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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三章:横空出世

    将书信送了出去,郝风楼依然有点烦躁。

    其实他一开始就有折腾出个轮转火铳的想法,这个构思来自于某种yy,想想自己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将来临阵对敌,对面有人拿着砍刀朝自己冲来,自己潇洒的抽出火铳,连击五枪,砰砰砰砰砰……披风一扬,吹吹铳口,满脸写满寂寞。

    有了这个想法就想付出实践,其实转轮火铳的结构最是简单,而且借着转轮火铳,先把燧石火铳的基础打起来,将来可以将那火绳火铳改良为燧发火铳,只是郝风楼想不到自己竟然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火铳的射程。

    因为这种火铳铳管短小,最大的特点是携带方便,因此射程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居然只有区区的十米不到,有效射程居然不过六七米,虽说转轮火铳是近战利器,可是这样的有效射程实在有些鸡肋。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膛线上头,要知道,后世的左轮枪可是有膛线的,虽然铳口短,可是由于膛线的作用,使得子弹在击发时借由爆发力飞快旋转,大大加强了弹子的推力,也大大提高了精度,因而一般的转轮火铳,理论上能达到五十步的距离,五十步就已足够成为利器了。

    郝风楼忽视的就是这膛线,若说郝风楼改良的火铳大大改良了火铳内壁的平滑程度,使得粗糙的火铳变成了真正意义的滑膛枪,可以说是一次大明火铳史上质的飞跃,那么若是能将膛线运用于火铳,又将是一次质的飞跃。

    不过想要鸟铳那长达近半丈的长铳里弄上膛线,以营地现在的水平,只怕很难很难。因为鸟铳的铳管本来就纤细,再加上狭长,使得工艺的难度呈几何的倍数增长。可是转轮的短铳呢?这似乎难度小了不少。

    郝风楼在书房里琢磨了良久,最后坐不住了,因为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宫里的那份秘本上头,秘本已经撕碎,郝风楼将它们丢进了香炉子里,香炉顿时火光大盛,燃起火焰。

    “时间有些来不及了,还是防范未然的好。皇上和师傅虽然都是绝顶聪明,他们固然是自信满满,可是谁会知道会不会百密一疏,假若能及早用上转轮火铳,或许能防范万一。”

    想到这里。郝风楼打起精神,连忙出了书房。书房外头有个府中的仆役小跑上来。道:“老爷请少爷过去。”

    郝风楼摇头道:“我这儿有点事,你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我明日再聆听他的教诲,你现在去马房备马,我要出城一趟。”

    这仆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急急忙忙的去了。

    郝风楼这准新郎官乘马出了城。轻车熟路的到了营地,其实在此之前,营地这边已经收到了郝风楼的书信,一些匠人的头目们聚在百宝楼里。正在磋商着郝风楼的所谓的膛线工艺。

    百宝楼是匠人们的议事厅,木匠们花了两个月的功夫,耗费了不少人力建起来,一般遇到了一些大事,一些技艺或者地位较高的匠人们才会齐聚于此进行会商,在这里的每一次会商都会有专门的书吏记录,而后存档,将来可以作为一些参考。

    十几个德高望重、技艺精湛的铁匠此时聚在一起,分析着膛线的原理,膛线呈螺旋状,作用其实就是卡住铅弹,铅弹在遭受火药的巨大推力之后,随即便会沿着膛线飞快向前冲刺,在这个过程之中产生了某种惯性,最后铅弹以飞速旋转的方式自火铳里射出来,从而大大提高精度和冲击力以及惯性。

    郝风楼写在条子里的所谓‘原理’,其实大家都懂,可问题在于,在火铳内壁弄出膛线显然不太容易。

    大家聚在一起会商之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弄出膛线,只有两个法子,一种是所谓的铸模,另一种便是锉刀,前者很难,虽说铸模的技艺已经非常高,可是要在模具上弄出膛线的纹理,实在有些强差人意;至于后头的法子则是笨办法,直接用手工去刨出膛线,这不但使得膛线参差不齐,容易出现误差,而且费时费力。

    讨论之后,没有结果,厅内陷入了沉默;而恰在这时,郝风楼到了。

    郝风楼没有多说什么,直截了当的拿出了一个方案,直接命人打造一种钩状的切刀,再用旋转方式探入铳管,这法子倒像是后世的瓶盖子,利用旋转方式将瓶盖拧紧。

    方法十分简单,而且十分可行,早期美洲殖民者制造膛就采用了这种方法,工具是很简单的手动木质机械和切割刀,那些基本上没有多少机械工具的殖民者自己就能制造,而营地这里显然比当时的殖民者们条件好了许多,郝风楼拿出方案之后,大家便立即开始动手,先是让木匠弄出了个简单的木质机床,之后再弄出一个螺旋带钩的切刀,有人将切刀固定在木质机床上,拿火铳来实验,果然,一个几乎没有误差的膛线便在火铳内部成型。

    把里头的铁屑纷纷抖落出来,重新上了猪油等润滑物,拿着一头塞满棉布的布塞子塞进去擦拭干净,确认没有瑕疵之后,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制造和膛线契合的铅弹。

    因为有了膛线,所以才有了子弹的概念,子弹必须和膛线契合,否则就容易被火铳卡住,好在郝风楼也不指望能制造出后世精美的子弹出来,只希望能弄出契合膛线的实心铅弹即可,工艺的要求不算太高,几个铸模的师傅准确的计算之后便开始建模,倒入铅水,冷却之后,铅弹成型。

    一柄真正意义的转轮火铳算是落在了郝风楼的手里,郝风楼显得颇为激动,命人上了弹药之后,手握沉甸甸的转轮火铳,郝风楼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抵达了校场,无数的匠人和火铳手们也纷纷围拢过来,郝风楼直接按动了扳机,扳机一动,火铳后的撞针啪的一声撞击在燧石槽里,槽中的火药顿时砰的一声发出巨响,巨大的白烟膨胀出来,那对准了膛线的铅弹在巨大的力量推动之下,迅速沿着铳管推进,随着螺旋状的膛线飞速转动,最后如火蛇一般喷出了铳管,直接朝靶子喷出。

    而后……没中!

    靶子未动分毫,至于铅弹射去了哪里,只有天知道。

    郝风楼汗颜,悻悻然的将火铳队的百户刘洋叫来,道:“你来试试看。”

    这刘洋连忙应了,不忍去看郝风楼脸上的尴尬,接过了转轮火铳,拨了拨转轮,站定之后,朝靶子射去。

    砰……

    木质的靶子立即洞穿,打了个稀烂。

    刘洋道:“卑下距离靶子总计是二十步,二十步能击穿木靶,确实比方才犀利了一倍不止。”

    郝风楼道:“你计算一下有效的射程能有多少。”

    刘洋点头,继续后退,射击,射击之后,记录下数据,随即再后退十步,进行射击,直到转轮中的火药和铅弹全部射毕,他拿着数据沉吟片刻,过来向郝风楼禀告:“大人,有效的射程应当是三十步左右,接近十至十五丈的距离,不过即便是五十步内也有一定的穿透力,只是超过了三十步,精度就未必准确了。”

    三十步,比起一开始的十步之内简直就是质的飞跃。而后世的转轮火铳大致也就是五十步左右的射程,转轮火铳本来就未必追求的是最大射程,毕竟短铳再如何也不可能和长铳比这个,假若说鸟铳是两军对阵时,对付骑兵的利器。那么现在郝风楼手里的短铳则是在鏖战或者短兵相接时的神器,在混战之中,你的敌人距离你不过十几米,他们朝你冲来,你抬抬手,直接就将他放倒,这种感觉肯定很痛快。而且虽然转轮火铳装填火药更加麻烦,毕竟一次要装填五发,可是不要忘了,一旦装好,便可连击五次,寻常小规模的战斗,只怕你的弹药还未打完就已结束。

    这绝对是巨大的优势,而且用途也十分广泛,郝风楼笑了,叫来郝三道:“就用这种法子造一批转轮火铳,要最快的速度,能赶在本少爷成亲之前弄好吗?”

    郝三挠挠头道:“除非把其他的事统统放下,这短铳造起来太过繁琐……”

    郝风楼正色道:“就这么定了,其他的事先统统放下,造出来的火铳立即让火铳队进行操练,让他们熟悉一下,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你休要一副为难的样子,若是不难,我找你做什么?实话告诉你,你家少爷成亲的时候可未必能太平无事,假若真出了事,我们得有自保之力,这些短铳就是咱们的王牌,懂吗?”

    郝三一听,顿时晓得厉害了,连忙道:“是,是……少爷,你放心入你的洞房,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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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成败在此一举

    七月十九,良辰吉日。

    这一日清早,迎亲的队伍便启了程,郝家这边出动的人有成百上千,除了郝风楼在锦衣卫的同僚,还有一些亲朋故旧之外,便是营地那边也调了五十个火铳手来。

    至于陆家这边,早有礼部和钦天监的官员等侯多时,礼官唱喏,送上礼物,随即便是抬了花轿,迎了新娘便走。

    郝风楼像是个被人指着的木偶,晕头转向,到了这儿,有人自会告诉他该如何如何,接下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统统都是按着别人的吩咐。

    郝风楼的心里不由苦笑,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依着他看,人在婚时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啊!

    一开始觉得有些厌烦,不过渐渐的,倒也安然。

    待迎了新娘入门,一切礼仪却都戛然而止,因为徐皇后未到,大家都得等着。几个礼部的官员倒是有些发急,生怕误了良辰,几次催促人去宫里,果然过不了多久,便有一个个消息传来,娘娘自奉天门出宫,凤驾已过了五龙桥……

    “嘿……”郝风楼热得浑身难受,穿着这严实的礼服,怎么都不舒服,尤其是头上的翅帽,又是沉重又是密实,像是要将自己的脑袋捂馊了一样。

    郝风楼要摘下来,边上一个钦天监的官员见了,一个箭步冲上来:“不可,不可,礼不可废也,这是不吉之兆,郝千户还是忍一忍罢,很快就好了,忍耐一二,忍耐一二。”

    郝风楼只得烦躁的道:“你瞧瞧,这么热的天。还在这里多等,却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其实我倒是无妨,可我那新娘可是坐在这八抬大轿里,四面密不透风,披着凤衣霞冠的,这样的天气再多那么几刻,岂不是要捂馊了?”

    钦天监的这位大人觉得郝风楼很不可理喻,却也不愿和他多辩,只是反复的道:“不会。断然不会,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郝风楼正儿八经的道:“若是捂馊了怎么办?”

    这一下子,这位大人犯了难,一时不知该如何说的好。

    今天的女主角——陆妍儿,在出门前。先是哭,紧接着上了轿子。晕头晕脑的抬到这儿不动了。天气确实炎热,轿子里又是密不透风,浑身都是汗水,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听到郝风楼在外头打趣别人,忍不住低声一笑。

    她的笑声自然被外头的人感受到。气得礼官膛目结舌,没规矩啊,这个时候,你该有的反应是哭啊。就算不哭,哪有嫁做人妇还欢天喜地的,该哭哭啼啼表示不舍才是,这样才叫矜持,于是礼官拼命咳嗽,想把这笑声掩过去。

    其余人等觉得气氛怪异,一个个挤眉弄眼。

    轿中的陆妍儿,自觉触了规矩,便只好憋住气,一口兰芳之气憋在口里,口又干,便也忍不住轻咳两声。

    郝风楼一听,大叫道:“馊了,馊了,果然馊了,都咳嗽了。”

    礼部的礼官和钦天监的官员几近昏倒,一时作声不得。

    好在这时终于有先行的太监到了,太监扯起嗓子:“皇后娘娘驾到。”

    这个声音传出,郝家顿时炸开了锅,于是开中门、放炮仗,无数人拜在地上,纷纷道:“恭候凤驾。”

    上千近卫,会同太监、侍女人等浩浩荡荡。

    乘撵停到了中门之外,徐皇后踩着高凳徐徐下来,众人又都行礼。

    徐皇后神色恬然静谧,面带微笑,对她来说,此次出宫,带着几分稀罕,从前也是豪门之女,也见识过诸多热闹,可是自嫁入了燕王府,成了妇人,大多数时候便都呆在小小的洞天里,相夫教子,虽然经历过无数的战乱,可是参加人家的喜宴却是第一次,她四顾周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少女的那个时代,不过今日却又有别样的感受。

    她莞尔一笑,说不尽的端庄得体,走至中门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本宫只来观礼,讨杯水酒,你们不必顾忌本宫,若因此而闹得这婚宴不自在,岂不是本宫的错?郝风楼,你先起吧,怎么,本宫瞧你似乎闷闷不乐。”

    郝风楼行了个礼,随即站起,道:“微臣怕贤妻还未过门,就已馊了!”

    跪在郝风楼身边的礼官,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徐皇后只当作没有听到,道:“快拜天地吧,时辰还没到吗?”

    礼官出来,道:“娘娘,快了。”

    徐皇后点点头,便在众人拥簇下,进入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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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鸿胪寺里,浑身带伤的宁王朱权此时已能下地,只是浑身伤痛,让他每走一步,浑身都带着刺痛,他勉力的在朱盘烒的搀扶下在寝室中来回走动。

    此时,朱盘烒压低声音道:“此次随娘娘出宫的,乃是金吾卫的校尉、力士,总计七百余人,再加上燕山卫倾巢而出,几乎都去了安南,京师空虚,况且朵颜三卫那边,儿臣已命人联络,其他两卫不好说,态度不明,可是泰宁卫那边已是决意动手,朱棣太过大意,他自以为已经稳住了时局,却不曾想到,当日他能对付建文,咱们就能这样对付他。李景隆现在虽然被闲置,可是手头也有一批故旧,这些人为数不少,都是平日郁郁不得志之人,当日朱棣入京,李景隆这些人争相攀附,原以为如此能得一个从龙之功,他们这些人都是开国功勋之后,哪一个都是贵不可言,只是可惜自朱棣老贼入京,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在建文时,他们还能位列中枢,而现如今却只能靠边站了,这些人素来不满,故愿意起事,只是事成之后,愿推父王收拾残局。”

    朱权眯着眼,冷冷道:“不用,本王不出这个头,告诉他们,应择宗室贤明来主持大局。”

    朱盘烒愕然一下,忍不住道:“父王,前车之鉴可……”

    朱权摇头道:“现在必须这么说,一旦事成,京师里能出面的无非就是父王和谷王而已,谷王主持的是金川门的防务,手握数千兵马,成败的关键就在他的手里,这个时候应该给他一点盼头。至于你我父子暂时不必出头,可是你不要忘了,朵颜三卫虽然只有泰宁卫肯铤而走险,可是一旦事成,其他二卫也必定会跟上,他们毕竟是我们的老部众,时局纷乱,肯定愿意依附于我们,到了那时,我们手握朵颜三卫,再努力争取李景隆这些人的支持,那时候再来收拾谷王。而现在,咱们不出这个头,谷王这个人素有野心,当年朱棣入南京,就是他和李景隆背叛了建文,迎接朱棣入城,只是可惜他运气不好,朱棣并没有领他的情,反而近来有许多御使都在弹劾他,他现在也是心急如焚,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一个破釜沉舟的甜头也好。”

    朱盘烒颌首点头,道:“现在禁城空虚,应该如何?”

    朱权眯着眼道:“紫禁城是攻不破的,不过只要拿住了南京,那朱棣就成了困兽,到时候朝廷的文武大臣都控制在我们手里,京营的各路兵马之中,五军都督府虽然关系重大,可如今却是空虚,至于其他各营,都未必是朱棣的死党,只要我们控制住了局面,将朵颜三卫放入了内城,再加上谷王、李景隆的那些死党,其他京营见大势已去,必定会纷纷反戈,至于紫禁城,到时只需围住就是,十天八天之后,必定会有人拿了朱棣的人头奉上。”

    朱权吁了口气,目露杀机,继续道:“咱们这次动手,名义上是为建文天子报仇,太祖立下的太孙,他朱棣身为太孙叔父,非但不顾念半分叔侄之情,反而刀剑相向,这便是大逆不道,因此一旦事起,就要立即派人在城中各处街道贴出告示,俱言我等乃是奉太祖遗命,诛杀国贼,清除乱党,只有争取到了人心,大事就可定了,好在朱棣自登基以来倒行逆施,先是迫死建文,令人齿冷,又诛方孝孺,使人寒心,他所信重的,都是北平旧人,更令人失望透顶。国家不稳,他还穷兵黩武,所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这不是父王要亡了他,实在是他自己罪孽深重。”

    朱权絮絮叨叨,显得有几分紧张,他不断的呼气和吸气,仿佛想借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最后,他冷冷一笑,道:“成败在此一举,你速去安排吧,不必理会父王,父王自己能顾着自己,李景隆那边要再试探一下他的态度,谷王那里暂时不必理会,他的心思,比咱们更火热,天下有了第一个朱棣,谁不想做第二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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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渊听说他的名字,第一反应是门窗关好没。

    李世民听说他的名字,心口隐隐发痛;

    窦建德听说他的名字,牙根直痒痒;

    李密听说他的名字,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王世充听不见他的名字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窃唐》书号:3179207链接要不要?(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宫中火起

    南京城里因为郝风楼成婚的事,倒是不少人去凑热闹,虽然不至于万人空巷,可是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却是去了不少,毕竟郝家广送请柬,又是赐婚,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去一趟。

    靠着正阳门这儿,一座座大宅在成荫的树中若隐若现,这儿多是勋贵的府邸,一座连着一座,因靠着宫城,地势较高,因此铺了石砖的道路有些崎岖。

    此时一辆马车稳稳的停靠在了曹国公府,下车的人穿着一件便衣,举止闲散,踩着高凳下了车子,立即有仆役给他撑伞过来。

    门口的门丁见状,也连忙过来招呼:“殿下,公爷和几位侯爷久候多时了。”

    来人面色白皙,养尊处优,身材略带几分肥胖,不过态度还算不错,微笑颌首,只是那眼睛却是看都没有看这门丁一眼,低声道:“引路。”

    门丁带着这位殿下进入内宅,里头早有不少宾客落座,这是一处小厅,厅子背阳,因而光线并不好,几个人各自坐在位上,举盏吃茶,曹国公李景隆见了这殿下,已是连忙起身行礼道:“谷王殿下前来,有失远迎。”

    众人纷纷起身……

    来人正是谷王朱橞,乃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第十九子,自幼聪颖好学,深得朱元璋的器重,随即册封为谷王。统领上谷郡地和“长城九镇之一宣府镇”。朱橞藩宣府后,一边兴建谷王府,一边搞戍边建设,建文时期的几个实权藩王之中,除了燕王朱棣和宁王朱权之外,就是这位谷王朱橞了。此后建文削藩,开始对藩王们动手,谷王朱橞见状不妙,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请求回京,建文自然求之不得,巴不得他离开藩地,于是将他召回京师,派官员管理他的藩镇,许是这位谷王殿下太过于上道的缘故,建文便将谷王立为楷模。因此对进京之后的谷王十分优渥,甚至委以重任,令他署理京师防务。

    此后的事自是不必提了,朱棣长驱直入,李景隆被策反。打开了城门,谷王朱橞一看。二话不说。也立即命人开了城门迎接朱棣。

    从建文朝到永乐朝,朱橞一直都是赢家,建文时是藩王时的楷模,到了永乐朝,又成了藩王们争相迎接朱棣的最好明证,朱橞可谓混得如鱼得水。

    只是可惜。现在的好日子并不长久,朱橞希望回他的宣府去,毕竟在宣府那儿手握十万重兵,管理着上谷一郡之地。在那儿就等于是个土皇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结果近来宫中有流言,说是陛下欲改封他去长沙,一听这消息,朱橞顿时色变,长沙不是好地方,那儿多山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去了那儿就等同于是圈禁,这显然是那位皇兄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朱橞此时已经坐下,朝李景隆压压手,笑道:“你这家伙前日在望月楼,本王还看到你的车轿,本想叫你来吃酒,偏生还未叫人去请,你就已经走了。”他说话之间,朝其他几个公侯颌首点头。

    大家纷纷回礼。

    李景隆笑了,道:“殿下,这可怪不得我,我是去了一趟,不过如坐针毡,又没了兴致,索性就走了。眼下日子不好过啊,你看朝廷的邸报,隔三差五都是有人寻我来骂的,今日说我不知检点,明日又说我误国,这倒是稀罕,我误个什么国来着?”

    朱橞一笑,晓得李景隆是要进入正题,他的手搭在几案上:“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是这个道理嘛,这世上哪里有空穴来风的事,没有上头的默许,谁敢找你曹国公的麻烦?直说了罢,现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事到如今,是真正的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其他几个公侯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一个个长吁短叹,只是目中又不由露出几分希翼之色,大家都不肯吱声,全都看着朱橞。

    朱橞喝了口茶,满是苦涩的道:“所以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建文天子若在,何至于如此,当年的时候,至少咱们还是深受信重,朝廷委以重托。现在呢?现在却是里外不是人,宁王朱权当年随燕王一道起兵,燕军十几万兵马之中,宁王的部众占了十之三四,当年燕王承诺,将来愿与宁王共治天下。可是如今呢?如今这宁王父子为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欺,堂堂天潢贵胄饱受如此奇耻大辱,皇家血脉任人作践,到了这样的地步,人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李景隆趁机道:“就是,我听说宁王那边已是忍无可忍了,打算做出一件大事!”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表情就更加凝重了。

    谷王朱橞豁然而起,脸如猪肝色,焦躁不安的来回踱了几步,才道:“宁王怎么说?”

    李景隆道:“宁王说了,他做他应分的事,事成之后愿推贤明宗室主持大局。”

    朱橞眸光闪烁,冷笑道:“宁王好气魄,诸位以为呢?”

    其实许多事,在座诸位都是心知肚明,大家都不是傻子,这里头牵线的人就是李景隆,李景隆负责联络大家,也早就约定了日子,今日算是一次碰头会,该做好准备的事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最后一句动手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对朱棣恨到了骨子里的人物,虽然他们并非是建文一伙,甚至于朱棣入南京时,他们一个个兴匆匆的去给朱棣带路,可是等他们事后发现自己非但没有从中捞到好处,甚至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时,就知道此时已没有了选择。

    可即便如此,此前预谋此事时无论是满心痛恨还是咬牙切齿,可是临到事情发生,他们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厅中陷入沉默,谁也不敢点这个头。

    朱橞拍案而起:“事都如今,回得了头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事到如今,他们确实已经回不了头了。

    李景隆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我等愿效死命。”众人纷纷道。

    朱橞笑了,眸中掠过一丝戾色,道:“好,很好,就是如此,事情想必已经妥当了吧,金川门那边有我的护卫,近八百人,这八百人都是本王从宣府带来,最是信得过,如今依旧守着金川门,今夜子时,到时听我的口令,金川门一开,便放泰宁卫入城,随后立即围住紫禁城,占住五军都督府,其他亲军都不足为惧,现如今城中本就空虚,骁骑营蛇鼠两端,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其他各卫龙蛇混杂,只要咱们控制住了京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攀附,最后困住紫禁城,朱棣纵有三头六臂,也是必死无疑。”

    朱橞顿了一下,旋即继续道:“事起之后,你们要各自带自己的本部兵马占住各处津要之地……”

    李景隆道:“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有个小麻烦,京师里头最难办的就是二十二卫的亲军,至于京营,未必会对朱棣死心塌地,唯有这亲军却都被朱棣安插了他的心腹,二十二卫亲军总计有兵马数万之多,一旦他们救驾,我等手头的兵马固然骁勇,只怕未必能够成事。”

    朱橞微微一笑,道:“精彩的就在这里,宫里头,本王已经命人安排好了,一个时辰后,宫里的几处殿宇就会起火,一旦火起,到时会如何?”

    李景隆道:“宫中自然紧张,少不得加紧卫戍,盘查宫中是否潜藏了刺客。”

    朱橞颌首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一旦火起,无论是当值还是不当值的亲军,多数都会调入宫中去,到了那时,城中反而空虚了,今夜咱们再起事,占住城中,命人封锁各处城门,他们纵有再多的亲军,咱们也是瓮中捉鳖。等着看吧,火就要起了。”

    李景隆等人满是复杂,既有几分兴奋,又带着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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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紫禁城猛地冒出了浓烟,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郝家这边已经拜过了父母和高堂,徐皇后安排在了一旁观礼,笑吟吟的点头,可是当有人传出惊呼的时候,她的绣眉微微一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便有太监冲进来,道:“娘娘,娘娘……大事不好,景泰殿和武阁方向起火,火势不小……”

    高堂之上,所有人都惊住了。郝风楼手里握着红绳,一时不由僵住,也有点不知所措。宾客们一个个露出不安之色,有人想要出去瞧瞧,有人脸色蜡黄,徐皇后朱唇一抿,却是莞尔一笑,道:“不过是小小火情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大家不必理会,郝风楼,你继续成你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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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老虎其实三年没休息过了,一天也没有,这些日子多数的时候,老虎不懂爱护自己,熬夜和抽烟,还有其他问题,身体大不如前,这次也没有想到这个病会如此严重,老虎有老婆孩子,深知责任重大,就算想给老婆孩子好的生活,也得先保住这条命,所以这些天两更,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生气,只是老虎解释这么多,希望大家能理解老虎,因为你们一直都是老虎写书的最大支柱。(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天塌不下来

    徐皇后的镇定,使所有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婚礼继续进行,鼓乐阵阵,喜气洋洋。

    只是紫禁城里,却是大大不同,浓烟滚滚,无数亲军加紧了卫戍,太监们提着水桶纷纷去救火,一些大太监们此时聚在了武阁附近,这里的火势刚刚扑灭,可是另一处却又起火了,因此许多人又急匆匆的赶去了另一处火点。

    郑和和几个大太监倒是渐渐冷静下来,众人并不急着赶去下一个火点,为首的四个公公除了郑和之外,还有王安、王彦之、脱脱三人。

    王安乃是司礼监太监,负责经厂事宜,掌管文书,此时的司礼监虽然不如后世那般权势滔天,可是司礼监依旧还是二十四监之首,首领太监地位崇高。王安乃是太祖朝的老太监,历经数朝,在内廷之中地位很高,无论是谁得势,见了他都免不了叫他一声祖宗。

    王安已是年过六旬,身体也是不好,方才气喘吁吁的赶来,现在老脸还是通红,看过了火灾现场之后,他的稀疏眉毛拧起来:“这事儿只怕有古怪,诸位闻到了火油的气味吗?这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宫内对火油的管禁极严,除了御马监那边的库房存了一些,就是尚膳监那儿有一些备用了,来,命人去御马监和尚膳监查一查,看看是否走失了火油等物,近来两监的太监有哪些神色异常的,也都要报上来。”

    王安这一席话却是惹来了王彦之的不满,这王彦之乃是北平王府的老人,和郑和一样,都是朱棣的心腹,掌御马监。提调大内勇士营兵马,王安的话不免让王彦之认为这是王安有故意招惹御马监的嫌疑。

    王彦之嘻嘻一笑道:“依咱家看,这火油肯定是尚膳监来的,况且,眼下贼人是谁还不知,怕就怕有人放火搅乱试听,接下来谁知道这些人丧心病狂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当务之急是加紧卫戍,秋后算账的事先不必着急。郑公公,你说是不是?”

    郑和只是莞尔一笑。说起来,他和王彦之毕竟都是北平出来,关系更深,可他也不愿得罪王安,所以模棱两可的道:“这两件事都不可耽误。”

    至于另一个太监脱脱。却是蒙古人,为朱棣所虏。阉割成了太监。他的汉话半生不熟,所以平时素来沉默寡言,也不与人打交道,他也是御马监的人物,只是王彦之是掌印太监,他是提督太监。

    四人正说着。却有人快步过来道:“四位公公,陛下已到了西暖阁,请四位公公速速入见。”

    四人不敢怠慢,各怀着心事。急急忙忙的赶去暖阁。

    其实宫中突然起火,对这四个公公来说,心中无异于惊起了惊涛骇浪,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事,那么必定会有大事发生,虽然四人自信自己都没有参与此事,可是宫中的事绝不是和你没有干系就能一笔带过,一不小心,整个宫廷就可能要重新洗牌,谁也不会知道明天谁的权势会加重一分,还是会突然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所以大家的心里都有些不安。

    暖阁里头,朱棣表现得异常冷静,他高高坐在御椅上,脚下是乌压压的跪了一片的朝廷大臣,还有两位皇子殿下,想来事情发生之后,所有人都预感不妙,早已乖乖的在这里侯驾,等候暴风骤雨了。

    四个公公一起行礼,口称万岁。

    朱棣并没有让他们起来,只是抚案不语。

    王安作为宦官之首,此时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将起火的位置,还有火势的大小以及灭火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几处地方接连起火,起火的地方又有火油等物,奴婢以为,此事必定是蓄意为之,这定当是乱党所为,奴婢已请各卫亲军,加强了卫戍,御马监那儿,所辖兵马也加强了警戒,至于接下来如何盘查,自当恳请圣裁。奴婢身为司礼监掌印,宫中出现这等乱党,这与奴婢平日疏忽不无关系,奴婢万死,恳请陛下责罚。”

    御马监的王彦之也连忙道:“奴婢负责宫中卫戍,不能事先侦知,等到事发时,又手忙脚乱,罪该万死。”

    他们二人请罪,其他人更不能无动于衷,郑和和脱脱二人齐声道:“奴婢万死。”

    朱棣这才淡淡的道:“可有人受伤吗?”

    王安道:“有两个小宦官烧伤了,不过伤情并不重,还有一个羽林卫的校尉,因为救火急切,也受了一些伤,现在已送去诊治。”

    朱棣颌首点头道:“全部要重赏,尤其是那校尉,明白了吧?”

    “是,是……”

    朱棣的表现依然冷静,他慢悠悠的道:“宫中突然起火,何故?这是失德啊。若是天灾,倒也罢了,可是起了火,就是**,想来是朕平日不修德政,滋生了怨气,怨气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也就心生出了邪念,才闹出了这等大事。此事和朕不无关系。”

    众人一听,心中顿寒,解缙等学士、侍讲、侍读纷纷磕头:“微臣万死,陛下圣明,恩泽四海,即便是错,那也错在微臣,微臣人等不能尽心王事,广推陛下德政总是偶有疏漏,才致如此。”

    大家争相认错,整个暖阁里都是自我检讨的声音。

    朱棣的脸上依旧看不到表情,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目光落在太子朱高炽的身上,道:“太子,你是储君,你怎么看?”

    朱高炽肝胆俱裂,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的身上,硬着头皮回答道:“儿臣以为,这只怕是乱党所为,父皇固然恩泽四方,可总有图谋不轨之徒,心怀妄想,煽风点火,也是理所当然,因此……因此儿臣以为……”

    朱棣笑了,道:“太子,遇事不要慌,慌个什么?你看朕慌了吗?瞧瞧你吞吞吐吐的样子,储君不该如此。”

    朱高炽脸色一红,只好赔笑,道:“父皇教诲,儿臣谨记。”

    朱棣突然拍案,冷色道:“可是也不能无动于衷,太子有句话说得很好嘛,总是有人痴心妄想,呵……既然如此,那朕就看看是谁在痴心妄想,今日本是郝风楼成婚,皇后亲自去了观礼,你看,皇后前脚刚走,就出了这么个事,可见这些乱贼何其猖獗,不过他们终究只是跳梁小丑,想要螳螂挡车,有这样容易吗?来人,传旨,立即去郝府,告诉徐皇后,就说宫中危险,命她暂宿郝府,待朕平了乱贼,朕再亲自前去接她回来,男人的事就不要让女人来担惊受怕了,至于尔等,暂时也别急着出宫,就在这里陪着朕吧。”

    此时谁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只是道:“陛下圣明。”

    朱棣脸色淡漠,继续道:“趁着这个机会,索性就召开一个廷议,共商国事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闲着,再传旨,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统统入宫侍驾,统统都来。”

    无数人的脸上生出了疑云,陛下这是何意,这是要做什么?

    只是眼下的气氛,自然无人敢提出意见,立即有人传达旨意去了。

    朱棣靠着椅子,旁若无人,一副头痛的样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其他人统统跪着,谁也不敢做声。

    好在宫中渐渐稳定下来,无数的侍卫充斥紫禁城内外,便是连空气都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紧接着,口谕传到了郝府,有太监亲自将天子的话传到,无非就是,徐皇后明日回宫,郝家妥善安排云云。

    郝家这边自是不敢怠慢,婚礼也是继续进行。

    倒是另一封旨意,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陛下传召所有人入宫侍驾,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在京师可有千员之多,刨除一些像郝风楼和郝父这样实在走不开的,最少也有八百多人,这么多人全部入宫,这是什么名堂?

    鸿胪寺这儿,消息传到的时候,宁王朱权和世子朱盘烒又惊又疑,朱权眯着眼道:“这朱棣,想做什么?莫非他知道此事?不对,不对,还不至于如此,他不是千里眼也不是顺风耳,又无神助,就算知道,也断然不会这样快,或许这只是他虚张声势,想吓唬人,只是父王该不该入宫呢?不如就推说有病,暂时不理,不……不……假若如此,反而令他生疑,他素来疑心甚重,不,断然不可,还是去一趟,不必怕,我乃藩王,没有铁证,他动不了我们分毫,等到他找到了铁证,今夜各路人马发作起来,他也已成了阶下囚,烒儿,你下去知会一声,让他们速速备好车马,父王和你要一道入宫,顺道让人探听一下,看看谷王他们打什么主意。”

    朱盘烒连忙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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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丧心病狂

    朱棣突然传召文武官员入宫,确实打乱了许多人的阵脚。

    谷王朱橞听到消息,脸色骤变,整整一日,他都呆在李景隆的府上。只因为李景隆向来交游广阔,而且喜欢聚众狎狗逗鹰,不会引人怀疑。

    七八个密谋之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都是变了。

    朱橞眯起眼,道:“这个时候,朱棣理应紧闭宫门,加派卫戍,暂时断掉与外界的联系,捉拿纵火凶徒才是,为何反其道而行,这里头可有阴谋吗?”

    众人哑然,都透着不安。

    那李景隆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这会不会是陛下虚张声势,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朱橞沉默了,他背着手,突然感觉李景隆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废物,和这群废物厮混一起,实在没什么意思。只是现在箭在弦上,已容不得他打退堂鼓,沉吟良久,才道:“宁王那边呢?”

    “有消息说,宁王父子已经动身了。”

    朱橞叹口气道:“朱棣既然已经召集了所有文武官员,想来我等还没有事发,或许真是他虚张声势才是,诸位不要怕,不要露怯,该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咱们是子夜动手,现在即便入宫,宫门落钥之前出来就无妨,到时候仍旧按原定计划行事便是。只是大家需各自回家,不要聚在一起入宫,更不要招致别人的疑心,这时候,锦衣卫的缇骑必定四出,四处打探,大家小心一些。”

    计议之后,朱橞当机立断。匆匆的走了。

    藩王在京师没有府邸,不过谷王朱橞却是例外,因为建文时,他主动回京,深得建文信重,所以下旨在南京为谷王建了王府,所有规格都远超一般亲王。

    回到谷王府之后,朱橞命人换了蟒服,带着数十个侍卫,乘坐软轿。径直入宫。

    宫中一下子和那郝府一般的热闹起来,只是和郝府的气氛全然不同,旨意一出,文武百官不敢怠慢,立即奔赴皇城。乘轿的高级官员。还有机会在轿中整理冠带;徒步的低级官员从六部衙门到皇城,路程逾一里有半。抵达时喘息未定。也就顾不得再在外表上细加整饰了。

    拱卫宫城的禁卫明显增加了许多,里三层、外三层,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们的目光宛如锥子一般注视着一个个盛装的官员来临,纹丝不动,进大明门即为皇城。

    大臣们觉得气氛诡异。也不敢造次,鱼贯而入,只是因为是临时的朝会,也不似从前形成定例的朝会那般有这么多规矩。甚至负责监督大臣的礼官也没有到,所以整个午门外头显得有些乱哄哄的。

    紧接着,所有人入宫,抵达了奉天殿。

    而在奉天殿,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却是出现了。

    当所有人惊魂未定,却听到了顿挫有致的读书声。读书的乃是杨士奇,杨士奇手捧经卷,念的乃是《季礼让国》:“尔弑吾君,吾受尔国,是吾与尔与尔为篡也。尔杀吾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

    这出自左传的一个小故事,让所有人不由骇然莫名。

    只是朱棣眯着眼,坐在御椅上,不发一言,似笑非笑。

    所有的大臣低垂着头,朱权、朱橞二人此时的脸色都已铁青了。

    这季礼让国的典故,一般人或许只是认为是个小故事,可是放在这儿,意味就很深长了。季礼乃是吴国的王子,有兄弟四人,季礼的三个哥哥统统死了,按理来说,本该季礼继承王位,结果他三哥的儿子僚却继承王位,大哥的儿子不服阖庐不服,又将僚杀死,本来阖庐故作姿态地要把王位还给季礼,季礼看出这一点,御使让阖庐为吴王,用季礼的话来说,你既然已经弑君,我若是和你为伍,那么就算接受了王位,也是不折不扣的弑君者,他不是个不仁不义之人,所以宁愿放弃继承权,因此此上演了这一幕让国的把戏。

    这是春秋吴国时的一场宫廷政变,毫无疑问,既残酷,又是**裸。

    可是放在现在,似乎又有含沙射影之嫌,朱棣弑君,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得到了皇位,这也是一场宫廷政变,本来左传之中,这样的故事在朱棣面前,绝对算是忌讳,可是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朱棣居然让杨士奇来诵读这个故事。

    所有人的心里发毛了,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当今皇上已经不打算要脸面,什么是脸面?脸面就是遮羞布!一个需要遮羞之人现在突然撕下了面皮,会如何?

    有人突然想到了方孝孺,浑身汗毛竖起,今日的场景和当时是何其的相像,这个篡位者开始时还带着伪善的面具,如沐春风,面带微笑,温文雅尔,口呼先生,可是一旦触到了他的逆鳞,顿时便是金刚怒目,什么所谓恶名,什么人心,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不错,就是这样的场景,就是这个相似的场景,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宫中起火的事又到底牵涉到的是谁?

    杨士奇的声音还在殿中环绕:“许人臣者必使臣,许人子者必使子也……”

    语音环绕。

    已经有人吃不消了,一个户部的主事官员浑身颤栗,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朱棣,看到含笑的朱棣,那笑容说不出的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这主事猛地想到了诛方孝孺时的场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了下去。

    有人打了头,其他人纷纷拜倒,无数人齐声道:“微臣万死!”

    杨士奇念完了,大剌剌的拜倒,道:“陛下,微臣已经通读完毕。”

    朱棣笑了,抚案道:“这一篇文章,实在是精彩,兄终弟及,侄子篡夺叔叔的王位,另一个侄子又杀死自己的堂兄,看来这弑君篡位,是古已有之,咱们的老祖宗比咱们更有能耐。”

    鸦雀无声。

    朱棣狠狠用手指节磕了磕御案,脸色骤冷:“这样的故事一向不少,朕还听说,坊间近来对这样的故事津津乐道,甚至有些文武大臣,私底下也拿这典故出来,既然大家都喜欢说,那么朕今日就当着大家的面来说说吧。”

    许多人吓得脸都变了。

    宁王朱权和谷王朱橞倒是显得有点儿无动于衷,仿佛这些事,和他们没干系。至于李景隆,就没有这样的镇定了,他把头深深埋下,眼睛不敢直视。

    朱棣又慢悠悠的道:“今日宫中起火,既然起火,就必定有人纵火,但凡是涉及到起火,总是逃不开天灾**四字,朕现在想问的是,这是天灾呢,亦是**?”

    朱棣叹口气,才继续道:“人心隔着肚皮啊,不过无妨,朕不怕,几句流言就撼动得了朕?几个跳梁小丑纵火,能奈朕何?现如今,这些阖庐,真是越来越不长进。言论是杀不了人的,朕的刀才能杀人,几句无关痛痒的流言也能杀人吗?朕就在这里,那就试试看。”

    朱棣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话。

    殿中陷入沉默,所有人都不敢站起来,大家都低垂着头,当着朱棣的面,连呼吸都不敢明目张胆。

    朱棣挎坐着,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之后,有太监小心翼翼的提着袍子进来,低声道:“陛下,郝府那边,酒宴已经开始。”

    朱棣微笑:“是吗?”挥挥手,那太监退到了一边。

    只是这一个时辰,对所有人都是煎熬,一些年纪大的官员已有些吃不消了。

    朱棣却是若无其事,眯着眼,靠在椅上打盹。

    天色已是渐渐暗淡,太监们鱼贯而入,点起了烛火。

    又过了半个时辰,鼓声传出,这是宫门落钥的时辰,可是朱棣依然没有动。

    如此一来,许多人开始心乱如麻了,为何不放人出宫,陛下这是想做什么?

    一炷香之后,郑和入殿禀告:“陛下,宫门已经上钥。尚膳监那儿有个宦官形迹可疑,已经拿住。”

    朱棣颌首点头。

    郑和又道:“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已奉旨拿住了金川门守备张先,此时已投入诏狱,严刑拷打。”

    朱棣冷漠的道:“一个贱骨头,不必问了,直接打死喂狗,捉拿他的家人,一个都不要遗漏,三族之内不必有活口,统统杀光殆尽,朕不要他的口供,也不稀罕他招认什么,牵连出什么党羽。”

    郑和道:“奴婢遵旨。”匆匆的去了。

    殿中的大臣顿时哗然,朱橞的脸色已如死灰,张先是他的心腹,是他从宣府带来的左膀右臂,自己的密谋,张先是知道的,想不到朱棣此时已经动手。更可怕的是,朱棣居然连口供都不问,直接动手杀人,这是做什么?放过自己?不,断无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这个皇兄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他只想杀人,根本就不在乎罪责。

    丧心病狂……朱橞的心里冒出了这么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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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东窗事发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每一秒都很漫长,呼吸之间,足以让人转过无数的念头。

    东窗事发了。

    心怀鬼胎的人此时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

    无论是宁王朱权还是谷王朱橞,此刻都意识到了事态严重,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与他们的皇兄相比,自己简直就是废物。

    可怕的沉默吞噬着朱权,他不安地看着殿外窗外透出来的人影,夜色之下,宛如隐藏了千军万马,无数刀斧手已经待命。

    朱棣手捧经卷,阖目看书。

    御案上的茶盏已经凉了,冉冉灯影之下,朱棣的脸说不出的从容。

    有人快步进来,来的乃是太监脱脱,脱脱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陛下,泰宁卫千户突兀良图谋不轨,夜间妄图擅自调兵离开驻地,东窗事发,已被卫中其他几位千户制止,突兀良得知大势已去,已经畏罪自刎而亡。”

    朱棣放下经卷,举重若轻地问:“突兀了是哪个部族的人?”

    “特特林部。”

    朱棣叹口气道:“可惜啊,特特林好歹也有一千多口人,朕记得部族中的男人和女人都很忠厚,最善养马,在泰宁卫里也是善战出了名的,传旨下去,突兀良,弃尸荒野!特特林部的男人统统处死,不必留有活口,女人和孩子充入其他各部为奴,遴选该部十个孩子,阉割入宫听用。朕赐予该部的所有田庄以及关外所有划分给该部的草场,统统赏给其他各部。”

    “遵旨。”脱脱没有任何表情,宛如木偶一般,磕了个头,匆匆而去。

    殿中的肃杀之气已经弥漫开来,许多人也意识到东窗事发了。宁王脸色铁青,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溃,再也装不出任何镇定。朱橞咬着牙关,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其他几个牵涉此事的公侯,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陛下的种种手段,恐怖到了极点,这种冷酷无情的手段使人内心深处生出巨大的恐惧。

    李景隆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本质上他就是个废物,而废物往往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了不起,也正因为这般废物似的野心膨胀,才让他铤而走险,而现在,他后悔了。后悔莫及。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如筛糠一样的在抖动,抖动得很是厉害。双膝之间。一股腥黄的液体不自禁的流淌出来,引得身边的几个大臣侧目。

    脸色铁青的他突然哇的一声滔滔大哭,这样的气氛之下,原本落针可闻,安静得不像话,可是突然传出这滔滔大哭之声。便如夜半三更听闻到婴儿夜啼,使这漫长的夜晚更添几分恐怖。

    朱棣的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了李景隆的身上,这眼神一如既往的犀利,使人不敢直视。

    李景隆大叫。膝行而出,拼命叩头:“陛下,微臣……微臣要检举,微臣要检举,宁王朱权、谷王朱橞、程洲侯邓通……密谋造反,他们……他们勾结泰宁卫,勾结京营,妄图今夜子时起事,趁着南征,京师空虚,密使人在宫中放火,浑水摸鱼……陛下……他们妄图勾结微臣,微臣将计就计,不得已之下才附从他们,这才知道了他们的机密,微臣糊涂,微臣该死啊,请陛下看在往日恩情,看在臣父的面上网开一面,微臣愿意交代,愿意如实招来,陛下……微臣该死啊,陛下高抬贵手,微臣不愿死……微臣……微臣……”

    轰……

    所有人不再淡定了,谋反,居然是牵涉到谋反。

    而且连谋反都如此的逗比。所有人哭笑不得地看着李景隆,看着这位国公爷的丑态,甚至一些三朝老臣,那些见识过岐阳王李文忠风采的人,此时再看李景隆,有一种绝佳的讽刺。

    李景隆哭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撕心裂肺的求饶,哪里还有一丁点国公的样子。

    只是几个被他点名的人,无论是朱权还是朱橞,此时的脑子都是嗡嗡作响,完了!

    朱棣冷笑,霍然而起,声音冷漠无比:“现在才肯说了吗?你们以为,你们就算不说,朕就不知道?你们以为朕让杨士奇诵读那《季礼让国》是玩笑?你们以为朕是瞎子,是聋子?”

    他厉声大喝:“朱权、朱橞,你们出来!”

    群臣面色惨然,目光纷纷落在了两个亲王的身上。

    朱权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此时的他,怕至多也只能发出一句竖子不足与谋的感叹。

    至于朱橞,则比朱权要显得坚强得多,冷笑连连,愤恨的看了那皇兄一眼,露出一副不屑之色。

    朱棣眯着眼,看着这两个弟弟,眼眸中没有流露出杀机,而是一种露骨的蔑视。

    “现在,你们有什么话要说,是求饶,还是求死?”

    朱权万念俱焚,道:“臣弟求死。”

    朱棣的目光落在朱橞的身上,道:“你呢?大逆不道如斯,你可曾有悔意吗?”

    朱橞笑了:“如何求饶,又如何求死?朱棣,你自称靖难,可是和我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分别,我是大逆不道,你弑君篡位,莫非就不是大逆不道?你能做的事,为何我做不得?你是太祖的儿子,我也是太祖的血脉,这天下本就不该是你的,就凭你也配说出大逆不道四字吗?你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朱橞倒是硬气。

    朱棣已是勃然大怒,他眼睛通红,一步步走下金殿,厉声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朕成,即是天命所归,即是天子!”

    朱橞冷笑道:“杀戮自己的侄儿,就算成事,也不过是沐猴而冠而已!”

    朱棣的眼睛已经瞪得比铜铃还大,牙齿在厮磨,宛如一头闻到了鲜血的饿狼。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朱橞表现得极为冷静,一字一句地道:“你不过是个沐猴而冠的匹夫,也配继承祖宗基业吗?怎么,皇兄想要杀人?只是可惜与这些竖子为谋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被他们所误,我也无话可说,死则死矣,无非下了九泉,见了太祖,至少总还有个交代。只不过……”朱橞的脸色露出几分诡异,继续道:“只不过皇兄失算了,臣弟还有后手,金吾卫的指挥以及几个千户都被我握有把柄,虽然明面上,臣弟和他们没有任何交情,而暗地里却有过命的交情,在进宫之前,臣弟已和他们通了消息,亥时之前,臣弟若是没有安然无恙的出宫,他们便可便宜行事,除此之外,微臣府上也有数百死士,一旦臣弟有事,那么必定鱼死网破。陛下不要忘了,徐皇后今夜宿在郝家,而负责拱卫徐皇后安全的正是金吾卫,陛下,你现在明白了吗?你动臣弟一根毫毛,臣弟就少不得拿自己的嫂嫂开刀,也算是给臣弟陪葬了。”

    满殿哗然,不少人跳出来:“贼子,大胆!”

    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铁青,徐皇后是他们的生母啊,二人忍不住齐声道:“快,快去救母后。”

    朱橞冷笑道:“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接近亥时了,死吧,都死了吧,既然要死,多几条性命又是何妨,哈哈……皇兄现在明白了吗?臣弟虽然行事不密,有许多疏漏之处,可是你也一样,你太自大了,自以为这天下除了你,所有人都蠢不可及,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是你错了,你玩弄不了任何人,你可以让臣弟去死,却不能让徐皇后活……”

    砰……硕大的拳头,已经毫不客气的砸中了朱橞的面门,朱橞的话已被打断,整个人如断线珠子一般横飞起来,随即再倒下去。

    满面是血,鼻梁也已横歪,朱橞依然吃吃的笑,勉强的爬起来,擦着眼睛上的血道:“杀了我罢,杀了我罢,你杀了自己的侄子,今日又要杀自己的兄弟,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是你杀不得的了,可惜啊可惜,你最依赖的徐皇后,你每日念叨着的徐氏,今夜也要陪葬,这是你自己造的孽,朱棣,这是报应!”

    朱棣的眼眶通红,杀机腾腾,他这个时候的形象实在不像是个天子,反而更像一个屠夫,他的瞳孔深处居然掠过了一丝恐惧。

    失算了,其实朱橞说得没有错,大意,实在是太大意了,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是终究还是看轻了这些人,原以为只是跳梁小丑,,可是不曾想到居然遗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朱棣是个狠人,对来说,这个世上没有他不可以舍弃的,可是有一个人却不容有失,这人便是徐皇后。

    这个女人,是他三个儿子的母亲,是他恩师的女儿,也是朱棣朝夕相伴的妻子,六宫粉黛,朱棣看不上,而这个徐皇后,对朱棣的意义并不下于马皇后之于太祖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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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箭已上弦

    这是个很大的漏洞,这个漏洞可能会造成一生的悔恨。

    患难夫妻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刚刚享受无边的荣华富贵,结果……却极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过失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朱棣的嘴皮子颤抖起来,他的眼眸中掠过无边的杀气。

    想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无法克制的**,他想杀人!

    一幕幕的场景在朱棣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划过,他想到了成亲的时候,这个女人的万般温柔,想到了他们生下第一个儿子,这个女人虚脱地躺在榻上,满足地看着自己;想到起兵靖难时,九死一生,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兄弟划清界限,坚定不移的在自己身边,安慰自己。

    即便是进入了南京,朱棣最得意之时,这个女人还不忘告诫自己,决不可得意忘形。

    朱棣冷笑,一字一句的对朱橞道:“若是皇后少了一根毫毛,朕必将你碎尸万段!”

    朱橞目中只有愤恨,大笑道:“那么,臣弟就拭目以待!”

    他倒是硬气无比,却是把同党们吓得不轻,谁都知道,朱棣这是彻底被惹毛了,到时候迁怒下来,所有人都必死无疑,即便是李景隆,虽然临时抱了佛脚,只怕也是诛族大罪。

    即便是陛下肯放过自己,太子和汉王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这两个皇子平时勾心斗角,可是他们依旧还是有共通点,那便是他们都有同一个生母,而这个生母若是稍有闪失,即便是他们心里不在乎,可是素来以孝治天下的国朝又岂可表现出丝毫的不在乎?

    总而言之,死定了。

    李景隆突然感觉自己挺蠢的。好端端的,为何就要谋反?更蠢的是,谋反就谋反罢,太祖是谋反出身,朱棣也是谋反出身,人家过得也蛮好,可是自己为何中途又变卦,非要检举不可?而现在,他是左右不是人,皇后娘娘若有闪失。陛下怒火攻心,所有牵涉此事的人都是必死无疑,他李景隆也不例外。

    至于宁王,此时也是五味杂陈,事情败露。还能有什么说的,只是心里既有不甘。也有几分对未来的恐惧。他尽量使自己忘记恐惧,希望自己能如朱橞一样坦荡一些,可是偏偏有些不太争气。

    只是这个时候,朱棣显然没有兴趣去追究他们。

    朱棣大喝:“高煦!”

    朱高煦一脸紧迫,忙道:“儿臣在。”

    朱棣眯着眼道:“随着凤驾去了郝府的金吾卫,有多少人?”

    朱高煦道:“八百。”

    顿了一下。朱高煦继续道:“此外还有五十大汉将军,百余旗手卫,金吾卫负责外部卫戍,真正的内侍是这一百五十人的大汉将军和旗手卫校尉。因此,金吾卫纵然悉数从贼,也要先拿下这一百五十人才会伤及母后。只是朱橞狗贼还有党羽,只怕也在两百之数,对方有近千人手,而且母后那边又没有防备,所以……所以儿臣以为……至多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母后就要遭这些贼子的毒手了!”

    朱棣的眉毛跳了跳,狠狠握拳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距离亥时还差一刻,父皇,时间来不及了,就算现在带兵去,只怕也要小半时辰,等到那时……”

    朱棣沉眉道:“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手,立即进发前去郝府,其他的事暂时搁一边,郑和,去开宫门,开大明门,时间紧急,不容疏忽,所有的大臣全部在这里候命,任何人不得离开,来,将这些反贼拿下。”他恶狠狠的瞪了朱橞一眼,才继续道:“你我再无兄弟之情,等朕回来再剥你的皮!”

    他已经不再废话,匆匆出殿,汉王朱高煦连忙跟上,太子朱高炽本也想追上,却还是慢了一步,摇了摇头,终究是停了脚步。

    朱棣出了殿,外头夜色如墨,无数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天穹外繁星如织,朱棣的脑中显得莫名的烦躁。

    这个时候,他猛地想起皇后是在郝家,郝风楼也在那里,却是不知郝风楼能否保皇后的周全,可是转念一想,又是绝望,郝府固然会有一些护卫,甚至还有一些锦衣卫的同僚为其周全,可是贼势甚大,又是猝然动手,郝风楼纵有三头六臂,怕也无济于事了。

    朱棣咬了咬牙,心里默默的道:“郝风楼,你好自为之罢。”

    另一边,朱高煦已经点齐了人头,足足有七八百亲军已经聚集,朱高煦匆匆过来道:“父皇,时间仓促,暂时只有这么多人手,不过沿途上应当还能再揽一些人。”

    朱棣道:“够了,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这父子二人也没什么讲究,带着人蜂拥往大明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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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到了接近亥时,已经差不多曲终人散,许多宾客已是离席而去。

    留下的,都是郝家的一些近亲或是平素走得近的,少不了要帮忙善后,或是夜里闹闹洞房。

    卫里的几个百户,还有一些小旗都在,曾建已经吃得醉醺醺的了,好在有人专门看住他,毕竟徐皇后在此,虽然已经离席,可都怕犯了忌讳,所以吴涛一直在边上看着他。

    其实今日喝醉的人并不多,都很有节制,大家倒像小孩子一般,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坐在酒席上,等到主人家来敬酒时,也不敢放肆的劝酒,都是一个个浅尝即止,然后笑了笑,说一声随意。

    大家怕啊,在徐皇后面前失态,跟君前失仪的性质差不多,就算不掉脑袋,只怕也睡不着觉。每天晚上梦到自己下油锅、灌辣椒水什么的,好受吗?

    徐皇后已被郝母请去了内宅,眼下都是入洞房的光景,早已有些乏了,不过宫中起火,又有圣旨传来让徐皇后不必急着回宫,徐皇后表面上虽是镇定,心里终究有几分不安,所以也是睡不着,便教郝母陪着,说几句闲话。

    一边吃着蚕豆,徐皇后一边道:“你有一个儿子,本宫却有三个,儿子少了,为娘的太心疼,生怕摔着化了,可是孩子多了,也不见得是美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个孩子便是三碗水,总想要一碗水端平,可是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最后总有的碗溢了一些,有的少了一些。陛下和本宫也曾为此着恼,这些闲话,本宫原本是不向外人道言的,可是有些话揣在心里,不说出去,闷得难受。”

    郝母倒是不知徐皇后的话中牵涉到的不只是宫中秘辛,也不只是皇后的心事,而是关乎到了储位之争,涉及到的是国本问题,因而随口道:“是啊,松江那边不是有句古话嘛,叫儿不过三,多了反而是麻烦。”

    徐皇后愕然了一下,旋即莞尔。

    妇人家往往有许多共同话题,纵然是身份和眼界不一样,可是说着说着就不免说到家庭,说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这种家里的长短很容易引起共鸣,徐皇后极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心里虽然对宫里有些担心,可依旧还是兴致勃勃,而郝母又娶了新媳,媳妇自是她极满意的,谈兴也正浓,说着说着便收不住尾了。

    倒是在外院那边有一群特殊的客人,这些人穿着同样的衣衫,都是短装打扮,五十个人在角落里给了他们五个酒席,每十人围一桌,桌上有美酒,可是他们分毫不动,就算是开饭的时候,别的桌子都已经动了筷子,可是他们不同,他们依旧笔直的坐着,纹丝不动。

    有人觉得奇怪,侧目看他们,他们也不理会,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可是等到郝三帮他爹忙了一些事回来,看到他们滴水不沾,粒米不动,这才想起什么,吩咐了一句:“少爷大喜,今日不必讲规矩,都快吃吧。”

    而后,这些家伙的举动几乎吓唬住了所有人,他们真的开始吃了,和风卷残云差不多,巴掌大的瓷碗,盛满的米饭,他们狼吞虎咽,一下子功夫就见了底,桌上的酒菜无论是大荤还是肥腻,一旦入了他们的口,咀嚼几下,就狼吞虎咽进去。看这种人吃饭,确实能勾起大家对食物的胃口,可是十个这样的吃货围着这么一桌子菜,这一桌酒菜再如何丰盛也不够折腾的。

    小香香在酒席间穿梭,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气个半死,拉着一个丫头腹诽:“这谁请来的?会吃穷的呀!为了噌咱们的家饭,到底饿了几天的肚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要告诉夫人,还要查查他们随了多少礼。”

    结果郝三好说歹说才让小香香跺脚去了,眼不见为净。

    而如今,这五十个人已经吃饱喝足,一个个依旧坐在酒桌上,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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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鱼死网破

    郝风楼已经有些醉意了,虽然划了许多水,杯中的酒中掺水九分,不过一口口干下来,被夜风一吹,依旧有些头晕。

    忙活了一天,等待的就是接下来的一刻。

    他被两个丫头搀着,深入内院。

    心情有些复杂,人生三大喜事,无非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不,应当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才是。

    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轻浮,忍不住想要哼歌。

    其实和郝风楼一样,曾建也很高兴,哼着小曲儿,出了郝家去小解,他找不到茅房,也懒得找,粗人嘛,找个墙根解决了就是,就在郝家门前的石狮子边上,掏出家伙,直接放水。

    “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郝千户若是年年都成亲就好了。”曾建脸色潮红,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痛快!

    只是这时,却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似乎是远处传来。

    “宫中已有了变故,朱棣伏诛,其子朱高煦和朱高炽亦被乱刀斩为肉泥,谷王殿下为建文天子报仇雪恨,已控制宫中局势,尔等还等什么,立即随我冲进去,拿住了伪后徐氏,这便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封赏,必有重赏。”

    “朱棣老贼,自从进京,宠信奸邪,纵容北平来的一群蛮子横行无忌,我等才是正儿八百的亲军,可是又如何,在朱棣老贼眼里,屁都不是,今日老天有眼,这老贼既已伏诛,建功立业,就在今时!”

    “快,围住这里。杀进去,除了徐氏,其余人,一个不留。”

    无数的脚步声,还有那混杂在嘈杂声音中的低吼传来。

    金吾卫随驾而来,不过只负责外围的警戒,封锁了附近的几条街道,而现如今,在上官的怂恿之下,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聚集。

    这些人本是功勋子弟,只是可惜,并非是靖难功勋,从前建文在时,人五人六。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虽然依旧贵为亲军。可是北平的勋贵这样的多。哪里有他们的出头之日,平时与燕山卫本就多有摩擦,可是大多时候,都是忍气吞声,现在一受到怂恿,便开始变得盲从起来。尤其是听到皇上已经死了,便纷纷开始变得不太安份起来。

    宛如浓墨的夜色之中,刀剑和甲片的摩擦声,靴子踩着石砖的咯咯声。偶尔传出的低吼,一下子,让曾建清醒过来。

    “什么人!”他大叫一声。

    飕……

    一支利箭不知从什么方向飞来。直接扎入了曾建的臂膀。

    曾建是何等人,所有的醉意统统不见了踪影,忍住疼痛,二话不说,直接朝郝家冲进去:“刺客,刺客,有刺客,速速关门,所有人去寻武器,有人欲挟持皇后,快!”

    郝武看着他的大门,不过他倒是不敢喝酒,而是在门房这里,吃着茶,儿子郝三把手头的事忙完了,便在这门房这里陪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对父子,有些日子不见,郝武对郝三的现状很满意,跟着少爷,居然混了个官身,也算是他家祖宗冒了青烟,此时正细碎的交代一些事,告诉他一些做人的道理,无非是说从此以后跟着少爷,理应如何如何,万万不能如何如何。

    这时听到动静,郝武还没有反应,倒是郝三如今见过一些世面,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从门房中冲出来,迎面撞到了曾建。

    曾建脸色扭曲,朝他大吼:“关门!关门!”

    看到浑身是血的曾建,郝三愣了一下,二话不说,直接去关上了大门,用栓子栓死。

    很快,外头便传出无数的撞门声,郝三吓得脸都惨绿了,曾建则是靠在门上,大口喘气,捂着中箭的手臂,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襟,他朝郝三叫道:“快,示警,示警!”

    郝府被惊动。

    无数的夜戍的旗手卫校尉和大汉将军涌了上来,只是许多人的脸上,带着茫然。

    出了什么事,是谁要对娘娘不利?

    此时,外头的人已经开始撞门了,甚至有人开始大叫着去寻梯子,妄图翻墙而入。

    “外头有多少人。”

    “只怕不下千人……”

    百来个旗手卫、大汉将军还有闻讯赶来的锦衣卫顿时愕然,有人不禁问:“外头不是有金吾卫布防吗?”

    “谋反的就是金吾卫……”

    “完了……”

    府外,金吾卫指挥杨雄眯着眼,指挥若定,宫里现在还没有消息,谷王想必已经完了,谷王谋反,他牵涉其中,一旦谷王东窗事发,自己必定不能幸免。

    而眼下,也只能铤而走险,先拿住了徐皇后,再拿徐皇后做筹码,从长计议。

    如今,只能鱼死网破!

    他脸色带着几分狰狞,如今手头可以动用的,足有千余人马,千余人马攻破一个府邸,想来易如反掌,接下来要做的,是如何生擒徐氏,只有手里握住徐氏这个王牌,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他手持着大刀,亲自上阵,呼喝人撞击郝家的大门,又命数十个校尉,张弓搭箭,朝府中乱射。

    飕飕……

    夜空之中,漫无目的的箭矢,带着阵阵寒芒,飞入府中,里头偶尔传出几声惨呼。

    “快,一炷香之内,要攻破府门,刘百户,你带着人,在府外巡视,任何人想要翻墙而出,立即拿下,除了徐氏,其他人统统格杀勿论!”

    ……

    ……………………………………………………………………………………………………………………………………………………

    郝风楼被惊动了。

    他刚刚推开了洞房的大门,酒意便被外头的喊杀声冲散,郝风楼眼眸微沉,联想到此前的种种迹象,心里猛地打了个咯噔。

    这是他的家园,对他来说,这个家里不只是一个徐皇后,更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熟悉的一切,而现在……似乎有人想要登堂入室,郝风楼腾地一下,眼眶已经红了。

    他直接大剌剌的冲进洞房。

    洞房里,陆妍也听到了动静,只是心儿像小鹿一般,一下子连呼吸都顾不上了。

    结果这新郎官只丢她一句话:“你呆在这里,不要害怕,外头出了点事,你等我,我去去就回,记着,不必怕,有我在!”

    说罢,新郎官已跑了个没有踪影。

    郝风楼飞快冲出去,到了前院,前头已是万分紧急,府中所有人已经惊动,郝父也已经到了,便是徐皇后,竟也带着十几个护卫匆匆赶来。

    郝风楼连忙上前,行礼:“娘娘,此地凶险,娘娘速去内院,请娘娘放心,但有微臣父子在,纵然粉身碎骨,也定要保全娘娘。”他看向郝母,道:“娘,你带娘娘回去,寻个地方躲起来,儿子和爹在外头挡着。”

    徐皇后淡淡一笑:“你们父子的忠心,本宫自然晓得,只是事发突然,外头的贼人不肯罢休,本宫纵是躲去内院,一旦让贼人冲了进来,怕也难以幸免,这样的阵仗,本宫并非没有见识过,你们父子不怕,本宫虽是女流,却也不惧,你们放心在前头低档乱党,本宫为你们督阵。”

    听了这些话,郝风楼没有再说什么,眼下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时候,他重重点点头,从腰间直接拔出一支短铳,道:“那么,微臣只好拼死拱卫了。”

    徐皇后含笑:“你放心去吧,本宫的性命,自此托付你们父子。”

    父子二人,分头而去,郝政前去约束那些大汉将军和旗手卫校尉,郝风楼则是直接往前院的东面跑。

    虽然大乱,可是那五十个火铳手,居然还安份的坐在了椅上,郝风楼不由哭笑不得,他早料到就是如此,这些家伙令行禁止,没有命令,不会轻易擅自行动,此时自己出现,直截了当的道:“所有人准备,随我走。”

    五十人一起起来,再没有犹豫,跟随郝风楼,飞快朝中门方向奔去。

    这沿途上,郝风楼忍不住道:“短铳,都已准备好了吗?”

    带队的百户官道:“回大人的话,奉大人之命,每人携带短铳两支,全部已装填好了火药和铅弹,所有的短铳,在装药之前,也都进行了养护,尽都调校两遍。”

    “好!”郝风楼的脸色,微微有几分狰狞,他的手里,也拿着一支短铳:“那么就让这些乱党看看,咱们火铳队的厉害!”

    五十人一百支短铳,而每只短铳的装药量是五发,也就是说,单单这些短铳,便可连续击发五百次。这个数字,给了郝风楼足够的信心。

    一行人乌压压抵达中门时,中门这边,有些慌乱的侍卫才渐渐的镇定了一些。

    郝风楼大吼:“所有人听命,离开大门,全部离开。有刀的拔刀,在左右两侧准备,都听好了,我郝某人今日成亲,可是现在这良辰美景之时,却站在这里,我不会后退一步,谁若是后退,谁就是狗娘养的,任何人想冲进来,就先从我这新郎官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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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屠戮

    郝风楼的话倒是稳住了一些人心,外头的叛党不知多少,好在火铳队已经推了上去,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五十人,可是中门本就两丈之长,毕竟空间狭小,足以给人一种安全感。

    郝风楼站在队前,显露出几分身先士卒的气概,于是其他锦衣卫、旗手卫、大汉将军们也纷纷握刀,拱卫在火铳队的左右两翼。

    若说不害怕、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即便是愣子一般的郝风楼,也不禁吞咽着吐沫,心里有些没底。

    他紧紧地抓握着手中的短铳,这才安心了一些。

    郝家的大门此时正承受着一次次的撞击。

    咚……

    咚……

    咚……

    咚……

    门闩咔嚓一声,生生截断。

    咚咚……

    冲撞声加剧,大门开始摇摇欲坠,外头的乱党显然受到了鼓舞,愈发急促地推挤起来。

    哐当……

    整扇大门直接撞开了一条缝隙。

    大家已经可以看到这不断扩大的缝隙之外无数的刀剑和人影。

    郝风楼冷笑道:“准备!”

    火铳队开始双手握铳,双手平直,将黑黝黝的短铳铳口对准前方。

    “都听我号令,不必怕,这些乱党不过是乌合之众,击退他们,保护娘娘和府中女眷,受伤的人可以回内院救治,其余人等都不得退后一步,退后一步者,我第一个要了他的脑袋,皇后娘娘就在我等身后,娘娘有失,都是死罪,可若是能保住娘娘。这便是大功一件,忠君效死的话,郝某人没有兴致说,诸位就权当是为了自己奋力一搏,朝廷的军马想必立即就会来驰援,两柱香,只要挡住两柱香,这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都明白了吗?都稳住,不要紧张。不要多想,准备,要来了!”

    郝风楼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的嘹亮。

    他的话并没有太多慷慨激昂,甚至带着几分功利色彩。

    可是在后方的徐皇后并不以为意,她经历的事太多。自然也不信什么这些甚至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人拼死效命,无论是靖难还是今夜。大家之所以肯拼命。原因无非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畏罪,害怕没法子交代。另一个就是立功,挣个富贵。

    徐皇后清醒的认识这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她不由对郝风楼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个家伙不只是小聪明,而且非常能把握人的心理,同样也非常现实,给人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砰……

    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应声倒地。

    包裹了铜皮的朱漆大门。彰显豪门典范,郑家坊精工打造,价值七十三两纹银……如今,已成了一堆木屑。

    大门外,有人兴奋的大喝一声:“杀进去!”

    “杀~!”

    早已急不可耐的乱党们如潮水一般,顺着中门的口子疯狂的涌进来。

    郝风楼当机立断,直接按动了扳机。

    砰,一声脆响。

    冲在最前的一个乱党猛地身子一顿,胸襟立即被鲜血染红,那锥形的铅弹被火药飞快推入铳管,跟随膛线的曲线飞速移动,火蛇一般自铳口击发而出的时候,整个铅弹告诉旋转,直接穿透这乱党的身体。

    而此时,膛线火铳的威力展露无遗,从前的滑膛火铳,铅弹是平直打出,就好像一根细剑,直接扎进去,伤口一般只有小指大小。可是膛线火铳射出的铅弹,却因为是以旋转的形式运动,一旦击中目标,便如一只没头苍蝇,旋转的惯性并没有停止,直接旋转进入**,不断的扩大伤口,甚至在人的体内还会乱窜。

    即便是铅弹相同,可是造成的杀伤却足足数倍不止,造成的痛感亦是数倍。

    当先的那个乱党发出了凄厉的哀嚎,滚烫的铅弹不但使他重伤,更恐怖的是铅弹进入体内之后,凭着惯性,依旧如钻头一般在旋转,撕裂着内部的五脏和骨肉,这种感觉便如被人生生挖心刮骨一般。

    突如其来的铳响,几乎让乱党们挫顿了一下。

    只是这个时候,郝风楼压根就不会给予他们丝毫回神的机会。

    郝风楼发出低吼:“射击!”

    火铳手们,密密麻麻的正对着中门,距离中门,不过十丈的距离,恰好这正是短铳的最佳射程之内,再加上中门狭小,乱党又是蜂拥而入,一大群人拥堵在这两丈见方的狭小空间里,在火铳手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天然的靶子,绝对是一百八十度毫无死角,射击的绝佳目标。

    一声令下,五十支火铳一齐开火,短铳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夜间突然密集发射,那炒豆一般的声音便啪啪啪的骤响,伴随无数硝烟,刺鼻硝烟迅速被夜风吹散,紧接着,中门里头,十几个亲军直接倒地,成效斐然。

    后队的乱党已经慌了,此时本就是夜晚,所有人神经紧绷,可是大家还未靠近对方,前队之人便如割麦一般倒下去,恐慌立即弥漫开来,暴露在前的乱党转身要走,可是后队的乱党不明就里,依旧往里冲,于是相互推挤冲撞,有人撞到,有人被挤在门房角落动弹不得。

    外头督战的乱党一看,脸色骤变,金吾卫指挥杨雄的脸色更是铁青,他带着两个心腹直接抓住一个逃出来的部众,直接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随即大吼:“后退一步者,斩!他们的火铳已经打完了,装药需要时间,冲,给本官冲进去!”

    乱党们只得继续蜂拥进去。

    只是他们的如意算盘却是落空,片刻之后,又是啪啪啪的火铳声传出,无数人倒下,没有给他们任何间隙,第三轮火铳又密密麻麻的响起,紧接着是第四轮……第五轮……

    乱党一茬茬的冲进来,又是一排排的倒下,无数的尸体堆积在了门槛处,竟是一下子没有了下脚之地。

    只片刻功夫,便倒下了五六十人。这样的攻击力实在是恐怖到了极点,如此大的损失已让乱党们彻底胆寒,许多乱党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后退。

    一支短铳打完,趁着这个功夫,火铳手们拿出了第二只火铳,与此同时,趁着这个间隙开始分批装药。

    转轮火铳的装弹十分麻烦,因为没有自动入膛的装置,所以装弹必须先拿出轮式的弹槽,先塞入火药,随后再用浸了猪油的铅弹塞进去,甚至还需要拿出小锤,将铅弹无缝的锤入弹槽。

    不过大家有条不紊,倒也不急,外头的乱党倒是大乱了,他们不曾想到他们的敌人竟恐怖如斯,一时之间军心涣散,若不是知会杨雄红着眼睛提着刀连杀数人,又疯狂的恫吓:“我等已犯下滔天大罪,拿不住徐皇后,我等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事到如今只能死中求活,逃是死,退是死,唯有向前此有一线生机,冲,冲进去!”

    好不容易压着一群人又发起冲锋。

    只是可惜,火铳队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假若是在一处开阔的地方,五十个火铳队面对这些杀红眼的乱党,还真未必能顶住,可是这里的地势简直就是为火铳队量身打造,这些乱党冲上来,正如直接撞到了枪口上,而且如此密集,几乎可以做到弹无虚发,他们这一冲,火铳队无论是没有装填好火药还是已经装填好火药的人毫不犹豫的拿出第二支短铳毫不客气的还击。

    砰砰砰砰……

    转动火轮不过数秒的间隙,又是砰砰砰砰……

    一个个乱党前仆后继的倒下,而有些人没有死透,躺在地上抽搐。所有人都已胆寒,却凭着惯性,做最无谓的盲从的举动,可惜这些火铳就像永远不会停止,只是片刻功夫,还未等他们跨出两步,又是砰砰砰……的火铳声响。

    七八十具,乃至于上百具的尸首横陈在大门,这不但给后头冲上来的乱党造成了极大的阻碍,也让人生出了绝望。

    恐怖如斯!

    硝烟和血腥弥漫着,乱党们不得不如潮水一般退下去。

    可是此起彼伏的铳响依旧断断续续传出,每一声铳响都仿佛死神一般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杨雄彻底呆住了,这是什么?里头到底有多少的火铳手?为何这火铳连绵不绝……

    他的常识之中从未曾见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可是现在……

    哒哒哒……

    四面八方的马蹄声清脆传来。

    杨雄的心猛地缩了一下。

    援军到了!

    他咬了咬牙关,最后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错失这个机会,那就真正是坐以待毙了,拿不住徐皇后,那便是千刀万剐!

    他恶狠狠的大吼:“跟我来,杀进去!”

    手提着大刀,杨雄领着几个心腹一马当先,朝黑黝黝的门洞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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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完胜

    杨兄打算拼了,他不相信自己千余人马居然奈何不了一队火铳手。

    火铳毕竟是要装药的,虽然眼前的一切都大大的违背了他的常识,可眼下他除了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纠集了三百人,杨雄亲自打头,暴喝一声:“跟我杀,一个不留!”

    说罢,人已箭步如飞的冲进去,他的亲卫连忙跟上,其他人受了他的鼓舞,也硬着头皮,悲壮的朝中门狂奔。

    夜色之下,一支支火铳铳口发出幽深无比的声音,刚刚趁着间隙,已经装药完毕的火铳手们面无表情。

    一开始,或许他们还有些震撼,毕竟此前他们用的是长铳,克敌于百米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可是现在,用这短铳,看到十几丈之外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哀嚎、挣扎、抽搐,看到血如泼墨一样溅出来,甚至还能闻到炙热的铅弹炙烧骨肉的焦糊气息。

    许多人觉得有些不适,甚至觉得恶心,可是渐渐的,所有人都麻木了。

    人是最容易适应的动物,火铳手们纹丝不动,抬着手臂。

    当中门外出现一个个人影的时候,那握着桃木铳柄的手渐渐暴起了青筋。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为首一人身穿重甲,手握大刀,正是杨雄。

    杨雄张牙舞爪的大吼:“杀,杀,杀……”

    “射击!”

    郝风楼的声音响起。

    砰砰砰……

    转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无数的火蛇喷吐出去。

    数十颗铅弹飞出来,其中半数竟都是朝着杨雄去的,这倒不是杨雄冤枉,一方面是他冲在最前,另一方面。是他太过于出彩,一身月色下泛光的重甲,满口叫嚣,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是不成。

    只是那可怜的重甲怎么挡得住高速旋转的铅弹,啪啪啪啪……十几颗铅弹直接穿透重铠,他的身子便像是扎了无数个口子装满了水的牛皮纸,身上十几道血箭喷了出来。

    整个身子宛如马蜂窝一般,其中一颗铅弹更是直接射入他的眉心,他身子一挺,甚至连闷哼都没有。直直的栽倒在地。

    砰砰砰砰……铳声大作,杨雄一死,冲在前的人又如割麦一般倒下,乱党最后一丁点的勇气此时也已经烟消云散。

    最后大家纷纷抱头鼠窜,围在宅外的近千人马立即一哄而散。

    只是可惜。已经迟了。

    从街道的各处,无数的骑队蜂拥而来。朱棣一马当先。手持一柄斩马大刀,宛如旋风一般迎面将鼠窜的乱军一分为二。

    希律律……

    死死的勒住了马缰,人和马一起顿住,反手持刀,刀上血迹斑斑,朱棣举目朝郝府上空眺望。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眼眸掠过了杀机,手臂与长刀平齐向着黑巷深处:“杀,凡有顽抗者。格杀勿论!”

    身后的骑士早已跃跃欲试,闻令之后,立即如飞窜的野兔,向奔腾的河水一般自朱棣身侧呼啸冲杀而去。

    叛军哪里还敢顽抗,有的跪倒在地,口称降了,有的妄图逃跑,可两条腿哪里比得过这些骑士,被骑士呼啸赶上,扬起长刀,自后一刀斩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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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王朱高煦已带着一部人马自另一处街道到了,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追击逃敌,在黑暗中大叫:“母后……母后在哪里?”

    他这一叫唤,郝宅已经有人出来,道:“卑下旗手卫千户朱浩,来的不知是哪部人马?娘娘安然无恙,郝千户已带人击退了乱党,郝府毫发无损!”

    他这一喊,安下心的又何止是朱高煦一人,朱棣一身染血,不知斩了多少乱党,勒马抵达府前,翻身下马,忍不住道:“什么?击退乱党,毫发无损?”

    朱棣可不是傻子,近千乱党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而是大明朝的亲军,纵然亲军养尊处优,可是武器配备齐全,人多势大,郝家一个小小的宅邸怎么可能挡得住?

    他先是有些疑窦,生怕这是乱党的诱敌之策,其实乱党早已占了郝家,故意想要诓骗自己进去。

    可是这郝家中门却是洞开,里头蹿出许多人来,为首一个就是郝风楼,郝风楼见了朱棣,连忙行礼,道:“陛下可算来了,陛下远道而来,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时候,朱高煦亦是到了,见到了郝风楼,松了口气,忍不住道:“郝风楼,母后可在?”

    郝风楼正色道:“娘娘安然无恙,若非她镇定自若,为卑下和诸位将士督阵,乱党只怕早已侵门踏户,幸赖娘娘圣明,下头的兄弟也还算尽心用命,总算微臣不辱使命,保住了府中方寸之地。”

    呼……

    朱棣定下神来,倒也不急了,此时已经有人提了灯笼来,朱棣看到门前几乎堆积如山的尸首,看这服色,居然多是金吾卫的装饰,他眼眸一眯,更加疑惑:“怎么,死的都是乱党?府中当真毫发无伤吗?”

    郝风楼沉痛的道:“锦衣卫百户曾建发现乱党图谋,被乱党射了一箭,虽是中箭,他却拼命忍住疼痛,拼命示警,若非是他和监造郝三二人抵死关了门,给了微臣人等准备的时间,只怕这个时候,微臣就见不到陛下了和汉王殿下了。”

    只伤了一个……

    有悖常理,绝对是有悖常理。

    朱棣是何等人,那可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这种拼命的勾当,他是最熟稔不过,以一当十,这种事不是没有,可是里头牵涉许多复杂的因素,可是今夜这乱党冲击郝家却是不一样,朱棣深知,若是换做自己,就算手头有三百精卒,想要做到击溃乱军,怕也不易,他用脚踢了个叛军尸首,这叛军身上的四五个弹孔在灯笼的照耀下尤为醒目,朱棣眯着眼道:“是火铳打的?”

    郝风楼正色道:“陛下,微臣运气好,恰好请了五十个火铳手来吃酒,事情发生之后立即命火铳手固守大门……”

    朱棣却又露出不信之色,他当然相信火铳的威力,可是火铳手面对的可不是一个个箭靶,对方可是活生生的人,当日郝风楼和宁王朱权对阵,双方都是五十人,又隔了这么远,有火铳手们轮替射击的时间,这才将朱权打垮。可是现在这五十个火铳手,面对的可是十倍、二十倍的叛军,况且郝家大门这边虽然开阔,可是也不过数十丈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对方突袭,怎么可能做到毫发无损?难道这些叛军都是列队站在门前,等着挨火铳吗?

    郝风楼看出了朱棣的疑惑,微微一笑道:“陛下,今日乃是微臣大喜的日子,按理来说,陛下是九五之尊,可是既然来了,少不了要随一份礼,不过想来陛下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礼物,微臣并不见怪。”

    这话说的倒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样,不过接下来,郝风楼却道:“只是微臣却有一份大礼要赠陛下,哈……微臣大喜之日给陛下送礼,这赤胆忠心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朱棣不由失笑,他方才急得脑海一片空白,现在反倒轻松惬意了,也不急着去见徐皇后,笑道:“怎么,你要献礼?这倒是好,却不知是什么礼物?”

    郝风楼从腰间掏出一柄短铳来,这短铳的式样最是精美,手柄是镶嵌了银丝的桃木,铳管比火铳手们用的短铳更加纤细一些,份量不过两斤,更难得的是,铳身上还雕了铭文,曰:绝世好铳四字。

    这样的短铳自是郝风楼专用,郝风楼命工匠特制了两把,若说火铳手手中的短铳讲究的只是实用性,可是郝风楼手里这一对短铳,讲究的却是精美,很有当作艺术品收藏的价值。自然,因为是精工制作,所以性能方面比一般的短铳也好了许多。

    而现在,郝风楼拿出其中一柄,双手奉上,道:“这是神武造作局最新研制的短铳,由七个良匠花费三天三夜赶制而成,所有用料,俱都尽善尽美,如此利器,微臣打制了两把,一柄用于防身,至于这另一柄,早已打算献给陛下,原打算命人打制一只精美的匣子,到时更体面一些,只是眼下匆忙,也只好献丑,陛下,这短铳携带方便,乃是防身利器,陛下若是佩戴此铳,将来若愚宵小,纵是所蟊贼所趁,亦可化险为夷。”

    他一番话说得自信满满,朱棣倒是不敢大意了,郝风楼这家伙总是能推陈出新,有诸多奇思妙想,连他都说好的东西,想来不会太坏。于是朱棣满腹好奇将这火铳接过,上下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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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郝千户发威

    这小小的短铳带着一种精致的感觉,若是非要类比,倒有点儿像精雕细琢的玉器,能将钢铁和木料打磨成如此地步,也足以让人震惊了。

    其实论打磨和雕琢的水平,大明朝一直处在最顶尖,可是拿钢铁和木料来如此精工细作,却实在是少见,不得不说,很是犀利。

    朱棣握着短铳,看到那铳上‘绝世好铳’的铭文,不由哑然失笑,他的手不禁挨近了扳机,而恰好铳口对准了郝风楼。

    郝风楼的脸色骤变,这可不是后世的火铳,这年头的火铳可是没有保险的,郝风楼连忙道:“陛下,陛下,小心,小心,不可碰那扳机,铳口不要对着微臣,你看,这位仁兄比微臣醒目得多。”

    一边的侍卫仁兄虎躯一震,估摸着觉得自己拉风,不过等到朱棣的铳口对住自己,这位侍卫仁兄顿时呆住了。他是旗手卫的侍卫,虽然方才乱党冲杀时没出什么力,也不晓得这短铳到底如何击发,可是没吃过猪肉,却是真真切切的见过猪跑,这小小短铳的威力,他可是亲眼所见,于是乎,这位侍卫仁兄立即觉得自己不拉风了,双膝一软,很没出息的跪倒在地,噙泪道:“卑下生得太黑……”

    朱棣不禁莞尔,最后将这短铳一收,忍不住对郝风楼道:“这既是你的赠礼,说实在的,做工确实还算精湛,勉强算得上是不凡,只是你口称这是防身利器,却是不知这短铳如何防身?”

    郝风楼虎躯一震,王八之气顿时四溢出来,道:“陛下且看。”他二话不说,掏出腰间另外一柄短铳。拿在手里,目光一闪,却是落在了府外。

    府外的官军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局势,叛军死的死,降的降,除了无人收捡的尸首,便是一群被人制服的降卒。

    在府门不远,便蹲着十几个被人看管的降卒,他们不安地跪倒在地,不敢动弹。

    郝风楼走上前去。到了一个俘虏面前,用脚踹了他一脚,道:“你,站起来!”

    这降卒愣了一下,微微颤颤地站起来。

    郝风楼又叫了一个。将这二人叫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随即朝押他的侍卫道:“去。给他们每人一柄刀。”

    这几个侍卫倒是犹豫了。这些可都触犯了谋反大罪的钦犯,这时候送刀给他们,假若他们暴起伤人,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郝风楼新近立了大功,又颇得圣宠,自己断然拒绝。难免会有得罪,他们毕竟只是寻常亲军校尉,哪里敢得罪这位锦衣卫的千户大爷,如今两头为难。只好犹豫的看向朱棣。

    朱棣也负着手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郝风楼,想要知道郝风楼又想弄什么花样,此时见几个侍卫询问的眼眸,便不露声色的点点头。

    得了朱棣允诺,这几个侍卫倒是干脆了,有人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刀,直接塞入这两个乱党手里。

    可惜两个‘乱党’实在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有骨气,手里拿着刀,就好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丢又不敢丢,动又不敢动。

    郝风楼笑了:“你们想活吗?”

    “想!”这绝对是肺腑之言,所以回答时,二人是异口同声,其中一个更聪明一些,忍不住还补上一句:“小人……小人是受了杨雄那狗贼蒙蔽,小人世受国恩,岂会……”

    “住嘴!”郝风楼脸色一变,道:“你们自己想必也知道自己犯得是什么罪,想活,难如登天,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死定了,不但你们死定了,还会祸及到你们的家人,你们从前也是亲军,想必也知道这里头的规矩,我也就不赘言了。不过,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把刀拿好了,从现在开始,拿刀来砍我,砍我一刀,你们的家人就可得到赦免,若是砍了两刀,谋反可改为杀人,若是将我砍为肉酱,恭喜你们,你们可以重获自由之身,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找你们麻烦。你们明白了吗?现在,你们还想不想活,想不想砍人?”

    两个‘乱党’面面相觑,显然对郝风楼提出来的要求,实在觉得匪夷所思,见过逗比的,想来没有见过这样逗比之人。

    只是……砍还是不砍?

    他们不敢,以为郝风楼只是说笑。

    郝风楼冷冷一笑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不砍,现在,我便命人将你们砍为肉酱,我数三下,你们自己决定,一……二……”

    两个乱党惊呆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没啥说的,砍吧。

    二人目露凶光,也就再顾不得什么,一起扬刀,朝郝风楼冲去。

    他们距离郝风楼不过几丈的距离,转眼即到。

    两柄长刀高高扬起,在半空划过了半弧,眼看接下来,就要将郝风楼斩断。

    这时候,郝风楼扬起了短铳。

    啪啪……

    连击两铳,直接对准的是其中一个乱党的面门。

    这乱党身形一滞,扬起的长刀哐当一声垂下,整个人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另一个乱党见状,瞳孔收缩起来,可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咬了咬牙,双手握刀,继续下劈。

    郝风楼比他更快,短铳尚且冒着青烟,转轮一动,啪的一声,击中他的胸膛。

    巨大的冲击,使这乱党身形向后一退,一股血箭飙出来。

    乱党吃痛,却还算硬气,依旧冥顽不灵的挥刀朝郝风楼劈来。

    啪……

    抬手又是一铳,相隔不过半丈,铅弹直接穿透了这乱党的右臂。

    刀落下。

    这乱党亦是倒在地上,疯狂地捂着自己的手臂,弓着身子哀嚎。

    郝风楼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他的目光中没有怜悯,他受够了这种游戏,不是你杀死我,就是我杀死你,若不是自己预备了五十个火铳手,这些人就要冲进自己的家里,使自己家破人亡,郝风楼绝对相信,假若当真是那种情况,眼前这个‘可怜’之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砍掉自己的脑袋。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乱党的身前,乱党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火铳中还有最后一枚铅弹,郝风楼举铳对准了他的脑门,啪的一声,脑壳碎裂,流出红白的液体腥臭液体,脑壳的主人狠狠扭曲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动弹。

    手中的火铳有些滚烫,郝风楼将火铳收了,没有去看地上的两个的乱党,仿佛自己方才屠戮的不过是蛇虫蚂蚁,对于这一点的认识,郝风楼是极为清醒的,朋友就是朋友,敌人就是敌人,既然与之为敌,郝风楼对敌人的字典里就没有任何宽容二字。

    返回大门,郝风楼朝朱棣行了个礼,道:“陛下,微臣献丑了。”

    朱棣和朱高煦还没有回过神来,郝风楼是什么德行,他们心知肚明,聪明固然聪明,可是要说到武力,无论是朱棣和朱高煦,只怕连看都不肯看这家伙一眼,在他们的心目中,郝风楼也就和太子朱高炽一个档次而已,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

    可就在他们面前,这个家伙与两个手握长刀的武士对敌,只用了……啪啪啪啪啪五个声响的时间,准确的来说,就是一口茶的功夫,就直接干掉了两个武士,自己毫发无损。

    所凭借的,就是手中一支不起眼的短铳,只是一根短铳而已。

    一下子,所有不可思议的事也就迎刃可解了,手头上五十个火铳手,人手一根这样的利器,简直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上千叛军甚至连郝家半步都冲不进去,也难怪他们毫发无损,而叛军却遗留下近两百具尸首,连郝风楼这种废渣都可顷刻之间连毙两个武士,如此干脆、如此利落,谁还敢怀疑这短铳的威力?

    朱棣举起了手中的短铳,不可思议地看着手头上的玩意儿,不由苦笑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郝爱卿,朕受过的大礼何止千百,可是唯有今天夜里的这份礼物最对朕的胃口。今夜有点意思,哈哈,有那么点意思。”

    朱高煦看着父皇和郝风楼手头上的短铳,也不禁心动了,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人,最喜欢的就是杀人利器,古人的大丈夫好枪棒,后世的真汉子爱枪械,这都是一个道理,在朱高煦眼里,郝风楼这短铳只怕比一匹宝马、一柄宝剑更加使他心动,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也跟着干笑道:“今日我也算是开了眼界,父皇,有这利器在,什么乱臣贼子只怕连草芥都不如。”

    郝风楼谦虚地道:“陛下和汉王殿下谬赞。”

    朱棣学着郝风楼,将短铳斜的插入自己的御带上,哈哈大笑道:“短铳的事先不忙着说,先去见皇后,咱们太不像话,岂可到了门前却还在这里讨论杀人的道理?走,随朕进去。郝风楼,你是主人,好生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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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洞房花烛

    徐皇后惊魂未定,女人终究是女人,纵然再怎么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可是内心深处终究还是软弱的。

    好在她神色淡然,等到大局已定,倒是松口气,让郝母陪着到了后院的花厅,小香香乖巧的斟上了茶水,抿了口香茗,徐皇后略显苍白的肤色渐渐红润了一些。

    此时已接近午夜,月朗星稀,炎炎夏日,空气带着几分燥意,郝家上下的人都有些乏了,徐皇后也是如此。

    一边吃茶,徐皇后的思绪还震撼于方才所发生的事上头,她是亲眼所见,无数人争先恐后的要冲进来,被火铳手们打的抱头鼠窜,当年在北平,五十万南军围北平,徐皇后也曾上城楼督战,可是她心里自知,北平能够固守,一方面是南军不肯齐心协力,另一方面却要仰仗北平城的高耸城墙,作为军事重镇,北平的地势得天独厚,可是真论起精彩程度,反而是今夜她亲眼所见的这小规模战斗最是动人心魄。

    徐皇后心念一动,问郝夫人道:“风楼这个家伙,从前学过兵法吗?”

    郝夫人道:“似乎不曾学过,说来也是惭愧,郝家从前确是书香门第,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所以不得已只好放弃了读书,做了一些买卖。他的父亲倒是希望他读书,效仿祖父,能够挣个功名,便是秀才也好,偏偏他不肯上进,年轻时荒诞了一些。”

    这倒是怪哉。

    徐皇后乃是将门之后,今日郝风楼的表现无论是镇定自若的表现,还是火铳队的战法,都很有章法,让人拱卫火铳队的两翼,不疾不徐。命令火铳队攻守,处处都显出了几分名将的影子,虽然是仰仗着短铳,可是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并不像演义中所描绘的一样,会使什么三十六计,这些统统都是瞎话,一名真正的将军,最擅长的永远都是合理搭配手头上的资源,做出最有利的决断。先是知己知彼。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而后扬长避短,有针对性的布置对敌的办法,至于什么连环计、声东击西,这些统统都过于演义色彩。

    而徐皇后依稀能从郝风楼的身上看到那么点儿影子。

    这个家伙。莫非自学成才,是天才不成?

    徐皇后微微摇头。苦笑。

    不过对郝风楼的印象。徐皇后多了几分喜爱,从前是觉得亲近,毕竟郝风楼曾劝说了自己的兄长,使自己不必夹在家族和皇上面前难以做人,这算是郝风楼给她的恩情。而现如今,徐皇后对郝风楼的印象不再止步于私人的感情了。她抿嘴一笑道:“这个家伙,倒是颇有章法。”

    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入讨论下去,而接着。朱棣带着郝风楼、朱高煦来了。

    朱棣阔步上前,徐皇后连忙站起,微微福身:“臣妾见过陛下……”

    朱棣一把牵住她的手,笑道:“免礼,是朕糊涂,差点置皇后于危险境地。”

    徐皇后微微一笑,先看向郝风楼,旋即对朱棣道:“幸赖郝风楼父子拼死护佑,总算是毫发无损。”

    朱棣点点头,道:“无事就好。”

    郝夫人趁机来见礼道:“见过陛下。”

    朱棣微笑道:“禄州侯为何不在?”

    正说着,郝政却是来了,他命人布置了一些善后的事宜,听说圣驾到了,亦是不敢怠慢,连忙过来道:“微臣见过陛下。”

    朱棣看看郝政,又看看郝风楼,走上前去,拍拍郝政的肩:“这份功劳,朕会记得,你生了个好儿子。”

    见徐皇后面露困意,朱棣不由笑了:“今日就这样吧,朕要起驾回宫,倒是叨扰了你们这么久,是啦,郝风楼,你还未入洞房?”

    郝风楼一脸苦逼的道:“就差那么丁点。”

    朱棣又笑:“那就不妨碍你们,起驾。”

    朱棣的话不多,走得倒是干脆,郝家上下人等自然将他送到中门,朱棣命人抬辇来,让徐皇后进去,自己才翻身上马,他朝郝风楼使了个眼色:“你尽管做你的新郎官,朕在宫中还有大事料理。”

    说罢,挥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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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烛几乎已经燃尽。

    陆妍担心个半死,听到外头喊杀,又听到震天的铳响,心里充满了忧心,不过她倒并不害怕,许是因为郝风楼丢下一句你不必怕我去去就回的缘故,使她安心不少。

    反倒是郝风楼去而复返,让陆妍有些不安了,她呆坐着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只觉得自己快要憋死,有些难受,最后不得不清咳几声。

    郝风楼进来,看到依旧挺着小蛮腰坐在榻上的陆妍,不由道:“还没有睡?”

    “嗯?嗯……”

    郝风楼哑然失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哈……陆小姐……,不,夫人,我掀头盖了。”

    “嗯?嗯……”

    陆妍总是先惊讶的发出一声鼻音,最后无力的嗯一声,态度模棱两可。

    郝风楼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陆妍的身边,掀开头盖。

    红烛之下,陆妍鹅蛋般的脸庞宛如映山红一般,不知是因为灯火的效应还是害羞的缘故。

    她寰首垂头,几乎看不到她的五官,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还有高耸挺秀的鼻子在颤抖。

    郝风楼不是初哥,好歹也是喝过花酒,有个诸多风流韵事之人,不过此时面对这样的玉人,依旧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他尴尬一笑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啊……我不知道呢……”陆妍的鹅颈已经羞得染了色。

    “我知道,我知道!该上床睡觉了,夫人说的,要生孩子……”外头有人忍不住大叫……

    卧槽……

    郝风楼和陆妍大眼瞪小眼。

    这声音是小香香的。

    这丫头估摸着来听动静,不知是夫人使唤还是自己的主意,可惜她是话痨,总是不吐不快,于是暴露了自己。

    陆妍双手捂面,已经感觉自己没脸做人了。

    郝风楼抚额,叹口气道:“小香香,给本少爷立即消失。”

    外头的小香香咋舌,于是大叫道:“少爷呀,我走了。郝三、郝六、珠珠、秋香、秋月……”接着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巴,呜呜的叫唤。

    陆妍的眼睛瞪大,突然觉得方才已不算丢人了,或者说,已经不是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了人,似乎丢人已经丢到了整个郝府上下。

    郝风楼暴怒,冲出去对着黑暗大吼:“统统都滚!”

    于是几十个人影飞快乱窜。

    其中一个人醉醺醺的道:“等等我,等等我,扶我一把,我受了伤呀,刚刚才取了箭簇出来,失血过多啊,大夫都说了,不能动弹,牵扯到了伤口,要出大事的,喂,怎么把我抬来,就怎么的把我抬走,老子是功臣,老子为皇后娘娘流过血的呀,哎哟,我的胳膊,完了完了,又流血了,又流血了呀……”

    几个人影这才窸窸窣窣的回来,似乎是担了一个门板便走。门板上头的人还在叫:“慢一些,慢一些……”

    郝风楼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样的精神,你娘的中了箭还来闹洞房,这你娘的算不算是劣根性,你不围观会死吗?

    知道人总算跑光了,这才气冲冲的回去。

    陆妍觉得自己已经要窒息了,低声道:“人……走了吗?”

    郝风楼道:“想来……是走了。”

    陆妍有些不放心:“要不,再去看看,我总觉得放心不下。罢,算了,乌七八黑的,莫要摔伤了。”

    郝风楼看她含羞的样子,心思一动,不由火热起来,抬起她的下巴,观赏这完美无瑕的小丫头,忍不住道:“其实小香香说得对,我们该睡觉了,你等着,我去吹熄了灯。”

    红烛熄了。

    屋内陷入黑暗。

    郝风楼已是环抱住了陆妍,二人贴在一起。

    陆妍突然道:“你腰下的是什么东西,为何这么硬?”

    郝风楼道:“这是枪。”

    陆妍道:“啊……枪?为何还有些滚烫?”

    郝风楼道:“枪是滚烫的。”

    陆妍有些委屈的道:“可是它搁着我了。”

    郝风楼一拍额头,道:“是我的错,早就该把这家伙掏出来了。”郝风楼从腰间摸索,随即将别在腰上的火铳掏出来,火铳还冒着死死的热气,方才连续击发,铳管上的热气还没有消散,把火铳搁到一边,郝风楼继续抱住陆妍的小蛮腰,陆妍很是委屈的道:“你还没有掏出来吗?”

    郝风楼懊恼得道:“刚才那把枪已经放到一边了。”

    陆妍道:“可是好像还有?”

    郝风楼正儿八经的道:“你太强人所难了,这柄火铳就真的掏不出。”

    不等陆妍啰嗦,郝风楼已朝她的樱唇封堵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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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杀人难 不杀人更难

    次日清早,惊天的消息传了出来,一份份旨意让在宫中呆了一宿的大臣们依旧惊魂未定。

    卯时的时候,大臣们已经三三两两的出宫,度过了最漫长的一夜。

    只是许多人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昨天夜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以至于到现在让人细细回味思量都觉得这场震动的余威只怕要旷日持久。

    许多人完蛋了。

    宁王朱权、谷王朱橞废黜为庶人,押往中都凤阳看管,王府长史等官员统统获罪,交由锦衣卫拿办,其实这些属官当真是冤枉,他们的任务无非是朝廷派发去监视这些藩王,比如那宁王长史,人还远在南昌,才刚刚走马上任,屁股还没坐热,缇骑便已出动,直接去南昌府拿人,罪名倒不是从逆,而是玩忽职守。

    玩忽职守都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很显然这是一次警告,是告诉各家王府的属官,往后若是再不好好盯着藩王,一旦藩王出事,就杀尔全家。

    显然,这点人头还不足以平息朱棣的怒火,泰宁卫裁撤,朵颜三卫裁为二卫,牵涉的人统统获罪,杀的杀,为奴的为奴,眷属亦是统统拿办,朱棣很快显露出了他无情的一面,对那些参与此事的大臣和公侯亦是动用了最无情的手段。

    这一日,一宿未睡的纪纲可是忙坏了,诏狱里已是人满为患,为了腾出空间,他倒也不客气,但凡是没有审问价值的人犯,统统直接命人用油纸捂面处死,尸体一车车的往城外拉。各千户所亦是打起精神,闻风出动。一个个摩拳擦掌,倒是一时之间让京师之中的三教九流遭殃,十几个道门,街上的地痞,俱都是清扫的对象。

    这样做的目的倒不是故意要增加打击范围,实在是因为此时若是不表现出一点大家很忙的姿态也没法交代得过去。

    京营遭受了清洗,许多武官稀里糊涂的直接解职,理由没有,亦不会给你任何申诉的机会,自然。北镇府司其实是打开了大门欢迎大家申诉的,可惜大明朝的冤户们实在没有上fang的传统,有这心,也没这胆,进去了。保准出不来。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唯一痛快的自然就是纪纲。纪纲虽然眼睛熬红,却是精神奕奕,刚刚又来了一份旨意,天子诏曰:命有司增铸北镇抚司印信,一切刑狱不必关白本卫。北镇抚司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这份旨意不啻是纪纲的福音书,锦衣卫虽然重建,可是从前实在是劣迹斑斑,为了防止锦衣卫滥刑。曾有明令,锦衣卫要拿人,需先报刑官,刑官核准再颁发驾贴拿人,所有押入诏狱的官员亦需都察院备档。

    可是现在,一纸圣意彻底为锦衣卫去除了枷锁,自此之后,锦衣卫集捉人、审问、刑狱一身。

    这样的考量自然是加强锦衣卫权柄,同时也预示着一场清洗正悄然展开。

    千头万绪使纪纲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过东城那边实在让他着恼,经历司的王经历来了,道:“现在各所倾巢而出,东城那边竟是没有动静。”

    纪纲道:“东城?郝风楼这厮在做什么?”

    “说是告假,好像是成亲了。”

    纪纲一拍额头道:“老夫倒是想起来了,现在是百废待举,陛下看着咱们呢,告诉东城副千户……让他……”顿了一下:“那东城副千户是叫姓朱吧,不必知会他,知会千户所的周司吏吧,无论郝风楼在还是不在,东城那边也要闹出声势来,虽然是做样子,可是表面文章都不做好,怎么显得咱们卫里上下尽心竭力。”

    王经历一听,不由莞尔,心里不由想,靖难功勋如过江之鲫,难怪纪大人能主持锦衣卫,单这份细心就不是其他人可比。他提到了副千户,又提到了东城千户所的周司吏,可见对下属的各千户所都是了若指掌,而后改了主意让周司吏去办差,又说明对东城千户所内部的架构有很深的了解,千户所里,谁是郝风楼的人,谁被排斥在权利核心之外,对指挥使大人来说本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纪大人却是一清二楚,不只如此,交代下来的时候,还能规避东城千户所内部的一些‘潜规则’,这份细心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交代之后,纪纲便匆匆的入宫去了。

    宫里头的气氛很是紧张,太子和汉王都在宫中待诏,几个学士也在,大家都聚在文渊阁里等候陛下的召问。

    朱高炽显得很平静,清早的时候,他去向徐皇后问了安,得知汉王昨天一夜都守在宫里,虽然被汉王捷足先登,他却表现得很是平淡。

    不过等到清早关于锦衣卫的旨意放出来,几个学士和翰林侍讲、侍读们显然对这份圣旨带有不满,锦衣卫权柄加大不是好事,因为锦衣卫的职责本来就是监督文武官员,欺负百姓毕竟只是副业,况且这百姓也实在没什么可欺负的,只有收拾大臣才让人家有成就感,因此,可以说锦衣卫和大臣几乎是死对头,只是眼下谁也不敢说什么,陛下正在盛怒之中,没有人愿意触这个眉头。

    一干人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这儿坐着,解缙命人斟茶上来,等到纪纲到的时候,大家侧目看了纪纲一眼,纪纲上前给朱高炽和朱高煦行了个礼。

    太子朱高炽含笑道:“纪大人昨夜也是一宿未睡?倒是辛苦了,只是眼下纷乱,纪大人还要多多担待,好为父皇分忧。”

    纪纲颌首点头道:“太子大人教诲,下官铭记在心。”

    朱高炽抿嘴一笑,吃了口茶道:“教诲谈不上,不过是两句叮嘱,听不听在你。”

    正说着,终于有太监过来道:“二位殿下,诸位大人,陛下尚在坤宁宫,请二位殿下速去。”

    朱高煦先耐心听着皇兄和纪纲说话,本也想插上几句,昨夜的事,他无疑是得利者,一方面跟着父皇前去救驾,好好表现了一番,另一方面纪纲这边得到了重任,使自己手里多了一份筹码,现在听到陛下在后宫召见,倒也不敢怠慢,笑吟吟的对朱高炽道:“皇兄,父皇肯定有事要召我兄弟二人商量,说不准母后也有事要交代,你我速去吧。”

    朱高炽含笑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匆匆往后宫去了。

    这文渊阁的气氛便显得更尴尬起来,纪纲坐在这儿,边上几个大臣低声说着什么,也有人翘着脚喝茶,解缙自然在忙他案牍上的事,也没空出来搭理,不过纪纲的脸皮子倒是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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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坤宁宫里,小憩之后的徐皇后变得精神奕奕,徐辉祖过来探望了一次,和自己的兄弟说了一会儿话,使徐皇后更加增色不少,哪里有一丝受过惊吓的样子,沐浴更衣之后,朱棣便来了。

    这一对老夫妻也没什么避讳,更没多少规矩,朱棣躺在榻上,手撑着脑袋,眼睛半张半合,一副操劳后的疲态。反倒徐皇后款款站起,亲自斟了副茶,倒并不急着送到朱棣手边,只是放到几上,笑吟吟地道:“陛下有心事?”

    叹口气,朱棣道:“国事维艰啊,其实这一次叛乱,朕是早有预料的,有人不服气嘛,不平则鸣,可惜他们不敢叫,憋在肚子里,这怨气自然而然也就越来越重了。朕早有安排,就是要让他们发泄出来,他们发泄了之后,索性一网打尽才好。只是朕想不到牵涉的人居然有这么的多,姚先生说得对,朕这是失了民心,可是姚先生有一句也说对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这些人反正都要收拾,索性这一次收拾了个干净也好。别人说朕刻薄寡恩,那便刻薄寡恩也是无妨。现在既然要动这杀念,却也要有另一手准备,姚先生说得好啊,该杀的人要杀,该施恩的还是要施恩,朕打算好好的奖赏一批人,比如纪纲,譬如张辅,譬如郝风楼,这些人,还有解缙、杨士奇、杨荣人等,得让天下人看看,什么人该吃肉,什么人该掉脑袋,立下榜样出来,大家才晓得轻重,朕得有两手的准备,只是朕依旧还是头疼啊,杀人难,不杀人更难。”

    徐皇后嫣然一笑,道:“臣妾以为姚先生真是说对了,陛下也不必苦恼,眼下再难,能有当年在北平的时候难吗?那时候咱们都能撑过去,何况是现在?倒是臣妾也有一些话想对陛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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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超级无敌枕边风

    听到徐皇后有话要说,朱棣倒是不敢怠慢了,连忙坐起身走到几前,抿了口茶,道:“哦?有话但讲无妨,其实朕方才也不过是发些牢骚罢了,既然做了天子,家事便是国事,国事也是家事,事事都容不得马虎,这天底下有什么事没有难处?朕会怕这丁点的难处吗?你说罢,朕的事没有干系,倒是你的事,朕很着紧。”

    这一番话充满了老夫老妻的情分,昨夜确实是受了太多的惊吓,使朱棣现在还心有余悸,不过也正是昨夜的事,使他更加明白这个世上还是有他最着紧的东西,纵是天子,依旧还是有情。

    徐皇后款款坐下,嫣然笑道:“其实臣妾昨夜并没有受太多惊吓,倒是将陛下和儿子们吓得不轻,便是臣妾的兄长也都不安生,臣妾心里也是不安。昨夜的事是有惊无吓,郝风楼这个家伙年纪轻轻,镇定自若,他一个少年尚且都不惊慌失措,臣妾好歹也是中山王之后,若是惊慌失措,岂不是给先父蒙羞?”

    朱棣笑了,道:“是啊,中山王在的时候当真是有气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天塌下来也不能让他皱皱眉头,将门虎女,怎么会被区区蟊贼吓住!”

    徐皇后莞尔:“可要说当时的事不紧张,那也是唬人的,外头的叛军将郝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乱党,而郝家里头呢,侍卫们都已经慌了,一个个面如土色,旗手卫都是花架子,大汉将军也不济事,外头又有人在大吼,说是陛下已被他们杀死。还说什么为建文报仇,臣妾知道这是攻心之策,陛下是何等人,岂会被小人所趁?他们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可是臣妾不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府内的侍卫们却信了几成,再加上外头的叛党又是金吾卫的人,亲军不分家,料想有许多人已经开始生出怯意,甚至有人想要从逆了。当时的情势真是险恶到了极点,臣妾甚至已经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那时候虽然表面镇定,心里却在想,真真没有想到臣妾陪着陛下走到了今日,竟要死在一群乱党之手,多少大风大浪都走了过来。却要被蟊贼所趁。”

    朱棣听了,神色黯然。连忙牵住徐皇后的手。安抚道:“是朕的错,朕当时只想着在宫中解决叛党,是以让你在郝家那边求个眼不见为净,谁知竟是生出误判,差一点便一失足成千古恨,倒是祖宗保佑。总算转危为安,否则朕真要抱憾终身了。”

    徐皇后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幽幽地道:“陛下有一句话却是说错了,祖宗固然是保佑。吉人也自有天相,可是这世上总会有忠肝义胆之人挺身而出,当年陛下在白沟陷入南军重围,便有张玉挺身而出,舍弃自己性命,将陛下营救出来。而臣妾昨夜所遇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那郝家父子闻讯并不慌忙,跑来对臣妾说,定要拼死护住臣妾,又召集人手指挥若定,固守住大门,不肯退后半步,所以臣妾这条性命终究还是那郝家父子救来的,没有张玉便没有今日的陛下,没有郝风楼父子,臣妾今日断不可能在这儿和陛下说这番话。”

    “知恩图报便是臣妾的念头。张玉为陛下而死,陛下对张家是何等优渥,张家的那个小子张辅,年纪轻轻,如今便已成为副将,节制数万军马,臣妾知道,这是陛下要磨砺他,给他机会,好教他和他父亲一样光耀门楣,唯有这样,陛下才能好受一些,才能在张玉每年的忌日想到这个人时不会心怀愧疚之心,天下人都觉得陛下无情,可是臣妾却认为陛下是有情有义之人,当年先父看中了陛下这一点,才如此悉心调教陛下,将自己的一身本事统统倾囊相授。先父在的时候便曾教导,说是徐家的人决不可忘恩负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祖训,臣妾当然不敢忘,只是这郝风楼开解家兄在先,此后又救臣妾性命于后,大恩大德,若是不报答,臣妾终究心有不安。”

    朱棣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个倒是容易,不就是报恩?朕自然会给他们父子重赏,大不了加他们的爵位,升他们的官职就是,此事再容易不过,轻而易举,朕明日便教文渊阁草诏,总之不会让他们父子吃亏。”

    徐皇后含笑,却是固执的摇摇头,道:“陛下,他们父子也算立了功,赏赐本就应该,这是礼法,是理所当然的事,臣妾说的是,臣妾想还这个恩情却得自己来。”

    朱棣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话,朕赏赐不就是你赏赐,你和朕本就是一体,朕还了就是,你又何必如此?”

    徐皇后笑吟吟的道:“难道陛下就不想听听臣妾如何还这个恩情。”

    朱棣只好道:“你但说无妨。”

    徐皇后却是卖了个关子:“就怕陛下不肯,说出来了,倒是为难。”

    朱棣慎重起来,倒是不敢轻易答应:“你不说,如何知道肯不肯?”

    徐皇后一字一句道:“臣妾想收郝风楼为义子……”

    “啪……”朱棣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滑落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连忙用手兜住,不过这惯性的摔下,砸在手上依旧生痛,朱棣忍不住皱了皱眉。

    徐皇后连忙抢上去,道:“陛下无碍吧,要不要请太医?”

    “不必!”朱棣苦笑,将茶盏放好,随即坐不住了,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才道:“你想收郝风楼为义子?成例倒是有的,太祖在的时候,收养的义子有二十余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大将之才,沐英、李文忠、平安、朱文刚、朱文逊、徐司马、真童、金刚奴人等,这些人都是跟着朕一起长大的,此后他们也都各自功成名就,为我大明立下赫赫功劳。”

    朱棣又道:“只是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孤儿,少有父母在世的,大多数人是非亲非故,邂逅相遇而收留的;而且多数改为朱姓,在咱们家中生活,受马太后照料。太祖见到的孤儿多了,而收养沐英等人,是看到他们“材勇”资质,认为有培养前途,才特别垂青。朕现在都还记得,太祖有一次将沐英叫去,那时候沐英还叫朱文英,太祖问:朱文英,你究竟是谁的儿子?沐英回答是皇上的孩子。太祖反复地问,沐英就是这一句话,随后太子才说明他的来历。沐英大为感动,泣告,说“沐陛下母后圣恩如天地”,太祖因这句话赐他姓沐,从文英名中取一字叫“英”,这就是沐英姓名的由来。”说罢,朱棣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只是要收养义子倒也无妨,只是你若收养他,他既是你义子,自然也就成了朕的义子,朕的儿子确实不多,只有三个,收养一个义子却也无妨,只是怕……”

    徐皇后看着朱棣道:“只是怕什么?”

    朱棣苦笑道:“只是怕大臣非议,毕竟现在不是太祖朝……”

    徐皇后却是打定主意:“这又何妨?比如那李文忠,当时也有父母在堂,太祖照样收养他,给他取名朱文忠,可是依旧准他叫李文忠,这郝风楼,照旧可姓郝,陛下赐他一个朱风楼,却也无妨,凡事都可权宜,最紧要的是臣妾喜欢这个孩子,觉得他有许多可取之处,他的才干也不在沐英、李文忠之下,让高炽、高煦、高燧他们三个兄弟往后多个兄弟,大家相互扶持,又有什么不好?陛下,这样做,其实臣妾也有为陛下做的打算,这个小子是块璞玉,尚未雕琢就已如此出彩,将来再好生磨砺一下,必定会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自家人总比别家人信得过,再者说了,郝家也是忠义之后,其父亦是朝廷大臣,世封的侯爵,收养他的儿子,谁能说什么?就是外间有闲话,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遭人的闲话还少了吗?毕竟从北平来到这里,招致了多少的白眼和闲话,可这又如何?咱们靠的是千千万万个郝风楼这样的人抬起来的,没有他们,会有我们的今日吗?陛下方才也说,该杀的人要杀,该宠的人要宠,这叫赏罚分明,现在陛下何故为了别人的几句闲话就止步不前?”

    徐皇后顿了顿,毕竟是老夫老妻,对朱棣的心思早已摸透了,这枕头风吹将起来,实在比外人一万句屁话都还顶用,她继续道:“再者说了,成了一家人,陛下才用得放心,你看在云南的沐家,朝廷何曾怀疑过?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他们沐家世受国恩,没有太祖没有朱家,就没有他们的今日,他们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国家有难,沐家必定是全力以赴,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不是自家人,敢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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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到,终于可以去休息了,大家也早点休息,最近很多人感冒,大家也要注意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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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