个人不是疯子,就一定有什么通天的手段,联想方才他的表现,再看现在又如此信誓旦旦,倒是让李景隆很想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想凭什么有这个信心打这个赌。

    当然,郝风楼那一副你敢还是不敢的表情让李景隆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李景隆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若是不答应,倒像是示弱。

    没有片刻沉吟,李景隆应下:“好,本公爷就和你赌。”

    见李景隆答应,郝风楼起身,他不能和李景隆说太多,必须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这便是人性,就好像获得女子芳心一样,万万不可过于炙热,点到即止即可,给对方留有一点想象空间,往往能事半功倍。

    郝风楼心里叫苦,师傅教的手段,如今对付的却是李景隆这种人渣,天知道师傅在天之灵,会如何作想。

    郝风楼告辞而去,李景隆眯着眼,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心事。

    这个人太奇怪,可是不得不说,此人留给了李景隆许多的悬念,李景隆不由喃喃道:“这个人,有点意思,只是……”沉吟一下,李景隆似乎在思咐什么,又补上一句:“他当真有什么办法?”

    然后,李景隆发现,这个家伙居然没有将自己的下榻地址留下,李景隆又不由想:他是料定了本公爷会派人打探他的下榻之处,还是一时疏忽。

    李景隆可怜的智商想不明白,好在蠢人有蠢人的办法,他淡淡道:“来人。”

    一个随扈连忙进来,躬身道:“公爷有何吩咐?”

    李景隆淡淡道:“派人盯着这个人,查一查他住在哪里,还有,明日清早送五百两银子过去,以后他无论做什么举动,都盯牢他,别让他拿了本公爷的银子跑了。”

    随扈点点头,匆匆去了。

    回到客栈已是夜半三更,凌雪满腹的疑惑:“你和李景隆说了些什么?他怎么说?”

    郝风楼并不相瞒,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凌雪蹙眉:“做买卖,一月之内挣来纹银万两?你……”

    郝风楼叹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李景隆这种人虽是见风使舵之辈,可越是这样的人,想要获得他的信任,就要展现出自己的手段,唯有让他叹服,到时我们才能说服他。其二嘛,想要和这种人推心置腹,单凭几句好话是不成的,只有彼此有了利益牵涉,他才会愿意和你平等对话,对你产生信赖感,我想来想去,以他的身份,其他手段都不足以吸引他,此人贪婪,以我们的条件,也只能靠白花花的银子了。”

    凌雪道:“可是一月一万两银子的买卖,这……”

    郝风楼笑了:“我会想办法。”

    当夜无话,二人各自回房睡下,第二日清早却是有人来拍郝风楼的房门,却是小二道:“下头有应天府的差官,请外来的客官都要下楼接受盘查。”

    郝风楼心知凌雪放出去的消息有了效果,连忙穿衣下去,出了房门,连忙下楼,果然已有一队差官明火执仗的等候多时了,此时正在盘问一个客商。

    其实盘查细作之事,本是五城兵马司来管,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朝廷隐秘的密探,锦衣卫虽然暂时撤除,可是一些达官贵人依旧暗中给予资助,毕竟有些事,还需要他们去查办。

    可是流言大行其道,到处都说有燕军的细作混进了城里,原本想要暗查的朝廷大员们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摆点样子出来,改暗查为明访,这是态度的问题,若是应天府官员对外头的流言无动于衷,将来一旦真出了什么事可就担待不起。

    明访其实对郝风楼和凌雪有利,与其让贼惦记着,还不如让他们盘查一次,只要能消除掉戒心,反而对郝风楼有好处。

    一个差官上前,盘问郝风楼几句,郝风楼一一答了,对方见郝风楼一口南人口音,而且郝风楼早有应对之词,天衣无缝,疑心已经尽去,官差又道:“据说你们是两个人,另一个是女子是吗?”

    郝风楼点头。

    差官道:“为何不让她下来相见。”

    “不便相见。”郝风楼回答倒是老实,现在虽是明初,女子还不至于一辈子闭门不出,不过这男女之防却很是紧要。

    差官淡淡一笑,道:“这个嘛,还是要见见的好,上官下令严查,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他虽这样说,却屹立不动,郝风楼明白,非要惊扰女眷是假,借机揩油才是真。

    正说着,却有人进来,道:“哪个是贼公子。”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我便是。”

    这人青衣小帽,一看就是某个府里的小厮,笑吟吟的上前,对郝风楼行礼,道:“我家公爷送银子来了,还请公子笑纳。”

    青衣小帽的人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沓银票。

    明初时朝廷就发行了银票,甚至朝廷许多官俸都是银票发放,可惜这东西并不保值,那些王公贵人还有官员们拿了银票之后欲哭无泪,第一时间就是将银票去换成粮食,不过李景隆还算厚道,没有当真送来五百两的银票,而是足足给了一千一百两,按照眼下的市价,倒也确实和五百两纹银的购买力相当。

    郝风楼接了,微微一笑:“代我向曹国公问好,还有,告诉他,银子已经收到,一个月之后,见个真章。”

    那小厮点点头,飞快去了。

    郝风楼旋即又向差官道:“诸位既然秉公严查……”

    “不,不,不……”差官们面面相觑,能拿出这么一笔银票的人,肯定是贵人,而那家丁都如此彬彬有礼,可见必定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再加上他们谈话之中多次谈及了公爷二字,这就说明,来给郝风楼送银子的乃是某位国公爷,这样的人物莫说是他们,便是应天府府尹都未必招惹的起,几个差官本想从郝风楼身上榨出点银子,这个念头立即烟消云散,有人赔笑道:“公子,多有得罪,小的们告辞。”

    捏了一把汗,一干差役几乎是夺门而出,众人聚在外头一商量:“此人必定是什么重要人物,或是什么贵宾,往后不得再来滋扰,省的吃罪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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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忧国忧民

    来福客栈。

    张辅和他的仆役便下榻于此,自住进这里,张辅深居简出,不敢随意抛头露面,他还要打探一下风声。倒是他的小厮,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清早才赶回来,禀告道:“大人……”

    张辅紧张的道:“不要叫大人,要叫少爷。”

    “是,少爷。”仆役道:“谷王这几日都是闭门不出,倒是前几日,和庆成郡主见了一面。”

    张辅激动的道:“庆成郡主半月前曾去我们北军大营拜谒燕王,代表朝廷和殿下求和,这才刚刚回到京师,谷王见她做什么?”

    他不敢轻易断言。

    仆役又道:“公爷不是让小人盯着姓徐的那小子吗?小人打听了一下,昨天夜里他去了,这是南京最出名的青楼,据闻他在里头还出了大大的风头,自称是贼眉鼠眼,无数人对他趋之若鹜呢。”

    张辅冷笑:“早说这个人靠不住,你看,咱们进南京是来策反,掩藏行踪都来不及,他还四处出风头,果然是个蠢货。”

    仆役也跟着道:“对,愚不可及。”

    张辅心里舒畅了,燕王殿下误信奸人,不过不打紧,南京城还有自己,自己只要把谷王的事办妥即可。

    这时候外头吵吵闹闹,却又掌柜来拍门:“应天府差役巡查城中细作,请客官下楼。”

    张辅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朝仆役道:“下去看看。”

    下头早有差官守候,前来盘问张辅,张辅镇静自若的说了,可是几个差官却是冷笑,其中一个道:“我瞧你是北方的口音,你莫不是北平人吧?”

    张辅道:“我是山东人。”

    几个差官笑的更冷:“哼,总之就有嫌疑,走,跟我们去衙门里走一趟。”

    张辅不肯,正要打算动手,他的仆役倒是看出了蹊跷,这些差官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盘查是假,想索要贿赂倒是真的,于是仆役连忙笑嘻嘻的道:“几位官爷……”说罢从衣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奉上。

    一个差官收了,显得满意,不过另一个差官却是贪婪的看着这仆役的百宝袋子,上前道:“还要搜一搜。”直接拽出一个钱袋子来,打开钱袋子,里头有银票若干,又有许多碎银,并无他物,差官掂量掂量,笑嘻嘻的道:“走。”

    张辅要追上去,他的仆役却是连忙拦住:“少爷……大局为重。”

    张辅脸色铁青,重重叹口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少爷,我们没银子了,银子都在……”仆役安慰了张辅一句,之后道出了眼下的难题。

    张辅却是道:“本少爷担心的不是这个,我们遭受了盘查,那姓郝的也必定了遭受了盘查,这姓郝的如此愚蠢,多半要露馅,一旦被官差拿了,严刑拷打之下,难保不会将我们供出来。”

    说罢,张辅背负着手,忧国忧民的感慨:“跟这般猪一样的人混入南京,不是燕王之福啊。”

    挣银子,似乎比想象中要难得多,大明朝并不崇商,所以南京城虽然商贾云集,可是能涉足的买卖却是少的可怜,但凡是暴利的行业,没有深厚的背景更是休想。

    为此,凌雪很是担心,既然买卖关系到了李景隆,那么能不能策反李景隆,这买卖已经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可是到底做什么买卖呢?

    郝风楼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次日夜里,郝风楼一头扎进了另一家青楼,名曰时花馆,随身还带着百两银子足额的银票,一宿未归。

    第三天也同样如此,这一次郝风楼的目标乃是秦淮河,十里秦淮河上,画舫如织,无数的舟船川流不息,挂着各色灯笼的楼船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一掷千金的豪客和虚情假意的烟尘女子,郝风楼如今渐渐已有了些名气,甚至他一进某处画舫或是青楼,许多人闻风而动,在piao客界里也有诸多议论,这贼眉鼠眼风头可谓一时无两,便是一些烟花女子,也巴不得这位贼眼公子好一些的风评,因为许多人发现,郝风楼点评过的女子,往往生意都比别人好一些。

    郝风楼这种昼伏夜出的习惯,让凌雪甚是不满。

    只是郝风楼一向喜欢卖关子,只是找个借口,说是自己这是去准备做买卖,将事情搪塞过去。

    “这个家伙……”凌雪心里忿忿不已,以策反为名,天天流荡于花丛,还口口声声说为了燕王大计,简直就是荒谬。

    ……………………

    青衣巷,夜色朦胧,可是由于战事,不少难民逃入城中,这都是南京城一时防备不及而窜入城中的散兵游勇还有一群乡间还来不及带走财富的士绅,运气好的,投靠了自己的亲朋故旧,运气不好的,白日四处游荡,夜里只能蜷缩在这里。

    一个人影显得格外的醒目,纵是落魄,纵是饥寒交迫,依旧抹不掉他们伟岸的身躯。

    “少爷,我饿了……不如明早,我们去打短工吧,无论如何,先填饱肚子。”

    伟岸身躯的主人虎躯一震,虎目射出一道精光,他是张辅。

    张辅鄙夷的看了可怜巴巴的奴役一眼,虽然银子已经被官差抢夺,纵然因为身无分文被客栈的掌柜赶了出来,即使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投靠,甚至是饥肠辘辘的肚子像火烧一样,却依旧阻止不了张辅所忧心的大事,他眯着眼,淡淡道:“听说,那姓郝的最近夜夜笙歌,每日都在秦淮河里流连,哼,此子误燕王啊,难道他就不知,一旦引起官府的注意,被这些朝廷爪牙盯上,燕王大计,就要毁于一旦!我十万北军将士,都要受他的牵连?愚蠢,愚蠢,愚蠢!”

    连骂了三句愚蠢,张辅似乎有些乏了,席地而坐,背靠在墙上,又大发感叹:“这样的大事,岂容儿戏,燕王误信奸人,十万北军的重担,尽都落在你我身上了。”

    仆役可怜巴巴的看他,吞了吞口水,谨慎的住嘴,然后蜷到一边借着朦胧的灯光数着地上的蚂蚁。

    “哎……看来,我定要加快步伐,尽快联络谷王,可是该如何取信于他呢?”张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仆役捏起了一只蚂蚁,喉结滚动,还是很不争气的流出了口水,然后一口将蚂蚁吞下。

    “嗯……还是很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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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靖难高于一切(新书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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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公爷,这贼眉鼠眼每天夜里,都在青楼里流连,不但去过时花馆,还去过……”

    李景隆一脸黑线,他有一种预感,自己被人耍了,这个家伙,莫非只是个市井无赖,骗了自己五百两银子去胡吃海喝,逍遥自在吗?很可能,极有可能,他承诺自己做大买卖,还和自己打赌,结果忽悠了自己五百两银子,夜夜笙歌,这哪里是做什么买卖,简直就是把他李景隆当猴子耍。

    不过……

    李景隆很是高明的淡淡笑了笑。

    他告诉自己,自己绝不能气急败坏,不能脸色刷的一下白了,然后气的跳脚,他要淡定,他要沉着,要有智珠在握的从容,否则明天整个南京城的贵族圈子里,自己就会成为人傻钱多速来的笑话,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显得很是沉稳的喝了口茶,然后呵呵一笑,道:“你懂什么,高人行事,自然和别人不同,反正还有二十天的功夫呢,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里在咆哮:“狗养娘的混账,若是敢糊弄本公爷,本公爷阉了你喂狗!”

    脸上又轻描淡写的哂然一笑:“你看看你吗,哪里有一点泰山崩于前的气度,平时本公爷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哼,一群混账东西,这点小事就慌了手脚?叫人盯着就是,管他做什么,不过,本公爷和他打赌的事,尽量少张扬出去。”

    来禀告的乃是个管事,管事苦笑道:“早就传开了,却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李景隆老脸抽搐了一下,恨不得跳起来骂娘,他用尽了一切的毅力克制住怒火,长吁了口气,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道:“哦?外头怎么说的?”

    管事吞了吞口水,道:“小人不敢说。”

    “你说!”李景隆斩钉截铁。

    管事期期艾艾的道:“魏国公还有上高候他们再四处嚷嚷,说公爷上了一个小贼的当,还说公爷……”

    “好了,不要在说了。”李景隆的手在发抖,他知道还有很多的难听话这管事没有说出来。

    “你下去吧。”

    管事告辞。

    厅子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李景隆终于忍不住了,恨恨抄起手里的茶盏,要狠狠摔下去,结果茶盏在半空挥舞到一半,他又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可恨啊可恨。

    李景隆突然发觉,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打赌了,这涉及到了自己名誉的问题,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谓名誉早就和擦过屁股的草纸一样,不过被人笑话办事不力是一回事,被人笑话是个浪荡公子爷也是一回事,可是被人笑作是傻瓜,被一个市井无赖随意糊弄又是另一回事。

    可是李景隆对那位传说中的贼眉鼠眼又恨不起来,他现在反而心里在高呼佛号:“阿弥陀佛,贼居士可千万莫要是骗子,千万不要。”

    郝风楼出名了。

    他之所以出名,与其说是因为他在青楼里的惊世骇俗的表现,还不如说那一份赌约。

    也就是因为李景隆赫赫有名,比如这厮人憎鬼嫌,御史清流看他是奸贼,勋贵子弟们没和他少为女人争风吃醋,便是寻常百姓人家,也都对他咬牙切齿,一个如此纯粹的坏人,如今却和另一个叫做贼眉鼠眼的家伙立了赌约。

    人都有某种美好的愿望,至少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他们的美好愿望是这位贼眉顺眼最好把李景隆这个混账坑了,如此一来,大家又可多了一个谈资,多了一个笑柄。

    于是乎,有人在议论李景隆是如何上当受骗。也有人在议论这位口称是贼眉鼠眼的家伙年纪轻轻,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一个月挣来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绝对不是小数目,便是顶级的豪门,也绝对不会忽视这么大笔银子,许多人想看李景隆的笑话。

    已是一连过去七天,郝风楼一大清早从秦淮河那边回到下榻之处,他回客栈的时候,已看到有人探头探脑的盯梢他,郝风楼并不以为意,知道这是李景隆派出来的人。

    现在的李景隆便如架在**上,已经逼到了墙角,这正是郝风楼需要的效果。

    像李景隆这样的人,你若说他是个重视清誉的人,那是瞎扯,可要说他完全没脸没皮,又不能一概而论,这就好像有人可以接受别人骂他贼,但是绝不能接受别人骂他是流氓,李景隆也是人,人就有弱点,李景隆可以接受别人骂他游手好闲,但是绝不能接受别人骂他蠢,这是底线,也是李景隆的软肋。

    只有舆论将李景隆逼到了墙角,那么郝风楼才能成为李景隆的救命稻草,这种放线钓鱼的办法,原本是师傅他老人家教授自己专治各种不服少女的,现如今不得已,只能用在这位公爷身上。

    回到客栈,郝风楼并不急着去睡,而是拍了凌雪的门。

    房内沉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郝风楼见凌雪一副哈欠连连的样子,道:“凌雪姐姐还没有睡?”

    凌雪嗔怒道:“我睡了。”

    “你没有睡!”郝风楼断言道:“你看,你眼圈都出来了。”

    “有吗?”凌雪只得道:“你整日这样游手好闲,燕王殿下可还等着城中的消息。”

    郝风楼进了房,凌雪侧身放他进去,郝风楼道:“我想喝茶。”

    凌雪犹豫一下,还是给他斟茶来,苦叹道:“你既然和李景隆打了赌,可是为何拿了他的银子花天酒地,你可知道,李景隆在客栈附近早已安排了人手,一旦食言,他定不会罢休的。”

    郝风楼抱着茶盏,微笑道:“所以我才晚出早归,为了靖难大业,为了燕王殿下,我很辛苦啊。”

    凌雪很难理解,这世上到底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郝风楼叹了口气,道:“不过为了燕王大计,辛苦一些又算什么?好啦,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你。”说着,郝风楼从身上抽出一份单子,单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蝇头小字,郝风楼将单子拍在桌上:“你想个办法,将这单子印个五百份出来,我算了算,现在印刷虽然价格昂贵,不过五十两银子想来是足够了,这是银票……”直接给了一百两的银票搁在桌上,郝风楼郑重其事的道:“这个赌约能不能成,接下来就看你了。”

    凌雪拿起单子,秀眉深深蹙起,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你真不要脸皮。”

    郝风楼义正言辞的道:“为了燕王我性命都可以不要,还要脸做什么?”不再理会凌雪,理直气壮的喝了一口茶,道:“要尽快办,时间不多了。”

    若说格斗杀人,凌雪确实擅长,可是耍起心机和卖关子,她却深知自己大大不如郝风楼,虽然这单子不堪入目,可是凌雪并没有犹豫,连忙携着单子去了。

第二十七章:轰动

    印刷术自隋唐开始,先是单一的印制佛经、历书,此后日渐繁华,到了宋元时期,已是达到了某个顶峰,此时纵是明初,可是由于木活字和铜活字的兴盛,印刷的内容开始五花八门,民间的印刷工坊在南京这个地方也是不少。

    想要印刷,只需寻一个书铺打听,便可寻到专门印刷的工坊,身为大明朝的国都,这里本就聚集了天下最精良的一批刻板工匠,凌雪在半个时辰,已经出现在了某处工坊,东家出来相迎,凌雪说明了来意,随即取出了单子。

    那东家接过一看,脸色变得很不正常,古怪地打量凌雪,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凌雪美目一沉,低斥道:“看什么看,能不能印出来?”

    这东家哂然一笑,心知自己犯了忌讳,笑道:“这个好说,这里头的字大多都有现成的活字,倒是不必另行刻板,只是油墨和排版颇为费心费力,是要五百份吗?这样吧,后日可以印出来,只怕价钱嘛……”东家继续道:“只怕不菲。”

    凌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点了点头,抽出一张银票:“这是定金。”

    一看是银票,东家急眼了:“银票不值钱……”

    “那就按眼下时价折银。”

    所谓折银,其实就是按市率来算,百两的银票,大致也就相当于四十五两银子的价值,这东家才满意了,点了点头道:“后日正午来取。”

    凌雪的举动瞒不过许多人,其中既包括了李景隆,也包括了几个南京城里游手好闲的勋贵子弟。

    新的消息又传出来,那个极有可能是贼眉鼠眼不知从哪里勾搭来的女子,有人暗暗猜测这个女子可能是和贼眉鼠眼私奔来南京的,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不知造了什么孽,被贼眉鼠眼这厮糟蹋,这个女人拿了一份单子交给了姚记的印刷工坊,至于那单子里是什么内容,就语焉不详了。

    倒不是这些奉命盯梢之人懒得打听,而是大家都明白,盯梢的不只是自己一个,路数不明,所以谁也没有去做出头鸟。

    一个时辰之后,一身大红官袍打算入宫面圣的李景隆收到了一份密书,这位近来有些着急上火的公爷眉头皱得更深,喃喃自语:“他到底想做什么?”

    “老爷,宫里那边只怕要等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收了密信,李景隆显出几分不耐烦,嘟嘟囔囔的道:“每日进去都是听那些大臣嚼舌根,当年要削藩的是他们,现在惊慌失措的还是他们,都说本公爷是糊涂虫,哼哼,本公爷看那些个书呆子才是真正的糊涂虫!误国残民?本公爷只是无能,他们呢?他们才是愚不可及。”

    ……………………………………………………………………………………………………

    “那叫贼眉鼠眼的,这两日倒是没有夜间出去作乐,不过嘛,哈哈……据闻他每日躲在客栈里,闭门不出。”

    “早就说了这是个骗子,曹国公那个蠢货,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崩到什么时候,多半到时候要气得跳脚。”

    “五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不过拱手送人,还被人如此戏耍,嘿嘿……”

    这样的议论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到处都是,想看笑话的人实在太多,李景隆的人缘可见一斑。

    “话说回来,这个贼眉顺眼敢跟李景隆那厮打赌,或许真有几分本事也是未必。”

    “有个屁的本事!”有人摇头晃脑:“五百两银子一个月挣一万两出来,去做贼吗?你来挣挣看,莫说本钱只有五百两,就算给你一万两,你也没这样的本事。你看这厮不敢透露自己真名,多半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骗子,反正破罐子破摔,看李景隆那厮太蠢,索性骗了银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等一个月之后,银子花完了,就算曹国公打断了他的腿,又能如何?”

    “说的不错,这等市井泼皮,实在是见得多了。”

    ………………………………

    南京城某个角落,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蹲在墙角,张辅感叹:“这姓郝的化名贼眉鼠眼,惹得南京城里议论纷纷,完了,彻底完了,事泄只在近日,我们要想尽办法传递消息出去,请燕王做好最坏打算。”

    边上的仆从浑身恶臭,抠着身上的泥虫,然后大大方方地丢进自己的嘴里,蓬松凌乱的头发之下,嘴角嚼了嚼,有点咸,不过还算有点滋味。

    “少爷,我饿了。”

    “混蛋,刚才不是吃了半个馒头吗?”张辅对仆从很不满,这厮就是个吃货。

    仆从泪流满面:“少爷,讨来的半个馒头被你吃了。”

    张辅托着下巴,微风徐来,乱发飞舞,若是无视头发上几只臭虫,依稀能看到长发飘飘的潇洒,浓眉下的眼眸深邃且蕴藏着内涵地看了仆从一眼:“事涉靖难成败,兹事体大,心思岂可放在馒头上,这个郝风楼要误大事了。”

    仆从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点头:“是,少爷。”

    张辅舔舔嘴,从幻想回到了现实:“等下你再去讨个馒头来,要林家铺子的馒头,他们家的馒头面劲儿足,有嚼劲。”

    仆从可怜巴巴地道:“我要吃半个。”

    “笨蛋,你为何像郝风楼一样蠢,你可以去讨三个馒头,少爷分半个你。”

    “有道理!”仆从精神一震,好不容易搓了半柱香的泥虫也没兴致吃了,小心翼翼地收入袋子里,想着当宵夜吃,然后道:“我去试试看。”

    …………………………

    两日后,一张张的单子贴在了街头巷尾。

    这些单子俱都是应天府的一些差役张贴的,也有一些买通的半大孩子,在码头、书铺子里传发。

    应天府的差役其实油水并不多,这里不比乡下,毕竟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极多,不敢随意乱来,许多差役其实都是征来的,再加上太祖皇帝刚刚驾崩也不过几年,吏治的风气还不算太坏,因此寻常的差役日子过的苦巴巴的。

    而这个时候,有人请他们帮忙去张贴单子,差役们自然没有拒绝。

    他们的赏钱类似于后世的绩效奖金,大家约定单子张贴在哪个位置之后,这位神秘的雇主便先给他们每人十文钱,然后雇主承诺,三天之后他还会在各处街道检查,若是单子还在,则再加十文,每隔三日检查一次,只要确认单子没有毁坏或者被人揭走,一个月下来,就有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并不多,可是积少成多,而且还是举手之劳,对应天府的不少差役都有吸引力,于是,这些差役便穿梭于各处街道,将单子一份份按着神秘雇主的要求四处张贴,若是寻常人,胆敢四处张贴东西,说不准就被人拿住办了,可是差役们不同,他们本身就是执法者,无人干涉。

    为了后续的赏钱,差役们倒是很尽心,在街面上行走的时候隔三差五都要到帖单子的地方看一看,防止有人毁伤,若是有人胆敢去毁坏,少不得要出来训斥一下。

    于是乎,这种‘牛皮癣’立即出现在了南京的人口密集处。

    这世上从来不缺好事者,于是许多人凑上去看,众人一看,傻了眼,然后一个个脸色古怪起来。

    单子很有新意,里头罗列了许多东西,而且分门别类,让人一目了然。

    就比如上头所书的,在背后,便标示出了四颗星,先是从的环境讲起,说它坐落于某处某街,地处繁华,又说门脸尚可,灯光中上,此外还有的酒菜,每家青楼,既然是寻花作乐,就肯定有酒也有菜,这虽然只是配属的服务,不过关系也是不小,单子里罗列了的一些特色菜肴,比如焖羊肉,后头特意评价,口感尚可等等评语。

    当然,重头戏还是评价的头牌以及寻常的烟花女子,几乎每一个女子都有罗列,冬梅的特长是什么,缺点是什么,春儿擅长什么,又有什么缺点,林林总总,很有画面感,甚至于每一个女子都有专门的平分,如相貌多少,性格多少,琴棋书画又是什么。

    此外还有价格,价格从高到低,也都很详尽,如头牌价格多少,点了酒菜价格多少,寻常的赏银多少,点什么样的酒价格又有什么不同也都十分详尽。

    除了,还有几家画舫和青楼也都在其中,单子的最后还有专门的大字:“贼眉鼠眼认证,假一罚十。”

    这种单子绝对是破天荒的事,一下子吸引了热烈讨论,这个时代本就没有什么娱乐,任何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引为谈资,现如今出了这么个新奇事物,不免引起许多人的热议。

    许多人生出一个疑问:“这个贼眉顺眼是谁?他是什么来路?还有这个单子,到底是真是假?”

    人都有好奇心,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到处都张贴满了这种单子,自洪武之后,风气大开,许多犯忌讳的事也可公开讨论,所以许多人争议起来也是口没遮拦。

    “贼眉顺眼,我似乎有过耳闻,听说许多世家公子都佩服他,说他阅女如神,但凡是他看过的女子就没有料不中的。”

    “莫非此人是算命的?”

    “算命?这却不是,总之说不清,我也只晓得一点皮毛,倒是有一些富家公子对他颇为推崇。”

    “哼,哗众取宠罢了。”

第二十八章:香饽饽

    张财是浙江人士,从浙江到南京贩了一批丝绸来,像他这种客商没有十万也有三四万,除了客商,还有从各地汇聚南京的生员,有无数的过客,有的是常住,有的是短居,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北边的战事一下燃烧到了南京城,张财原本过几日就要回乡,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在南京逗留下去了,至于逗留到什么时候,他也拿不准。

    好在战争只是宗亲之间,虽然燃起了战火,双方却还保持克制,燕王打着是靖难旗帜,除了作战,倒也没有残害百姓,而朝廷自有仁君,更是三令五申,对南军极为约束,因此虽然外头打生打死,可是于张财来说却还不至于惊慌。

    今日清早在茶馆里吃茶,听到茶楼里许多人讨论到什么贼眉鼠眼,还有什么,什么时花馆,张财没有在意,等他会帐之后到了街上,却发现一处街角人头攒动,无论是谁,总是喜欢瞧热闹,张财也不免俗,于是连忙上前,便看到了墙上贴着的单子。

    不只是如此,还有好事者怕有人不识字,所以高声念出来:“荷花画舫青青姑娘,色艺双全,身材丰腴……无花柳症……年方十九,性子淳和……”

    张财眯着眼看,大致明白了什么内容。

    耳边听到有人道:“咦,有病没有病他也知道?不过说实在的,前些时日便有人得了花柳,这东西真是害人,花了银子染了一身病来,若是这上头所言属实,倒是能救人一命。”

    “张哥儿莫非也想去……哈哈……”

    “我不信,不信这贼眉鼠眼真有这样厉害。”

    “信不信试试就成了。”

    “这个倒是,今天夜里,我便到寻着春香姑娘,倒要看看,是不是果如他所言,吹的一手好xiao。”

    说这些话的人往往都是满口官话的本地人,可是张财此时也起了心思,他是外乡人,看问题的角度却是大大不同。

    张财有银子,人在异乡,当然也希望出去找点乐子,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他有顾忌,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他这外乡人的身份,人在异乡胆子就不免要小上许多,毕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本地人早看出这些蹊跷,也就打蛇随棍上,各种坑蒙拐骗,比如前几日他雇辆车运输一批货物,起先是说好了九钱银子,结果到了后来,人家硬要你三两纹银,张财气愤不过,可立即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最后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倒霉。

    有了许多这种经历,所以但凡是外乡人到了南京城总是要小心翼翼一些,绝不敢高调,而这青楼本就是藏污纳垢之所,许多青楼里养了不知多少市井无赖,因此许多的江湖传闻早就不可避免的流传出来,某某府县的公子来到京城,被哪个狐媚子勾了魂,如何如何下场可悲。

    这当然不是空穴来风,就算所传不实,也定有相似的现实经历,所以像张财这样的人,他是心里百爪挠心,可是却绝不敢跃出雷池一步,毕竟到了那儿,你点了酒菜,叫了姑娘,最后会帐之时突然是百两纹银,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有些青楼,店大欺客,见你不是本地人,故意寻些人老珠黄的陪侍你,你明知吃亏,照样还是不敢声张。

    可是这个单子却让张财的心思活络起来,这里头不但把价钱标示的清清楚楚,各色人等都可以根据自己的财力多寡去选择自己能够接受的消费,比如张财,头牌自然是消费不起,可是如春香这样的姑娘却是绰绰有余,至于酒菜,哪些价格高昂,哪些能够承受,都是一清二楚。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里头对所有烟花女子的评价,评价有高有低,价钱也是不同,从五星的姑娘到两星,无论你只是想一度**,还是想听人弹唱,都一目了然。

    “今夜不如去试试。”张财起了贼心,旅人多寂寞啊。他的目光锁定在了的春香姑娘上,春香姑娘身材苗条,这是张财所喜爱的,而且说是颇有姿色,也能让张财满意,毕竟他不敢奢望国色天香,颇有姿容就已符合他的预期,除此之外,还有春香的详细资料,如身高几何,如会弹筝,如肤色白皙,春香在张财看来虽然不是最好,却最是合适。

    “好,今夜去。”张财没有犹豫,悄悄记下了的地址,才慢悠悠地去了。

    和张财一样想的人很多,有的和张财一样是外地的客商,生怕宰客,所以把价钱都记牢,单看这个单子就有了目标,到时可以直接奔着目标去。还有不少在京的学子,他们虽然对价格也敏感,可是更看重的却是才艺,吹箫、弹筝、抚琴、下棋甚至作对都是他们关注的内容。

    至于那些世家公子听到了消息,也会让仆役去抄录一份去看,他们纯属是凑热闹,就是想看看这贼眉鼠眼所言的到底是真是假。那名单里的东西是否有虚假的成分。毕竟如今贼眉鼠眼阅女之术在这个圈子里传的神乎其技,不过许多人并没有见识,只是耳闻,少不得大家要去见识一下。

    几个青楼已是生意火爆起来,人流比从前一下多了数倍不止,那老鸨子温氏愕然,看到一个个人进来,竟都像是熟客一样,温氏以为自己撞了什么大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那贼眉鼠眼所为。

    这样的青楼,寻常时候,一天能有几百两银子的流水账倒是正常,可是今日一天,却是足足翻了一倍,刨去各种开支,的纯利就已高大一百多两,这不是小数目,生意如此好,不但让楼里的姑娘有了活儿干,除此之外,赏钱、酒水、茶水,这些可都是银子。

    温氏让人抄了一份贼眉鼠眼的单子来,顿时明白了自己的生意为何如此火爆了,纯利一下子翻了一倍,原来全是这单子的功劳,她是个细心之人,又叫人到单子里的几家青楼里打听,果然单子里的青楼生意都是火爆无比。与此同时,其他的青楼生意却是差了一些。

    虽然只是一些,可是有人吃肉有人喝汤,吃肉的想继续吃肉,吃汤的却并不愿意一辈子清汤寡水,温氏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住了:“听说吴东家和赵老爷已经去了福顺客栈,去拜访贼公子。”

    温氏一下子像是受了惊吓的山猫,整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他们去那儿做什么?”

    其实不必问,温氏心里便知道答案,吴东家和赵老爷这两个家伙也是做皮肉的买卖的,而且和处在差不多的地段,档次也是差不多,所以平时大家没少勾心斗角,这一次借着那贼眉鼠眼的春风一下子生意火爆,而这两位生意就不免要受影响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去寻贼眉顺眼,自然是去求情,希望这位贼眉顺眼给自家的女人评鉴一下,最好再公诸于众,借此打消掉的优势。

    既然贼眉顺眼几张单子就能决定大家买卖的好坏,那么最直接的手段当然是立即去巴结这位贼公子。

    温氏之所以紧张也是因为如此,她担心的是,这个单子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至多一个月,效果就会衰弱下去,若是这位贼公子又出一张单子,里头却是没有,反而是姓吴和姓赵的青楼名列其中,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温氏现在晓得了这单子的厉害,当然不敢等闲视之,如今自己的竞争对手有了动作,她能闲着吗?

    “去,备车,到福顺客栈去。”

第二十九章:我们的目标是……

    客栈外头,已停满了各**车,来往的人自然是鬼鬼祟祟,温氏下车的时候,立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姓吴的……

    看到了此人,温氏立即咬牙切齿,这姓吴的可没少给自己下绊子,姓吴的似乎刚从客栈里出来,恰好也看到了温氏,眼睛触碰的刹那,双方擦出了火花,显然,这不是基情……

    扭着腰肢,温氏进了客栈,结果发觉里头已坐满了茶客,叫了伙计来,伙计笑嘻嘻地道:“是见楼上那位公子的?这只怕得再等等。”他指了指满座的厅堂,道:“从清早到现在,已有四十多人要求见了,不过客官最好还是回去了罢,照这么下去,只怕到了晚上,你也未必能见到……”

    温氏冷冷一笑,道:“你上茶点来,老身什么不多,就是功夫多。”她看到了厅里已经坐了许多‘熟人’,不过大家并没有相互搭理,都只是戒备地看了对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都当作不认识。

    温氏心里了然,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走,明知道这些‘熟人’们都寻上了门,自己怎么能走?看这架势,大家都在打如意算盘呢,就算不为了买卖,也不能让这些‘熟人’如愿。

    于是她如老尼坐定,眯着眼漫不经心的吃茶,心里却是乱七八糟,固然因为贼眉鼠眼的单子而得益,可是她陡然发觉,正因为这不起眼的单子,却是打破了整个南京‘娱乐’圈的平衡,平衡一打破,反而让她无所适从,没错,的买卖确实是好了,可是以往的经营体系却是陡然崩溃,这让温氏产生了一种茫然感。

    通俗易懂地来说,就是从前的时候,大家的买卖都是这么做,温氏经营了这么多年,对青楼的打理知根知底,以她的本事,虽然不至于让大红大紫,可至少也能稳住现在的局面。可是现在呢,这买卖的好坏突然多了一个变数,最根本的问题在于,今日那贼眉鼠眼可以捧你,但是明日却照样可以捧得起别人,今天他能让你的生意变好,未必明日不可以让别人的生意变好,这种不可控的变数却是温氏最为担心的。

    温氏心不在焉地吃着茶点,耳朵竖起来,打听动静,可是坐在这里的人却都和她一样,一个个闷不吭声,似乎心思都和她差不多,其实她还好一些,那些生意陡然惨淡之人心里更加七上八下,比温氏更加敏感。

    却说温氏也着实了得,看到一个个人上去,又一个个人下来,好不容易轮到了自己,天已是黑了,她并不觉得疲倦,连忙上来,由一个伙计引到了厢房,跨槛进去定睛一看,便看到了龙精虎猛的郝风楼。

    温氏吃吃笑起来,虽是人老珠黄,却还是不自觉地露出几分谄媚的笑容,道:“贼公子,你可好一阵没去了,院里的姑娘可都惦记着你呢。”

    几天之前,温氏断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个家伙就是个找茬的,这家伙要是去了,piao客们都不piao了,统统来围观这个家伙。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温氏倒是颇为识趣。

    郝风楼危襟正坐,心里汗颜,这话听着怎么很有误会,就仿佛本少爷是piao尽了天下女人一样,还成了熟客了?他庆幸自己只有别号,本来就在镇江和松江出了名,这要是再将臭名远播到南京,那便是每日去秦淮河洗澡也不干净了。他微微一笑,道:“都在想本公子什么?”

    温氏笑了,道:“自然是想贼公子……”她突然发觉,一时竟是答不上来,心里痛骂,这个混蛋。

    郝风楼倒也不勉强,道:“好吧,谈正事,温东家打理这么大的买卖,日理万机,既然寻上门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温氏干笑,道:“是,老身是来问单子的事。”

    郝风楼点点头,道:“哦,这只是我一时雅兴而已,怎么,温东家觉得这单子里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温氏矢口否认,想了想,道:“老身是想问,往后贼公子还会出这样的单子吗?”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若是贼眉鼠眼当真是一时雅兴,倒也罢了,可是往后再出,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在单子上冒头。

    郝风楼淡淡地道:“这个嘛,我现在雅兴来了,所以往后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每月出一份单子,你也晓得,这十里秦淮,还有南京城内这么多的青楼,不是一家,也不是两家,每每想到客商们欲寻花问柳而不可得,最后止步不前,还有诸多风流公子想要销金却不明就里,我便沉痛不已,现在出了这么个单子,却是恰好给他们提供便利,也算是为民服务嘛,纵然辛苦,可是此举意义非凡,是不是?”

    温氏脸色一变,最坏的结果来了……

    郝风楼既然要为民服务,这就相当于捏住了无数青楼、画舫的七寸,每月出一份单子,而每一份单子都极有可能改变‘娱乐’圈的格局。

    温氏只好道:“不知下月的单子,贼公子有何打算?”她依旧还在小心试探,没有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牌,尽力使自己的与其漫不经心。

    郝风楼哂然一笑:“能有什么打算,自然还是四处走走看看,将自己的心得体悟写出来。”

    温氏有些急了:“那贼公子会来看看吗?”

    郝风楼苦笑道:“这可不成,你也知道,方才许多人都来拜访,也有许多人想邀请我去他们那儿看看,是了,朱雀楼的吴东家,还有……”

    温氏擦了擦汗,问题果然来了,这一次上了单子,并不能保证以后每月都能上,假若郝风楼被其他人笼络,天天在单子里推广他们的买卖,并不担心生意不会像近日这般火爆,她担心的是往后生客、熟客都落入了对手那儿,将来的生意会惨淡下去,此消彼长之下,不出一年,非要关门大吉不可。

    温氏咬咬牙,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郝风楼,一字一句地道:“若是老身愿意拿出三百两银子,请贼公子往后多多照顾的生意呢?”

    三百两不是小数,不过对温氏来说却不算什么,她做的买卖毕竟不小。

    郝风楼正色道:“温东家想来不是很明白鄙人的性格,学生虽然没有功名,可好歹也读过一些书,知道有句话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是要贿赂我吗?”

    “这个……”温氏感觉有点为难了,遇到这么个神经病,有点难伺候。

    旋即郝风楼一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温氏打起精神:“公子请说。”

    郝风楼正色道:“其实呢,近来本公子也在做一些买卖,不知温东家有没有兴趣?”

    温氏道:“还请公子言明。”

    郝风楼点点头,道:“我这买卖说起来也有意思,叫牙防组。”

    “牙防组……”温氏难以理解:“这牙防组是什么?”

    郝风楼大言不惭的道:“顾名思义嘛,这牙自然就是牙行的意思,帮人推介,说穿了其实就给大家穿针引线。至于这个防字,自然是预防管理了。”

第三十章:罪无可恕

    郝风楼孜孜不远的道:“就如你那,若是加入牙防组,那么牙防组需要从拿一成的干股,除此之外,还要缴纳一百两银子的入门钱,加入了牙防组之后就好说话了,牙防组首先,会在门口挂个牌子,这就是告诉大家,已归属牙防组了。”

    温氏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家伙心够黑的,那一百两银子的入门费倒也罢了,毕竟是小钱,可是一成的干股就不同了,这等于每月从里抽走几百两银子,他凭着一张嘴皮子,就想牟利。

    只是眼下温氏并不急于撕破脸,耐心的道:“挂了牌子就是信用,加入牙防组之后,牙防组会专门对各家妓院进行整治,比如规范宰客的行为,也就是说,牙防组名下的买卖,绝不会有缺斤少两,也不会有宰客,更不会有怠慢客人之事,这就是信用,但凡是客人,牙防组要做的只要他们看到了门脸上有牙防组的牌子,就知道这里信得过,可以放心大胆的消费,无论他是京师本地人,还是外地的客商,是乡绅,是商贾,只要他们进了挂了牙防组牌子的地方,他们就能宾至如归。”

    温氏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话外之音,原来加入了牙防组,往后还要归他们管理,这对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好事,等于是人家分了你的干股,还在之上养了个指手画脚的大爷,不过这郝风楼很聪明,挂这个牌子虽然对不利,可是如果你不挂,则更加不利,因为不挂,总会有人挂上去,到时候真如郝风楼所说那般,牙防组成为了信用的象征,那么往后那些个客人要去吃喝玩乐,当然第一选择就是更有信用保证的地方。就比如从前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都没有任何规范,凭的都是眼色行事,客人进去,收费和服务都凭自己的运气,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让人更加放心所在,大家自然而然,会选择有牌子的地方。

    至于郝风楼能不能把信用做好,温氏倒是一点怀疑都没有,凭这家伙近日的手段,这一点无需置疑。

    不加入,就会成为‘黑店’,虽然依旧还是会有些熟客捧场,可是更多人会心有疑虑,将来的生意只怕要惨淡了。可是加入了,似乎等于是将经营权的一部分交给了牙防组,同时还放任人家抽成分红,这显然让人放心不下。

    郝风楼道:“除此之外呢,牙防组还会推行一些类似于单子一样的推广手段,增加各家青楼的知名度,比如隆重宣传一些花魁,组织选秀,又或者召开品鉴会,总而言之,只要温东家点了头,大家签了契约,我可以保证,的买卖会越来越好。还有,眼下已有二十多家画舫和青楼已经签了契约了,明日就会把入门费送来……”

    听到这里,温氏苦笑,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选择的东西并不多。

    ………………………………

    郝风楼很忙,忙的脚不沾地,为此,他还亲自去了一趟顺天府,请了个公人帮忙作保,短短几日之间,就有八十余家青楼加入了牙防组,这让郝风楼颇有些感动,古人真是单纯,比后世的女人好忽悠多了。

    不过说是忽悠也不尽然,没有真本事,谁会搭理你?

    郝风楼和凌雪二人回客栈的路上,凌雪算了算,道:“现如今得了入门费已高达八千多两纹银,再加上各家青楼的干股,想来这生意是做成了。”

    郝风楼微微一笑:“看来火候差不多了,明日就去拜访李景隆,到时候给他点甜头,他必定对我推心置腹,这个人最好面子,此次打赌,我早已放出消息,说他被人骗了,不知多少人笑话他是蠢猪,他憋了一肚子气,而现在咱们把事情办妥,他肯定要对我们感激涕零。人心就是如此,不要去锦上添花,一定要雪中送炭?人家没有困难,你制造了苦难,将对方陷入了绝境,这个时候,自己再充当救命稻草,才能让人家对你感激一辈子。”

    郝风楼各种稀奇的论调早就屡见不鲜,凌雪嫣然一笑,道:“就算是吧。”口里满不在乎,心里却是佩服,明明人家李景隆没有落水,偏偏这家伙把人家推下去,然后再伸出根绳子把人捞上来,还得让这李景隆感激他的帮助。

    二人穿过一处街角,这里乌压压的挤满了衣衫褴褛的难民,郝风楼不由皱眉,看着这些蓬头垢面之人,叹口气,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凌雪默不作声,知道这是因为燕王南下而造成大量难民,咬着唇道:“若是永远没有打仗该多好。”

    郝风楼突然眼睛一亮,指向一处角落道:“看,那人像不像是张辅张百户?”

    凌雪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蹲在墙角,整个人蜷缩一团,似乎在躲避什么,把头垂下去。凌雪道:“还真有点像。”

    郝风楼撇撇嘴:“只是像而已,张百户如此神勇,怎么可能沦为乞丐,他可是张玉之后,虎父无犬子。”

    凌雪点头:“不错,张将军叱咤江北,忠勇无双,便是张百户也是聪明伶俐,勇武过人,断不会沦落至此。”

    走到了这乞丐身边,郝风楼拿出一块碎银子,抛在了这乞丐脚下,施施然的跟着凌雪走了,走远的时候,郝风楼道:“不管怎么说,和张百户长得相似也是缘分,给他点银子,也算是积德行善。”

    凌雪顺从的嗯了一声,道:“你心地没这么坏。”

    郝风楼的人格不知不觉间又跨越式的有了提升,隐隐之中,那英朗的眉宇之间,似乎荡漾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君子气质。他点点头:“如果善良是原罪,那么我已罪无可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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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