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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公子风流txt下载     公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五章:皇子不轨

    东宫的气氛很是不同。

    换句话说,大家心情都是很不好,这倒也罢了,眼下大家是各怀鬼胎,再加上应天府带了人来,开始勘察,至于那陈天平的死活,谁也不知,于是乎,驻留在这里的人,各怀鬼胎,既然出不去,却也不肯四处走动,免得惹来什么嫌疑。

    随后,锦衣卫、刑部、大理寺的人也纷纷到了。

    纪纲亲自与应天府府尹磋商什么,似乎发生了什么争吵,最后负气而去。

    各方人马,倒是不敢惊扰东宫,都是挑选了精干的人员,在东宫太监的指点下,在四处勘察,至于那经手了毒酒的人员,更是重点照顾的对象,据说已经开始详查了,

    朱棣是在一个时辰抵达的。

    东宫门口,太监们跪了一地,有人要进去禀告,请太子、汉王人等前来迎驾,朱棣直接下辇,走路却是呼呼有风,声若洪钟的道:“不必去请,朕自己去!”

    他快步进去,所过之处,所有人拜倒在地,也理也不理。

    一直进入了崇文阁。

    “父皇驾到,儿臣有失远迎……”

    太子朱高炽听到动静,拖着不便的身体,飞快赶来,拜倒在地。

    朱棣驻足:“老二呢?”

    “二弟歇下了。”

    朱棣道:“带朕去看安南王子。”

    朱高炽不敢啰嗦,领着朱棣赶到某处寝殿,寝殿里药味弥漫,有太监拉开了帐子,便见几个御医正在一旁低声议论,见了朱棣,自是乖乖行礼。

    榻上的陈天平。显然情况并不太妙,脸色苍白,气息若有若无,平躺着纹丝不动。

    朱棣上前,虎目猛张,上下打量之后,道:“如何,有救吗?”

    一个御医上前:“刺客所用的,乃是鸩毒,按理说。必死无疑,不过……不过……”

    朱棣沉眉:“你说便是。”

    御医道:“不过微臣赶到的时候,体内的余毒并不多,服食了解毒的丸药,又进行了一些诊治。总算是救了回来。”

    另一个御医凑了一句:“似是千户郝风楼及时给王子灌了水,微臣愚钝。竟不知。原来灌水也能解毒。”

    “郝风楼……”朱棣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居然都能听到郝风楼这个家伙的名字。这家伙什么时候改行做大夫了?

    朱棣听到陈天平无恙,总算松了口气。

    他瞥了朱高炽一样:“查的如何了,事到如今,若是没有一个交代。便是朕也说不过去。”

    朱高炽打起精神:“酒菜方面,因为大家都吃了,所以按理来说,应当无毒。偏偏中毒的只有一个安南王子。所以几个刑名的熟手认为,下毒之人,应当从酒杯入手。”

    “你说的是金杯?”朱棣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了:“照这样说,这下毒的,可能是事先接触到金杯之人?若是如此,宫里和你这东宫的经手太监,都脱不了关系。”

    朱高炽摇头:“这只是初断,况且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因为刺客的目标是安南王子,就算事先在金杯中下毒,可是金杯上了酒桌,不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谁能保证,王子喝得那副金杯,就一定会送到安南王子手里?若要如此,那么必须得买通三四个人,有东宫厨房里的太监,还有传送菜肴的太监,此外,还有上菜的太监,儿臣虽然不肖,东宫之中,出一两个奸猾之徒,儿臣不敢保证,可要说人人都是刺客,儿臣却以为,这绝不可能,儿臣愿以人头担保。”

    朱高炽又道:“倒是有人怀疑,下毒之人,是在酒宴中动的手,当时酒宴上人多,颇为混乱,许多人都是起身与人攀谈,还有些人醉了,拿错了杯盏,也是情有可原,因此有人说,是不是有人先在自己的杯中暗暗下了毒,再鱼目混珠,将自己的杯盏,趁人不留意时,与陈王子的酒盏替换,当时大家都有点醉,不会在意这个。”

    朱棣眼眸眯起来:“你是说,所以用金杯的人,都有嫌疑,朕记得,赐你的金杯,只有七副吧。”

    朱高炽大汗:“这只是怀疑,用金杯的人,都是宗室藩亲,或是尚书、国使,除了儿臣和汉王,也只有宁王世子,礼部尚书李至刚、以及安南王子和占城国使,还有驸马王宁而已,这七人之中,俱都是显贵,岂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或许是刺客用的是其他的手段,这些刺客,既然能弄到鸩毒,可见他们绝不是寻常鼠辈。”

    鸩毒和砒霜不同,一般在民间十分罕见,能动用这种东西杀人的,绝不是寻常的蟊贼。

    朱棣眯着眼,颌首点头:“知道了。”他朝几个御医吩咐道:“好生照看,朕要他活着。”

    御医们口称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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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住在一处客房里,安排他入住的太监显然对他并不友好,这房子怎么看,都不够上档次,要在东宫找到这么个地方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好在郝风楼较为随性,倒也无所谓,他有些喝醉了,小睡之后,才头昏脑胀的起来。

    紧接着,便有人前来拜访,首先来的,自是汉王。

    汉王在一开始,还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可是现如今,却是愁眉苦脸。

    郝风楼见了礼,朱高煦闷闷不乐的道:“你可知道,刑部、大理寺还有应天府那边,找到了一个太监,这太监自称,当时看到本王的酒盏和那安南王子的酒盏调换了。哼,果然如此,我那皇兄,未免也太卑鄙了些,自然,单靠这个,还不至于置我于死地,可是如此险恶用心,免不了要让父皇提防我,只要一日找不到真凶,我就永远脱不开干系。原来还以为,这安南王子在皇兄这里出了事,会惹来父皇对皇兄的不满……哎……”

    郝风楼抿了抿嘴:“汉王殿下不必多虑,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查个屁!”朱高煦冷笑:“什么水落石出,这些查办的人,人人都是心怀鬼胎,他们未必是指望查出真凶,只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四处给人泼脏水,倒是纪纲那边,有了点眉目,他打听到,宁王世子从开席到最后,都没吃什么酒,表情很怪异。这个人会不会可能是宁王世子?宁王一直希望浑水摸鱼,也对父皇早有不满,若是这个时候,安南王子死在这里,倒是有父皇好瞧的了。”

    郝风楼不置可否:“这种事,一时半会,岂能说清楚。没有铁证,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

    朱高煦叹口气:“那你是否怀疑本王?”

    郝风楼摇头:“殿下绝不是凶徒。”

    朱高煦眼眸一亮:“何以见得?”

    郝风楼笑了:“殿下若要杀人,早就提刀上了,岂会用下毒这等伎俩。”

    朱高煦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大笑道:“不错,他们太看轻我了,我断不是那种下三滥之人。”脸色随即黯然:“你能知我,父皇怎样想,就说不清了,这些阴险小人,哼!”

    “不过你等着瞧,本王断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真要鱼死网破,本王也不怕他,父皇毕竟,还是对本王青睐一些的,想来不会轻信这些奸邪小人。”

    他发了几句牢骚,见拿不出什么办法,索性要走。

    郝风楼将他送出去,眼眸一闪,看到一个人飞快从一处亭子闪走,朱高煦也看了个清楚,忍不住道:“那个人,可是来盯梢的?”

    郝风楼道:“不是盯着殿下,就是盯着卑下,此人殿下有印象吗?”

    朱高煦眯着眼:“倒像是宁王世子带来的护卫,到底是不是,也不敢保证,总之,你小心一些,现在陛下也在东宫,入夜之时,陛下肯定还要传唤,到时候,且看大家怎么说,不过本王觉得不妙,罢,不说这些,走了,你不必送。”

    郝风楼点点头,目送着朱高煦离开,待朱高煦的身形走远,郝风楼依旧凝视着亭子的方向,背着手一动不动。

    他喃喃念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朱盘烒,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郝风楼莞尔笑了:“你若是非要玩一玩,那么,我倒是可以奉陪一二。”

    郝风楼诡异一笑,恰好看到了礼部尚书李至刚带着几个从人,匆匆往崇文阁去,郝风楼若有所思,陛下这个时候是召见李至刚吗?这个礼部尚书,今日酒宴时看他的言谈举止,倒像是个老狐狸。

    随即,郝风楼哂然一笑,人家贵为礼部尚书,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不可能会有什么焦急,人家是不是老狐狸,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自从今日出事之后,自己还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他摇摇头,回自己的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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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是你

    入夜之后,果然不出郝风楼所料,在搜索和侦查了几个时辰之后,所有人全部召集到了崇文阁。

    这东宫的建制和宫里差不多,只是级别低一些罢了,宫里有崇文殿、武英殿等等,都是极为重要的主要殿宇,到了东宫,则分别是崇文和武英二阁,仿制的都是南京紫禁城的布局。

    大家三三两两的到了,阁里早有座椅,有太监道:“陛下有意思,圣驾稍后即到,大家不必多礼,在此落座等候罢。”

    大家纷纷坐下。

    郝风楼这样的千户,论级别实在是不起眼,自然只有忝居末座的份,他不以为意,一边坐下,一边观察着每一个人。

    汉王的脸色较为凝重,显然是事先收到了什么风声,他阴恻恻的看了太子一眼。而太子则显得淡然得多了,老神在在的躺在椅上,虽是不露声色,可是看这样子还算轻松。

    礼部尚书李至刚抿着嘴,闭目养神,像他这样的人物,历经数朝,又是名门出身,自有他的一套修养。

    倒是占城国使显得有些不安,许是安南王子的死触动了他,使他兔死狐悲,况且安南王子是死是活,也听不到什么消息,足以让他不安。

    此外还有应天府、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他们都是笔直坐着,不怒而威,很有几分风范。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是亲自跑来的,他拧着眉,似乎还是梳理着乱糟糟的心思,看来进展并不大。

    其余人等,有的闭目强作一副淡然处之之态,有人显得不安。也有人显得紧张,神色各异。

    一时间,所有人都仿佛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当然,也并非是完全没有人记得,就比如宁王世子朱盘烒就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郝风楼,他的右手拇指不断摩挲着左手断指处,这里虽然已经结了痂,可是依旧触目惊心。

    每一次摩挲,他目中的恨意就增添一分。胸口仿佛有一团火焰,似要喷出来。

    “陛下驾到。”

    太监扯着嗓子,一声唱喏。

    所有人都收了心神,纷纷站起,朝进来的朱棣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朱棣的神色自是凝重。虎虎生风的坐在了椅上,冷冷一笑道:“不必多礼了。都坐下。安南王子的事,朕就不赘言了,朕要说的是,这何止是天子脚下,东宫亦是宫禁重地,可是居然有人如此大胆。胆大到对朕的贵宾下此毒手。安南王子乃是朕的客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句话是圣人说的。可是现在,朕的尊客还躺在榻上,生死不明,既然有人欺到了朕的头上,不将我大明放在眼里,那么朕就先交代一句话,朕定要将此人揪出来,灭他的满门,杀他全家,如此,方能消朕心头之恨!”

    他眼眸眯起,带着几分狠戾的继续道:“以朕估计,这下毒之人多半就在这阁中,现在将大家召集起来,不是找到了真凶,而是要让大家揭发,谁若是揭发出了凶徒,朕不吝赏赐,先让刑官们来吧,朱爱卿,你先说。”

    大理寺朱才起身,诚惶诚恐的道:“微臣……微臣命人仔细勘察过,如陛下所言,下毒之人确实和当日赴宴的人有牵连,否则,凶徒不可能有其他的机会,只是赴宴之人要嘛是皇亲国戚,要嘛就是国使尊客,再就是朝廷重臣,以臣愚见,或许在哪个地方有什么纰漏也是未必。”

    朱棣眯起眼,道:“有什么纰漏?哼,顾左右而言他,难道大理寺就一点线索都没查出来?”

    朱才深吸口气,更加惶恐:“微臣没有查明,不敢断言。”

    朱棣听出了朱才的话外之音,他没有说完全没有头绪,只是说没有查明,这就说明已经有了线索,朱棣显得不耐烦:“朕要问的是,有没有眉目,你不必害怕,但说无妨。”

    朱才迟疑了片刻,才道:“陛下……大理寺这边确实有点眉目,据闻,接近了安南王子的人,总计有两个,这是近侍太监们亲眼所见,其中一个乃是宁王世子朱盘烒……”

    朱盘烒立即站出来:“当时我不过小解,与他擦肩而过而已,你休要胡言。”

    朱棣冷冷的看了朱盘烒一眼,道:“你要争辩,到时朕自然让你争辩得够,现在,住嘴!”

    朱棣的心情很坏,一点都没有给朱盘烒面子。

    朱盘烒的脸色胀红,摄于朱棣的君威,不得不乖乖住嘴。

    朱棣继续问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朱才道:“汉王殿下……”

    朱高煦脸色一变,想要辩驳,可是有了朱盘烒的前车之鉴,却是住口。

    朱才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大臣站出来,正是应天府府尹,道:“陛下,微臣这边也问了话,有个宫人也瞧见了汉王殿下,不过……汉王殿下只是举着酒盏去和安南世子闲聊了片刻,并没有人看到汉王殿下换了杯子,自然……汉王殿下断不可能行此悖逆之事,微臣愿用人头作保。”

    表面上是人头作保,一副完全信任汉王的姿态,可是话里话外却是坐死了汉王最有机会。

    朱棣的脸色更冷,侧目看了汉王一眼,目光落在刑部尚书郑赐的身上,道:“你怎么说?”

    三司里头,郑赐算是最谨慎的,他沉吟道:“微臣在想,事情可能没有这样简单,假若是真凶,岂会故意接近安南王子,弄得人尽皆知?这不是故意,引火上身?所以微臣以为,汉王殿下断无下毒可能。”

    这老家伙鸡贼得很,口里说既然是下毒,当然不敢如此明显,可是却只为汉王作保,至于宁王世子,绝口不提。

    朱棣的脸色愈发沉重,看向汉王朱高煦,道:“你有什么话说?”

    朱高煦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来了,其实就算是他下的毒,以他的身份,父皇也绝不可能加罪,可问题在于,一旦引起了怀疑,这个污点就永远洗不清,在父皇眼里,自己岂不是成了狡诈之徒?只要这个烙印一直打在他的身上,自己就永远不可能大用。只是要洗清自己,哪里有这般容易?

    他只是拜倒在地,道:“儿臣冤枉。”

    朱棣寒着脸,心里不禁摇头,朱高煦勇则勇矣,却没有一丝智慧,颇让他大失所望,他侧目看向朱盘烒:“你呢,你方才不是有话说吗?现在,朕给你机会自辩。”

    朱盘烒正色道:“微臣也看到了郝风楼接近了安南王子,这是微臣亲眼所见,陛下若是不信,微臣愿意与这郝风楼对峙。”

    来了……

    从一开始,朱盘烒就打算把郝风楼拖下水。

    本来这件事就牵涉到了两个大明朝的重要宗亲,谁知接下来又牵连到了一个锦衣卫千户头上。

    郝风楼面沉如水,不由冷笑:“世子,你我确实有私怨,可是世子又何必非要反咬我一口?”

    朱盘烒正色道:“我是亲眼所见,上次在鸿胪寺的时候,分明看到你与那安南王子有说有笑,可是今日,从鸿胪寺抵达东宫之时,我与安南王子同行,安南王子曾拉扯着我说,这个千户郝风楼一直对他抱有敌意。据闻是郝家因为封地的时候,郝风楼的父亲不得不出使安南,郝风楼担心他父亲一去不回,所以巴不得大明直接大动干戈,因此才要了安南王子的性命,因为只有杀死安南王子,陛下震怒,必定强行动兵,到了那时,他的父亲自然也要召回。安南王子正因为感受到了郝风楼的杀机,所以今日来的时候,郝风楼屡屡想要接近他,安南王子都冷漠以对,这些事,许多人都知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问安南国使,他也深知内情。”

    呼……

    谁都不曾想到,朱盘烒的条理如此清晰,而且如此剖析之下,根据大家所看到的许多事实结合,郝风楼的嫌疑还真是不小。

    那安南国使面带犹豫,似乎不想得罪郝风楼,可又不想得罪宁王世子,可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他才硬着头皮道:“不错,今日来东宫时,下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前几日,郝风楼拜访安南王子,对郝风楼还颇为热络,可是今日清早却十分冷淡,甚至连话都不愿和郝风楼细说,只是勉强招呼了两声,便拉着宁王世子先行一步,将郝风楼落在了后头。”

    朱盘烒的脸色闪露出几分残忍之色,他站起来,手指着郝风楼,厉声道:“郝风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你为了自己的父亲杀死安南王子,却置朝廷脸面不顾,如此胆大包天。哦,是了,我方才才想起来,你本就是胆大包天,做事不计后果之人,否则当日又岂会斩断我的手指?你连这样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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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拿命来

    朱盘烒这样的宗亲之后,耳濡目染,最善的就是这种阴谋算计。或许他年纪尚轻,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又或者自恃高贵,容易动怒,可是指鹿为马这种把戏,他却是极为擅长,一番言辞,动人心魄,宛如一把利剑,直指郝风楼。

    郝风楼面沉如水,他当然清楚,朱盘烒与自己的矛盾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这不是一根断指的问题,而在于宁王一系本能的骄傲作祟,他们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千户的羞辱?这笔帐,他们非算不可,而现在,终于趁着这个机会,来了!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郝风楼抿嘴微笑,站了起来,道:“世子入情入理,说得很好。”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我若是要杀安南王子,为何又要救他?”

    朱盘烒呆了一下,旋即冷笑道:“你为了不使人怀疑才这样做。不管怎么说,你可以将这件事推到安南人身上,如此一来,王子死还是不死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南人胆大包天,敢在东宫行凶,我大明忍无可忍,岂可不进行还击?到时大军压境,你的父亲自然不必出使。”

    郝风楼冷笑道:“好罢,既然世子殿下要给郝某人泼脏水,那么郝某人实话实说,恰好,也找到了下毒的凶手!”

    又一个凶手……

    所有人的脸色拉了下来,看这情况似乎所有人都加入了攀咬的行列,在场的许多人都成为了野兽,巴不得从别人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这让人不免感到不安,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牵连到自己?

    郝风楼厉声道:“敢问世子殿下当日酒宴时可曾离座?”

    朱盘烒冷笑:“没有!”

    郝风楼道:“你还说没有。当时你起了身,去了安南王子的隔壁,也就是占城国使的身边,和占城国使言笑了几句,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虽然找的不是安南王子,可是距离安南王子也不过一步之遥,对不对?”

    被郝风楼亲口拆穿,朱盘烒脸色骤变。事实上,他确实离座了,虽然只是片刻功夫,却是无从抵赖,只是方才他下意识的否则。现在被人戳穿,难免更生疑窦。

    郝风楼如此诘问。让他恼羞成怒。胀红着脸,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郝风楼随即看向占城国使阮玉,道:“阮大人,我来问你,朱盘烒是否离座,是否和你闲谈了几句。是不是在你身边逗留了片刻功夫?”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阮玉的身上,阮玉显得有几分紧张,他看了朱盘烒一眼,点头道:“不错。确实逗留了一些时候。”

    郝风楼道:“他说了什么?”

    阮玉硬着头皮道:“记不清了!”

    郝风楼眯着眼,不再理会阮玉,冷笑道:“那么世子和阮玉说了什么?”

    朱盘烒顿感有些压力,道:“只是几句客套话而已。”

    郝风楼笑了,道:“方才有人说,殿下并没有吃什么酒,既然殿下清醒,却只是离座和占城国使说了几句客套话?这些话,你信吗?”

    朱盘烒立即反唇相讥:“我说什么,与你何干?”

    郝风楼笑得更冷:“安南国使说已经记不清了,现在自然是你怎么说都可以,反正无人可以证明,你保持着清醒,在酒席上举止又如此的怪异,还急不可耐的要跳出来攀咬我,想来这个下毒之人就是你了!”

    朱盘烒脸色胀红:“我为何要下毒?安南王子,素来与我交好,我们的私交不错,我下毒有什么好处?郝风楼,分明是你血口喷人,做贼心虚,想要攀咬到我的身上。”

    双方争辩得很是厉害,让人目不暇接,朱棣则是冷漠的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锋相对,并没有阻止,陛下不吭声,其他人自不敢胡言乱语。

    郝风楼笑了,道:“我当然知道你的目的,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愤恨陛下……”

    “什么……”说到这里,所有人骇然。

    其实愤恨二字,大家多少有些猜测,宁王和陛下之间的过节,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这种事,怎么可能摆到台面上来说?这都是私下里的勾当,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只怕就不太好说话了。

    瞧这意思,分明是要鱼死网破啊。

    这时候震惊的不再是那些小鱼小虾了,便是朱高炽、朱高煦、李至刚、纪纲等人俱都动容,姓郝的胆子真是没边了,这可涉及到了宫闱,涉及到了宗亲。

    郝风楼继续道:“当年陛下靖难,宁王恬不知耻,说什么愿协助陛下,与陛下共治天下,宁王这种老屁股当真是胆大包天,陛下靖难,乃是为了公义,岂是为了一己之私?纵然此后建文自fen,天下无主,于是天下人共推陛下为天子,可是宁王何德何能,也敢觊觎鼎之轻重……”

    朱盘烒的脸唰的一下白了,这事人尽皆知,可是所有人都烂在肚子里,谁都不敢胡说八道,这个郝风楼居然直截了当摊了出来,让朱盘烒有一种被习惯了黑暗之后突然被烈阳照射的感觉。

    而且郝风楼说得很是巧妙,不但羞辱了他的父王,还将整个故事润色一二,将故事掉了个个。

    郝风楼继续道:“因此,你的父王一直不忿,陛下为了照顾你的父王,将你们封在南昌,好颐养天年,可是你们非但不肯,却依旧赖在南京,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们是在图谋大事?再有,你身为宁王世子,罔顾法纪,为非作歹,被本官拿住,断去一指,陛下为示公道,并未加罪于我,你也一直怀恨在心,是也不是?”

    朱盘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恶狠狠的道:“郝风楼,我和你不共戴天。”

    郝风楼又笑了:“自然,殿下当然和我不共戴天,非但是和我不共戴天,便是陛下……只怕……哈哈……南征安南,陛下筹措已久,你们对陛下早就怀恨在心,因此一直伺机破坏,甚至希望天下人看一看陛下的笑话,所以,你才主持了这一次的毒杀,是不是?你害怕东窗事发,心中不安,所以又栽赃陷害,故意想要构陷于我,希望让我来做这替罪羊,是也不是?殿下啊殿下,你本是天潢贵胄,可是你糊涂啊,你难道不明白你们父子与陛下做对,不过是蜉蝣撼树,螳螂挡车,凭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只是惹人发笑吗?我若是你,应当立即请罪,承认自己的罪行,请求陛下宽恕,只有这样才能争取陛下的赦免,陛下宅心仁厚,或许会给你们父子一条生路,念在宗亲的份上赦免你们的罪过。”

    “胡说!”朱盘烒的眼睛红了,手指郝风楼,大喝道:“一切都是你的揣测之词,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你胡说八道,你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竟敢抨击宗室近亲,郝风楼,你不想活了。”

    郝风楼面沉如水,淡淡的道:“殿下看来是急了,怎么,害怕了吗?”

    这时候,突然传出一阵咳嗽。

    郝风楼朝声源看去,咳嗽的人却是占城国使阮玉。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阮大人似乎有话要说。”

    阮玉羞红着脸,道:“老夫突然想起来,宁王世子殿下在宴席上和老夫说了什么。”

    众人精神一振,便听阮玉道:“宁王世子对老夫说,他当时有些醉了,和老夫干了一杯酒之后,好像将酒盏放在桌上,让人斟酒,之后又干了一杯,才匆匆离开。”

    阁中一阵哗然,因为许多人都看到,朱盘烒根本就没有醉,甚至此前根本就没有沾多少酒水,可是他摇摇晃晃的装醉,本就更加可疑,后来连干两杯酒,在间歇之中还将空酒杯放在了桌上,而安南王子的酒杯应当距离不远,朱盘烒完全有机会直接替换了安南王子的酒杯。

    朱盘烒的脸色苍白,已是勃然大怒,他放声冷笑:“哈哈……郝风楼,我和你拼了。”

    他不顾性命的朝郝风楼冲来,挥舞着拳头,要对郝风楼施暴。

    可惜郝风楼早有防备,未及他近身,已是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一脚直踹的他不断向后趔趄,随即一屁股瘫倒在地。

    郝风楼大喝道:“大胆,在陛下面前也敢行凶?你这狗贼,大逆不道,今日咱们的旧账就一并算一算!”

    郝风楼腰间佩了刀,他身上戴着的,乃是钦赐御刀,有君前佩戴的权利,此时郝风楼已是唰的一声抽出了刀来,双手紧握,一步步走上前去:“狗贼,拿命来。”

    长刀横斩……

    朱盘烒已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吓得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郝风楼此时此刻,会有如此动作,不少人站起来,想要制止。

    可是……已经迟了。

    郝风楼的长刀在半空横的一切,破空声中,下一刻,突然抵住了占城国使阮玉的咽喉,郝风楼朝阮玉笑了笑道:“阮大人,我方才有些糊涂,和宁王世子固然有一笔旧账想算一算,不过今日,似乎阮大人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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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你无处可逃了

    刀尖距离阮玉的喉头不过寸许,仿佛下一刻便要洞穿阮玉的咽喉。

    阮玉喉头滚动,目瞪口呆,随即后襟就被冷汗淋湿了。

    他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要做什么?”

    阁中人等俱都惊诧不已,朱棣眯着眼,倒还沉得住气,太子朱高炽虽然目中掠过一丝疑惑,却还是淡然处之,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仿佛眼前便是天塌了下来,对他都是无关紧要。

    至于其他人,就没有如此的淡定了,阮玉乃是占城国使,无论占城国力如何,都是大明的番邦,番邦使节抵达南京,就是大明的贵客,郝风楼如此做,显然是过份了,这件事若是追究起来,绝对非同小可,单单凌辱藩使这一条,足够让这个锦衣卫千户粉身碎骨。

    郝风楼的手没有动,刀也没有动。

    刀尖稳稳的停在半空,正对阮玉。

    他一字一句的道:“阮大人,该认罪服法了罢,事到如今,还想抵赖吗?”

    阮玉渐渐冷静了,他死死盯着郝风楼,道:“抵赖什么?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郝风楼厉声道:“下毒谋害王子的人就是你!”

    阮玉笑了,若说一开始,他的表现还算谨慎慎微,而现在他整个人出奇的冷静,深邃的眼眸宛如掠过了一丝幽光,似笑非笑的看向郝风楼,一字一句的道:“我乃占城国使,与王子同仇敌忾,为何要毒杀他?你如此血口喷人,这般不懂礼数,这难道就是你们天朝上国的待客之道吗?占城虽小,兵不过万余。疆土不过千里,可是身为国使,我也绝不是人人可欺,大人若是想构陷于我,尽管给我一个痛快,我宁愿死,也绝不愿背负这样的罪名。”

    他的话有礼有节,绵里藏针,端的是厉害。

    假若郝风楼不给出一个交代,只怕今日溅血在这崇文阁的就不是阮玉。而是郝风楼了。

    郝风楼不为所动,他淡淡的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上了你,你可知道为何?”

    阮玉抿嘴不语。

    郝风楼继续道:“因为有一件事很是奇怪。数日之前,我曾拜访王子。王子殿下说起了一件事,他自称自己有一批与安南大臣的书信往来。这些书信就不必我多解释了吧。陈王子毕竟是正统。安南内部有不少人不服胡氏的统治。只是因为胡氏势大,不得已而屈从,这些书信关系极大,陈王子之所以向我说起,只是想证明他只要抵达安南,便可立即站稳脚跟。并且希望能够派出军马,护送他回国。”

    郝风楼慢悠悠的道:“这些事应当不只我一个人听说,至于书信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这是陈王子手里的王牌。可是假如这些书信落在安南的叛臣胡氏的手里呢?”

    “若是落在胡氏手里,胡氏就可以凭借着这些书信铲除那些勾结陈王子的‘叛党’,所以,这些书信对陈王子来说至关重要,对眼下的安南胡氏来说也是价值千金。”

    郝风楼说起这些书信的时候,不少人陷入了深思。

    显然这位陈王子一直都在进行游说,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书信的事不是郝风楼一个人听了去。

    郝风楼继续道:“此后,陈王子又提及,说是鸿胪寺里遭了贼,有人潜入他的卧室翻了不少东西。当时我便觉得,这一次失窃十分不简单,盗贼绝不会只是为钱财而来,因为陈王子说过,虽然屋中被人翻过,可是并没有失窃什么,这就说明窃贼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些书信,可惜,他们没有找到书信,无功而返。”

    郝风楼叹口气后又道:“既然他们的目标是书信,那么又是什么人非要得到这些书信不可呢?就比如我,我乃锦衣卫千户,这些书信可能对陈王子至关重要,可是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群废纸罢了,想必在座诸位和我一样。自然,只有一个人急需得到这些书信,那就是安南的胡氏,当陈王子透露出这个消息的时候,胡氏在南京的密探和细作得到消息之后便决定将这些书信弄到手,可是失窃的地点乃是鸿胪寺,诸位想必知道,鸿胪寺防卫森严,若是外人想要潜入这里,并且找到陈王子的卧室偷窃,在翻找之后还要全身而退,比登天还要难。”

    “因此,盗窃之人必定就在鸿胪寺之内,他们不但对陈王子知根知底,而且还有着特殊的身份,使他们在鸿胪寺内可以随意的走动。”郝风楼盯着阮玉,别具深意的道:“换句话来说,其实就是在鸿胪寺里,潜藏着安南的细作。”

    阮玉的脸色如一泓秋水,道:“大人举一反三,倒是颇为了得。”

    郝风楼笑了:“既然有细作混入了鸿胪寺偷窃书信,那么我便怀疑,这一次东宫的酒宴下毒的人就是这些安南的细作,如此一来,事情可就好办了,今日在场的人之中,从鸿胪寺来的不过是宁王世子和阮大人,宁王世子不过是个酒囊饭袋,他纵有什么图谋,也断然不可能事先就做好准备,准备好毒药在这里下毒。种种的线索串起来之后,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故事,不知大家肯不肯听。”

    阮玉的眼眸已是掠过了一丝惊骇,可是他还是强作镇定,依旧含笑看着郝风楼。

    所有人都已经惊呆了,即便是朱棣,此刻仿佛也陷入这种种玄机之中,一时不能自拔。

    郝风楼道:“故事的开始是在安南,安南胡氏穷兵黩武,强征占城,占城国拼死抵抗,可是最后,在安南的强大兵力面前,却最终国破家亡。只是占城距离大明山长水远,大明还蒙在鼓里,正在此时,突然从大明有消息传来说是安南的宗室前去了南京,向大明求救,胡氏大为惶恐,生怕大明为此出兵南征,于是便命人伪造占城的国书,并且盖上了占城的金印,派出自己的心腹假称是占城国使,以求救的名义赶来了这南京。”

    这一次,阮玉的微笑彻底僵住。

    郝风楼冷笑道:“这个人的目的其实就是以占城国使的身份接近同病相怜的陈王子,并且伺机刺杀,只要陈王子死了,陈氏宗族血脉彻底断绝,不但可以安抚安南的人心,同时,大明纵然要为陈氏报仇,可是再没有为陈氏复国的借口,到时安南人必定拼死抵抗大明的‘侵略’。可是当这个细作以占城使节的名义抵达南京之后却没有急着动手,因为他听到传言,说是陈王子手里有许多安南大臣的书信,若是能拿到这些书信,则可以揪出安南国内部那些蛇鼠两端的文臣武将,于是这位占城国使便改了主意,他开始采取各种手段,去想尽办法,要将这些书信弄到手。可是当我前去陈王子那里拜访的时候,安南国使立即警觉起来,因为我的身份乃是锦衣卫千户,这位国使误以为自己的事引起了朝廷的怀疑,所以当我与陈王子谈笑之时,国使也前来拜访,他自然是想探一探我的底细,在谈笑之间,陈王子提起了失窃的事,国使心中更加不安,于是在那一次拜访之后,他便顾不得书信,决定立即杀死陈王子。”

    “陈王子若是死在了鸿胪寺,太容易使人生疑,国使伺机而动,恰好机会来了。太子宴请汉王、陈王子和诸位大臣都将到场,这对国使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因为酒宴之中必定龙蛇混杂,这个时候动手,肯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他事先准备好了毒药,趁人不留意时将毒药放进了陈王子的酒水之中……”

    郝风楼的这个故事实在是曲折无比,便是当故事来听都觉得实在过于复杂。

    不过,这个故事颇为合理,仿佛一条线一般将近来发生的事都窜了起来。

    朱棣依旧不露声色,身为天子,现在说话当然很不合适,由着下头人胡闹吧,假若这个占城国使当真是胡氏的细作,那么正好这件事可以水落石出;可假若是郝风楼冤枉了人家,那也没关系,郝风楼这唱黑脸的家伙拎出去面壁思过就是,大明天子还是待客周到的。

    郝风楼淡淡的笑了,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阮玉:“阮大人,这个故事里,你就是主角,我这个故事虽然是猜测,不过为了证明你就是下毒的凶手,所以故意揭露下毒之人乃是宁王世子,当时我问你,宁王世子离座时和你说了什么,你故意推说不知,可是一旦宁王世子‘证据确凿’的时候,为了火上浇油,让宁王世子来做你的替罪羊,所以突然想起了世子对你过的话,还故意的声称世子将酒杯放在了桌上,这显然是暗示大家,世子将自己的酒杯与陈王子进行了调换,你如此急切的想把这脏水泼在宁王世子身上的时候,可曾想到,这根本就是郝某人故意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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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填坑不容易,怪只怪平时挖坑太多,今天起来,发烧三十八度九,哎,直接拉去打吊针,到现在四肢无力,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前了,老虎争取把第三章送来,当然,只是争取,看自己的身体状况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格杀勿论

    阮玉的脸色很难看,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表面上是天衣无缝,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他凝视着郝风楼,对这个家伙有些佩服。

    无数零散的事,若是独立去看,谁都不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可是偏偏这个家伙居然能将它们串起来,形成了一个缜密的主线。而且此人假设得也极为大胆,通过大胆的假设,缜密的思考,最后再用一个引蛇出洞的小技巧,便使自己原形毕露。

    他叹口气道:“你是如何知道占城已经亡国,而我非占城国使,乃是安南王的亲信?”

    郝风楼朝他神秘一笑,道:“因为你太刻意了。”

    “哦?”阮玉一头雾水。

    郝风楼笑道:“你太过刻意强调你是一个占城人,所以上次我去拜访你的时候,你虽然神色如常,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讲述你们占城的风土人情,对安南人的入侵只是提了只言片语。你若是真正的占城人,到了异国他乡,谈论自己的家乡,这本是理所当然,可是你说得太细,连你们家乡的地形,你们的服饰,甚至连占城的状况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这只说明你的潜意识里害怕别人怀疑你的身份,你不断的强调,表面上无懈可击,实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阮玉不由大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百密一疏,我苦心谋划,竟是坏在你一个后生小子的手里……”

    阮玉知道已经无从抵赖,承认起来倒也爽快,不过他却是微笑,道:“只是,老夫虽不是占城国使,却也算是安南国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纵是被你们揭穿,这又如何?你们大明自诩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想来不会对来使行凶吧。”他淡淡的道:“所以这一次,老夫还带来了安南王的国书,这国书就在鸿胪寺里,若是大明天子要下臣去取,立即便可送到。至于大明是否承认安南王,这是另一回事。国书已经送到,上头有大明太祖皇帝钦赐的金印,你们是要断绝关系也好,是要坐下来谈一谈也罢,都由着你们。老夫悉听尊便。”

    阮玉确实有点嚣张,不过他的嚣张是很有依仗的。安南素有小中华之称。他们用的是汉字,读的也是汉书,选拔官员,用的也是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甚至于文庙中供奉的也是孔圣人。汉人对安南的影响方方面面,从礼仪到体制,从文化到思维,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除了安南人的语言上像是某种方言之外。一个安南人到了大明,很难以区分。

    也正因为如此,阮玉或者陈王子这些人比汉人更加汉人,他们写得出一手锦绣文章,说的是安南贵族圈里最纯正的汉话,便是言辞,也带有纯正的汉话色彩,引经据典信手捏来,同时,他们也十分清楚大明的思维模式。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虽然我来了这里,做的是违背大明利益的事,可是无论如何,我带来的是国书,既然戳穿了身份,就把安南的国书拿出来,那么我便是安南的国使,你纵然再如何义愤填膺,再如何斥责我卑鄙阴险,至多也就是将我礼送出境罢了。

    阮玉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做了两手准备,拿着占城的国书,是要完成他的秘密任务,一旦任务进行不下去,那就拿出安南的国书来和你们大明谈一谈,谈好谈坏是一回事,只要谈了就好说话。

    郝风楼抿嘴一笑,他退到了一边,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至于如何善后,如何处置,这就是朱棣的事。

    朱棣目光幽幽的看着阮玉,他表情冷静,不如场中其他文武大臣那般义愤填膺,良久,他莞尔一笑道:“胡氏可好?”

    阮玉行礼,大大方方的道:“安南王殿下一切安好,只是听闻天朝有责怪之意,心中免不了不安,其实安南王久沐上邦恩泽,早有结好之心,奈何有人诈称前朝宗室,蒙骗圣君,是以安南王心中忧惧,唯恐上邦天子降罪。至于此次毒杀陈天平之事,安南王必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安南所侵占的土地也愿双手奉还,安南愿效前朝之制,岁岁入贡。”

    朱棣叹口气道:“那胡氏倒还算知晓厉害。”

    阮玉道:“下邦岂敢招惹天朝上邦?只是安南的内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陈氏无道,种种罪恶,罄竹难书,于是国人将其推翻,安南王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还望大明能够体谅到安南的内情,至于这个陈天平,花言巧语,安南王已经查明,此人根本不是大明宗室,只是王子陈元辉的家奴阮康,圣君若是轻信此人,引来两国交兵,血流千里,实在是得不偿失,下邦深知圣君仁德,所以委派下臣送出国书,愿与大明永世交好,永为大明藩屏。”

    这阮玉回答得很是得体,他脸皮倒是厚得很,刚刚被人揭露,立即换了一副安南国使的嘴脸,居然大言不惭的商谈起与大明的交好事宜了。

    朱棣笑了,道:“交好?如何交好?是胡氏入京请罪吗?还是安南迎立陈氏?你口称永世交好,那么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朕就不妨表表态罢,胡氏乃是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陈氏乃我大明钦定的安南王,胡氏篡权,就是欺我大明,圣君二字,朕不敢当,胡氏诛杀宗室,又派人来朕的脚底下行凶,到了这个时候还想交好?你以为朕会吃你这一套?朕不会取你的性命,会将你礼送出境,不过等你回到安南,去告诉胡氏,朕的大军即日便要踏平安南,诛他胡氏阖族,你的项上人头且先寄着,等到胡氏伏诛之时,朕再取你的狗头不迟。即日起!朕告诉你,朕与胡氏不共戴天!”

    朱棣站了起来,目露幽光,道:“送客!”

    阮玉的脸色苍白,虽然早知大明有种种恫吓安南的动作,不过他一直认为大明不过是恐吓而已,借此使安南屈服,可是看这样子,这位大明皇帝似乎是铁了心要对安南用兵了。

    他铁青着脸,道:“既如此,下臣告辞。”

    谈不下去,那就不必谈了。

    朱棣又笑了,道:“国使要走,朕不能相送,实在遗憾,那就让郝风楼送你一程吧。郝风楼何在?”

    郝风楼道:“微臣在。”

    朱棣眯着眼:“你立了大功,朕自有恩赐,不过……你得送这位国使回鸿胪寺去,记着,不可伤了国使的性命。”

    郝风楼看了朱棣一眼,觉得朱棣的话里别有深意。

    朱棣又道:“去吧,国使已经很辛苦了。”

    郝风楼会意,臣遵旨。

    郝风楼几乎是押着阮玉出来。

    阮玉一脸铁青,不过却不肯示弱,狠狠瞪了郝风楼一眼,冷冷地道:“你戳穿了我又如何?你们的朝廷还不是要将我当作国使的礼遇?”

    郝风楼不理他,直接让他上了马车,带着几个东宫的侍卫,护着这马车朝鸿胪寺去,不过他叫来一个侍卫,低声吩咐几句,这侍卫点点头,飞马往东城千户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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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城千户所里,一个穿着亲军鱼服的人出现,此人手拿着千户大人的腰牌,直接寻上司吏周芳:“我奉你家千户大人之命,立即集结人手,前往鸿胪寺!”

    周芳验过腰牌,不敢怠慢,立即开始联络各百户,锦衣卫的组织严密,一旦动员,绝不会拖沓,只小半时辰,各百户所出发,纷纷向鸿胪寺聚集。

    “出了什么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为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所有人的心底都是疑惑,按理说就算拿人,一般也就是弄一份驾贴去,派几个人直接索拿就足够,谁敢反抗?可是如此兴师动众,却是有悖常理。

    “哪有这么多废话,大人有命,咱们顺着去做就是。”

    倒是有一些清醒的人,打断这些家伙的疑问。

    鸿胪寺外头,已经聚集了两百余人。

    黑压压的堵在了大门之外,焦躁的等待。

    反观郝风楼这边,则是闲庭散步,慢悠悠的走着,等到了鸿胪寺,那阮玉下了马车,一看到这黑压压的锦衣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冷冷的看向郝风楼,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国使不需他们来保护。”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来保护国使,而是要捉拿细作。”

    他不再理会阮玉,上前一步,寻来周芳道:“鸿胪寺那边可得到了占城使节的随员名册吗?”

    所有入住的使团,都需要在鸿胪寺登记造册,这都是鸿胪寺的规矩。

    周芳点点头道:“从随扈到车夫人等,总计七十三人。”

    郝风楼眯着眼,背着手道:“可以动手拿人了,一个都不要遗漏,先拿起来,反抗的就地斩杀,拿住之后,也统统……”郝风楼伸出手掌,切了切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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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生病中,头晕晕,思维有点迟钝,所以这章更晚了,请谅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不作死就不会死

    阮玉被郝风楼押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里本是清静之所,鸿胪寺为了接待外藩使节,对他们的住处自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窗外树影婆娑,平时只有幽静之中偶尔传出几声鸟鸣,充满了诗情画意。

    茶也斟了上来。

    这是郝风楼喜欢的碧螺春,虽不是贡品,口味却也不差。

    郝风楼端起茶,在这恬然之中,优雅地端起茶盏,轻吟着茶水,眼眸半张,忍不住舒服得要呻吟,呢喃道:“好茶,这样的好茶,在安南想来阮大人是吃不到的,阮大人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多了,何不细细品尝,也不枉白走一遭。”

    一年多的磨砺,郝风楼渐渐变得内敛起来,人确实是会变的,或许从前的他有诸多不成熟的地方,就算现在,他的心固然依旧躁动不已,他是个俗人,热衷名义,爱好享受,可即便如此,至少表面上的郝风楼却变得内敛起来,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淡然。

    阮玉不安的看着郝风楼:“这里的茶再好,在我看来,也不及安南的茶饮。”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是吗?其实这茶是给你压惊的。”

    话音刚落,静谧的气氛被打破,紧接着,外头传出惨呼声,阮玉色变,他身子不禁颤抖,狠狠地看向郝风楼,道:“天朝就是这样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郝风楼又笑了:“阮大人真当自己是客人?大人难道不知道大祸就在眼前?眼前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安南不过是蕞尔小国,在我大明跟前不过是小小蜉蝣而已,洪武十三年,你们的官军出境劫掠,大明没有理会。此后,你们侵占我大明疆土,大明也给予了宽容,而现在已经不同了,外头这七十余人的脑袋其实不值一提,事到如今,刀兵相见,天兵一到,即是血流成河,阮大人似乎只在乎这七十多个随从的性命。却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并不担心?”

    郝风楼将茶一口饮尽,摇摇头,继续道:“你们还是太不聪明,并不知道你们惹到的是谁,现在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阮大人,相信不久之后。我们还能相见。只是到时你到了南京,只怕已成了阶下囚了,你道陛下为何现在留你的性命?你真以为你所谓的国书能救你的性命?大错特错,这只是因为陛下不愿处死你,他要让你看到,你所谓的安南王最后会像死狗一般任人凌辱。你的亲族你的兄弟姐妹都会在战火中哀嚎,知道猫戏老鼠吗?猫并不会一口将老鼠吃掉,而是要慢慢的捉弄一番,玩得累了再一口吞进肚子。阮大人很不幸。因为你是老鼠,再见了。”

    郝风楼说完这些,便起身离去,没有再看身后的阮玉一眼。

    出去的时候,殷红的血留了一地,许多的尸首堆积起来,曾建正指挥着人清理。

    郝风楼皱眉,掏出手绢,捂住自己的口鼻,匆匆出去。

    周芳追上来:“大人,接下来如何处置?”

    郝风楼道:“弟兄们也辛苦,让他们回去吧,让鸿胪寺的这群混账来善后,难道这种脏活还要锦衣卫来做?好啦,我要回去复命了,再见。对了,那边有个院子,是宁王的下榻之处,你们没事的时候到他门口晃晃,大叫几声,杀乱党,嗯,声音大一点,丢两个人头进院子里去,丢了得赶紧跑,不要让人抓了现行,眼疾手快知道不知道?咱们是锦衣卫,被人抓了现行,敢自称是天子亲军吗?上次胡坊百户的一个小旗,让他去五城兵马司丢粪,他倒是好,丢了粪后他竟不跑,还非要摆出一副大爷敢作敢当的样子,我的天,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蠢货?若不是推说这家伙是死了爹,悲伤过度,人都别想捞回来,好啦,好好办差去。”

    周芳挨了一阵训斥,连忙道:“大人放心,这一次一定办妥当。”

    郝风楼微微一笑,扬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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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已经摆驾回宫,整件事让他松了一口气,查不出凶手必定为人耻笑,而现在一切迎刃而解,有了一个交代,也不至于被人取笑。

    朱棣进了暖阁,暖阁里,太子和汉王二人俱在,除此之外,还有赶来奉诏的解缙人等。

    朱棣坐在椅上,手指头在御案上一下下的敲击,似是想起了什么,沉吟道:“郝风楼这个人倒是个干才。”

    朱高炽面无表情,脸色平淡,不为所动,这次本是想攀咬汉王,结果如意算盘落空,不过他也没什么遗憾,如今他是太子,时间站在他这一边,他深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

    朱高煦却是眼前一亮,附和道:“父皇所言甚是。”

    解缙笑吟吟的站在一边,眼眸微微拱起,补上一句:“汉王说的极是,此子确是神鬼莫测。”

    朱棣沉默,深看解缙一眼。

    解缙这句话端的是厉害,表面上是夸奖,可是怎么听,似乎都很是刺耳,神鬼莫测,夸得固然是能力,可是另一层意思,却是心机深重,难以掌控。

    朱棣莞尔一笑道:“解爱卿似乎话里有话。”

    解缙道:“微臣只是想,郝风楼年纪尚轻已是如此了得,实乃朝廷之福,只是他毕竟是快璞玉,尚需雕琢,玉不琢而不成器,眼下南征安南已成定局,何不如陛下遣他从军,好生磨砺一番,将来必定能委托重任。”

    解缙的心思实在可怕,安南山高水远,郝风楼在京师的根基毕竟不稳,这种刚刚窜上来的新人,即便是一时得到了圣宠,可是一旦远走安南,一年、两年也未必能回来,到了那时,也早已从陛下的记忆中淡去。

    更可怕的是,郝风楼的长项自然不是行军布阵,让他从军,岂能和那些耀眼的将军们相比?在安南立不了功劳,荒废了几年,回来京师就什么都不是了。

    朱棣又是莞尔一笑,道:“你说的有道理,玉不琢不成器。”他顿了一下,才又道:“不过朕没有让他征安南的打算,安南,朕会安排他去,可不是现在,现在时候还早呢,朕既然用人,自然是要恰到好处,此次立了功劳,寻出凶徒,实乃锦衣卫楷模,理应给予赏赐,只是这赏赐如何,朕还要再想想。你们退下罢。”

    解缙心里叹了口气,起身道:“微臣告辞。”

    太子和汉王也起身道:“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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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风楼到了午门,此时有人自宫中出来,出来的正是宁王世子,他被郝风楼踹了一脚,脸面丢尽,本想入宫状告,结果陛下只推说身体不适,不愿见他。

    满腔怒火的朱盘烒愤然出来,与郝风楼这冤家迎面撞在了一起。

    “郝风楼!”朱盘烒捏起了拳头,只是可惜,他这拳头带着缺憾,少了一支手指,显得有些可笑。

    郝风楼脸色平淡,走近几步,向朱盘烒抱拳道:“卑下拜见世子,方才多有得罪。不过卑下也是万不得已,还请殿下恕罪。”

    郝风楼越是如此,朱盘烒就越是愤恨,他咬着牙,压根就没有将郝风楼的话理解为客套,却仿佛是揭他的伤疤,他天潢贵胄,何等清贵,断指倒也罢了,在东宫被郝风楼一脚踹飞,而现在,这个家伙居然还虚情假意,说什么恕罪,实在可笑。

    朱盘烒冷笑道:“你死定了,本世子一定要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还要抽了你的筋,我活了这么大,从未有人如此辱我,不报此仇,本世子誓不为人,你等着瞧,等着瞧吧,这件事断然不会善了,我要让你知道惹到我的下场!”

    郝风楼微笑道:“是吗?”

    朱盘烒见郝风楼并无一丝惧意,心里更是怒火三丈,他愤恨地道:“等着吧,就这几日,就这几日,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他不愿在这里多耽搁,说完便要离开。

    郝风楼站在原地,背对着他,突然道:“世子且慢!”

    朱盘烒旋身,可惜郝风楼并没有转过身来,他只看到郝风楼的背影。

    这个背影长身伫立,双手慢悠悠的搭在了身后,整个人宛如一杆标枪。

    郝风楼慢悠悠的道:“殿下,有一句话我要赠给你。”郝风楼顿了一下,才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记住这句话,殿下,咱们后会有期。”

    郝风楼不再理会朱盘烒,抬腿朝午门进去。

    朱盘烒双肩微微耸动,气得发抖,他眯着眼,目中杀机重重,最后浮出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好,好得很,那么就看咱们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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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感谢书友推荐的药,吃过之后,确实好了很多,第三章俺会尽快送到,感谢大家关心。另外这几天天气多变,大家也多注意身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奏对

    朱棣选择了在武楼召见郝风楼。

    奉天殿东西分文楼、武楼,它像一座亭子,四面出檐,渗金圆顶,殿顶上还缀有硕大的金球一颗。殿旁东有中左门,西有中右门。四周通达,种植了许多松柏,此时是炎炎夏日,绿树成荫,又通透无比,风直接灌进来,吹得朱棣的衣袂飘起。

    朱棣凝视着远处雄阔的奉天殿,不发一言。

    南京的紫禁城,建筑朴素,注重实用,当年建起这宫殿时,洪武皇帝便召集廷臣,再三嘱咐:但求安固,不事华饰……使吾后世子孙守以为法。

    在这种方针之下,宫中的建筑虽然追求高阔,却实在没有美感可言,唯独这武楼却因为靠着奉天殿,皇帝经常要在这里小憩,所以才勉强修葺得体面了一些。

    只是这些华美的装饰在朱棣眼前不值一提,某种意义来说,他和太祖皇帝骨子里是一样的,不重华饰,但求安固。

    朱棣眯着眼,眼角处延伸出几道尾纹,随即,他走动两步,笑了:“朕记得,太祖当年在这里召集众皇子考校文韬武略,朕颇为出彩,可是太祖却只是淡然处之,反而对太子称赞有加,朕当时不忿,太祖皇帝见状,便将我叫到西暖阁去和朕说了一句话。”

    郝风楼迎风站着,并没有显得多么的卑躬屈膝,他的眼睛眺望着周遭的美景,不发一言,认真倾听。

    朱棣继续道:“太祖说,你文韬武略尽都优于你的兄长,可是你太聪明了,你并非太子,将来便是臣子。做臣子的,怎么能比储君更加聪明呢?这样做是为了你好,是为了将来你们兄弟能够和睦,有些时候,人要学着装糊涂。”

    朱棣踱了几步,淡淡的继续道:“朕听了这些话,当时心中很是愤然,朕在想,莫非只要朕在皇太子之下,聪明也成了朕的过错?等到太子薨去。朱允文这小儿立为皇太孙,朕心里又想,若是太子,朕尚且服他,可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过是侧妃所诞,难道也要服气他?难道他做了天子。朕还要装糊涂?朕做了他的臣子。就要装疯卖傻?不对,这不对,朕没有错,错的其实不是朕,纵然全天下人都认为是对的,朕也绝不认这个错。有人生来就是如此,朕就是这样的人。”

    郝风楼心里猜测,朱棣说的这些话想来是心里话,只是言辞之中似乎对太祖有些不满。自己听了去。实在有点忌讳。只是郝风楼不得不听,他知道,其实这些话在朱棣的肚子里憋得太久,无人倾诉,纵是他身为天子,也绝不敢肆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朱棣幽幽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现在,朕也面临了一个问题。郝风楼,你呀,也是太聪明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朕在想,朕是不是该把太祖说过的话来对你说一遍。告诫你,你是臣子,不该这样聪明,理应去装糊涂,装了糊涂才能长久,你看,文渊阁和翰林里的那些大臣,哪一个不聪明呢?解缙……杨士奇、杨荣、胡广这些人,俱都是人中龙凤,他们难道不聪明吗,可是他们有时候也装糊涂,在朕面前装糊涂,即便是太子,朕是知道太子的,此子虽是行动不便,却也是大智之人,可是他懂得大智若愚,他也懂装糊涂。唯独你这个家伙,太聪明了,朕晓得,你有时也会装一两下糊涂,可惜太蹩脚,这是故意卖弄,每每事到临头的时候,你这蹩脚的糊涂就不见了踪影,非要跳出来,于是锋芒毕露。”

    朱棣旋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郝风楼道:“可是朕思虑再三,太祖的那番话,朕还是不必用来告诫你了,你聪明就聪明吧,一个聪明人不是什么坏事,这一次你做得很好,让朕松了口气,朕要的就是你这样的聪明人,朕带你来这里看看,不是因为这里环境优美,这些美景,朕不稀罕,朕更喜欢北平,更喜欢关塞,喜欢那千里无人烟的大漠,白山黑水的辽地。朕带你来这里,是因为从这里看奉天殿的位置最佳,你来看看,这奉天殿是否很是雄伟?”

    郝风楼凝视远处的奉天殿建筑,在他看来,古代的建筑再雄伟,相比于他这后世之人也不值一提,可是在他眼帘之中,那古朴和厚重的建筑坐落于太阳的余晖之下,笼罩在琉璃瓦折射出来的光晕之中,这孤独的建筑却有一种浩然之气,使人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郝风楼忍不住道:“这不是雄伟,陛下,臣以为,奉天殿在臣的眼里断不是雄伟。”他连用两次相同的话来肯定自己的观点,随后道:“微臣看到的是一股气,天子居所,天下中枢,政令皆出于此,千万人为在此站有一席之地而争得头破血流,武官流尽了鲜血,文人悬梁刺股,为的也不过在这里有个立锥的地方罢了。”

    朱棣大笑,道:“这里将来会有你站脚的地方,哈……或许三五年,或许十年,朕也说不准,其实你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和自己息息相关,学士解缙有意让你去安南,随军远征,好立下战功,不知你可愿意吗?”

    郝风楼顿时警觉,犹豫片刻道:“一切都凭陛下吩咐,陛下要让臣去,臣只好奉旨。”

    朱棣背着手,淡然道:“可是你看上去很不情愿,怎么,不愿意磨砺一二?”

    郝风楼摇头道:“微臣有自知之明,行军打仗并非微臣所长,若是随军不能立下寸功,岂不是教陛下失望?”

    朱棣又笑了,道:“对,朕也是这样想,不过你会去安南的,不是现在,而是一年之后,等到大军平定了安南,朕要让你送那陈王子回国,你想必明白朕的意思吧?”

    郝风楼犹豫片刻,道:“陛下真想让陈王子总揽安南军政?我大明十万将士浴血奋战,岂可为他人做嫁衣?”

    朱棣摇头,苦笑道:“你呀,太斤斤计较了。朕方才还说你是聪明人,你看,你现在却真正的糊涂了,朕既然让你送陈王子去安南……自然……哈哈……”

    郝风楼顿时明白了,所谓的送,其实就是控制,自己的任务是借陈王子安稳安南国内的局势,同时,也绝不能让陈王子完全失去掌控。这里头得有个度,既不能做曹操,也不能让他来做重耳。

    郝风楼道:“微臣明白了。”

    “而眼下呢……”朱棣淡淡的道:“等这陈王子大病初愈了,你便去看看他,和他联络一二,他的性命毕竟是你救的,无论他心里怎么想,总得对你感激,借着这个功夫和他打打交道,摸清楚他所有的底细。还有,神武卫那边也不能放松,你去安南时也需要一批神武卫,你那东城的事,眼下倒是步入正轨,朕听说你现在做了甩手掌柜?”

    郝风楼微笑道:“陛下,微臣这不是甩手掌柜,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是千户,自然不能事无巨细都去过问,除了一些大事上拿主意,其他的事自然是让一些有担当有能力的人去做。”

    朱棣不由嗤笑,道:“一个千户也有这样的官威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说得好,你是这样做,朕也是这样做,前几日有人弹劾有御史奏劾甘肃总兵官左都督宋晟擅窃威权。朕就下旨他们说:任人不安,则不能成功。况大臣奉命边塞,岂能尽拘文法;今当与宋晟讲明,使其释疑。朕还敕谕宋晟:御史奏你专擅,此言官欲举其职,而未谙事理。为将不专,则事功不立。朕既命你督理边陲,事有便宜,即行而后奏陈。何况朕知你甚深,而委以重任。希望尽心边务,始终如一,建功立业。”朱棣说到这里,不由笑了:“你觉得如何?朕和你看来也是有共通点的。”

    郝风楼抿嘴道:“陛下圣明。”

    朱棣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那么现在,咱们就谈正经的事吧,说了这么多废话,想来你也厌了,朕老了啊,话头确实多了一些,可是你年轻,朕年轻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无边无际的说一些闲话。”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今日,你为何要针对宁王世子?”

    郝风楼也收敛起其他心思,全心全意的道:“微臣这样做,不过是想使安南人露出破绽。”

    朱棣摇头道:“不对,你这分明是故意为之,你要使安南人露出破绽可以有其他办法,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宁王世子,想来这是你的私心吧。”

    到了现在,郝风楼不得不承认了,硬着头皮道:“微臣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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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大动干戈

    朱棣叹口气,压压手道:“你不要老是万死、万死,宁王父子也确实有乖张之处,朕也清楚,他们的心里有怨气,今日你在东宫讲的话既对也不对。只是有些话在心里知道即可,拿出来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的既是他们的体面,失的也是朕的面子。宁王终究是朕的兄弟,朕能奈何他?有些事就是如此,以后安生一些。”

    说到这里,朱棣道:“此次你立了大功,朕也不薄待于你,赐你斗牛服罢,好生办差,你爹那边既然不能出使,却是要准备从军了,让你爹去历练一下也好,朕瞧得出来,他确实是想做事,那么不妨就让他试试。朕会下旨命你父亲为游击将军,自然,你爹毕竟没有经验,朕只让他负责粮饷。”

    这时,朱棣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此次征安南,朕本想再三谋划,伺机而动,只是可惜安南人胆大妄为,朕也已是忍无可忍,既是如此,那么就打吧,不拿胡氏,朕誓不班师,朕已传旨丽江侯沐晟为左副将,率云南精兵两万,进击安南,加朱能为征夷将军,张辅为右副将、左参将李彬、右参将陈旭准备南下,自广西进军,这两路军马号称十万,不过朕眼下的极限也不过五六万之数,想来却是足够了。陈天平一直想随军,朕却是不愿,一方面嘛,自是为了他的安全考量,另一方面,他眼下去也是碍事,现在他既已中毒,至少要歇养数月,索性就以他身体不适的由头将他留在京师也好。”

    朱棣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征安南是大事,至少在朕看来是眼下最大的事。绝不能有差错,不过朕还是有些没把握,安南不比辽东,也不比漠北,朕从北平带来的将士多熟悉马战,至于从前的南军则近年多有懈怠,许多军卫屡有吃空饷和不事操练的恶习,他们,暂时指望不上。可是安南多山,丛林密布。纵是朕的骁骑出马也无用武之地。哎……此次征安南重在立威,最紧要的就是速战速决,且必定要大获全胜,眼下本就仓促,若是稍有闪失。马前失蹄,那可就真正贻笑大方了。所以朕还有一些犹豫。哎……确实有些为难。”

    郝风楼不由道:“陛下。既然多密林,想来弓箭也不适合用,士卒只能用刀盾、长矛之类,不过,何不用火铳?火铳毕竟是平射,相较起来似乎好一些。”

    朱棣道:“火铳?”

    在这方面。朱棣可比郝风楼精通得多,别看郝风楼是后世之人,但是从未摸过枪械,朱棣是老将。深知火铳妙用,在北平时,就曾经常接触火铳,对于火铳,朱棣的兴趣显然比郝风楼更加浓厚,而事实上,大明在征安南的时候,朱棣建立起了专门的火铳部队——神机营,神机营的功用想来和安南的地形分不开关系。到了后来,朱棣还不满足,在对北元穷追猛打的过程中,也屡屡用到了神机营,自创了一套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战法。

    朱棣的兴趣来了。

    火铳他见识得多了,不过样式不一,也不够专业,弊端有很多,比如火药容易受潮,比如工艺不过关,比如容易炸膛等等,可是它的优势却依旧不小。

    朱棣猛然道:“经你点拨,朕倒是有了主意,是了,应择选精锐官兵,建一营人马,专事火铳、火炮操练,除此之外,再命造作局制造火铳、火炮若干,以备南征之用,哈……你这家伙倒是屡有新鲜的想法,朕在北平就见识过火铳的妙用,不过嘛……”朱棣皱眉道:“虽是如此,这火铳善防守,不善进攻,在安南未必有用武之地。”

    眼下大明制造火铳和火炮的工艺虽然走在世界的前列,可依旧还是惨不忍睹,这里头其实涉及到了许多问题,一方面是材料不过关,火铳和火炮对材料的要求很高,毕竟引燃之后,铳中的火药瞬间爆炸,爆发出很强的破坏力,假若铸铁的铳身强度不够,就可能直接炸开。此外,由于铳管内部凹凸不平,不能做到平整,使得射击的射程和精度都是极差,再加上填装麻烦,在有些场合甚至还不如弓箭用的自在。

    朱棣当然能意识到这些问题,这也是他有些疑虑的地方。

    郝风楼忍不住趁机道:“陛下,火铳妙用无穷,可攻可守,至于陛下说它不善攻坚,微臣觉得未必,其实哪里有不妥,好好改进一番就是,凡事只要肯下功夫,还怕成不了事?陛下既然认为火铳有妙用,那么不足之处就做一些改进,正如微臣铸刀一般,下了功夫总能锻出好刀来。”

    朱棣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你的意思是,你能改进?”

    郝风楼连忙道:“微臣可没有这样说。”

    朱棣瞪着他道:“你的大意就是如此,既如此,那么此事就交给你了,你不是说要改良吗?那便改良吧,朕要看看能改良到何种的程度,改不出来,朕就记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改得过来,朕给你记一功,算是你为南征出了力。”

    郝风楼目瞪口呆,说实在话,郝风楼并不愿去做工匠,当时铸刀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你让他再如上次那般躲到茅草房里,每天面对着热腾腾的高炉,跟一群打着赤膊肌肉隆起的匠人厮混一起,这叫什么事?

    谁晓得朱棣这个人属于那种但凡遇到有些能耐便非要将你压干榨尽之人,郝风楼不由抚额,道:“陛下,这……”

    朱棣正色道:“试试吧,试试又何妨,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能让朕大开眼界,朕自不会忘记你的好处。朕这个人恩怨分明,别人的好坏都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裸的威胁啊!

    别人对你好,你记一辈子,别人对你坏,你也嫉恨一辈子,这叫什么事?

    郝风楼不由苦笑道:“可惜眼下大量的人手都在铸刀炼铁,这制造火铳却没有专才。”

    朱棣道:“南京、杭州造作局都有制造火铳的匠人,你若是要,直接抽调就是。”

    郝风楼道:“话虽如此,可是材料只怕不足,微臣可能需要硝石、铁石、火油,焦煤等许多东西。”

    其实许多东西,郝风楼有的可以花银子去买,不过自己掏钱给皇帝效命,实在是良心过不去,郝风楼会误认为自己是傻瓜。而有的东西,却是想买也未必买得着的。

    朱棣微笑道:“朕会给户部下条子,令他们满足你一切的要求。”

    这一次,朱棣对郝风楼稍稍有了点信心,所以答应得倒是痛快。

    朱棣只得道:“既如此,那么微臣就试一试。”

    说到这里时,外头突然有太监道:“禀陛下,翰林侍讲杨士奇求见,还有,朱能朱将军也到了。”

    朱棣颌首点头道:“叫来说话。”

    过不了片刻,杨士奇和朱能先后到了,杨士奇赶来,是来复命的,朱棣早先便让他草拟讨伐安南的檄文,如今时机成熟,杨士奇亲自呈上来。

    至于朱能,自是要商讨军国大事。

    杨士奇率先呈上檄文,道:“请陛下校阅。”

    朱棣看了看,点了点头:“尚可。”他微微一笑道:“让成国公和郝风楼也看看。”

    朱能其实就是个大老粗,让他看这之乎者也的东西,不如杀了他,好不容易装模作样的看完,传递给了郝风楼,郝风楼便看到檄文中写道:“兹篡臣胡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乃陈氏旧臣,得陈氏信重,却无报效之心,反肆逞凶暴,虐于一国、两弑前安南国王以据其国、杀陈氏子孙宗族殆尽、淫刑峻法,暴杀无辜,重敛烦徵,剥削不已。朕即为上邦天子,吊尔民之困苦,复陈氏之宗祀……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看了这檄文之后,郝风楼忍不住的看了杨士奇一眼,他是第一次认真的去端详这位杨大人,因为郝风楼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聪明人,眼前这个杨士奇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因为檄文不但呈送得巧妙,时间恰当,而且檄文中的内容且不论言辞优美,也不说它批判有力,郝风楼只知道一点,这份檄文十分对朱棣的胃口。

    郝风楼笑了笑,将檄文奉还,说了一声好字。

    杨士奇的目光也忍不住朝郝风楼撇过来,他是什么人物,自然晓得郝风楼这个家伙的厉害之处,许多人对郝风楼鄙夷,认为他是武夫,可是杨士奇却不这样看,他微微含笑,不露声色的朝郝风楼点了点头。

    朱棣便道:“既如此,明日送呈文渊阁,让学士再推敲一二,择选吉日,颁布天下罢,杨爱卿,倒是辛苦了你。”

    杨士奇忙道:“微臣不敢。”

    朱棣微微一笑道:“你看,现在你们翰林的事算是完了,接下来就该是朕和成国公这些大老粗们的事了,杨爱卿暂且退下罢,朕要与成国公商讨出兵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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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坚持己见

    凡事都要讲资历,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朱能就是一个很有资历的人,他在靖难之中功居第二,第一的张玉已经死了,所以理所当然,他就是靖难功臣的代表。所以在永乐朝,论及资历二字,除了郝风楼的恩师姚广孝之外,无人能与他比肩。

    而偏偏靖难这种资历往往都是能力的体现,能混到朱能这种程度,深得陛下信重,在军中素有威望,手段自然不一般。

    所以朱棣任他挂帅南征,也证明对这次南征,朱棣势在必得。

    杨士奇已经告退,朱能倒是开门见山,直接论起了南征的事宜,他是主帅,行军打仗的事倒没多少兴趣跟朱棣废话,无论是朱棣还是朱能,其实都明白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所谓的战术问题都要因时制宜和因地制宜,眼下大家能够商讨的,无非就是战略目标和补给。

    战略目标是很明确的,也很符合朱棣以及朱能的性格,无非就是摁在地上打到死为止,诛杀胡氏全族,控制整个安南,这一点其实也不必赘言,大家心知肚明,没有讨论的必要。

    于是说穿了,朱能来的主要目的就只有一个,向皇上要钱粮和物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现成的,早已调拨去了广西,云南那边,沐晟已经动了手,云南的沐家显然也囤了不少粮食,肯定管够。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物资。

    朱能这几天走访了京师的一些军库,还有造作局,一副很不乐观的样子。

    朱能很直截了当的对朱棣道:“安南多山,轻装弓弩等都是必须,微臣这几日去了许多地方,发现户部所报数目和库中所囤有极大的出入。尤其是箭矢。此次南征,糜费箭矢多不胜数,户部的簿子里说什么有箭簇一百三十万,箭杆亦有九十万,可是微臣核实之后却发现其中的箭簇和箭杆都因保存不善,要嘛腐烂,要嘛锈迹斑斑,根本不堪为用。而且数目上也有很大的出入,甚至有的库房不及簿中所录的三成,其余的尽都不翼而飞。至于刀剑。也绝大多数如此,因为保养不善,再加上以次充好,根本不堪为用。”

    朱能吸了口气,继续道:“造作局那边。铸造的刀剑也是低劣,贪墨成风。上到提督。下到寻常小吏,尽都如此,可谓屡禁不绝。这倒也罢了,造作局之中所囤的煤炭、各色矿物,亦都不实,就算是要临时抱佛脚。只怕也不容易。还有就是粮草,许多粮草形如猪糠,将士们在外,难道让他们吃这个拼命?陛下。南征过于仓促,只怕大为不妥,微臣请陛下立即下旨,督造所需刀枪剑戟,以及弓箭若干,否则一旦大军开进,无可用利器,一旦失利,则悔之莫及啊。”

    朱棣将眼眸眯了起来,按理来说,此时他当勃然大怒才是,不过此刻的朱棣却是出奇的冷静,朱棣来回踱步,抬眸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出兵断不可挪后,否则贻笑大方,至于所需军械,朕会督促造作局紧急赶制,命人亲自督工,杜绝偷工减料。刀剑等物,实在不成,就从亲军那儿挪用一些,难处是有的,这个朕也深知,可是再难,会有当年在北平时难吗?依朕来看,其实这也不难嘛,无非就是肯不肯去做,用不用心思而已。说到军械,朕上次提及多备火铳、火炮,实在不成,这箭矢不足,就用火铳和火炮取而代之也可以,朕知道,库中是有不少火药的,暂时弥补不足之需,却也未尝不可。”

    朱能却是摇头,道:“陛下,安南多雨,用火器未必妥当。再有火铳、火炮携带都并不轻便,带着它们翻山越岭,反而成了妨碍,北平之时,火器守护关城是利器,可是带着他出击更加不妥当。官兵们也不习惯这玩意,大家害怕把自己炸了,陛下可记得刘喜是如何死的?当年在北平时,就是他鼓捣火器,亲自试射火铳,结果火药炸开,把铳管炸了个粉碎,人也就完了,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

    朱棣不由笑了,道:“朕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朕打算让郝风楼来试一试,尝一尝鲜总是好的嘛,你看云南那边就配备了不少火铳,专门用来对付土蛮,黔宁王沐英还鼓捣出了个三段射击法,太祖皇帝还曾专门下旨褒奖过,可见事在人为,郝风楼,你来说说罢。”

    郝风楼一直站在一边,这等军国大事本就没他说话的资格,现在朱棣叫他,朱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锦衣卫千户。

    对郝风楼,朱能的印象只能说不好不坏,反正也没什么交情,只晓得此人会来事,可是以他的身份,还不至于和郝风楼有什么交集。

    郝风楼苦笑道:“微臣说了,尽力试一试,只要陛下调拨匠人……”

    朱能一听,脸立马黑了下来,忍不住道:“郝千户,本官晓得你铸刀厉害,可是这刀眼下还不能大规模产出,也是白费,现在南征在即,为了补充将士所需,本就急需大量的匠人,若是调拨给你,这怎么成?”

    郝风楼道:“话不是这么说,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再者说了,改良火铳也是为了南征所需,南征不是三五月就可结束,多则三年,少则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既如此,何不如试一试?”

    朱能现在是着急上火,本来物资就不够,现在陛下还纵容郝风楼去如此浪费人力和物资,这怎么了得?他依然黑着脸道:“此举大为不妥,陛下,还是收回成命的好。”

    朱棣也不由苦笑,道:“朱爱卿,你的性子太急了,朕也想试试这火铳能否改良之后用在安南攻城拔寨……”

    朱能的脾气可是不小,忍不住道:“若是如此,微臣也无话可说,不过巧妇无米,若是到时候浪费了军资,却是徒劳无功,微臣……微臣……”他本想说几句狠话,却猛然醒悟眼前这个人是皇帝,便只好道:“微臣告退。”

    说罢,朱能便拜辞而去。

    朱棣又是苦笑,看了郝风楼一眼道:“你看,你惹到了成国公了。”

    郝风楼目瞪口呆,忍不住要大骂,出主意的是你,赶鸭子上架的也是你,非要让我去试一试的还是你,现在招惹到成国公的怎么就成了我了?

    可见这世上有的事你是没法子讲道理的,郝风楼索性抿嘴不语,用沉默抵抗。

    朱棣板起脸道:“因此,你更该做个样子出来,朕丑话说在前头,你要什么,朕给多少,所需多少,朕尽都给予满足,可是假若如成国公所说的那样徒劳无功,朕可要找你的麻烦了。自然,这也不是逼你,朕也有自己的苦衷,想做一件事就得有风险,朕有,你也要有,这件事就这么办了吧。”

    郝风楼只好道:“陛下圣明。”

    随即告辞出宫去了,回到家中,早已打点了行装的郝父此时已接到了一份新的圣旨,出使的事自然不再提了,授了个游击将军,至五军都督府点卯,准备随军南征。

    对此,郝政倒是无话可说,其实从军还是出使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况且早有人透露了消息,这只是磨砺,并非是让他去做先锋,郝政的任务多半是在后队护卫粮草,虽然不算美差,却没什么风险,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一场南征下来,功劳和资历就都有了。

    随即,宫中赐下了两件斗牛服,父子二人,人人有份,这也算是稀罕,替换掉了麒麟服,这斗牛服更显贵气,只是郝风楼却未必高兴得起来。

    郝政则是高兴了一天,次日去了五军都督府应卯,回来时脸色却黑沉起来。

    等到郝风楼从锦衣卫中下值回来,便让郝武叫到了书房。

    郝政吃着茶,慢悠悠的打量自己的儿子道:“今日去了中军都督府,既应了卯,也见了一些老熟人,大家在一起还算热闹,出征在即,不少人都要随军,不免有些议论,只是为父听说你在陛下面前坚持己见要改良火铳,和成国公唱了反调,把成国公气了个半死,这事儿可是有的?”

    郝风楼一听,冤枉啊,什么时候自己坚持己见了?坚持己见的分明是朱棣那厮啊。

    可惜这些话说出去多半也没什么人信,依着郝政的性子,自己若是说了实话,说不准要痛斥自己胡说八道,所以郝风楼只好道:“这件事……”

    他说到一半,就被郝政打断:“这件事,你怎么想都不紧要。现在紧要的是,此事已经传开了,京师里的公侯们有不少人都要从军,有的子侄也要随军南下,现在许多人都在议论,说你要坏事,有人批你满脑子不切实际,竟指望用火铳去攻城拔寨,还有人说你糊涂,重一点的,甚至说你进献谗言,蒙蔽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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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死无葬身之地

    郝政显得有些不安。

    南京城里有三种人是不能招惹的,一个是天子,另一个就是文官集团,最后一个就是功勋集团。

    你惹了天子,方孝孺就是榜样,这一点毋庸自疑。可若是惹到了文官集团,人家就骂你,提起笔来一气呵成,一天几百篇指桑骂槐的文章,无数封研究你生活腐化,人品低劣的弹劾奏书,隔三差五,各种旁敲侧击的诗词,若是你运气好,说不准人家致仕回乡的时候,闲着蛋疼时,猛地提笔写下一本类似于‘金pingmei’或‘娇妻如云’之类的巨著,再将你代入其中,不是让你做西门qing,便是沈傲,遗臭万年,子孙十八代都抬不起头来。

    同样不能惹的就是功勋集团了,他们把持了亲军、五军都督府,北到边镇南到各地的卫指挥大多都是他们的人,若是像朱能这样的人对你产生了敌意,将来在锦衣卫,保准让你寸步难行。

    朱能和郝风楼在宫中抬杠的事很快便流传开来,那些重要的公侯,如丘福、纪纲等人倒是没有发话,下头那些人却是议论开了。

    甚至于锦衣卫内部都有人带着几分敌意,什么改良火器简直就是岂有此理,眼下大家就要开赴安南,你还要抽调这么多工匠,动用这么多军资去玩你那套创造的把戏,固然你打制刀剑是一把好手,可是一时也用不上,大家是去安南拼命,可没功夫陪你游戏。

    其中张辅近来很是出彩,张将军虽然不是少年英杰,可是靠着父荫,可谓平步青云。转眼之间就已成了南征的右副将,几乎等同于朱能的副手,因为另一位左副将独统一支军马,一旦朱能有事,那么张辅便可名正言顺的挂帅主持大局。

    张辅对郝风楼的印象其实并不坏,可是心里头总是不免有几分不忿,怎么看都不顺眼,此次趁着这个机会自然少不了在郝风楼的背后泼粪。

    对于外界的议论,郝风楼只能苦笑以对,对自己的父亲也只是尽量安慰。眼下时间不多,他还有许多要紧的事要做,所以次日清早,他便带着人赶去了造作局。

    这南京造作的提督太监王安对郝风楼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热络,这厮简直就是挖墙脚的。起先的时候前来要人要物,王太监心里还得瑟。觉得这是上下其手的好时机。可是等到三番两次的跑来,王太监就不安了,这还有天理吗,长此以往,造作局将不造作局啊。

    只是有圣命在手,王太监也是没有法子。他倒是想藏着掖着一些良匠,只可惜郝风楼如今对他这造作局知根知底,早就命人去了紫金山一趟,让那些原先从造作局出来的匠人拟出一份单子。哪个匠人厉害,哪个熟稔,又有哪个聪明或是老实苦干,诸如此类,都在郝风楼的单子里。

    王太监的心在淌血,却不得不挤出笑容,翘起大拇指道:“郝千户果然有识人之明,咱家手里的这点儿骨干都要被郝千户掏空了。”表面上是恭维,细细琢磨却带着几分妇人的幽怨。

    郝风楼也只是笑笑,道:“谬赞、谬赞,王公公太抬举了,你看,从此以后你是提督造作局,郝某人虽为千户,实则也担负一些造作之事,往后还要多多交流,相互学习才是,所谓互通有无才能提高技艺,更好为陛下效力嘛。”

    王太监恨不得握紧拳头砸郝风楼一脸,什么互通有无,分明是挖咱家墙角才是。老脸抽搐了一下,却又不能说什么,只是道:“库中有些存料,不过郝千户也知道,眼下出兵在即,所存也是不多,你给的那个单子既要铁矿又要硝石、火绳,这些倒还好说,为何连木料也要?而且还要上好的核桃木,这个倒是实在不多,郝千户,陛下虽有恩旨,可是有些难处,陛下未必知道,还要多多体谅。”

    郝风楼倒也不客气:“核桃木所存多少?”

    王太监支支吾吾的道:“三十来料而已。”

    郝风楼笑了,道:“足够了,有多少给多少吧,下次有了,我再来取便是。”

    王太监愣住了,这回只有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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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胪寺。

    因为南征事宜,所以宁王父子暂时还没有动身就藩,宫里那边眼下也顾不上他们。

    世子朱盘烒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虽然这一次受伤不重,可是那种侮辱感却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宁王朱权的气色也不是很好,他眼眸半张半合,坐在椅上,幽幽叹气道:“便是建文在的时候,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可见这朱棣连建文都不如,你我父子也算是因果报应,当年若是不从贼,何至于如此啊?”

    朱盘烒在房中来回走动,道:“父王,此仇不报非君子啊。那郝风楼小小千户如此欺凌儿子,实则打的就是父王的脸面,那郝风楼还说了,什么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说咱们父子作死,如此嚣张跋扈,还不就是借了二叔……朱棣的势,哼,儿子算是看穿了,什么宗室情分,狗屁不如,咱们忍让一分,他们便得寸进尺,我们得想个法子,好好挫一挫那郝风楼的锐气。”

    朱权的脸色阴沉,突然道:“锐气?挫他的锐气做什么?打蛇打七寸,有机会就要将他打死,挫他锐气又有什么用?”

    朱盘烒忙道:“儿子就是这个意思,要打死。”

    朱权叹口气道:“可是咱们坐困京师,又即将要发配去南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过近来听闻这郝风楼要弄什么火铳,惹来了不少人的不满,或许……可以在这上头做做文章。”

    朱盘烒陷入沉默,良久才道:“怎么做文章?”

    朱权淡淡一笑道:“不必急,先作壁上观吧,机会自然会有的。”

    他倒是显得淡定,见朱权一副怀恨之色,便安慰他道:“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惦记上了他,伺机而动,这个贼小子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眼下已经不再是从前了,要微言慎行,知道了吗?”

    朱盘烒不甘愿的道:“儿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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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少爷,这就是紫金山啊……真好……”

    小香香显得心旷神怡,眺望远处群山,还有山麓下零散的建筑,那巨大的烟囱在冒着白烟,直上云霄。靠着河水有巨大的水车,随着湍急的水流发出咯吱的声音旋转。

    小香香的绣花鞋子踏在这块略带湿润的土地上已是有些脏了,不过她兴致盎然,好奇的看着这里。

    其实相比于开始时,这里显然热闹了许多,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匠人的增加,刚开始铺开摊子的时候,也不过是四五百人,而如今人越来越多,已近九百,人一多,就得想着法子请人运送物资,大米、盐、油、铁矿、布匹、木材……于是在这附近,大家又建起了一个小码头,码头虽小,却是直通秦淮河,倒也方便,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探听,在数里外的河道口专门上了河锁,所有的船只到了那儿就得止步。

    许多的房屋自然也建了起来,有工房、住房,磨房等等,由于有的工匠脱颖而出,为了给予奖励,他们的待遇自然不同以往,为此,郝三奉郝风楼的吩咐,在河右那边平整了一块土地,专门修建了一些青砖白瓦的房屋,以供一些精湛技艺的匠人居住。

    整个营地已经扩大了足足一倍,生机盎然,木匠们整理着运来的木料,有的在棚里对运来的木料进行切割,有的在赶制一些桌椅,自然,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喝着茶,看上去是在偷懒,其实是围着最新送来的图纸琢磨。

    这样的天气对铁匠来说是最煎熬的,本就是炎炎夏日,又每日呆在高炉旁,一个个赤着身子,浑身的肌肤已经黝黑,却要拿着丈长的铁钎子,使劲往高炉中拨出废料,以及装载铁水。

    好在工艺的改进比起从前倒是省力得多,从前大家铸钢,往往是半生不熟的生铁,并没有溶为铁水,所以需要及时取出,用铁锤不断锤炼,敲出里头的杂质,因此后世便有所谓百锻钢之名,钢得好坏在于匠人手持铁锤,反复敲击的手艺不但使得钢铁的质量极其不稳定,而且极为耗费人力,一个工匠忙碌一天,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也未必能炼出多少钢铁。

    而现如今则是简单了许多,铁水出来,立即使用吹起的办法,使之成为钢水,而后直接用打好的泥模,想要制造什么,将钢水倒进去,冷却之后再进行一番加工,一个铁器便算完成,节省的人力已经不只是十倍,钢铁的质量亦是飞跃式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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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白打了三天吊针,昨天还是咽喉痛,口腔也痛,最后跟医生说你开的药不起效啊,医生认真检查了,最后得出结论,主因不在感冒,而是生了智牙,引发炎症,引起了高烧不退和感冒等连锁反应,悲剧,又要重新打吊针,老虎恨虎牙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闪亮登场

    营地里有很强的学习气氛,比如那些文书,每日研究数字,对阿拉伯数字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于是开始琢磨各种古怪的文书,不再只是靠秘本和数字来加密,还增添了许多保密的方法。

    夜间的时候,他们还要给青壮们授课,教授他们数字和基本的文字。

    大夫们则是每日读一些医书,在营地的‘书馆’里借书之后背诵一些方子,平时诊治伤患之外也会配一些药草。

    青壮则是每日清早起来,由人领着开始操练,从早到晚,不给他们任何一点空隙。

    平时伙食不错,如此打熬下来,这几个月功夫,这些青壮已非吴下阿蒙,和他们刚刚抵达营地时不同,这些处在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隐隐魁梧了一些,即便先天因素,身材并不高大,可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彪悍,眼眸子再不像起先时那样涣散无神,举手抬足之间精气十足。

    木匠如今在加紧赶工,由于要多建几个高炉,而高炉必须配备风箱和水车;铁匠也没有闲着,便是泥匠,此时也在搭建高炉、修建房屋。

    十几个伙夫有从外头聘来的,也有几个是从其他地方抽来的帮闲,甚至营地里还有两个专门的屠夫,所有人也都计算工钱,不过这个工钱是按等级划分,总计九级,比如大夫,起点的登记便是二级,比那些完全没有技能的帮闲起点高一些,而后根据每月考试成绩,又或者是平时诊治的绩效,按照人的能力多少逐渐追加等级,最好的一个大夫,如今的工钱是四级。一月有一两八钱银子。

    大伙儿有了工钱,有了吃喝和睡觉的地方,钱也不能留着发霉,所以营地里又专门设了个杂货铺子,卖些水果、干果、糕点之类的东西,这里隐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小世界,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各司其职。

    不过眼下这种管理办法看上去虽然完美,可是郝风楼心里也自知,眼下之所以没有问题,是在于人数不多。将来一旦人数增加,这样简单粗陋的管理方式的用处可就不大了。

    郝三见到了少爷领着小香香到了,连忙迎上来,作为营地里的总管,他带着几个‘狗腿子’似的人物。显得比从前精明也稳重了一些,好在没有养成那种流里流气的性子。这自然不是郝三有什么自制力。若非是朱智凌三天两头看着,天知道这厮会变成什么样子。

    “少爷……”

    郝风楼点点头,道:“近来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都好得很,有朱小姐在。谁敢造次?”郝三并不知道朱智凌的真实身份,甚至于营地里的大多数人到了现在也未必知道郝风楼的身份一样。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召集铁匠,我有事要交代。另外,将小香香安排一下。到朱小姐那儿去罢,她是来照料我的生活起居的,这里就不要让她来闲逛了,不成体统。”

    小香香忍不住道:“这是什么道理,夫人说了……”

    郝三立即道:“什么话,这里是少爷说了才算数,不要老提夫人……夫人……咱们少爷已是了不得的人了,岂能事事都听夫人的话……”

    他满是讨好之意,晓得郝风楼有自己的主见,是以在郝风楼面前表现一番。

    谁晓得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郝风楼痛斥道:“狗娘养的,我娘说话与你何干,去,去,去,一边去。”

    小香香立即转嗔为喜,朝郝三做了个鬼脸。

    安排妥当,匠人们已经到齐了,郝风楼没有急着开始拿出自己的思路,而是让匠人们分批造一些火铳来,他现在急需要的,是了解这个时代技艺最高的火铳水平。

    听了‘少爷’的话,这些匠人们倒是不敢怠慢,人人都指望表现一番,于是大家直接开炉,开始利用从前的经验制造火铳。

    其实火铳的制造很简单,这个时代的火铳无非就是一根铳管和木柄连接而已,没有什么复杂的构件,不过火铳这东西对工艺的要求极高,在这方面,营地有着很大的优势,工艺暂且不说,可是钢铁的质量,想来却是能过关的,至少能将炸膛的危险降到最低。

    鼓捣了一天,各种火铳送到了郝风楼跟前,有鸟铳、开花铳、三眼铳等等,其中鸟铳最接近后世滑膛枪的雏形,铳管较长,足有半丈,口径也是不大,这样的设计能大大的提高射程。

    只是当郝风楼把玩着这柄匠人们精心制作的鸟铳之后,不由苦笑连连。

    设计上基本上没有问题,火铳的结构几乎和后世的滑膛枪区别不大,无论是机括、手柄、还是铳管都可谓是奇思妙想,这个时代的天朝的创造力实在有余,简直就是人类的曙光,各种突发奇想运用在许多地方,无论是炼铁炼钢,还是机械的制造。四大发明出现在天朝也委实不冤枉,单单这鸟铳,其实已经领先了西洋至少数个甲子,只不过……

    低劣……

    虽然用的是最好的钢材,仍是铸模打造,可是郝风楼也只能用低劣这两个字来形容。

    总结之后,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火铳的内壁部分,滑膛枪之所以叫滑膛枪,是因为抢内平滑,越是平滑,就能减少弹丸发射之后的阻力,同时能大大的提高精度。可是这把鸟铳的内壁却是凹凸不平,里头显然有许多细小的疙瘩,这样的鸟铳倒不是不能够发射,唯独有一样却让人哭笑不得,那就是射击的精度和射程,影响可谓极大。

    郝风楼命人将鸟铳试了试,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所料,射程不过八十步,有点难堪。至于精度,那就更不必有什么幻想了,几乎是指东打西,靠的基本是运气。火药在铳管燃烧之后,发出膨胀的气体,推动铳内的弹丸沿着火铳的长管向前推进,这就如后世的火车沿着铁轨向前行驶,铁轨越是平滑,同样的动力,速度就越快,而假若铁轨凹凸不平,不脱轨就是万幸,至于速度,那就更不必提了。

    所以要解决眼下这个问题,根子还是在工艺上。

    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鸟铳的实用性还有杀伤力都将大大的提高。

    郝风楼也不急着抛出他的方案,而是把匠人们召集起来,让他们想办法,这些匠人毕竟是老手,渐渐也能赶上郝风楼的思路,随即便有人提出,可以想办法在建泥模的上头进行改良。

    打制兵器,往往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白缎式,无非就是将铁器加热,然后不断锤炼,打出里头的空气和杂质而已。而现如今这边能直接炼出钢水,因此大多数的武器或是铁器,都是经过模子来铸造了,先用泥捏出构建的中空部分,然后直接将钢水倒上去,冷却之后,东西便成型。

    这倒有点像做月饼,拿木头雕成模,而后直接将食物灌进去,一打开,一个雕花的月饼也就成了。

    铁匠们的主意是,模子若是能做得更加精细,尽量减少模具上的瑕疵,如此,制出来的铳管内壁自然能光滑许多。

    于是大家一起动手,请了泥匠、木匠凑起来琢磨,终于制出了新模子,等到铁水灌进去,冷却成型之后,效果果然好了许多,至少肉眼可见的颗粒大大减少。

    随即几个铁匠又想到了主意,专门去制了一种锉刀来,对这铳管的内壁进行打磨,这种长条形的锉刀,直接插入铳管,就如活塞一样,来回在铳管中抽动,几番下来,一支正式的铳管便成型了,内壁虽然达不到后世那般完全达到无暇的境地,可是相较现在的工艺,实在是跳跃式的进步。

    郝风楼甚至怀疑,其水平应该会比十八世纪的滑膛枪不遑多让,自然,这是他自行脑补,具体功效如何,还要再琢磨琢磨。

    忙活了一天,郝风楼一身脏兮兮的回到朱智凌的住处,小香香已经热好了饭菜,见到郝风楼来,不由埋怨道:“少爷,少爷……饭菜都已凉了几遍,你这才回来。朱姐姐本想等你吃饭,可是你一直不回来,她便去督促壮丁们上夜课了。”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哦,夜课?你为何不去凑凑热闹?”

    小香香幽怨的道:“自然要等少爷先吃了饭再说,夫人说了,要看着少爷按时吃饭……”

    郝风楼摇摇头,小香香已盛了饭菜来,郝风楼吃罢,泡了壶茶,怡然自得的吃着。

    此时,朱智凌才是回来,眼见郝风楼惬意的样子,不由道:“最新的消息,你可曾听说?”

    郝风楼道:“又有什么消息?”

    朱智凌道:“我有护卫在南京,随时会送一些邸报来。”她从小厅的妆柜里拿出一份邸报,道:“你自己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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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唯我独智

    郝风楼满是狐疑的接过了邸报,随即在邸报中立即被一篇奏书所吸引。

    大明朝的邸报具有很强的风向性,说穿了,其实就是朝廷对天下官吏的某种风向标,假若所有官员不看邸报,不知近来朝廷的风向,到时一不小心,死都可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都察院御使南京张开奏曰,据查,紫金山一带匠造聚集,所圈匠户不下五百人,臣据实巡查,却为人所阻,都察院有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之责,阻挡京畿巡按,实乃咄咄怪事。”

    郝风楼看了这消息,不由地将眼眸眯了起来,显然,都察院这些人不甘寂寞啊,现在眼看着朱能对此不满,他们也想跟着落井下石,其实被御使弹劾,郝风楼觉得没什么所谓,在南京混饭吃的,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一个不要被这些苍蝇般的御使骂一骂,这位张御使想来这里巡查,被营地的人阻止,呱噪几声,也是理所当然,郝风楼并不介意。

    可问题就在于,为何这封奏书会上邸报,这是谁暗中授意?按理来说,邸报的刊发和翰林院不无关系,莫非翰林们早看自己不顺眼,所以这一次借机过河拆桥吗?

    有这种可能,郝风楼深知南京城里的这些人就没几个好鸟,别看那些翰林平时大度,好似你得罪你一两分,他也只是一笑而过,但是这只是表面而已,他们一笑而过,是不愿意和你死磕。可是一旦遇到落井下石的好买卖,这些人,只怕少不了要有所动作了。

    可问题在于,授意这奏书上邸报的翰林是谁?文渊阁的解缙?还是那些侍读、侍讲?

    郝风楼对这些人的了解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头绪。

    不过在接下来的邸报里,郝风楼倒是看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奏书:“户部钱粮主事周进奏曰:近来天干物燥,京中多处走火,承运仓昨日亦是火起,烧毁库房九间,并无死伤。兵马司及时赶到,火势顿灭,此虽天灾,却也是疏忽所致,臣罪该万死。恳请圣裁。”

    承运仓起火了……

    郝风楼不由笑了,这承运仓位于正阳门附近。是南京最大的军储仓库。储备了大量的刀枪剑戟还有长弓、箭矢,什么时候不起火,偏偏这个时候起火,可见里头有很大的蹊跷。

    郝风楼心里琢磨,这应当是有人故意为之,或者是户部的这些人要欲盖弥彰。可能整个仓库早就被他们搬空了,贪墨得一干二净,现在又要对安南动兵,五军都督府那边催着要这些军资。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仓库烧了,到时候责问下来,那户部负责军储的主事肯定倒霉,可是其他人却是能够保住。

    这个节骨眼,还真有人敢这样做。

    再联想方才有人弹劾郝风楼的奏书,郝风楼顿时明白了,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团伙作案,也就是说,有一批人的牵涉肯定不小,从户部到都察院,从都察院甚至到翰林院,甚至可能还牵涉到七七八八的衙门,他们联起手从军储中捞到好处,现在眼看即将东窗事发,索性就直接玩一把大的。

    可是五军都督府会善罢甘休吗?自然不会,他们是要去流血的,你把刀枪剑戟都烧了,让大家拿烧火棍去干事?既然不成,肯定要闹,于是乎,便有人抬出了郝风楼,将郝风楼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些隐藏在户部军储之后的大臣们想来是希望郝风楼来吸引火力,拿郝风楼来做五军都督府泄愤的对象。

    这就如有人质问你的时候,你若是任他死缠烂打,绝对不是最有效的办法,因为一旦人家认真起来,就极有可能将你牵连出来。而唯一的办法就是立一个靶子,正好五军都督府被郝风楼不满,再加上郝风楼也弄走了许多军资,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到郝风楼的身上,才能使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他娘的!”郝风楼忍不住破口大骂,将邸报狠狠拍在案牍上,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人黑了,假若你是落井下石,郝风楼尚且能理解,可是这些孙子显然是拿自己充当冤大头,这就不能容忍了。

    朱智凌带着几分担心的看着郝风楼,道:“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许多人和你不对付,你在骂那御使吗?”

    郝风楼摇头道:“这个都察院御使不过是人家的一把刀而已,我骂的是握刀之人,这些人真是可恶,罢……外间的事都不要理会,就算理会也是无用。”

    郝风楼知道,现在自己如何跳出来反击都没有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火铳的事办好,办得好了才能翻盘。

    只是面对这种无妄之灾,纵是郝风楼这般乐天派的人,心里也不免有几分黯然,一脸倦意的道:“睡吧,累了。”

    朱智凌瞧他一脸黯然之色,心里头的担心不由又增添了几分,安慰他道:“其实……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这些御使就像苍蝇一样,不必理会就是了,实在不成,我……我想办法,和宫中……”

    郝风楼笑了,道:“哎……求美女姐姐不要担心了罢,我很好,睡一觉就好了,这一点打击算什么,郝千户将来还要封侯拜相,会在乎这些魑魅魍魉?”

    朱智凌也勉强的笑了笑,道:“可是我看你脸色不好,小香香……小香香呢,叫她来照料你吧。”

    郝风楼道:“她已经睡了,不要叫醒她了。”

    朱智凌轻吁一口气:“求你不要难过好吗?其实……这种事,我正是有过经历,才懂得这样的滋味,我……我父王遇害时,我几乎都要昏死过去,后来又是千里迢迢赶去北平,其中受的苦楚自是不必待言,这些年漂泊于外……呵……你看,今日不知怎么了,瞧你难受的样子,我心里也有些难受,许是触景生情吧,你早些睡,嗯,我也睡了。”

    说罢,朱智凌脸带几分不知所措的回房去了。

    郝风楼叹了口气,随即失笑起来。自己似乎有些敏感,明知这些人不是好东西,偏偏要抱以希望,其实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高估了那些人的节操而已,今日看破了,以后反而能够从容。

    接连几日,火铳的改良一直都在继续,除了铳管,还有铳柄以及木质的支架也需要调整,郝风楼之所以选择核桃木来制作支架和铳柄,是因为核桃木更加耐磨,且比寻常的木头结实得多,这部分倒是和工艺无关了,主要考虑的是人体工程学方面的问题,怎样让人握的舒服才是要点。

    这个时代的火铳既是射击的火器,同时也是榔头,至少许多官兵都喜欢这样用,抓着火铳就可以近战,至于手感问题并非是他们所考虑的。

    如此一琢磨,郝风楼倒是又想起了更为严峻的问题。

    素质。

    武器再好,也在于人,至少他经常听到的是,官兵就算得到了火铳,也基本上不会进行保养,甚至有人刻意的进行毁坏,火器实则对保养的要求极高,几乎隔三差五的就需要上油和擦拭,再有操练方面,若是让那些官兵按着土法子操练,火铳改良得再好也没有任何意义。

    郝风楼渐渐有了一些思路,他开始去寻朱智凌,想法子让朱智凌调拨一队壮丁来。

    这些壮丁的人数只有五十人,人不多,不过几个月下来已经有了些模样。

    郝风楼见过之后,觉得颇为满意,随即让他们暂停眼下的操练,而是进行一种特殊的操练。

    操练的内容倒是简单,列队,前进,一切听从鼓声前进后退,五十人列为三队,来来回回的走动。

    随后,郝风楼又弄来了一批火铳来,这批火铳自是试制出来的‘低劣’产品,射程短,精度几乎可有可无,郝风楼让这些壮丁每日配发一支,让他们进行保养。

    保养必须有板有眼,每日夜里,所有火铳要入库,并且还要对保养状况进行检查,若是有人偷懒,自然免不了惩罚。

    好在这些人大多都是苦出身,也没有沾染上流气的性子,就算是有,经过几个月的磨砺,也早已收敛了。其实前头几个月,不但磨砺出了这些壮丁的耐力和体力,也让这群乌合之众有了基本的纪律。

    每日除了吃睡识字就是操练,大多数人其实已经麻木,什么都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式的只知按着上头的意思去做。

    有没有思想不重要,听话才最重要。这就是郝风楼想要,毕竟眼下大明朝无论是哪个衙门,还是亲军、边军,都有一种奇怪的特质,所有人都想着法子的有自己的主意,上头让你出关巡查,你出了关就不知躲到哪里打兔子去了,让你去巡夜,用不了半个时辰就打起了呼噜,每个人都很聪明,聪明得过了头,结果聪明的人越来越多,‘蠢笨’的人越来越少,眼下还算好的,至少有人督阵,大家还晓得咬牙往前冲杀,若是再过几十年,那便是聪明人一见到敌人,第一时间就是溃散逃了个干净。

    所以郝风楼不喜欢聪明人,在这里,只需要自己聪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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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得一夜没睡,最近精神也不好,所以要是写得不够精彩或是更少了请体谅一下,等老虎身体好了,老虎能三更都会三更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实力决定成败

    朱智凌对郝风楼本就信服,所以在对五十个壮丁的操练上都是按照郝风楼的要求。

    这些在操练下近乎麻木了壮丁,几乎只要鼓声响起,那熟悉的节奏起来,便会条件反射一般按着鼓声的指令,站着笔直,做出下一个步骤。所有人要求必须做到整齐划一,甚至于多了一分,少了一分,都会被朱智凌拉出来,关进黑屋子里进行惩罚。

    这种苛刻的操练,可谓前所未有,如此操练了几个月,在某一天,郝风楼又在这些操练上增添了一种让人忍耐的操练方法,所有人得举起重达十斤的鸟铳,平举起来,瞄准前向,纹丝不动,这一站可能就是一个时辰,若只是站着,大家还能接受,可是这般平举不动,手臂早已酸麻,甚至失去知觉,再加上是炎炎夏日,只片刻功夫,便汗流浃背,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要昏死过去,若不是此前大家打好了底子,几个月的磨砺,身体勉强还能跟得上,边上又有大夫专门盯着,伙房那里也准备好了盐水,只怕用不了几天,这五十人就要倒下一片。

    更可怕的显然还在后头,到了半个月之后,操演的校场上居然摆着一个蜂箱,所有人列队站稳,抬起火铳,边上有人专门督促,数十只蜜蜂飞舞,有的停在青壮的脸上,有的落在手上,有的在眼帘处振翅嗡嗡作响,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这些蜜蜂会不会蜇你一口。

    不能忍耐的便被淘汰掉,但留下的人不但会提高月钱的等级,而且将来还可能委以重任。

    有被蜂蜜蜇了一口的人发出惨呼,就是这般也免不了训斥。

    大夫们这一次不再是准备好盐水了,还弄了一些专门的伤药,叫人取了些茶油。命人在他们患口处吐沫。

    同时,郝三也跑了来,他反反复复说的都是簿子里的话:“既是火铳队,最讲究的是什么?最讲究的就是临危不退,即便是对方的刀剑就在你的面前,没有号令,也断不能后退一步,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起大喝:“明白!”

    郝三又吼:“不许动,没有号令,谁也不许动。动弹一下,便是违令。”

    一天下来,郝三吼得嗓子冒烟,不过这种反复的‘洗脑’,用处却是不小。封闭环境之下不给他们任何休息的时间,将他们变成机器。再反反复复的灌输‘道理’。这其实就是某种心理上的暗示。

    自然,大家都是辛苦,这五十个壮丁的伙食直接加倍,甚至有时候,郝三会想办法弄一些牛肉来给大家吃,历朝历代。想吃到牛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于猪肉那自然是管饱,其他蔬菜水果自是不必说。这些人本是孤儿,被人遗弃、任人标草兜售。纵是吃再大的苦,能在这里安顿,其实对他们来说就已是心满意足,只有受过三餐不继饿过肚皮的人才害怕回到过去,从前的时候不只是衣衫褴褛和食不果腹,更可怕的是那种对未来的恐怖,因此,无论朱智凌和郝三如何折腾,所有人都规规矩矩,没有丝毫的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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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金山不远,官道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便是杂草丛生,几个差役拱卫着一顶轿子,艰难前行。

    轿子里的都察院御使杨开杨大人此时正摇摇晃晃的在轿中眯着眼打盹儿。

    上次狠狠弹劾了郝风楼一把,让他饱受士林称赞,不只是如此,便是一些同僚和上官也对他明里暗里的进行了鼓励。

    杨开精神一振,做了这么多年的御使,从未有过这样的光鲜体面,偏偏自己狠狠痛斥了紫金山的营地和郝风楼一顿,对方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杨开一琢磨,觉得此时宜当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个时候正好来个临门一脚,岂不是正好?

    于是乎,杨开又来了,他就是来惹事的,上次弹劾,这一次再来,若是再不肯让自己巡查,那么回去之后少不了要满城风雨。

    如意算盘打定,杨开一清早就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走水路,水路那儿有人巡查,到时候事先有人通风报信,这可不妙。

    所以他打算辛苦一些,直接翻山越岭过去。其实也不辛苦,只是轿子摇晃一些罢了,倒是外头抬轿子的几个轿夫还有随扈的差役们有些吃不消。

    晃晃悠悠的翻过几处土丘,绕过了琵琶湖,前头便是一块阔地,远处依稀可看到磅礴的紫金山麓,轿夫们累得气喘吁吁,不过,远处似乎有了人烟。

    走到半途,终于有人拦截了:“什么人?好大的胆,这里乃是禁地,乃郝家封地,郝老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拦截的几个人可是骑着马的,营地每日会安排数十个斥候,轮番巡守,用郝风楼的话来说,就是一只苍蝇都不能随意放进来。

    轿子里的杨开听到动静,精神不免一振,来了,终于来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方越是跋扈,自己将来骂的就越狠。到时候激起了义愤,那就再好不过,到时候自己占据道理,身后无数同僚擂鼓助威,端的是风光无限。

    而且杨开隐隐猜测,上头似乎有人巴不得这样做,自己这般也算是投其所好,说不准此事之后能后平步青云。

    他并没有出轿,只是外头的差役和这些巡查的人交涉。

    很快,外头便传出争吵:“轿里坐着的乃是都察院杨御使,谁让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杨御使巡查京畿府库,快快让开。”

    “我家少爷说了,谁若是进来,少不得要我们的脑袋,我等实在不敢,请回吧。”

    “岂有此理,你家少爷什么东西。”

    倒是巡查的人犹豫了一下:“我等通报一下,你们在这里候着。”

    果然,有人飞快的去通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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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拼了

    郝风楼骑着马,赶到了营地的边缘地带。

    在这里,一顶蓝顶轿子格外引人瞩目,此时,轿帘子掀开,那杨开站出来。

    御使清贵,虽然不及翰林,可是在京师之中也算是数得上号的。此时,这位御使大人背着手,脸上带着几分自傲,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郝风楼的从人,又看了看郝风楼,微微一笑道:“来者何人,为何要挡本官的车驾?”

    郝风楼穿着很是普通,只是一件常服,也难怪杨开认不出郝风楼的身份,不过郝风楼骑在马上,并不肯下来,只是打量杨开道:“你又是谁?”

    杨开掸掸袍子道:“督察御使杨开。”

    一听到杨开自报名讳,郝风楼的脸更是拉下来,他就没有见过这么贱的人,骂了自己一通,居然还敢跑来滋事。

    杨开却是振振有词道:“本官有一封奏书递入宫中,反响极好,你这里有个造作局,这都是查有实据的事,本官负责应天府的府库巡查……”

    他话说到一半,结果郝风楼一副慵懒的样子打断他:“滚!”

    杨开呆了一下,他没有料想到这个家伙如此嚣张,正待开口,却见郝风楼朝他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这是我郝家的封地,你哪只狗眼看到郝某人的封地有造作局?就算是有,与你这老东西有什么干系?立即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杨开的脸立即胀红,鼻子都气歪了,手指郝风楼道:“你……你……”连说两个你字,却是再说不下去,而此时,郝风楼已是勒马转身。吩咐随人道:“他若是走前一步,打断他的狗腿,出了事,我担着!”

    说罢,郝风楼勒马扬长而去。

    杨开停在原地,气得浑身瑟瑟作抖,他任御使也有几个年头,莫说是其他人,便是部里的一些侍郎、主事见了自己也是客气,还从不见一个武夫敢如此对待自己。

    “大人……”一个差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正要询问何去何从。

    啪……

    杨开很不客气,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差役也是倒霉,整个人如陀螺一般打了个转转,随即捂住了腮帮子,眼泪都啪哒啪哒掉下来。他招谁惹谁了啊,只是当着杨开的面。他不敢做声。

    杨开把袖子一卷。正气凛然的道:“本官倒要看看,此人如此嚣张跋扈,仗的是谁的势,真当这天子脚下是没有王法的地方吗?走,继续进去,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胆子打断老夫的腿。”

    杨开决定杠上了。吃御使这行饭的,岂会受他人恫吓?良心上也是说不过去,他钻进轿子,在里头道:“快。起轿!”

    轿夫们只得抬了轿子,几个差役在前打路。

    突然,砰砰……

    宛如山崩的声音传出,远处火光闪烁,声动如雷。

    差役们的腿一软,有人大叫:“山崩了……”又有人道:“是放炮……放炮……有人放炮……”

    轿夫们没有站稳,一个趔趄摔下去,整个轿子也歪斜一边,把轿中的杨开摔出轿子来打了几个滚。

    杨开呼吸急促,顾不得额头上肿起的瘀伤,满是惊骇的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松口气,正要勃然大怒,这时,这‘山崩’之声又如炒豆一般响了,连绵不绝,远处山路密林无数飞鸟惊起,几个差役吓得趴下去,轿夫则是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人……走吧,这不是善地。”

    “大人要有毁伤,小人们吃罪不起。”

    差役们是不敢留了,一个个神情惶然的围上来。

    杨开再无形象可言,又惊又怒,但面子却是抹不开,大叫道:“怕什么,怕什么,他们难道敢用炮来打老夫不成?老夫岂会怕他……”

    杨开其实早就心乱如麻,只是不得不放出狠话而已,倒是那几个差役也晓得大人的心思,不敢怠慢,架着杨开,连轿子都不顾了,慌慌忙忙的逃之夭夭。

    “放开老夫,放开……尔等大胆……”

    “小小一个千户,也敢如此嚣张,老夫要弹劾你,要弹劾……”声音越来越远……

    这位御使大人一身衣衫褴褛,官袍早就被沿途的荆棘和灰尘弄得脏的不成样子,脸上还有不少刮痕,额头上肿起一个硕大的瘀伤,保养极好的胡子也已凌乱不堪。

    杨大人回到南京城的时候,体面也不要了,直接回都察院,同僚们见了,一个个莫名惊诧,有人询问:“这是怎么了?”

    杨开气得发抖:“郝风楼胆大包天,竟敢对御使放炮,老夫九死一生,今日……今日……”接着说不下去了,火气太大,咬着牙关忍住疼痛。

    “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纲纪和王法。”

    “此事需向都御使大人说一说,不能纵容。”

    “理应去午门,去午门跪陈。”

    许多人怒了,有人跳将起来,纷纷要讨公道。

    自然,也有一些人观摩出了风向,觉得此时正好墙倒众人推,不给姓郝的砸几块石头都不好意思在都察院公干。姓郝的得罪了这么多人,五军都督府那边对他颇有微辞,太子殿下和他一向不睦,便是文渊阁和翰林院诸公的心思,怕也微妙。如此好的开局,不凑热闹成吗?

    于是大家怂恿着杨开一面上书弹劾,一面呼啦啦的到了午门,十几个官员直接拜倒,什么都不说。

    南京震动。

    紧接着各个衙门相互互通消息,等到诸公们了解了事情‘真相’,大家的态度都变得暧昧不清了,谁也没有出头为郝风楼说话,有人淡然处之,隔岸观火,也有人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这样的大事,很快便报入宫中。

    朱棣这几日的心情并不好,军库被烧的时候,他表现得出奇的平静,这位天子有时豪迈,有时却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表面终究是表面,胸口固有怒火燃烧,但朱棣并没有暴怒。

    出兵在即,这个节骨眼不是算账的时候,朝廷稳定比什么都要强,东西都已经烧了,又能如何?

    人生在世,不知有多少数不清的无奈,即便是朱棣,也是如此。

    解缙觐见,俱言午门外发生的事。

    朱棣眯着眼,认真听着。

    此时,恰好五军都督府的几个军头都在,朱能、陆征、丘福、郑亨人等。

    本来讨论着军事,三万大军已开始向广西集结,用不了多久,朱能也要离京,最后时刻,朱棣还有些事要交代,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闹出了这样的大事。

    解缙并没有显出任何义愤填膺之色,只是将事情的‘原委’如实禀告。

    “放炮……”朱棣皱眉。

    对着御使放炮,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纵使是朱棣,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杨开人在哪里?”

    解缙道:“人在午门之外。”

    朱棣这才吐出口长气,立即明白了,人家真要放炮打你,你早就粉身碎骨了,哪里还能在午门?多半是起了什么争执,吓了一吓,回来告状了。

    见朱棣脸色平静,解缙道:“只是现在南京城内人心惶惶,百官大多惊恐,都察院又是鸡飞狗跳,微臣还听说国子监那里亦是有生员义愤填膺,口称要诛贼,陛下,若是放任不管,怕是不妥,还是过问一下的好。”

    解缙刻意的表明中立,其实他的立场早就摆在这里,所谓过问,其实就是息事宁人,要息事宁人,当然少不了拿办郝风楼。

    朱棣的脸色无动于衷,关于营地的事,是他照准的,按理御使确实不能过问,因为里头涉及机密。只是现在闹得不可开交,他心里未尝没有一点责怪郝风楼的心思,你说你把人客客气气的请走便是,何故闹这么多事端?国事如麻,这样的屁事都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实在是有点岂有此理。

    朱棣便道:“依解爱卿之言,该当如何?”

    解缙风淡云清的道:“内情如何,微臣亦不敢自称体察秋毫,自是恳请圣裁为好。不过事情不可开交,终究不是国家之福,理应命人请郝风楼来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是非曲直,终有公论。”

    朱棣挑挑眉道:“那就请郝风楼。”

    解缙却是含笑道:“陛下,事情闹得太大,外头议论纷纷,为安人心,不如请百官来,就算这杨开是血口喷人,也可安抚人心。”

    他起先显出中立,最后这句话才图穷匕见,皇帝老子不能一个人圣裁,得把大家叫来,而百官大多和郝风楼不对付,再加上都察院这边不可开交,绝不会轻易罢休,亲军那边暂时也没什么人为郝风楼说话,陛下再如何维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做个样子,也非严惩一下郝风楼那个家伙不可。

    只要恫吓御使的罪名坐实了,接下来就可以在军资的事上做文章,所谓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绝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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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更得有点少,老虎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早早起来码字更新,第一章送到,老虎去医院打针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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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介绍:
建文三年,燕王陈兵江北,镇江岌岌可危,南京危如累卵。 遭遇退婚会怎么办?郝风楼告诉你,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成为了天子亲军会怎么样?郝风楼告诉你,耍流氓你不行,耍横我还是比你行! 我是纨绔,我是败家子,我是天子亲军,我光芒四射,亮瞎你的眼睛。 这是一段熟知的靖难故事,却又是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
公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