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女皇十二钗TXT下载女皇十二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女皇十二钗全文阅读

作者:baby悦曦     女皇十二钗txt下载     女皇十二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就是有人操心命

    康正帝看着执羽之子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由得头皮发麻,有些走音地问道:“你还要干啥!”

    执羽之子诡秘地伸说道:“陛下还没给我承诺呢!派来跟踪我的,奥不!保护我的,必须是男子!”

    “就这个?好好好!男的!男的!满意了吧!”康正帝一脸冲怒,又唯恐避之不及地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执羽之子满意地,伸抱住康正帝,却不小心衣袖挂住了她头上的朱钗。康正帝慌乱地推开执羽之子的时候,头发却被扯得生疼,只好随着被挂到的朱钗,贴在执羽之子抬起的胳膊上。

    “执——羽——之——子——”

    执羽之子看着咬牙切齿地康正帝,赶忙说道:“你别急,我帮你弄开,那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啊!”

    “你——”康正帝龇着牙,恨不得生生活剥了面前妖娆无方的男子。

    来往的宫人都极为避讳地绕开,却忍不住低着头,斜着眼,多加打量了一番。

    执羽之子一边慢吞吞地,捣鼓着康正帝头上的朱钗,一边轻声问道:“为何陛下见到我,总是很想逃跑呢?”

    “因为你嘴贱!嗷——”康正帝快速地接完话,就被迫后悔了。

    执羽之子正欲解释什么,却正好解开了朱钗和衣袖的牵扯。

    可是,执羽之子依旧低着头,目光却转移到了康正帝的脸上,他贪婪地汲取着康正帝身上绵延悠长的淡淡香味。这种多种花果香混合调配出来淡甜而不腻的味道,惹得执羽之子忍不住贪婪地再用力吸了一口。

    “还没好么?”康正帝明显有些不耐烦。

    执羽之子脸上忽然有一丝难过和哀愁,转瞬即逝。

    “好了。”

    康正帝抬头看向执羽之子的那一刻,明明从他妖媚无方的水眸,捕获了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

    执羽之子突然扭头,丢下露出怜悯神色的康正帝,径自离去了。

    炎炎夏日,一缕清风拂过,康正帝站在庭院之,心底如同被吹起一片涟漪的湖面。说不上有大的感悟或凄凉,只是觉得心间的一丝平静被风拂皱了。

    孝惠太后虽然和康正帝堵气,可是他也从明白了一个信息:他的女儿并不打算废后!

    其实,孝惠太后上拿着月落雪和齐王的那封通信。即使废后,也不敢有人跳出来帮帝师说话。因为,谁说话,都等同谋逆。

    孝惠太后知道康正帝在逐渐安插她自己的人,他也知道,康正帝对帝师多有避忌的原因。他甚至,知道康正帝每每去接触江珵鹤,都有她的目的。

    可是,孝惠太后却不理解,康正帝为何要在这种事情上维护凤后。

    这种事情,不要说出在皇家,即使是发生在寻常百姓的家。休夫,根本就是天经地义。

    孝惠太后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康正帝。就如同,他到最后,也没有完全懂自己的妻主庆顺帝那样。

    康正帝这样维护江珵鹤,理由是什么呢?

    孝惠太后一只撑着额头,一只拨着佛珠,坐在软炕上若有所思。

    竹言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对孝惠太后汇报了一下,这两天宫外发生的变化。

    孝惠太后听罢,忽然起身,说道:“准备驾辇,哀家要去帝师府!”

    康正帝刚在衍庆堂坐下,念生便来了。

    南宫虹夕凤眸怒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康正帝又走了出去。

    若苍看着恨的咬牙切齿的主子,只得宽慰道:“主子莫生气,许是这秦美人胎像不稳了,又或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才不得不来请走陛下的。”

    南宫虹夕堵气地说道:“真出了大事才好呢!真是的!别人的一天,都没有这样受打扰的!偏偏要挑在我的这一天?又是那个什么狗屁世子!又是秦楚笑的!”

    若苍连连倒吸了几口气,赶忙倒了茶,说道:“主子用些茶吧!要不?奴才去拿些点心来?还是陛下专门叫人做的焦糖梅子呢!”

    “哼!”南宫虹夕把的锦帕扭拧的像一团抹布似的,不甘心地说道:“去!你去打听!歧阳宫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非要在这一天跟我抢陛下!”

    “诺。”若苍正准备走,又回过头叮嘱道:“主子,切莫动气,奴才去去便回来。当心隔墙有耳才好。”

    南宫虹夕虽然不悦,可是想到孝惠太后曾经对他的责罚。每每后宫训示,孝惠太后都还要再拿出那事来说项,他便只好忍气吞声地住了口。

    康正帝慌忙地赶到了歧阳宫,推门的时候差点绊倒,她人还未进门,声音就先到了:“楚笑!”

    秦楚笑一脸愁容,他扶着后腰,想要从软炕上起来,却听见康正帝趔趄着,还不忘阻止地说道:“别别别!你别动——”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康正帝着慌地一个箭步冲到秦楚笑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楚笑缓缓地摇摇头,可他的俊美容颜上,愁容却丝毫未减。

    “那你怎么叫我速来!吓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康正帝因为担忧而有些生气地说道。

    秦楚笑看着康正帝身后的一众宫人,沉默不语。

    康正帝挥了挥,示意她们全部退下。她握着秦楚笑的,说道:“怎么这么烫?你和紫晨正好相反,一个浑身透凉,还不停地出虚汗。一个是浑身滚烫,却盖着棉被都无法安眠。”

    秦楚笑一脸焦虑,深邃的鹰眸写满了担忧。他反握着康正帝水葱般的指,低声说道:“陛下,刚才义父来过。”

    康正帝有些发怔,并没有接话,而是在等秦楚笑的下。

    “义母不便插这件事,但是,叫义父给我捎了话来。”秦楚笑让康正帝坐在他的身旁,继续说道:“陛下——可有废后的心思?”

    康正帝紧锁眉心,一脸纳闷,问道:“何出此言啊?”

    原来,因为凤太后的崩逝,选秀之事依照孝道宗旨,往后顺延了一年。说是一年,其实只是把新晋的家人子抬名分的日期顺延了而已。

    这选秀,从大选,言选,仪选……直到殿选,需要个月的时间。通过种种海选方式,最终定下的家人子,再由皇帝选择谁留用,谁赐婚,谁落选归乡。这又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然后被留下的家人子,才能从储秀宫,正式入驻后宫。

    而这四个月之前,也需要个月的时间在家学习宫廷礼仪。也就是说从正式选秀开始到结束,本就需要个月的时间。

    凤太后的崩逝,其实并没有真的推迟一年的选秀时间。只是顺延了几个月而已。

    而凤后偏偏碰巧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状况,加上康正帝对帝师的态度,已经从明捧暗压,到了明面上都颇为芥蒂打压的程度。

    那,必然有一大批人就坐不住了。

    朝廷上又出现了不少降臣,她们对稳妥的靠山,更加求之若渴。那么,诺大的月氏国,试问,哪座靠山比皇帝这座靠山更牢固呢?

    而降臣、降将生出这样的心思,原本月氏国的朝臣将领又怎会毫不忌惮呢?

    于是,大家就削尖了心思,想要把凤后这个位置,笼络在自己家。不管是关乎所谓大义也罢,还是关乎荣辱也好,就算是关乎自己的利益。她们也都已经死死的盯着这个宝座,猩红了双眼。

    虽然保住凤后,是这宝座不落入降臣的最好办法。可是,大家一想到这能牵扯到自己的利益。那就没有必要保住别人,为了所谓的稳妥,反而也阻隔了自己可以挣扎上位的希望。

    大家都想着:若是我家的儿子,坐上了凤后的宝座,生下的皇女,再不济也是皇女!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外孙女荣登大宝,我还何愁其他?

    土曜日和日曜日这两日的功夫,不少人就开始为了各自的利益,想着先把首要的绊脚石除掉。于是,有些心存侥幸者,就想打着什么,被斩首的战俘污言秽语定不会是空学(昂,那个字是不让那啥的字)来风。她们商议着,一定要以辟谣为由,让凤后自请让贤让德。

    “这种听起来义正言辞,实则荒诞无耻的理由,她们也想的出来?嗬——也是为难她们了昂!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就在这给朕天天苦心钻研这些个狗扯的犊子?”康正帝冷笑着说道。

    秦楚笑对江珵鹤谈不上喜好和厌恶,他只是站在康正帝背后的角度,不由得犯愁。

    因为自从康正帝登基以来,她提出的许多改革,不论好坏,总有一些利益受损的朝臣要跳出来与她唱反调。而且,似乎这样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秦楚笑担忧的是康正帝的切身安危,以及名望和心力康健等诸事。

    秦楚笑不由地说道:“陛下,她们也并非主张以不洁的污名处决凤后。她们,只是想让凤后以无夫德、夫言、夫容、夫功自行让贤凤后之位罢了。”

    康正帝微微蹙眉,她有些不解地说道:“楚笑,我原本以为,全世界都去践踏凤后,你都会支持他的。我守护的不仅是我的凤后,不仅是我的正夫,而是整个真正理应存在的人权。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东西么?”

    “夫德有四,可这四项,江珵鹤一项也没有触犯。凭什么让他,为了她们的那些肮脏的私心,给她们腾出地方?这不是指鹿为马么!”

    秦楚笑见康正帝有些生气,便说道:“陛下——你且消消气吧!我就是担心你总是这样生气,对肝脾不好。你每每与朝臣意见相左,都是以强硬的段去打压她们。我虽然不懂什么前朝政务,可我多少还是知道些道理的。我只知道一味的强压,很难平衡这些纷杂纠结的利益关系。”

    “我,是担心你。”秦楚笑鹰眸足以照亮世界的诚挚关切,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让康正帝心底的火苗瞬间灭了踪迹。

    康正帝拍了拍秦楚笑的背,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想这么多。你因为担心我,甚至觉得把江珵鹤交付出去,能换得朝臣们的心满意足,不再有任何怨气,也是值得的。这份心意,我懂。”

    康正帝轻轻地摇着头,说道:“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秦楚笑看着康正帝目光如炬的星眸,很想问她:是不能这么做,还是不想这么做呢?

    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实在不合时宜。便垂下了眼帘,抿着棱角分明的唇,没有说话。

    “唉——朕只是两天没有去交泰殿,她们就要想着法儿的闹幺蛾子!就不知道沐休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什么吗?唉——”

    康正帝拍了拍秦楚笑的背,说道:“朕这就去处理这些烂糟的破事,你什么也别多想。你相信我便是了!我一定会尽力处理好的!”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帝宅翠屏恐易位

    康正帝坐在交泰殿,等了许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隐月身着枣红色品豹子补武官朝服,单膝跪在了康正帝面前。

    康正帝从隐月口,得知了都有哪些朝臣勾结在一起,非要把凤后废黜。其,竟然还有辅安国公府白家。就是曾经的老佛爷,想把白景裕嫁给康正帝做正夫的辅安国公府的白家。

    康正帝眯了眯眼眸,这牵涉其的,确实朝臣数目之多,和权位之重,难以硬性压制。

    这也难怪秦楚笑会想着,要不就把江珵鹤舍弃算了。反正把他在后宫将养好,绝不让人亏待了他便是。

    康正帝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核桃串打在掌心之。

    隐月依然单膝跪在地上,等待康正帝下一步的指示。

    康正帝却没有给她其他的安排,只是让她密切地观察:齐王、勤王和帝师的府邸,都有什么动静。

    康正帝用大拇指按压着指关节,不停地发出“咯噔、咯噔”地脆骨响声。她静坐在御书房里的鎏金龙椅上,静静地闻着一室的檀香,却丝毫不能让她千回百转的心思有片刻的宁静。

    康正帝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镂空雕花的香炉里,袅袅的烟,清幽地升起,扩散。直至它幻化成丝丝缕缕的气味,无孔不入地让这整个房间充斥满焚香的味道。

    康正帝微微眯了眯眼。她忽然不想做任何应对准备。

    因为,鉴于之前的经历,她每每做出什么决定,总会发生更多的变数。比如她曾经的出使,或者,那更早之前的出征。抑或是近在眼前的密诏事件,算计半天,原以为是催命符的东西,反而拯救了她。世事无常,能算准,并且避开的事情,她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她是没这能耐做到。

    所以,何苦再去挣扎做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情呢?

    康正帝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喊道:“梁斐芝——”

    梁斐芝赶忙从殿外,走了进来。

    康正帝问道:“你刚才去请濮院判,她去歧阳宫了吗?”

    “回禀陛下,奴才是亲自送濮院判进雍和殿的。”梁斐芝有几分卖乖地恭敬答道。

    “恩——去准备些棋书,去……清凉殿罢!让宋惜玉给夕宝林,送朕亲绘制的走马灯过去!不——你去送吧!然后告诉他,朕晚上陪他赏灯。”康正帝说道。

    梁斐芝微微纳闷,出了这样的事,她的皇帝陛下,不去看凤后,也没有按承诺去陪夕宝林。反而是要去清凉殿,见慕容修仪?还下棋?陛下不是最不爱下棋么?

    梁斐芝不敢怠慢,赶忙吩咐了宋惜玉,便自己去送走马灯了。

    康正帝之所以去见慕容浅秋,当然是有事相求了。倒也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去求教的。

    为什么说求教呢?

    慕容浅秋从小在苗疆女王的宫殿里长大,多少对很多事情都有耳濡目染。康正帝是第一次做皇帝,也没见过别人是怎么做皇帝的。自然,很多事情,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这番去清凉殿,就是想和慕容浅秋,下下棋,聊聊天,请教一下制衡之术。

    慕容浅秋听见通报,便起身来到清凉殿的门口,张望着等待康正帝的到来。看见康正帝那一抹明皇色由远至近,慕容浅秋露出了一丝不解。

    “陛下今日不是要陪虹夕哥哥的么?”慕容浅秋歪着头问道。

    康正帝噙着浅笑,反问:“怎么?不希望朕来?”

    慕容浅秋嘟了嘟嘴,说道:“说吧!又是有什么事想叫臣侍帮忙?”

    康正帝一面蹙眉“嗯——”的冥想该怎么说,一面露出了一脸的为难。

    “还真是有事才来啊!又!”慕容浅秋一脸失望地露出了不满。

    康正帝摊了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道:“你就不能在宫ren mian前给朕留些颜面么?”

    慕容浅秋便对身后的宫人们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夫妻之间打情骂俏么!”

    康正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便伸牵着慕容浅秋向清凉殿里走去。

    刚进了清凉殿的门,慕容浅秋转过身便拥着康正帝,低头对康正帝的耳畔说道:“要不是什么大事,陛下这样的造访,可就是要引起虹夕哥哥对臣侍的不合了!”

    康正帝环着慕容浅秋的腰,抬头看着慕容浅秋,说道:“朕不是不知道,可是朕也确实为难,这才前来讨教的。”

    “讨教?”慕容浅秋不解地问道。

    康正帝点点头,便把事情的厉害牵扯,大致地给慕容浅秋说了一下。然后便问道:“朕不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浅秋难得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陷入了深思。

    康正帝也不催促,而是坐在慕容浅秋的腿上,开始摸索他头上的装饰。一会儿拨弄一下他青丝上用头发穿过的一串宝石珠子,一会儿又拔下他的发钗把玩欣赏着。

    “别闹!陛下不是让臣侍出主意么!这样打搅臣侍,让臣侍都没办法思考了!”慕容浅秋捉住康正帝的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康正帝吞了吞喉口,便跳下地面,说道:“那你想着,不用管朕。朕不扰你便是了。”

    康正帝背着背,走到慕容浅秋的妆奁前,打开妆奁的抽匣,仔细研究着慕容浅秋对发钗和饰品的喜好。

    一室的融洽恬然,伴随着康正帝是不是抽拉匣子的响动,慕容浅秋一直在沉思着。

    “陛下,”慕容浅秋终于打破了这恬静美好,说道:“臣侍小时候听奶爹讲过一个故事。大致意思,和原大陆里的老家学说有点相似。陛下何不尝试什么都不做?”

    康正帝抬着眉,接着不解地皱着眉,问道:“你是说无为之治?”

    “对啊!”慕容浅秋点点头,继续说道:“水曜日是柳倢伃的生辰,那天,陛下不是还打算以庆祝凤后大伤初愈为由,要大办宴席的么?臣侍觉得,这些大臣许是也因为这个原因,才着急的要想有所行动的吧!她们逼迫陛下表态,陛下不表态不就好了?”

    康正帝一愣,想了想,说道:“对啊!没谁规定朕一定要回应啊!”

    康正帝扁了扁嘴,说道:“嗯——你别说,你这法子还确实挺有道理的!”

    慕容浅秋一脸当然了的自得神色,起身走到康正帝身边,从她身后拥着她,说道:“那陛下要如何赏臣侍?”

    康正帝拍了拍慕容浅秋的背,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许走!”慕容浅秋紧紧地锢着康正帝的腰,贴在她耳畔说道:“再陪我一会儿。”

    “浅浅?”康正帝纹丝不动地忍耐着心底燃起的燥热,舔了舔唇瓣,说道:“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事情?”

    “有。”

    “什么事?”康正帝呼吸也变得局促了起来。

    “和你在一起的所有事。”慕容浅秋的,不知何时也已经变大了许多,用力的在康正帝的甚体上游走着。

    “浅浅——唔……朕是说兴趣爱好。你看,秦美人喜爱音律;唐修仪潜心医术;柳倢伃开始修整编撰我给你们讲的故事了;萧傛华帮朕在管理私下的产业;凌美人也在捣鼓自己的喜好……朕希望你也有喜欢的东西。这样,就不必将绵长的时光,全部用来等和怨。朕倒不是觉得你不够贴心,朕是心疼你,青葱岁月,总有值得去做的事情。朕不希望将来咱们年老了,回头看时,发现自己将生命都耗费了。”

    慕容浅秋看着康正帝的眸子,写满了动人的诚挚。他虽然不是很懂,也暂时理解不了康正帝想要表达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怀。他只知道,她真的不是在因为嫌他烦她、怨她,这便足够了。

    “可是,陛下,臣侍感兴趣和好奇的东西,是被禁止和不允许的。”慕容浅秋低垂眼眸说道。

    慕容浅秋这句话,倒是成功地引起了康正帝的好奇:“哦?”

    慕容浅秋斟酌了半天,这才怯生生地看着康正帝,欲言又止地说了两个字:“蛊毒。”

    康正帝一脸了然。原来是这样。

    “朕也是很好奇的,只是,这个东西……朕若是纵了你去钻研,朕怕那些纷扰的是非就要向你贴过来。朕怕到时候护不住你。你容朕再想想,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时候,朕给你说!”康正帝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慕容浅秋并没有把康正帝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苗疆那样,世世代代依赖蛊毒的部族,在苗疆女王的宫殿里都不允许出现巫蛊之术。更何况是大月氏呢?那些人,听到巫蛊之术,都要闻之色变的。

    慕容浅秋也知道,这并不能怪康正帝。她是在担心自己,才不能纵了自己去研究这东西。这可是祖制规定,明令禁止的东西。万一到时候出了事,康正帝可是真的护不住他。

    月曜日,武百官,不分降臣还是多朝老臣,都再度提议让凤后自行为康正帝分担舆情压力。连铁帽子王徐静也无法避免地没有站出来反对那一众大臣。

    康正帝则是一副忧心思虑的样子,点头许久,忽然问道:“如果明年税收增加,是不是不好?可是边境时常有小股梦瑶旧部来犯,长此以往,还是应该一鼓作气,再打一仗才是!众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

    火曜日,大小朝臣,不分品阶高低,即使家没有适龄男子要送来选秀的,也要参一脚,附议支持凤后自请让贤。康正帝知道,她们之间有你来我往的利益相扣。比如,上一次我在朝堂帮你说了话,那我要把儿子送入宫,这时候你就该还我人情了,帮我一起“干掉”凤后!

    康正帝微微抬眉,说道:“近来,天气不爽,时有变化。众爱卿要替朕,照顾好自己的甚体,为国效力!”

    散了朝,大家面面相觑。

    有的说:“陛下并未通知明日柳倢伃的生辰要大办。可是回心转意了?”

    有的说:“陛下这样总是风马牛不相及地敷衍咱们,究竟是何圣意呢?”

    还有说:“看样子,明日柳倢伃的生辰,恐怕是不宜大办了吧?毕竟,凤太后仙逝还不满六个月。”

    更有说:“这凤后空有其表,也反被其表所累。如今,怕是再风光不了几日了!”

    但是,大家没说的,才是她们真正的目的和担心所在。

第二百七十七章 水曜日血前诞辰

    直到火曜日的晚间,康正帝才叫尚宫局递出去帖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靳尚宫受人hui 露,自然不得不多一句嘴,道:“陛下——这……于礼法规制不合啊……帖子理应……”

    “哟?礼法?规制?朕就是礼法规制!你是尚宫做的不耐烦了,还是找好下家要跳槽是怎么的?哪来那么多话?”康正帝冷笑地戏谑道。

    靳尚宫吓得赶忙跪伏于地,连连告饶。

    其实康正帝并没有请多少人。只是按照应有的礼节,装模作样地派帖子给她的所谓足:皇女齐王府;六皇女勤王府;九皇女靖王府;十皇女越王府;十六皇女紫倩公主府和十九皇女紫黎公主府。

    康正帝没期盼她们都来,因为,重点她是想让如郡嬅来,让南宫宁南来。这些先皇的女儿们,都是陪衬,爱干嘛干嘛,爱来不来!

    康正帝挽着凤后的,坐在主座的时候,睃视一圈,便不难发现齐王并没有到场。十六皇女紫倩公主也没有到场。勤王的脸色有些窘迫,她赶忙端起酒杯,向凤后和柳书君恭贺祝福。

    康正帝满脸笑意,左坐着江珵鹤,右坐着柳书君,在座君侍都各有千秋,姿色非凡,她今天才懒得管旁的人呢!她这一举得的乐事,可基本从来没成功过。今日做成了,她自然觉得自信倍增,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如郡嬅果然忍不住,多看了南宫宁南几眼。

    毕竟南宫紫晨是如郡嬅的“初恋”。虽然是单向的暗恋。可是第一次怦然心动,这是再多的动情也无法再超越的情绪。

    康正帝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她一直紧紧地握着凤后的,用心的温热,传递给他一个明确的da an:支持和鼓励。

    柳书君淡淡地低垂眼眸,他知道他的生辰,是她需要的一个由头。即使他体谅,可是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丝难过。

    柳书玉在一旁有些不解,不由地低声问道:“怎么了?弟弟,陛下可是真心疼爱你啊!你看,今年给大肆操办生辰的,可就只有你呢!柳倢伃——”

    柳书君淡淡地看着笑得谄媚的柳书玉,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是么。”

    “那可不是?这天底下独一份殊荣啊!举案齐眉有何用?能得到最具权势之人的独爱专宠,这天下间便只有弟弟你啦!多少男子求了八辈子,也不见得能求得这样的的福分呐!”柳书玉喜滋滋地边向柳书君的身旁贴了贴,一边说道。

    似乎他贴靠柳书君近一些,就能沾上他的福气似的。

    可是只有浮翠斜眼偷摸地观察到,柳书玉侧过脸来跟柳书君说话时,眼珠子却滴溜溜地流连在康正帝的身上。

    而康正帝和柳书君对此都浑然不觉,一个拉着凤后在说着柔情似水地体贴话,一个低眉垂眸得心怀愁思。

    秦楚笑在远处睥睨了一眼,微微蹙眉。不过,他的目光也未曾落在柳书玉那边。

    席间又上一道菜——老鸭醪糟枸杞羹。柳书君闻着鸭肉的馥郁浓香,忍不住侧过身呕了起来。这是柳书君平时,最喜欢的一道菜品了。

    随着众人倒吸一口气得惊恐模样,康正帝吓了一跳。她指着试菜的宫人再试,确认无毒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地握着柳书君的,忘情地说道:“君君,你……可是有喜了?”

    梁斐芝也反应过来,对宋惜玉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越!”康正帝看向唐越,伸招呼道:“你来,帮朕看看君君是不是有喜了?”

    柳书玉看着康正帝激动的有些忘形的笑靥,笑得有些尴尬和不由衷。可惜,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发现他。

    唐越放下碗筷,帮柳书君把脉之后,点点头,对柳书君说道:“恭喜你,终于求仁得仁。”

    柳书君惨白着一张巴掌大的桃心脸,抿了抿唇,刚要张口,又犯出了恶心。

    “快!把这道菜撤了!撤远一点!气味太大!”康正帝挥挥说道。

    南宫虹夕掉着脸,冷冷地咕哝了一句:“嘁——谁没怀过孕啊!”

    南宫紫晨谨慎地打量着周围都向柳书君贺喜的人,然后转过头恨其不合时宜地瞪了南宫虹夕一眼。

    南宫虹夕嘟了嘟嘴,强扯着笑意,向柳书君言不由衷得道着喜。

    濮院判顶着焦阳,带着班太医向康正帝举荐之后,便定下来班太医专职负责柳书君的安胎各项事宜。

    康正帝牵着凤后和柳书君的,放在唇边,说道:“朕,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换菜,君君不能再饮酒了,什么都换掉。”康正帝一脸的幸福和紧张。

    虽然大家面上都笑着,可是各自心里想着什么,那便是自己的事情了。

    盛宴散尽时,康正帝体贴地将凤后送了回去。柳书玉见康正帝和凤后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才低声嘟囔道:“明明今日是你的生辰,这凤后也真是的!也不说坚持让陛下送弟弟你回未央宫!陛下也是……”

    “哥哥!”柳书君麋鹿般的大眼虎瞪着柳书玉。

    柳书君不明白柳书玉为何要说这些让他难受的话,他明明刚才只是心里有些不悦,现在却是变成了分的悲伤了。

    康正帝拥着江珵鹤,江珵鹤有些不知所措,僵直地说道:“陛下……陛下醉了。”

    康正帝双颊通红,轻轻捏了捏江珵鹤的双臂,说道:“你瘦了。我喜欢精装结实有肌肉的男子,你再瘦下去,可就对胎儿不好了。不要虐待自己。”

    康正帝伸点着江珵鹤的鼻子,有些微微晃悠地说道:“不许虐待我的孩子!”

    康正帝看得出来,江珵鹤对亲昵的碰触,还是有克制不住的反感。她想起来宇皓月虐凌她的那些日子。忽然双眸有些湿润。她说道:“我会保护好你的!谁也,谁也别想伤害你!”

    康正帝拍了拍江珵鹤的胳膊,继续前后摇晃着说道:“但是,你……你得首先保护你自己,别人想虐待你,我帮你扛着。但是,你自己不能再虐待你自己了。傻瓜——”

    江珵鹤对这样的碰触,实在有些快要忍不住崩溃了。他脑子里一个声音在轻声的安抚他,告诉他,这是他妻主对他的关爱和体贴。可是,他脑子里还有不断在回放的画面。每一次被碰到,他脑子里都会重放那段令他不齿的,令他崩溃的,令他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对方,再自戕的画面。

    很多时候,悲哀并不会以具体的,明确的形式通告你,它来了。痛苦很可能只是躲在人心的一个角落,在任何你脆弱的时候,它就穷尽可能的去扩大它的影响力。

    明明前一刻,康正帝都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

    她看着江珵鹤眼底一点点翻涌的恐惧和克制,她终于还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我改日再来看你。”康正帝张了张嘴,才发现,她对于哄劝,真的是一窍不通的。

    康正帝孤身只影地向未央宫走去。她靠在宫墙边,低垂着头,情绪低靡。

    梁斐芝跟在康正帝身后,很少见到康正帝有这样低落的时候。她看着远处金橘色的火烧云,浸的天际都泛出诡秘的蓝紫色,她心底有着极不好的预感,眼皮也不停地在跳。

    康正帝自顾自地在那伤春悲秋了一阵,也算是醒了一半的酒劲。她起身,抿着笑意,又好似无事人儿似的进了未央宫。

    康正帝正好与柳书玉打了个照面,她浅笑着,瞳孔却不聚焦地好似没有看他,只是爱屋及乌地免了礼。

    柳书玉眼里,却不是这样看待康正帝这般善举的。他认为,康正帝是顾念在弟弟生辰的份上,不好意思多看自己几眼。

    而她免了自己的行礼,是因为情不自禁的不舍得他下跪。

    康正帝并不知道这一眼,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她现在,只是满面笑容,眼底蕴藏着丝丝缕缕的哀伤,走向漪澜殿而已。

    康正帝躺在柳书君的怀里,柳书君忽然抱怨道:“用我的生辰做筏子,却连生日礼物也不送我。”

    康正帝不知道,其实柳书君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让她不要沉溺在痛苦的往事之。

    “还没入夜,入夜了,你就会收到礼物了。”康正帝认真地说道。

    柳书君轻轻地搡了一把怀的康正帝,麋鹿般的大眼忽闪忽闪地透着娇俏,小声咕哝道:“我都怀孕了!你也没个正型!”

    康正帝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君君……你在想什么呢……”

    柳书君眨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臣侍又被陛下带沟里了吧?”

    康正帝笑着在柳书君怀里舒展着,双反扣着捧过柳书君的脸,感恩又欢喜的亲了他一口。

    “感觉……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啊……明明,应该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没能做到,对不起。”康正帝满怀歉意地说道。

    柳书君噙着一抹浅笑,拥着康正帝,面颊贴着她的额头,清澈的声音入山涧泉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与别人在一起会怎样,和你在一起了,至少我不觉得虚度此生。伤心过,欢喜过,生气过,感动过,我想,我不后悔。重新来过,我恐怕还是会对你飞蛾扑火一样的扑过来。”

    康正帝想了想,问了一个大多数的恋人都会问的问题:“君君,你喜欢上我的什么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夜之间的沧桑

    柳书君麋鹿般的眼底闪烁,笑着说:“你有钱啊!”

    康正帝愣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别闹!正经的在问你呢!”

    柳书君低垂眼眸,眼眶有些发润,说道:“陛下当初没有出去追楚笑哥哥,而是留下来检查我脖子上的伤势时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许那时候,是我真的动心的时刻吧。不管陛下因为什么,把我从那种地方救出来。我都很感动。没有人,会为我那样做吧。”

    康正帝想起来,那是她还是金玲的时候。她以为女皇盯上的是金家的财富,所以她甘愿除籍,顺便请愿让柳书君脱离贱籍的事情。

    而柳书君只为了那一瞬间的感动,付出了远远超出那十倍、百倍的代价。

    康正帝见天色暗了下来,便拉着柳书君,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是一个连着卷轴的走马灯。

    六角走马灯点亮之后,屋子里像是关住了一室的星空。而走马灯的六个面,都画着画。康正帝是用man hua的法画的简体画。上面绘制着她记忆的第一次相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稚童,站在一个年男子的身旁。正在对一个白瓷般的娃娃和他的母亲作揖道歉。

    随着卷轴的转动,第二个画面,是在慕容府上给慕容老前辈贺寿,一个女童站在台子上张着嘴唱歌,席间那个白瓷娃娃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台子上的女童。

    第个画面,是女童从金饰店出来,白瓷娃娃与女童擦肩而过,斜着眼看向对他视而不见女童的场景。

    ……

    整整二十张tu pian,是她们过往的点滴。柳书君吃惊地看着每一幅画,怔楞地问道:“陛下……这些你都记得?”

    康正帝浅笑着,轻声说道:“我都记得。不过,不愉快的事情,我没有画。我希望,你永远记得相对开心的事情。”

    柳书君眼圈微红,有些埋怨地说道:“那最初,为何你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康正帝靠在柳书君的怀,卖乖地说道:“那时候,你那么讨厌我,若是我还总看着你,只会让你更反感我罢了。况且……”

    她捧着柳书君的面颊,说道:“不说那些。总之呢,如今我们在一起。我感恩上苍让我拥有你全部的爱,我也很爱你。你只用记得这个,就足够了。”

    星空烂漫,月儿躲在远处,清醒地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同样是这样一轮明月,现在它在康正帝和柳书君的眼里,就是朦胧浪漫的。而在有些人眼里,是清冷哀伤的。甚至,在帝师府,这是最后的一丝悲悯慈祥,而这夜,也充满了焦灼和绝望。

    月落雪坐在书房,一夕之间彷如苍老百年。她想起先帝临终前对她的嘱托,她又想起她的儿子——凤太后,临终前的不甘。

    大义和亲情,在她沧桑的心田撕扯打架。

    月落雪只觉得喉口发甜,接着一股腥气充斥着口腔。她握着拳头咳嗽起来,望着窗前的一轮明月。悲壮苍凉地叹道:“先帝啊——!”

    早朝的时候,康正帝冷眼看着朝臣们还在揪着凤后的事,含沙射影个没完。其,竟然还包括了奉国公公孙景田。

    江兰芝也迈出一步,双眸噙泪地表态,同意她的儿子让出凤后的宝座。

    江兰芝细数完自己的儿子才德不全,任性妄为等等莫须有的罪责之后,整个大殿就安静了下来。

    康正帝坐在龙椅上,冷冷地看着这些年老的,年轻的,利益纠葛,沆瀣一气的朝臣们。她刚要点到徐静的名字,却听宫伺唱报:“帝师月落雪请求觐见——”

    左右两班的朝臣们,都纷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康正帝有分的纳闷,六分的防备。她抬示意梁斐芝,允准了月落雪的求见。

    隐月等一众锦衣卫早已侯在大殿门口,她们虽然穿着御前侍卫的服制,可是月落雪路过的时候,还是神色颇有深意地快速打量了她一番。

    月落雪走到大殿央,跪拜行礼道:“罪臣叩见陛下。”

    康正帝双眸如炬,却半睁着眼,隐藏锋芒地看着月落雪。她见朝臣们地神情,似乎不像是与帝师有所串通的样子。包括江兰芝,她似乎都掩不住一脸的诧异。

    “帝师快快请起!”康正帝坐在龙椅上,清脆地声音带着一份疏离的冷冽。

    莫非,今日的大殿上,还要多杀一人?

    康正帝的皇袍衣袖下,双拳紧握,她不知道帝师这一变数,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变数。虽然她知道,孝惠太后前几日,频频造访帝师府。可是,她还是猜不到月落雪此番求见的用意究竟为何。

    月落雪一脸难以自抑的悲戚神色,跪地不起地说道:“陛下,罪臣死罪!”

    康正帝冷眼看着月落雪,问道:“帝师,请起来回话吧!帝师又是何出此言呢?”

    月落雪摇摇头,依旧跪地不起地说道:“罪臣承蒙先帝垂爱,得惠圣恩,有幸被尊为先帝的老师。罪臣曾在先帝仙游之前,承诺过先帝,一定竭尽所能,倾尽所有地辅佐好陛下。可是……可是!罪臣有负先帝遗愿,罪臣有负圣恩,罪臣是大月氏的罪人!”

    康正帝听着,有些一头雾水,可她看在月落雪一脸悲戚戚独怆然而涕下的样子,便耐着性子,问道:“帝师这般说辞,着实让朕不明就里啊!”

    月落雪继续说道:“罪臣曾在先帝面前立过誓,如果罪臣不能顾全大义,屈从私心地做出损害大月氏未来的事情。罪臣便自请其罪,立置典刑。如若不然,便永生永世坠入畜生道,不得始终。”

    “如今,罪臣发现,罪臣的忤逆竖女——二女儿和五女儿,竟然屡屡散播污蔑陛下和凤后的谣言。甚至,还与齐王图谋不轨,意图谋反!罪臣罪不可赦!其罪当诛!现下,罪臣已将竖女捆绑带来伏法!请陛下决断!”

    月落雪一席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齐王先是一愣,接着不顾其他,大呼小叫地高呼自己冤枉,痛骂帝师血口喷人。

    隐月可不是御前的人,她们心的主子只有康正帝。于是,她只远远看见了康正帝的一个眼神,便冲了进来,把齐王扣着拖了出去。

    而这一举措,并未引起多少朝臣的注意。她们现在,满心都放在了帝师月落雪的身上。

    铁帽子王徐静眉宇之间全是敬佩和哀叹,肃王等一众皇室宗亲,看着月落雪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悲悯和敬重。

    康正帝微微眯了眯眼睛,她并没有感激月落雪的这一大义灭亲的善举,她反而生出了更多的芥蒂之心。原因不在其他,而是这些人的眼神,是崇敬的,是钦佩的,是充满膜拜的看着月落雪。

    而康正帝认为,她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国事操劳辛苦,连自己的君侍宠不宠幸,宠幸谁,她们都要置喙指戳。非但如此,这些朝臣们,还总是跟她叫板,反对她这,反对她那的。也不知道这些大臣是欺负她年少,还是怎么,总之她们先前种种作为,加之今日对帝师月落雪的膜拜景仰,都使康正帝感到了深深的愤怒。

    康正帝神色阴狠,只尽量镇定坦然地说道:“帝师先请起吧!既然是帝师检举揭发的,那便先将她二人押至大理寺候审吧。还望帝师留在帝师府,配合大理寺卿,深入调查。一经调查,如若属实,朕,自当酌情处理!”

    “陛下不必宽宥,罪臣身为大月氏的臣民,教养出这般不孝不悌之逆女,实在有愧于先帝在天之灵和列祖列宗。如若陛下对罪臣宽大处理,那么世人皆会觉得陛下的仁善,是软弱可欺!那么铤而走险者,只会前赴后继!还望陛下,收回成命,让罪臣也在大理寺候审吧!”月落雪说着,一脸悲戚之情如赴黄泉。

    朝堂上的众人皆是惊惧,她们没有想到帝师月落雪竟然执意如此。她们纷纷心里倍感嗟叹和恐慌。

    她们之所以崇敬月落雪,是因为她们多少都是有着,对大义的追求,和尊重之心的情怀存于心底的。

    她们看见的帝师,是一个——愿意为了守护对先帝的一句承诺,为了稳固康正帝的皇权,在没了儿子凤太后之后,还能毫无怨恨,在私情和国本面前,毅然选择国本的帝师。

    如果不是因为月落雪,今日朝堂上,她们是势在必得的要把凤后拉下来的!先不说她们各自的小心思,从众人的所谓“大义”来看:一个不洁的男子,怎么能有资格坐在凤后的位置上?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么?

    更有甚者,认为凤后腹的孩子都不知道是哪来的。一定是康正帝被凤后的倾世容颜所迷惑,才非要保住凤后的。不然,以康正帝对帝师这样的忌惮和抗拒,还能有什么别的非要保住凤后的原因呢?

    大家一面觉得,自己和帝师的义举相比之下,自己的心思简直叫人羞愧难当。一面,又在诚惶诚恐地等待康正帝的抉择。

    而康正帝,她并没有感念帝师月落雪的义举。她对朝臣们情难自抑的敬佩帝师月落雪,感到十分嫉妒和害怕。

    连帝师这样维护她的举措,在康正帝眼里,都变成了——月落雪是想要成为人眼大义灭亲的英雄,为了更加稳固她在人们眼不可磨灭和取代的位置,她才行此举的。

    她的眼睑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憎恶,不受控制地肌肉抽搐着。

    康正帝垂下眼帘,盖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清冷地说道:“帝师说的颇有道理,那便如此吧!”

    一众大臣皆是一愣,礼部尚书江兰芝则是悲怆地潸然泪下。

    她在她的老师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康正帝是断不会留下帝师的。可是,她心底还有一丝希冀,她希望康正帝能感念帝师至此都维护着她,而能够从轻发落。哪怕是康正帝言不由衷地,松口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都来得及下跪求情。

    康正帝说罢,便起身了,梁斐芝只好唱道:“退——朝——”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绝境蔽日趁阴莽

    没有人能够理解,帝师月落雪露出来的惨烈一笑,究竟是何种意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省六部,十二朝臣,外加亲王郡王,每一个人,对于月落雪的这抹悲凄的笑,都有自己的理解。

    她们有忍不住跪下,喊道:“陛——下——”的。也有怔楞原地,一言不发的。更有忍不住泪如倾盆的。

    帝师月落雪不是完人,她是曾经告诫她的儿子,若是想如何让自己的女儿继承大统,应当怎么做的人。她也帮不少人,隐晦地出过许多主意,教她们怎样对抗先帝,可以最大限度地达成她们的所求。

    她的狡黠圆滑,也许是她众多特质的其一点。可是帝师月落雪的最大特质,也最受人崇敬的一点,是她——并不道貌岸然地说尽仁义道德。而是,她用她自己的圆滑和处事方法,用实际的举止,在证明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根骨和坚持。

    这,也是先帝庆顺帝放心的,把遗诏托付给月落雪的原因。

    可是,自古帝王多薄情。

    庆顺帝托付遗诏,却也不尽信她。康正帝处处掣肘为难她,也从不感恩。

    人在做,天在看。虽然所有的人从未明言,可是她们心底的感知和情绪是无法骗人的。朝臣们都知道,帝师此去大理寺,恐怕是用生命,完成了对先帝的承诺。她在用生命交代着:她无愧于先帝的嘱托。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主动来趟这滩浑水的。毕竟,康正帝自己都没有查出来。

    勤王一时间情绪难辨,她不知道是该感慨帝师的大义之举,还是该害怕康正帝接下来该如何对待她们的皇姐——齐王。

    真如帝师说言,康正帝这样冷酷的离去,果然止住了所有有非分之想的朝臣。甚至,给没有非分之想的朝臣,也敲了警钟。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孝惠太后的耳朵里。他微微蹙眉,眼底有惋惜和沉痛。可是,他没有办法。康正帝,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能看着他的女儿,一步步走到被人逼宫的地步。

    孝惠太后知道,康正帝将曾经在瑾王府时候的暗卫们,一并带来了皇宫。但是并没有把她们都编入死士。而是建立了一个叫做锦衣卫的职处。

    孝惠太后也知道,如果今天朝堂上没有帝师月落雪的“搅局”,康正帝很可能,就会让她的锦衣卫把呼声最高的大臣,当朝抓走,亦或是……

    孝惠太后只叹康正帝太过年轻,把皇权看的太过至高无上。其实,并不是这样。

    拥有先帝血脉的,并不只是康正帝一个人。就算没有齐王的谋反野心,一个失了朝臣之心的皇帝,能活多久?

    况且,康正帝已经有皇长女了。曲靖容的奶奶可是握兵权的南宫卿。

    若是传出皇帝在朝堂大殿虐杀朝臣这样的传言,孝惠太后可不敢赌南宫卿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而其他位高权重的武将,又会做出什么抉择。

    虐杀朝臣,无异是给了别人一把刀刃,架在了皇帝自己的脖子上。

    所以,孝惠太后迫不得已,便去找了月落雪。

    孝惠太后对月落雪是以“请教”的名义求见的。他对月落雪提出了以上,他能想得到的疑问。又提起一些帝师和先帝之间的陈年旧事。

    只是这样看似简单的讨教和叙旧。谁能知道,这竟然就是断送了帝师一脉的缘由呢?

    孝惠太后百般烦愁地在寿安殿踱步。

    若不是康正帝对帝师太过忌惮,孝惠太后也不会不敢过多的劝解。

    朝臣们又不是逼康正帝处决江珵鹤,只是让他这种不洁的男子退让出凤后的座位罢了。这对失了贞洁的男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加上康正帝如此护着江珵鹤,那就说明心里是有他的。那么,江珵鹤让位,康正帝以后多多爱护他便是了。

    孝惠太后实在不能理解,康正帝这样冒死护着江珵鹤的原因。他不由得,就恨上了江珵鹤。孝惠太后心底不断地暗自咒骂,江珵鹤的容颜惑主。

    翊坤宫的瑶星池边上,南宫紫晨用绢子抹着额角的汗,看着南宫虹夕和慕容浅秋缝制的肚兜,浅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再做,孩子穿一年都穿不完了。”

    南宫虹夕放下的针线,刚要说什么,却斜眼睥着慕容浅秋,又住了嘴。

    “虹夕哥哥欲言又止的,莫不是嫌我碍事,这才不便说的么?”慕容浅秋淡笑着说道。

    “我是怕我说完,哥哥又要训斥我!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们的弟弟,有什么碍事的!”南宫虹夕继续拿起针线来,却已经没有了心思。

    “知道我要训斥你,就不要说了。一天天嘴里跟连珠的炮仗似的,没有个把门儿的!”南宫紫晨说道。

    慕容浅秋也放下了的针线,一脸好奇地看向南宫虹夕,说道:“虹夕哥哥是想说什么?如此一来,我却更加好奇想知道了!”

    “你可真坏!明知道哥哥会骂我,你还偏要诱着我说!”南宫虹夕嘟了嘟嘴,用剪子修整着线头。

    “好吧好吧,那虹夕哥哥就别说出来好了。”慕容浅秋狡黠的笑着,轻轻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继续拿起针线。

    南宫虹夕颇为无语又气恼地“嗬”出一口气,说道:“啧啧啧——”

    “真是平日里都看不出来啊!哥哥,你瞧,最坏的就是浅秋了!明知道我根本憋不住话,还故意这么说!”南宫虹夕连嗔带娇地对南宫紫晨说道。

    南宫紫晨微微叹了口气,颇为纵容地叹道:“快些为陛下怀上龙嗣吧!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童似的,又是撒娇,又是拌嘴的。”

    慕容浅秋一双灵动地杏眼闪烁含春,微微歪着头说道:“陛下可不就是喜欢这两种类型的嘛!沉稳如玉如紫晨哥哥这般的,直言坦率如虹夕哥哥这般的。可不就是陛下最喜欢的类型么!”

    南宫虹夕用胳膊肘轻轻地怼了慕容浅秋一下,问道:“那你是什么类型?她不是也很喜欢你么!这个月,刚不到十五,都已经去你那次啦!你说,你是什么类型的?”

    南宫紫晨微微蹙眉地道:“虹夕!”

    “哈!紫晨哥哥你看!虹夕哥哥吃醋啦!”

    南宫紫晨含着抿不住地笑意,看着南宫虹夕和慕容浅秋嬉闹着,虽然浑身虚热难忍,却也难得地不感觉那么焦躁难受了。

    南宫虹夕闹够了之后,凤眸微抬,一脸神秘地说道:“话说,帝师已经关进大理寺日了,听说今日早晨,齐王也被关进了大理寺。这事儿怎么还没完啊?”

    南宫虹夕的消息,定然比后宫其他诸位君侍来得快些。谁叫宋惜玉喜欢上了若苍呢?

    慕容浅秋见南宫紫晨没有出言阻止,便也悄声说道:“出了这样大的事,那些朝臣们就不再闹着要罢黜凤后了呢!陛下这几日难得地高兴。可我说不上为什么,心里却有些不安。”

    “你就别不安了!陛下这个月都去你那回了!她不会偏宠凤后的!若不是哥哥有孕在身……”南宫虹夕怯怯地睨了一眼南宫紫晨紧蹙的眉心,又适时地住了口。

    “我才不是嫉妒凤后呢!我是在担心别的!”慕容浅秋急忙辩白道。

    接着,慕容浅秋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朝臣们天天都在为帝师求情呢!”

    “哦,这个呀!这个我也听说了!唉——原本因着凤太后的事,我还真的挺讨厌帝师的。”南宫虹夕双合十,在说道凤太后的时候,拜了拜天以示对亡者的尊重。

    南宫虹夕继续说道:“可是,听说,那天帝师一脸颓丧,却眉心泰然,沧桑老态地走出大殿的时候,仿若一日百年。一个没站稳,就一屁股坐在了大殿的门栏上呢!听她们这么形容,我又忽然很同情她。”

    慕容浅秋叹了口气,说道:“毕竟……是亲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大理寺啊……这天下,哪有能忍心这么做的人呢!”

    “切莫胡说!若不是她,那些朝臣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陛下呢!帝师这样请罪,那些朝臣就再不敢跟陛下唱反调了呢!”南宫虹夕说道。

    慕容浅秋已经第次偷瞄南宫紫晨,可他似乎一边听着,一边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慕容浅秋不以为意地说道:“要我说啊,哪有不知道自己孩子在做什么的父母呢?搞不好,帝师其实老早就知道的,只不过事发了,这才不得不赶紧站出来请罪的!”

    南宫虹夕一脸纠结地说道:“啊?是这样么……嗯——我还白白感慨了一番!”

    “虹夕,你刚才说——朝臣们,天天都在为帝师求情?”南宫紫晨问道。

    南宫虹夕点点头,“嗯”了一声之后,也忽然觉得不对。

    南宫虹夕一双凤眸直视着自己的哥哥,南宫紫晨便轻轻地点点头,垂下了眼帘。

    慕容浅秋看着二人之间的默契互动,忽然打破了静默,道:“你们觉得,是有人想要帝师死?”

    南宫虹夕赶忙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低声说道:“虽然翊坤宫是哥哥的地方,这里也只有咱们仨,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大声啊!”

    慕容浅秋缩了缩脖子,有些歉意地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想着,这里只有咱们个人,便没避讳那么许多。哥哥我错了,就原谅我吧——”

    南宫紫晨宠溺地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你虹夕哥哥唬你呢,只是说话声音小些,比较稳妥些罢了。”

    慕容浅秋对南宫虹夕做出了一个凶狠地表情,又转过头低声问道:“在背后主使这一切的,是陛下吗?”

第二百八十章 误使阴差当阳错

    慕容浅秋和南宫虹夕都看向南宫紫晨,南宫紫晨则是轻轻地摇了摇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哦……不是吗?”南宫虹夕兀自说道。

    慕容浅秋也舒缓了一口气。

    南宫紫晨面色有些难掩地失落,说道:“我不是说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寿安殿里,康正帝看着孝惠太后逗曲靖容,开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父后不要太宠容姐儿了,都已经快四岁了,斗大的字还不识得几个。也不知道随了谁……”

    凤太后伸拍了康正帝的胳膊一下,赶忙捂着曲靖容的耳朵,低声说道:“还不是陛下你自己给孩子挑的生父?孩子在这呢,还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真是的!”

    凤太后刚要松开,又捂上曲靖容地耳朵说道:“一个武将世家,你想让孩子识得几个字?而且,孩子才多大!真是的!”

    康正帝无奈地微微蹙眉,她瘪着嘴,欲言又止地看向曲靖容。

    曲靖容斜眼撇愣了一眼康正帝,又继续给她的皇姥爷卖萌起来:“皇姥爷——孙女以后能不能常来看皇姥爷呀——”

    康正帝微微掀起嘴唇,她刚才明明看见这小家伙翻了她一眼!她发誓,她真的看见了这家伙极其不屑又不满地翻了她一眼!结果,立刻转过脸就去对她姥爷奶声奶气地卖萌了么?怎么回事?是眼花?

    孝惠太后看着曲靖容软软糯糯地小抓抱着自己的胳膊,欢喜的笑出了一脸的褶子。高兴地说道:“好,好,容丫儿常来看看姥爷,姥爷也会很欢喜的!”

    孝惠太后擦了擦曲靖容的嘴角,对她说道:“容丫儿去吃点心,姥爷跟你母皇说会儿话好不好?”

    曲靖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抱着孝惠太后,信誓旦旦地说道:“皇姥爷,母皇脾气不好,要是母皇欺负皇姥爷,孙女就过来帮皇姥爷嗷——”

    康正帝不由地脸上肌肉抽了抽,一脸怨念又无语地看着曲靖容,恨不得捉住这小家伙揍一顿。

    谁知,曲靖容向康正帝吐了吐舌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在你爹的面前就是这样,你在我爹的面前,又这样?”康正帝终于忍不住了。

    孝惠太后愣了,听到康正帝说“我爹”,对他来说,像是一辈子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那般幸福。可是康正帝,身为一个国嘉的堂堂帝王,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较真,这画面……还真不怎么像样。

    孝惠太后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都是自己疼爱的女子,颇为宠溺地说道:“好啦!你都是当母皇的人了,还要跟自己的孩子较劲!像什么样子!”

    康正帝嘟囔道:“全都宠着她,早晚被你们惯坏了!”

    孝惠太后刚想说什么,却见康正帝气嘟嘟的样子,心底忽然有些发酸。到底,孝惠太后一直都觉得自己亏钱了康正帝许多。

    “陛下,朝臣们是真的在为帝师求情吗?”孝惠太后许久才开口问道。

    康正帝几日没来拜见孝惠太后,就是因为害怕听到孝惠太后提起这事。

    孝惠太后见康正帝神色不愉,便浅笑着哄道:“哀家是陛下的父亲,担心陛下也是正常的事情。陛下不喜欢哀家过问,哀家不问就是了。哀家只是怕帝师……”

    康正帝抬起,说道:“父后,此事实属前朝之事。天天在朝堂就是听这个名字,回到家,朕只想好好孝顺父后,陪父后聊聊家常。实在不想,再听见这个名字了!”

    孝惠太后讪讪地笑了笑,看着跑过来的曲靖容,岔开话题地说道:“好,那就聊家事。陛下该给容丫儿找师傅了。哀家听说,每每陛下教容丫儿识字,动不动就发脾气。教孩子这件事,陛下还是找专门的师傅来做吧!”

    “并不是朕的脾气不好,教她四、五遍的字,第六遍还是不记得!若是有师傅能教的会她,便教吧!也算是救朕于水深火热的恩人了!”康正帝没好气地说道。

    “陛下这话浑说。容丫儿才不到四岁,还是贪玩的时间,记不得也很正常。”孝惠太后嘴上这样说着,可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喜,便有些埋怨南宫家的武将出身了。

    “怎么正常?俏哥儿比容姐儿年纪还小一岁,如今都已经熟背《字经》了。容丫儿别的不行,贪玩儿是一等一的厉害。天天折腾的皇女所那些宫伺、女官们,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朕能不生气么?还不都是惯得!惯得不像个样子!”康正帝对曲靖容的脾性着实是看不上。

    不过,她一度认为自己对曲靖容的芥蒂,还是在于——这个孩子,在她还不是曲宸萱的时候就有了。所以她时常克制着自己,不能以偏颇的心思去对待曲靖容。

    可是,曲靖容自从受过连烨的毒之后,阖宫上下就没有人敢不宠惯着她的。所以,慢慢就养成了她小霸王的性子。谁逆着她的意思,她就撒娇哭闹,就没人敢逆着她了。于是,她就愈发的没有好歹,分不清是非对错。讨巧是一等一的拿,可是惯会了任性贪玩。

    加上整个后宫,两年来就她一个皇女,所以更加纵了她的无法无天。不过,现在康正帝的生气还只是个开头,康正帝还没意识到“岁看大,岁看老。”这句话的含义。毕竟她还没有做母亲的经验。

    等康正帝后悔之时,回想现在,无不痛心疾首。不过,这是后话。

    “陛下的孩子多了,容丫儿自然会有所收敛的。况且,容丫儿出生到现在,陛下对她都是聚少离多,光是在前梦瑶国出使,就将近两年光景。加之,现在,偌大的皇宫,只得她一个皇女,任性些,也是正常的。从小没有收到陛下的教诲,性子活泼些,也并无不可!”

    “晨顺华的胎,还有两个多月就临盆了。秦美人也快了,可惜哀家问过了,濮院判说是男胎的脉象。说道这里,还有一事,哀家就不得不叮嘱陛下了。”

    孝惠太后见康正帝一脸不解,便继续说道:“这后宫这么大,诸多事宜,不亚于陛下管理前朝。之前,一直是凤后在主持这些繁重的事务。如今凤后有孕刚两个月,加上孕期孱弱,实在是不宜再为这些琐事费心。”

    “哀家记得,慕容修仪曾经在潜邸的时候,就主持过府上的馈。虽说后宫事宜,不比在王府时候那样简单轻巧。但是,若有凌美人协助,他们应当还算是能够应付。”

    “哀家觉得,陛下应当考虑一下,让凤后将这协理六宫的权力下放一段时日了。毕竟,再过几个月,就要有一批家人子入宫选秀。这前前后后,有许多事情需要操办、打理。凤后有孕期间,多加操劳,实在对龙嗣也不好。”孝惠太后说道。

    康正帝不懂馈有多繁杂,只是依稀记得看过些书和电视,好像讲的馈确实是很繁复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孝惠太后此举背后真正的目的,便点头应道:“女儿竟然没有想到这些,幸亏父后提醒。若不是萧傛华病着,其实他倒是可以堪当此重任的。”

    孝惠太后许久没见到过萧烬,便问道:“萧傛华的咳症还未痊愈?”

    康正帝面露难色地摇摇头,说道:“许是病去如抽丝,他五脏受损,好的奇慢。女儿特意让他少些出来走动,他也碍于担心把病气过给父后,所以来给父后请安的次数极少。还望父后切莫怪罪他。”

    孝惠太后宽厚地笑了笑,说道:“哀家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老头子。他为了护着陛下,受了这样重的伤。原先,哀家本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现在看来,哀家理应谢谢他,他保护住了哀家最珍贵的人,他也可以算是整个大月氏国的救命恩人。所以,哀家并不会怪他不来请安。陛下多看看他可以,但是陛下还是要雨露均沾。如今了,哀家还听伺候凌美人的宫伺说,凌美人的守宫砂还在。”

    “百里家,可算得上是几大世家里,依旧昌茂繁盛的世家了。陛下若是不喜欢,也不应冷待着人家。前几天,凌美人殿里的宫伺因为主子不受宠,总被人欺负,被欺负的急眼了,和人在御花园扭打了起来!委实不成体统!”

    康正帝想到百里凌风,自然是有些歉意的。她打算,要不等到选秀的家人子全部入住了储秀宫之后。找个时间跟百里凌风商量商量,给他做个假死,让他出宫去过自己的日子。总不能叫人,被这世俗勒死在这吧。

    孝惠太后看着康正帝的神情,便觉得百里凌风的不是了。他眼里,他这女儿的神色明显是踟躇有情的。

    孝惠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如今,陛下的几个君侍都有了身孕,就不要再留宿在有孕的君侍宫了。那没有身孕的君侍,陛下理应常去。看着别人有了孩子,自己却迟迟未有,是很容易心底生出变化的。陛下对后宫的权衡,也要用心些才是。”

    康正帝便这样依旧在朝堂上听着大臣们,每日每日地提起帝师月落雪的名字。她的内心渐渐地在变化,心理阴暗面的情绪也渐渐地发酵变质。

    不如意,是人自省和谨慎的台阶;一帆风顺,又是人心对狂妄自大和保持低调之间的试金石。

    康正帝从前,从未顺风顺水的度日过,她早已习惯了低头做事。可是,自从密诏的事情,如有神助之后,她就开始心焦气燥起来。总觉得自己是个堂堂帝王了,觉得自己很行了。心里,便越来越多的别人不应该这么做,不应该那么做。不顺她的心,她就要让人后悔。因为,她现在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世界最顶层,不需要顾虑任何事情。反正,她是皇帝。

    康正帝在得意的时候,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一面无情地转动着,一面看着她种下的所有的因,一面等着看她怎样吞下所有的果。

    敬太皇太后拍了拍执羽之子的,笑着说道:“予没有想到,你这孩子玩心这么重。不留在荣都,你就不怕过阵子的选秀会落选?”

    执羽之子状如孩童地笑起来,说道:“未来的皇姥爷,你放心吧!我不会落选的!再说了,我帮了皇姥爷那么大的忙,皇姥爷也不会让我落选的呀!”

    敬太皇太后低垂眼帘,笑容不变地说道:“你有信心就好。”

    执羽之子见敬太皇太后只字不提其他,便也觉得礼貌上的辞行也做到了。便起身说道:“未来的皇姥爷,我就走啦!”

    敬太皇太后笑着点着头。连一句多的应当叮嘱的话,也没有说。

    新晋贴身伺候敬太皇太后的宫侍,忍不住对敬太皇太后说道:“主子,执羽世子殿下身边总带着一个女将,总是不太好吧……”

    敬太皇太后一脸恍然之状,说道:“哦,你不说,予倒还真忘了提点他了。”

    硕侯在敬太皇太后身旁,静候太皇太后的吩咐。可是敬太皇太后捧着佛经,像是刚才硕什么也没说似的。硕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便就此作罢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如何炼就万人烦(上)

    坐在篝火前,我看着众位哥哥和弟弟难得的和善目光,我抿着灿烂的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是的,我极喜欢笑。

    但是,可笑的是,我的一生之,其实并没有几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是不是很有意思?

    坐在围席最央,最上首的年长女子看向我,问道:“过几天你便随着使团一同去月氏国吧!正好,你其他的兄长和弟弟,都没有去过那里。你此去,也算是重游旧地。吾儿可欢喜?”

    我的姿容被对面的火光染得妖艳妩媚,我从所有兄长和弟弟的眼睛里,就知道我现在的容貌,是多么的让他们觉得“碍眼”。加上我喜欢穷极灿烂地笑,我想,我现在,应该是苍术草原上最美的男子了。

    收回思绪,我笑着答道:“好。”

    我不说喜欢,也没资格拒绝。所以,我只能说好。

    她们都瞧不起月氏国,觉得月氏国的女人绉绉的,很弱质。

    苍术部族尚武。所以,她们把唯一善待我的姐姐也嫁去了楼兰。而姐姐嫁过去,就是因为姐姐不似其他姐妹喜好勇武。所以,女王看上了她身上唯一可以不被浪费的利用点——当时,楼兰国未来的皇帝陛下喜欢她。

    所以,她们很欢快的把姐姐“卖了”。

    而我的价值,就在于我有读心术。

    苍术女王,奥不,我的母王认为,以我的能力,一定可以给苍术带来她们想要的利益价值。

    我一直在笑着。我的笑,我自己都觉得好看。怎么这么好看?

    可是,她却说我笑起来比哭都难看。

    这个人,就是月氏国的皇帝——康正帝。

    第一个看出我的笑并不发乎于心的人,是我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我也希望她是最后一个。

    她的年纪只比我的母王小几岁,比我大很多。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我让母王不高兴的新法子。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已经过了祈求母爱的年纪了。我也从长日漫漫的时间洗涤下,明白了,我再怎么忍受她们变着法子的虐待,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她们永远不会爱我,永远不会善待我的。

    所以,我喜欢上母王的大臣,真的只因为她一句话:“我发现世子殿下很喜欢笑,可无论世子殿下怎么笑着,都有彻骨的冷漠在眼底。”

    从来没有人,愿意花时间懂我,她们只喜欢花时间整治我。

    而这个人,一句话让我忽然发现了隐藏在我心底的委屈。我以为我已经很好的把这些情绪关了起来。可是,谁知道,它们一直在我心底潜伏着,只是为了挑准一个时,让我变得更加的不幸。

    虽然我义无反顾的爱上她,一半的原因,是希望让她带我脱离这个鬼地方。

    可是,她最后还是辜负了我。所以,我们彼此之间,都没什么可相互怨尤的。

    康正帝问我:“你嘴这么贱,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我妖孽万千地水眸,神采奕奕地看着她,我认真地笑着说道:“从小就天天被打,然后,就习惯了呀。”

    康正帝微微一愣,她转过头去,捏了捏拳,没有说话。

    我之所以很爱笑,是因为我睡着的时候,常常是哭醒的。明明我不许自己再哭都已经十几年了。

    夜里做的梦,有时候我根本不记得,只是第二日起来,满枕头的湿濡。有时候,我清晰的记得,那些我年幼时的陈年旧事。如同梦魇,紧握着我的心脏,丝毫不给我强装自己无心无事的会。一幕幕令我苦不堪言的往事,不断地重放,重放……让我一遍遍的回顾我的不幸,我父亲的不幸。

    康正帝可能也是个有痛苦过往的人,因为她的眼底,也住着一头困兽。

    我很喜欢找她说话,虽然她对我避之不及,可是我却觉得这很有意思。就好似我们两个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与别人不同。她总说想打死我,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在苍术,所有嘴上说着对我百般好的人,私底下没少欺负我。尤其是对着我一脸鄙夷,还不得不与我兄弟相称的那些血脉上的哥哥和弟弟,姐姐和mei mei们,也都没少打过我。

    嘴上说打我,却没有害过我的,只有这个我想算计的女子。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这样说的时候,笛子很不赞同。

    扎哈哈笛子,是我的贴身侍卫。也是苍术草原第一靶乌。她可能是喜欢我的。可是她最初接触我,却是因为那个女人要她监视我而已。

    叛主一次,永不再用。可是我却让扎哈哈笛子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是她的主子啊!

    “这些情不情,爱不爱的,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心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只是延续生命的一个器官罢了。

    妖孽一般俊美容颜的男子,跪在案几前,给苍术女王倒酒。女王怀的一个男子调笑着,掷出骰子。长眉入鬓,眉眼妩媚,眸底流连生辉的男子,却满面凄美的苦笑,他也怯生生地掷出了骰子。

    女王怀的男子,看着女王的点数,又看向对面男子的点数,得意的神色变得惨白了起来。

    苍术女王却大笑着说道:“上一轮,点数最小的挨巴掌;这一轮,就点数间的学狗叫吧!”

    我看着我的父亲,刚才挨完巴掌,现在又跪在地上,学着狗叫。而我的母亲,当着众多君侍的面,骑在他的身上,揪着他的头发,拿着鞭子抽打着他,哈哈哈的狂笑。

    在座的君侍们,都一并掩着嘴,指戳着我的父亲。

    我躲在毡房的角落里,看着这些,眼圈的眼泪一直在打转,脸上烧的像贴着火燎烤一般灼热难忍。

    这便是我的回忆,我的噩梦。

    康正帝问我,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不过是fu chou罢了。

    这天下间的所谓正义,都是需要付出昂贵代价去寻得的。祈求上苍的公平?上苍何曾公平过?

    康正帝又说:“朕,凭什么收一个不洁的男子入后宫?”

    我真想把衣服脱了,让她看见我胸口的守宫砂。可是,我既然已经入了殿选,她怎会不知道,如果连守宫砂也没有,早在第二轮就会被送出皇宫了,怎会挨的到殿选?

    不过,她所谓的不洁,应该是说我曾与人“私奔”的事情吧?毕竟她是皇帝,想要查我,易如反掌。

    所以,我只是笑着说道:“因为我也有很大的价值!”

    康正帝嗤笑一声,无比轻视地嘲讽道:“就凭你?你的读心术,朕非常清楚是什么样的伎俩!”

    “我会助陛下拿下攻打楼兰国的关口要塞!”我挑了挑眉,我就不信她没有这样的野心。

    “哦?你怎么帮?”康正帝果然颇有意兴地盯着我。

    我看着她如同火炬般耀眼的目光,狡黠地笑道:“陛下允准我入选,我便帮助陛下。不然,我没有理由长期地留在大月氏国,届时被送回了苍术的话。即使我想帮陛下完成大业,也爱莫能助了。”

    康正帝微微眯着眼,思量了片刻,说道:“好,你先回去,朕再想想。”

    我退出交泰殿的时候,看见了挺着肚子,面色惨白的凤后。我想,听者有心这句话,怕是为他量身造就的词汇罢。

    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看的就是一群贵公子们,在那比着表演知书达理。所以,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笑着指戳他们的痛脚。虽然总是挨到更多的欺辱,可是,看着他们色变吃瘪,是我唯一的快乐。

    我不知道别人的快乐是在什么时候,我只是知道,应该不会有人甘愿放弃快乐,追求平稳的吧?

    可是我并没有张口嘲讽凤后,而他却已经一副,摇曳在风燃烧殆尽的死灰那般,仓皇而去。

    我撇了撇嘴,对梁斐芝说道:“不干我的事啊!你可是看见了的!”

    我要借康正帝的,把债务,一笔一笔的要回来。在那之前,我一定不能落选。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身为男子,虽然咱们草原上,不讲求男子也一定要墨守成规。可是,你这样的态度会吃亏的。”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和我母亲差不多岁数的女子,我不过是想叫她救我出离那个鬼地方。为何她都死了,还不放过我,每每在午夜梦回,又来扰我清梦。

    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和我父亲比。母亲拿我和父亲比的时候,要么就是拿青铜的酒盅,砸到我的头上,劈头盖脸的骂我是个杂种贱货。要么,就是酒醉的时候打我消遣她的不如意,一定也要扯着骂骂我的父亲才算顺心。

    我那时,只是一个岁的孩子。为何?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我还讨厌被人拿着和我父亲比的原因,就是我父亲的隐忍和不争。

    你不争,别人就会把你当成活该被欺负的料子。既然争,与不争,都会挨她们的打骂,我凭什么让她们单方面的愉快,而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痛?

    所以,我学会了察言观色,我在常年的备受凌虐之下,掌握了读心术的技巧。她们,这才慢慢地开始怕我。

    被人害怕,真的是一件很舒畅的事情。尤其是被曾经完全压倒性欺凌我的人害怕,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让我兴奋又快乐的事了。

    扎哈哈笛子总是说我:“世子殿下,忍耐有时候会换取些舒坦。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处处碰壁呢?”

    我笑着说道:“怎么?我自碰我的,碍着你了?”

    扎哈哈笛子眉眼间微微动容,却说出了一句我永生难忘的话。

    她说:“殿下,我知道你这样的攻击姿态,是在保护自己。请世子殿下不要再这样四处碰壁了吧,笛子愿意保护世子殿下一辈子!”

    我当时轻笑了一声,可是我知道,有一阵和煦春风,将我坚硬垒实的心吹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

    可她,毕竟是我那个血缘上的母亲赐给我的人。她的话,我能信么?即使我想相信,我也不能去信。

    我看着她黑珍珠般温和诚挚的眼眸,目光灼热。我低垂眼眸,当我水眸再抬时,我又清空了心底的所有情绪,笑着说道:“好呀!那就用实际行动兑现诺言吧!”

    后来,康正帝把笛子支配到远边,每每我看着日夜星辰,总会想起她那时的神色,那清澈的眸子里,只有一个笑的妖媚天成的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如何炼就万人烦(中)

    我和扎哈哈笛子的缘分,始于我顶撞女王一个不受宠的小爷开始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纵使是一个不受宠的小爷,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随便踩死,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蝼蚁。

    我的嘴,是从来不饶人的。因为值得我缄其口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这个小爷纵着自己的侍从暴打了我,又将我浑身泼了脏水,绑在羊圈。那时,我才十一岁。

    扎哈哈笛子见我冻得哆嗦,却也不喊不闹地在那发倔。她也不顾她好友们的奉劝,毅然过来给我松了绑。

    苍术的入冬是极冷的。虽然没有雪,可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吹着的风,都像刀刃一样,一刀刀的削走你周身的余温。所以,苍术的牧民们,总是年迈风湿病颇多。

    我总是在想,女王怎么就不快些病死呢?

    扎哈哈笛子救下我,我也没有道谢。反而笑着说道:“我可没什么能打赏你的。”

    扎哈哈笛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着我的笑靥发呆。

    我钻回自己的毡房,便把这人,这事抛在了脑后。

    当我私奔不成反被擒的时候,擒拿我的人,也是她——扎哈哈笛子。

    然后,女王便让她从此做我的贴身侍卫。

    扎哈哈笛子从未问过我,是否记得几年前的事情。我也从未跟她聊及此事。就好像是心照不宣。又好似从未发生那样。

    女王的寝殿里,压着一幅画。那画上的男子长眉入鬓,眉眼之间的妖孽万生浑然天成。水眸翦水,妩媚顾盼。俊挺精巧的玉葱鼻下,有一张天生含笑的妖娆红唇。那画之人与我有分肖像。因为那人,就是我的父亲。

    我一直不知道,为何女王在我父亲活着的时候,用无穷尽的恶劣段折磨欺辱他。而他死后,反而还要画这样一幅画。

    我断定:女王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我的父亲是梦瑶国的贵公子,因为和心爱的女子地位悬殊,只好私奔。我的父亲原本是想跟着心上人跑去楼兰的。熟知,路过苍术,被女王强扣了下来。

    她贪图我父亲的容颜,便杀了我父亲的心上人。草原的女子都比较野蛮,她们要的男人,就会视为猎杀的动物。她强要了我的父亲,于是有了我。

    可是我偏偏早产。女王便认为我不是她的孩子。

    于是,从我一出生,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这事,整个苍术草原有不少人知道。我猜想扎哈哈笛子也是知道的。可她从来不问我。类似:你想不想念你父亲;你兄弟姐妹为何总欺负你;为什么你总看见别人的不好等等……任何相关的问题,她都不曾问过。

    她只是安静的遵从女王的命令,守护着我。

    我从不叫女王为母王。因为母亲这个词,她不配。

    康正帝对我说:“执羽,你所谓的读心术,其实是小孩子常年遭受虐待,习惯了察言观色。然后,从人的细微举动和神色,慢慢总结出来的。你的读心术,对朕没有一定的必要。那笔交易绝然不会成立。你,是真的想要朕,帮你踏平苍术么?”

    我笑着问康正帝:“陛下,你尝试过,冬天,跪在没有雪的寒风里,整整日么?”

    康正帝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知道,她心底生出了一顿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我托着下巴,说道:“陛下既然心疼我,便‘帮陛下自己’,把苍术从图上画成自己的吧!”

    康正帝的眉宇微微蹙了蹙。一般人受我这样直言心事的时候,都会习惯性以反击和戒备的姿态回应。不管是言语上,还是神态上。

    可是康正帝却无故生出了心疼。她心底是有霸业的,可是她却不生气我完全拒绝她冠冕堂皇的“好意”。

    “好。朕不会再说帮你打下苍术,你只是选择帮朕。若是能成功,朕欠你一个人情,自会重谢你。”康正帝不怒反笑地说道。

    我终于发现了有意思的人。

    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讨厌明明自己受惠,却还要好像给予别人多大恩惠的人?”

    康正帝抬了抬眉,反诘道:“有读心术的人,是你吧?”

    我眯缝着水眸,笑道:“你不是也有遭受虐待的幼年么?我们即是同道人,何必说两道的话呢?”

    康正帝无奈的皱了皱眉,说道:“朕看你平时对小孩子,寻常人,没那么多刺。你为何老找朕的麻烦?”

    “我何时找过你麻烦?”我怎么不记得我找过康正帝的麻烦?

    康正帝把整张脸皱成了一团,说道:“要是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没有……”

    我摊了摊。

    比逗笛子更有趣的,就是逗康正帝。

    别的稍有权势的人,在我言辞之下,总会通过自己的权力所及,想方设法的给我使绊子。我人生的难度,不光有别人给我加注的,还有我自己提升的。

    可我觉得这很有意思。

    因为,我人生的意思,除了fu chou,没有别的。平时过的太安逸,我怕我忘了我自己的使命。就如同那时候,我万念俱灰的寻死,女王不允。我和她的大臣跑了,她又要抓我回来。然后竟然一脸悲悯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原谅她这个母亲。

    母亲?可笑。

    若不是她在我十四岁时,想对我施暴,结果发现我大褪根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胎记。我恐怕早已……

    但是,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那夜当值的人,全部被女王杀了。

    我以为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直到我又一次直言不讳地羞辱了女王的儿子,他指着我说我是下贱胚子,父子共侍一妻。

    女王得知后,将她这个最宠爱的侍君之子挥刀杀了。

    她对我说,别难过,以后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欺负我。

    我看着苍老的女王,笑着说:“我没什么可难过的,死掉的人,又不是我儿子。”

    女王一气之下就病了。

    可我说的事实啊,我真的没什么可难过的,死掉的人,也真的不是我的儿子,怎么就轮到我难过了呢?

    她在病榻,还要我侍疾。女王略显苍老的眼睛,变得不似从前欺辱我父亲时那般犀利有神,她对我说:“子,取子衿之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你还未出生时,孤给你取的名字。母王知道,很多事情,是对不住你的。可你流淌着孤的血脉,血脉相承,是没有隔夜仇恨的。”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为何突然之间变得有些仁慈。

    又或许,我是被这曾经渴望许久,却求而不得的所谓亲情,突如其来的吓到了。

    父亲临终前,十分愧疚地对我说过:“子,你要时常笑着,人说,扬不打笑脸人。父亲对不住你,让你吃了许多苦。父亲怕你以后,还会吃更多的苦。原谅父亲吧。”

    于是我在女王身旁侍疾的时候,一直是保持着满面笑容的。可我这笑容,是因为女王病了。但可惜的是,她就是不病死。

    女王莫须有加注在我父亲身上的罪名,使我从出生开始,就不被她喜欢。甚至,连父亲在一开始,也不愿看见我。因为他生下了他憎恶的人的孩子。她还让父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拿捏着父亲的信物,说父亲若是死了,就把他的尸首脱光了,一路上不留体面的丢回梦瑶父亲的母家。

    后来,父亲活活被他凌虐到病死,她也果然没有食言。将父亲的尸首,就这么毫不体面的送回了梦瑶国。

    女王在这么做的时候,可考虑过我的感受?

    所有的人每每在欺负我的时候,女王选择置若罔闻的时候,可考虑过我可能是她的孩子?

    就算我不是她的孩子。可一个年幼的孩子,何其无辜?稚子无辜这句话,她可能不懂。既然不懂,说什么青青子衿,秀什么自己都不懂的采?是来搞笑的么?不过,我笑了。她的笑话,还算讲的成功。

    我既然是女王的孩子,怎么能不沾染一星半毫她的疯狂和偏执呢?

    笛子劝我:“放下仇恨,才是对那些人最大的惩罚。越是心里记恨,越是自己活在自己一铸造的地狱。”

    她说,她此生最大的心愿,是看见我发乎于心的微笑。

    她说,我真正的笑容,应当是这世间最美的东西。

    我只是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道:“一个武将,说这起子肉麻的话。不过——很好听。我认为——你说得对!但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那一天。你就更别期待了!”

    笛子问我,我经常不见踪迹,是去散心了吗?

    我对笛子有所戒备,可是,我用笑容掩盖了一切。

    扎哈哈笛子见我不回答,便也没有追问。我不知道她每次都是如何禀告女王,我究竟去了哪里的。

    每个月,我都会偷偷的离开,不在我的寝居,甚至也不在草原上。我不让扎哈哈笛子跟着,她便真的没有跟着。

    我时常不与那些碍眼的人在一起,她们往常喜欢打我骂我,用话语羞辱我。在我渐渐学会反击之后,她们便不再喜欢来招惹我了。反倒是我经常去激怒她们。只为好玩。

    扎哈哈笛子许是觉得与我亲近了些,便开始总是劝我。

    可是我没有给扎哈哈笛子任何承诺,我只是仿佛什么也听不懂一样,对她妖娆绝艳的一笑。

    也是因着她的规劝,我对她所有的感动,都归附于零。

    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子。

    怎么,现在让我学着宽容大度么?可笑。

    当初每一个人,包括牧马放牛,甚至赶羊的贱奴,都敢欺负我。女王喝醉了,用火棍子烫的我浑身水泡,溃烂也无人问津的那些痛楚。可曾想过我也是个有血有肉,会心生怨恨的人?

    我知道,扎哈哈笛子终归还是女王的人。她说这些话,从她的眼底,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希望我能和女王,化干戈为玉帛。

    恩仇全泯么?女王觉得愧对我父亲的,能从我身上找补、偿还么?

    哈,凭什么?

    按她的行为思想,意思就是:我打了你千万万个巴掌,但是我发现,我累了,而且我好像,打错了人。所以,嗳——你原谅我呗?

    这是在用生命讲笑话么?

    女王啊,你错就错在你太过高看你所谓的王权。

    这前提必须建立在,我愿意把你当成女王的前提下。可你,对我和父亲做尽了揉虐之事,如今却异想天开的认为,上嘴皮碰下嘴皮子,就能让我当做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然后把女王你当成慈母去感恩,去孝顺。

    任何事情,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而不是去要求别人“应该”如何。

    你是女王,我不过是苍术草原上,任何人都能肆意践踏的,空有世子名衔的一个——碰巧与女王有血继关系的人罢了。

    如若不是我现在有“读心术”的利用价值;若不是女王曾看见了我身上的胎记。谁会学着宽容大度的待我呢?可笑。

    我现在所有的价值,和让别人畏惧的本事,没有一样是我祈求来的。

    女王想碰碰嘴皮子,就让我全心全意为她所用。还这么会挑时,不早不晚,正巧是月氏国和梦瑶国两虎相争的时候。

    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廉价的宽容大度和同情?即使别人有,可是非常抱歉的是:我碰巧,就没有这个功能。

第二百八十三章 如何炼就万人烦(下)

    康正帝坐在秋千上对我说:“子,朕想要的东西,你通过朕的任何微表情,都能猜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抛开你不说,光是苍术对于月氏和楼兰的态度,朕就不能姑息。你可想好了?你若届时因为不忍而倒戈相向,朕再不愿杀你,也留不得你。”

    “陛下已经喜欢上我了么?”我狡黠地笑着问道。

    康正帝微微举起双,说道:“朕真的是怕了你了!真的!”

    我坐在康正帝身旁并排的秋千上,转麻花一样地原地拧起来,一脸明媚地问道:“是有多怕?怕到什么都能从了我么?”

    康正帝翻了个白眼,半耷拉着眼皮,一副痞子像的看着我,说道:“给你点儿阳光你就灿烂,给你河水你就泛滥,给你个窝你就下蛋,给你狗屎,你岂不是要开饭啊?”

    我笑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真心的笑。

    康正帝怔楞了片刻,我便问她:“我美么?”

    “峨眉远黛,倚妖作媚。肤如盛雪,肌若凝脂。若得暖帐度**,从此君王不早朝。”康正帝一脸诚实地说道。

    我伸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那君王为何不收我?”

    “唉——朕要做明君的呐!”康正帝口不应心地叹道。

    我眯了眯眼,说道:“撒——谎——”

    康正帝一脸丧气地叹了口气,接着又眼眸如炬地说道:“好!朕说实话!朕觉得人生美好。俊夫美侍,权柄在握。唯一就是不知道寿命长短。但是!朕还想多活几年!和你,做朋友就可以!就不错!就挺好哒!”

    我嘟了嘟嘴,道:“可我是陛下的君侍了呀!”

    康正帝扬了扬,说道:“该帮朕解决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朕就偷偷命人把你接出去!届时你愿意跟笛子过,还是需要朕的指婚。朕都应你!不过……最好和笛子断绝往来……那啥……嘶——还有一个喜欢她的人吧……我怕你惹不起!”

    康正帝说罢,眼底游过一丝恶意。我猜,她刚才那一刻的想法,是让我和那个夜留殇斗个两败俱伤。

    “陛下,我的事情,我还是自己决定吧。不过——陛下刚才,想把我和夜留殇丢在一起,是想看究竟会是谁磨的过谁吧?”

    康正帝慌忙地摇头,星眸圆瞪,状若并无此事的样子。可是她明知道我能看懂……

    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知为何,竟然忍不住问她:“陛下害怕喜欢上我?”

    换做以往,康正帝一定会逃避问题的。可是,这次,她却淡笑着点点头,说道:“朕和所有人一样,喜欢新鲜的东西,新奇的人。但是朕知道,招惹你,却有负于你,会一世不得安生。所以,朕不敢,也不能招惹你。”

    我不知道为何,听见康正帝这样说,竟然有些生气。

    后来我想了想,自然是明白了,我宁可当康正帝的拒绝是善意的。我头一遭以善意去臆想别人,这个别人竟然是我一直算计的康正帝。

    她若是知道,她屡屡被我计划,她可还会对我这样善意?

    敬太皇太后以为,和我一起联了一两次,我便理应当做有把柄在他么?

    人,最忌讳的应当是自己的夜郎自大和愚蠢。

    虽然我知道,我不按敬太皇太后说的去做的话,他对康正帝说些什么,极有可能离间了我和康正帝……

    可我,和康正帝,又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不,有共通的利益。我们,仅仅是利益伙伴罢了。所以,没什么可以离间的情感。

    敬太皇太后,未免太过把自己的年纪和地位当回事了。若是他知道,青之死出自我。那么,他会怎样呢?

    会怎样?或许就是一步步这样算计我罢!这样把我放在两难的境地,他做的已经不是一两回了。看来,是已经知道了青是被我属意害死的。

    青的死,是势必的。我必须留下敬太皇太后。我需要他把我安放在后宫。我需要借康正帝的,把苍术踏为平地。我需要有一个正当的眉目,借用康正帝的力,把那些所有欺负我和我父亲的人,囚禁在俘车里。

    那样,我的人生,我所做的一切,才是有了意义。想想就让我热血沸腾,好似平日那些不真实的存在感,脉搏和心跳,才真正的是属于我的。

    扎哈哈笛子似乎洞察了我的想法,她一遍一遍的劝我。我却不能领情。

    这世间,天道正义不是天安排的。全部都是自己争的!若是我不争,凭空等天道降临公正。这和躺着做青天白日大梦有什么区别?

    说我愤世嫉俗也好,说我蛇蝎心肠也罢。

    我没打算让人懂我,理解我。同情更自不必了。那些廉价的情绪,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康正帝说我性格不好,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讨厌,其实她接触的久了,便觉得,我的心底也并没有多坏。

    不了解我的人,凭空说这样的话,是为了招我讨厌么?

    我瞧不起一天到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然后自艾自怨,觉得天底下仿佛什么人都对不起他似的。

    对,我在说的,是过去的我自己。过去,我就是这样的。一直在怨尤,为什么大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欺负我?不公平……

    可是,不公平是这世间的定律常规。哪来的什么公平。因为没有或者稀缺,所以大家才要崇尚的,不是么?

    公义还是要自己争取的!

    所以,我不觉得自己的段,和狠辣有什么不妥。若是要遭报应,那便来啊!活着我都不怕,我还害怕遭什么死人的报应么?

    听着别人说什么下地狱之类的话,我就觉得可笑,地狱要是真比人间更可怕,我倒好奇了。

    “子,你应该拥有一个,能照亮你心底所有阴影的太阳。”康正帝坐在秋千上对我说道。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竟然能像朋友一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

    “太阳有什么用?可以用来吃吗?”我笑着问道。

    康正帝微微一愣,抿着浅笑说道:“有太阳,有耕耘,就能种出好吃的。”

    “哈——”我耸了耸肩,说道:“那对于一个立刻就要饿死的人来说,太阳岂不是最无用的。”

    康正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话总不给人留后路,非要把人堵得死死的,我找你说话,才是我有问题。”

    我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说道:“有问题就要解决,有病就要治。陛下不够聪明的话,理应多读书。”

    康正帝翻了个白眼,平复了一会儿心情,说道:“你身上,有很多和我很像的东西。但是你身上的绝望比我还要多。我没有什么可以去对你品头论足的立场。我只希望你也能幸福。”

    我又撇了撇嘴,说道:“果然,读过一些沾墨子的书,就是比武将要更有韵。笛子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就没有你说的这么……这么……算是好听吧!”

    康正帝忽然沉下脸来,说道:“朕打算让笛子去边防,你真的不打算跟着她去?”

    “你希望我去?”我抬着眼,一脸无所谓的好奇。

    康正帝微微蹙眉,她看着我,握着秋千索的抬起来,伸到半空又握回了秋千上。

    “嘁!”

    我心底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毛毛的慌张。我起身离开了那里,并且许久没有再去。

    康正帝就找到了她心的太阳,他们都在把自己的温暖分享传递给她。虽然,他们自己也有阴暗的地方。

    如果我也能拥有一群太阳在身边,我是不是就不会长成这样?

    可是,哪来那么多“如果”?这,是比公正,还要让人绝望的词。

    康正帝这样心底阴晦的人,竟然也能笑的如此灿烂。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的吧?

    笛子终究是要走了,我不知道康正帝为何一定要支开她。因为她是苍术女王的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我,竟然希望她是因为别的什么。可是,我又不希望笛子离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太阳,可是她之于我来说,是比温水还要暖的存在。

    笛子吹着一曲《千年风雅》,这是康正帝喜欢的曲子。

    音律音符随之流泻出来,我听了浑身一震,这曲子之,竟然有这样浓重的情绪。如此苍桑,如此幽深,如此哀婉,如此……

    我听着的,也许不仅仅是一首曲子,而是笛子无声的告白。她像是在对我缓缓诉说,她仿佛身处极度荒凉之地,独自承受落雨之冰凉,又仿若秋日微凉的暖阳,有一丝缥缈的希望,可是不可测,无法握在上……

    是绝望吗?是惆怅吗?是感慨么?还是倾诉,只求无怨无悔。

    可是,真的能做到么?无怨,无悔。

    同样一首曲子,不同人吹奏,里面的故事却不一样。

    我很生气,我不知道我是气笛子吹那个人的曲子,还是气笛子连话,都要通过音律来寄情。

    笛子见我不悦,说道,她以为我喜欢听,才去学的。

    我很想问笛子,如果不是因为女王,她可会一直守护在我身旁?可是,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蠢。

    笛子抿着唇,她黑珍珠般的瞳仁沉蕴着我不愿看懂的深情。我这时才发现,笛子不愧是苍术草原的第一靶乌。不知道多少男子,希望做她的qing ren。

    我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要离开。

    可在我转过身去,扎哈哈笛子却对我说道:“便是只能守在边疆,只要你一世平安,我便情愿。”

    我不必看笛子的眼神,都知道她话音之外的意思。

    傻不傻?

    可是,情感怎会耐得住时间的考验呢?人往往是容易去喜欢的,但是,若要经历过时间的折磨、探究、you huo和磨砺,一切都会变样的。没有幸免。

    于是,我头也不回的走了。至少,此刻,毫无留念。

第二百八十四章 焦忧思瓜破早落

    凤后恢复了晨昏定省,可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眉眼的一丝不自在和促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曾经,慕容浅秋见到江珵鹤,得知当时的凤后是想把他许给康正帝——当时的瑾王做正君。足足让慕容浅秋整整在不安,挣扎了个月的光阴。

    江珵鹤那时身上虽然没有任何的灵气,可是,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大抵上,讲的就是江珵鹤这样的男子了吧。

    钟灵毓秀,明眸善睐,蕙德惟馨,惨绿少年。

    慕容浅秋曾经那样嫉妒过江珵鹤的容颜,可是如今,江珵鹤眉间眼底的,却是无尽的枯败颓丧。他已不再是那个让慕容浅秋望而生妒,望而生怨的花样少年了。

    大家草草地给江珵鹤请过安,便各自退出了凤仪宫。

    “后宫里的气氛,最近都好沉闷。陛下去我那,也没什么笑容。我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说话,该说什么话好了!”南宫虹夕叹了口气。

    慕容浅秋也跟在一旁,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拈酸怨怼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她去谁那都是沉静话少。要不是我亲眼看见,陛下在哥哥这里,对哥哥腹蓁姐儿和沛哥儿说话,我都不知道她近来还有温柔流露的时刻呢!”

    南宫紫晨方才没有去凤仪宫请安,也不知道江珵鹤和其他诸人近来的状况。

    他只是宽解道:“你们也不要介怀。帝师那事没完没了的,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朝堂上的请愿声也渐渐小了。可是朝臣上下推说还在查,没有给出结果。陛下也不着急。但外面的舆论已经巨浪滔天了。连降臣降将都有求情者。陛下忌惮,自然心底不顺。你们千万不要心有怨念。以免无端降罪。”

    南宫虹夕见南宫紫晨神色辛苦,赶忙说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别再操这些劳什子的心了。仔细动了胎气,我们才真的要被降罪了!就是陛下不降罪,我自己都要呕死自己的。”

    慕容浅秋眼底有着羡嫉,可是南宫紫晨受宠,他终归也是可以与之相互依傍的。

    “哥哥怕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为何不能让伯父前来照料?”慕容浅秋说道。

    南宫虹夕转头便瞪了一眼慕容浅秋,呵斥道:“浅秋!”

    慕容浅秋知道自己失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底明明按捺着嫉妒,一直告诫自己少说话,说好话的。可是一张口,竟是忍不住。

    南宫紫晨嘴角尴尬的扯出优容地笑,说道:“不碍事的。反正宁南表哥常来就是了。说到这,表哥是有几日没来了吧?”

    南宫虹夕刚想张口道:寡夫门前是非多,不会被欺负了吧?

    后来想了想,说道:“可能有些什么事,耽搁了吧。”

    慕容浅秋饶是没有忍住,却显得颇为南宫紫晨着想的样子,说道:“能被什么事耽搁啊!现在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哥哥有孕……”

    南宫虹夕吃醋归吃醋,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分享的,这个滋味,要说清楚,没有比他更清楚的。明明是他最先,最先,最先爱上这个女子的。

    可是,南宫紫晨是他的哥哥!怀孕一胎就已经很是辛苦,如今南宫紫晨怀着双生儿,脚从个月肿到现在,更不要提其他诸多不易之处了。

    所以他狠狠地盯着慕容浅秋,直言怒斥道:“陛下已经每个月去你那里留宿最多了!哥哥现在临盆在即,最是不能焦心的时候,你偏要说这些子让他糟心的话,是何用意!”

    慕容浅秋委屈极了,扁着嘴,马上就要落下金豆子的样子,一双杏眼楚楚闪烁地说道:“我不是的……”

    慕容浅秋看向南宫紫晨,又急急地解释道:“晨哥哥,我真的不是夕哥哥想的那样的。我是觉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晨哥哥的身孕了,宁南表哥不来,我只是替晨哥哥生气……我真的没有拈酸吃醋的意思。”

    南宫紫晨心底烦乱,语气便也没有平日里那般优容,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这点小事你们两个吵什么?本宫都不在意宁南表哥来与不来的,你们两个反倒为着这个事情还要让我听着心烦!”

    慕容浅秋自知理亏,自然不敢再张口。

    南宫虹夕心疼自家哥哥,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容貌的哥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终是忍不住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南宫紫晨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扶着后腰,说道:“一会儿你去请凌美人来。”

    “亲自去请。”南宫紫晨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浅秋弟弟也先回去吧。”南宫紫晨腰椎甚是难受,便不欲多说地送了客。

    慕容浅秋刚走出了翊坤宫,苗善儿见他神色沉闷,便在旁边宽慰道:“主子也会尽快有孕的,主子切莫焦心。”

    慕容浅秋摇了摇头,他在想的并不是有无身孕的事。

    在汤泉宫的时候,慕容浅秋和连烨因着有孕没去成,自然不知道百里凌风就是必知阁的阁主。所以,慕容浅秋纳闷的是,南宫紫晨为何要召见百里凌风。

    莫不是要扶持百里凌风?

    可是慕容浅秋又摇了摇头,这不对啊。南宫紫晨的亲弟弟南宫虹夕,和南宫紫晨有着同样一张脸,每每康正帝去见过南宫紫晨,十次有五次是去了南宫虹夕那里。

    其他没有去的时候,都是事前翻过了牌子,或者已有佳约,再不然就是独自宿在了昭顷殿。

    况且,南宫紫晨如今即将临盆,就算爱惜身子,做足了月子,再将养一两个月,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分去宠爱啊!

    甚至,慕容浅秋想着:百里凌风和江珵鹤与南宫紫晨的气质,乍一看是颇为相像的,都是美如冠玉,沉静稳重类型的男子。换做自己是南宫紫晨,也肯定是扶持自己一父同胞的弟弟南宫虹夕。断断不会选择扶持百里凌风的。

    因为,即使南宫虹夕和南宫紫晨的容貌一般无二,可是性格却大不相同。这样把宠爱分出去,再收回,也并不吃力。况且一家人,即使拈酸吃醋,总不会生出太大的歹心。可是,扶持旁的人,就不一样了。

    可惜,慕容浅秋当真是以己之心度人了。

    百里凌风被请到了翊坤宫,虽然他心底有些不明白南宫紫晨的用意,可是想了想,却觉得南宫紫晨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倾轧的段来构陷自己。

    百里凌风礼数周全地单膝行礼道:“凌美人见过晨顺华,晨顺华万福金安。”

    “免礼,快快请坐。”南宫紫晨说罢,便伸向软炕的另一侧示意。

    南宫虹夕见百里凌风坐在了那里,却还是有些不肯走。

    南宫紫晨倒也没有太介意,而是大大方方地看向百里凌风,说道:“今ri ben宫烦请凌美人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百里凌风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依旧是一脸泰然地看着南宫紫晨,不卑不亢地谦谦有礼道:“晨顺华言重了,晨顺华有何事想打听?”

    南宫紫晨浅浅一笑,忍着不适,说道:“凌美人果然不虚第一公子美名,本宫一开口,凌美人就知道本宫所求何事。”

    “晨顺华谬赞了,侍身愧不敢当。”百里凌风也回之浅笑。

    南宫紫晨抬着眼,睃视了殿内的宫人,他们便鱼贯窜行地退出了偏殿。而百里凌风向百闻点了点头,偌大的偏殿里,就剩下了南宫紫晨与百里凌风相视而坐,南宫虹夕站在南宫紫晨软炕下的人影。

    “本宫有孕不适,就直言相告吧。本宫想向必知阁的阁主买消息。还望凌美人方便则个。”

    百里凌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很喜欢南宫紫晨这样进退有礼。

    百里凌风说道:“晨顺华请明言,若是必知阁阁主力所能及,自当愿意做这笔买卖。侍身也算是成全了这幢美事。”

    南宫虹夕微微纳闷,可他没有说话。

    南宫紫晨便向百里凌风问了几个问题,可是,当百里凌风说完的时候,南宫紫晨的脸色却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南宫紫晨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南宫虹夕惊住了,可他也只是愣了片刻,赶忙对百里凌风喊道:“快传太医!!”

    “不——”南宫紫晨一撑着后腰,一狠狠地把着软炕上的案几,气息虚弱地说道:“有人要害陛下……有人要害陛下!”

    南宫虹夕不敢把南宫紫晨架起来,虽然偏殿离寝殿,看起来只有几步之遥。

    他来不及细想南宫紫晨的言下之意,只能忙脚乱地拾掇出软炕。百里凌风剑眉微凝,可他也不能细想其他,而是尽量镇定地,帮南宫虹夕把软炕上的案几搬了下来,好让南宫紫晨躺在软炕之上。

    翊坤宫的宫侍们一见这状况,吓得都慌了神。

    南宫虹夕紧握着南宫紫晨的,他眼见着自己的哥哥额头上的汗就像黄豆粒一样,一颗颗地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地吗?”南宫虹夕说话间已经有了哽咽地腔调。

    “虹……夕……,你听我说……”南宫紫晨冰白的嘴唇,费力地一张一合着。

    南宫紫晨腹痛的,像是有人不断地用重物撞击着他的腹部,可是又不全是这般。还好似有人在他腹使劲地拧着他的肉。南宫紫晨疼的不停地冒着虚汗,疼到不想说话,双拳紧握着软炕上的褥子,恨不得打什么来分散自己的疼痛。可他现在,却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哥哥,没事的,已经去请陛下了。”南宫虹夕想抓起南宫紫晨的,可是他见南宫紫晨狠狠地攥着软炕上的被褥,便知道南宫紫晨有多痛。

    “不……你必须告诉陛下……有人要害陛下……”南宫紫晨的声音越发的小,几乎消散在了空气。

    南宫虹夕仔细分辨,还在琢磨哥哥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想着,自己便也冒出豆大的汗来。腹痛地向后退去。

    百里凌风这下可真的是着了慌了,他哪里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赶忙对傻傻围在门口的宫侍们说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该准备的东西都去准备啊!看这迹象,怕是……怕是有早产的迹象!去备着!”

    南宫虹夕听见早产一词,狠狠地瞪着百里凌风,可他疼到:“谁准你咒我哥哥……”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百里凌风有些歉意地看向南宫虹夕,解说道:“侍身得罪了,可是若真是这样,没有备好一应用品,恐怕更是不好。”

    翊坤宫的明成殿里,乱做了一团。南宫紫晨不停地轻声唤道:“虹夕……虹夕……陛下……陛下……”

第二百八十五章 焦灼间难产昏迷

    南宫虹夕强忍着疼痛,跪坐在软炕下首,竭力想听清楚南宫紫晨究竟想说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百里凌风暂时指挥着宫侍、宫伺把热水放哪,给南宫紫晨擦汗等等其他的事务。

    喜太医等人,一路狂奔地赶到,早已忘记了什么宫廷重地,严禁奔袭之类的礼教了。

    她们一进门,这才发现,怎么南宫虹夕也一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康正帝也是用跑的,梁斐芝等一众宫人只得一路跟着康正帝狂奔而来。场面好不壮大。

    康正帝的头上的花胜也掉了,花钿也没了,金钗珠翠也歪斜着,发丝凌乱。雍容华贵得拖地衣袍,也跑的歪歪扭扭地勉强挂在康正帝的身上。脚上的双龙戏珠玉华飞头履也不见了一只。

    侯在偏殿门旁的宫侍根本不敢拦住康正帝,只由着她这样冲进了寝殿。

    “怎么回事?!怎么样了?!”康正帝就要往前走。

    喜太医却跪在了康正帝的面前,说道:“陛下请移驾去正殿吧!晨顺华……恐怕是有早产的迹象……”

    “严重么?严不严重?早产有没有事?会不会有事?”康正帝焦急地语无伦次起来。

    喜太医额角冒汗,可还是先宽慰道:“并无大碍的,还请陛下移驾正殿,以免冲撞了龙气。”

    “撞什么龙气!起开!”康正帝说着就要饶过喜太医,去向南宫紫晨的身边。

    “陛下恕罪啊——”其他几个太医都跪在康正帝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康正帝咬牙切齿地怒喝:“起来!是不是都想死!”

    “陛下九五之尊,真的不宜被生产的血光冲撞了龙气!陛下——”喜太医鼓起勇气说道。

    “哪有什么血光能冲……”

    “孝惠太后驾到——”宋惜玉在门口唱报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皇帝是九五之尊之躯,怎能儿戏对待?”孝惠太后快步走进了正殿。

    对守在偏殿门口的宫侍说道:“去,把陛下请出来!”

    小宫侍吓得嘴唇发紫,进了偏殿,跪在康正帝身后,声音发颤地说道:“陛……下……还请移驾正殿。”

    康正帝紧锁眉心,看着躺在软炕上气若游丝的南宫紫晨,他凤眸疲倦,微微抬起,向康正帝竭尽全力地摆动了两下,示意康正帝去正殿等待就好。

    康正帝万般心疼,可是若不出去,她担心孝惠太后又要对南宫紫晨为难找茬。

    坐在正殿主位,康正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就……就要早产了呢?”

    明成殿的宫人们都不敢吱声,她们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若福只好如实禀告:个主子在殿里聊天,聊着聊着,就这样了。

    “南宫虹夕呢?虹夕去哪了?”康正帝这才想起来南宫虹夕。

    一众人把南宫虹夕扶了出来,康正帝“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南宫虹夕额间汗珠不断,凤眸也失了神采,一张脸面色枯败,薄唇也一片冰白。

    “怎么回事!”康正帝焦急地说道:“你们主子都这样了!扶到正殿来干什么?不知道扶到寝殿去么!不带脑子都活着干什么!!”

    乌泱泱一群人,赶忙又把南宫虹夕搀扶着,去了寝殿。

    康正帝坐在床边上,一紧握着南宫虹夕的,另一覆上南宫虹夕的额头,问道:“若苍,你主子叫太医把过脉了么?”

    “回禀陛下,已经请太医把过脉了。太医说并没有异常。”若苍说道。

    “那怎么回事?”康正帝立刻就想到了别的,说道:“叫太医检查所有一应吃食用具!”

    “回禀陛下,太医已经确诊不是意外毒物等原因引起的了。还望陛下恕奴才斗胆说一句,我家主子和紫晨主子从小便是这样的。若是我家主子摔倒了,紫晨主子也是可以知道的。紫晨主子磕伤的时候,我家主子也可以感应的到。这个……这个奴才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苍说道。

    康正帝忽然想起了她曾在电视上看过双胞胎,她们好像是有这种所谓“心电感应”的。

    “哦,没事了。你下去吧。”康正帝双紧握着南宫虹夕修长的指,说道:“还是很疼吗?”

    南宫虹夕看着她不安地看看自己,又看向隔间的那扇门。便紧蹙着眉宇,隐忍疼痛地说道:“陛下……”

    康正帝这才缓过神来,看着南宫虹夕,问道:“很疼吗?要不要让太医给你煮一副安神药,你先睡会儿,也许就好了。”

    南宫虹夕摇摇头,说道:“我怕我睡着了,哥哥也会昏睡过去。”

    “啊?”康正帝忽然扭过头,看向隔间的那扇门,焦急的说道:“怎么里面没什么动静啊?不是应该疼到惨叫的么?”

    南宫虹夕疑惑不解,疼痛地紧皱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哥哥现在比我疼上十倍,哪还有力气喊叫啊……”

    “陛下,先不说这些……哥哥忽然难受,是因为担心陛下。哥哥……向凌美人打听了一些消息,然后就焦虑担忧,引发了阵痛。哥哥忍着剧痛,都还让我告诉陛下您,有人要害陛下。”南宫虹夕焦急地说道。

    康正帝微微眯了眯眼,她在斟酌百里凌风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

    可是,康正帝忽然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向百里凌风打听消息?”

    南宫虹夕按着肚子,忍不住紧咬下唇,缩在了一团。

    康正帝倒吸一口气,轻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想这些事情。虹夕,夕儿——哪里不舒服?”

    南宫虹夕背对着康正帝,康正帝这才发现,他的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

    康正帝爬上床,紧紧地搂着南宫虹夕,一遍遍地轻声安慰道:“夕儿乖,夕儿不痛……”

    南宫虹夕感觉到康正帝轻轻地亲吻着他的后背,他心底竟然苦涩地纠结起来。她究竟是因为心疼自己,还是借着自己在安慰偏殿里的哥哥?

    南宫虹夕忽然又不想知道da an了,他眼角的泪痕偷偷地顺延到了鬓边。

    南宫虹夕阵阵腹痛的这一个时辰,所有的君侍也都来到了正殿,陪着孝惠太后等着偏殿里的消息。

    “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侍身记得,连倢伃生产时,多少还喊叫了呢。”慕容浅秋不解地问道。

    孝惠太后眉心微微有些愁容,说道:“慕容修仪不知道,这生孩子,疼到一定的程度,哪有力气大喊大叫呢。全部的力气都拿来抵抗疼痛了。闷哼的力气都懒得挤出来。哀家当年生陛下的时候,根本不懂,阵痛的时候就开始疼的喊,后来差点都没有力气生孩子。”

    “晨顺华是生过一胎的人,自然知道省些力气。”孝惠太后说道。

    大家都以为南宫紫晨是为了生孩子,在省力憋着不喊疼。可是只有南宫虹夕和百里凌风知道,南宫紫晨根本是疼到没有力气喊叫。

    康正帝万分紧张,她拥着南宫虹夕,自己也流了满头满身的汗。

    夜幕缓缓地笼罩了大地,孝惠太后不得不对江珵鹤、秦楚笑和柳书君说道:“你们且回去吧!陛下知道你们这份心意便是了。毕竟你们腹也怀着胎儿,就不必在这儿守着了。赶紧回去用膳吧!”

    唐越捧着医书,一脸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慕容浅秋拿着羊羹,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又放下。

    竹言带着几个宫人又端了摩提、糖不甩、糯米糍等小食碟。

    萧烬依旧有些轻微的咳嗽,引得孝惠太后蹙了蹙眉头,说道:“萧傛华旧疾未愈,也快些回去吧。免得过了病气。”

    萧烬只好带着夜向孝惠太后告退,他依旧有些担心,频频地看向偏殿那扇紧闭的门。

    “敬太皇太后驾到——”宋惜玉又唱报着。

    一屋子的人都向敬太皇太后请安着,康正帝也不得不从寝殿出来,到正殿守候。

    “夕宝林怎么了?”孝惠太后问道。

    “只是与南宫紫晨有双生子的感应,所以腹痛难忍。并无大碍。”康正帝皱着眉头答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这缓慢流淌的时间,对康正帝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来回踱步,十分焦急。

    孝惠太后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夜色,说道:“陛下还是回去休息吧,恐怕晨顺华的阵痛还要些时辰,哀家替陛下守在这里便是了。龙体要紧。”

    康正帝摇摇头,说道:“没事,父后不必担心,朕回去也焦虑,不如在这里,还安心些。”

    就在一室沉闷,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喜太医匆匆走了出来。她一头焦汗,跪地说道:“陛、陛下……晨顺华昏倒了……”

    康正帝没生过孩子,她哪里知道,有孕是不能昏倒的,很容易死。

    康正帝说道:“那这样,不是更方便生产吗?”

    南宫虹夕在南宫紫晨昏倒的时候,就不再觉得疼痛难忍了,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听见南宫紫晨昏倒,一个没站稳,差点跪坐在地。

    喜太医抹了抹汗,说道:“这……陛下有所不知,若是孕夫昏倒,很容易……很容易……”

    康正帝眯着眼睛,听见了喜太医的“一尸命”的时候,脾气也忘了发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满眼泪花。

    她拔腿就要往偏殿里进,可是孝惠太后大喝一声:“陛下——!”

    百里凌风竟然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康正帝。

    唐越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吧,用人参吊着呢么?”

    “给晨顺华含了最好的千年雪参,还施以针灸……都没有用……”喜太医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唐越快步走进了偏殿,而康正帝浑身散发出阴紫色的气体,低声说道:“放,开,我!”

    百里凌风用背部挡住了孝惠太后和敬太皇太后的视线,而是一个刀砍晕了康正帝。

    孝惠太后虽然没有看见康正帝周身散发出阴紫色的气体,可是却眼睁睁地看见了百里凌风以下犯上。南宫虹夕倒吸了一口气,站在门口呆住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情焘不息风月下

    “放肆!来人——给哀家把百里凌风拿下!”孝惠太后低声怒喝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百里凌风将康正帝交给南宫虹夕,这才下跪说道:“太后恕罪,方才陛下双目猩红,执意要往偏殿闯。贱侍唯恐陛下龙气受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太后恕罪。”

    孝惠太后双眼微眯,他想到了战俘事件。康正帝为了凤后杀了许多战俘,悬挂在城外。而百里家开仓施粥,又送了许多衣物。以及他的母家还带头让乡绅土豪等地多者,分散收留战俘做自己的佃户。让剩余吓坏了的战俘们,有地方安居,有农田乐业。

    孝惠太后便冷冷地看向南宫虹夕,问道:“夕宝林方才就在陛下身边,凌美人所言,可是事实?”

    南宫虹夕还在想,刚才究竟是自己眼花,还是康正帝真的散发出走火入魔的邪气?

    他听闻孝惠太后叫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慌忙应道:“回禀太后,凌美人所言属实。”

    偏殿里,唐越看着南宫紫晨昏迷不醒,换了一套针法,还是不见转醒。唐越摸着南宫紫晨的脉搏越发虚弱,唐越也有些着急了。

    水沟穴、印堂、百会、十二井……唐越换了大针又配之汤药。

    南宫紫晨身上的针,从头扎到了脚,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睁眼看见唐越,便气虚地说道:“我知……是你来,一定……就是不好了……舍……舍父……保……保子……”

    南宫紫晨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抓着唐越的,说道:“答应我!”

    产父这时候说道:“开了!开了!”

    男子生子,是在人鱼线的部位缓缓地裂开一道口,然后,只要孩子没有被脐带缠住,没有内腔出血,没有气虚昏迷,就会很顺利的产下婴孩。

    南宫紫晨话没说明白,便又昏了过去。

    唐越指发抖,他只能对屏风后跪着一地的太医说道:“去……给陛下说罢。”

    六个太医惨无人色,没人敢动,五个太医自然地往后缩了缩,眼神看向喜太医。

    喜太医整个人都失了血色,汗如雨下,她哪儿敢?她已年近半百,却还是没胆量站起来,向正殿走去。索性,便昏了过去。

    五个太医一下子慌了,可是唐越大喝一声:“慌什么!要说话出去说!”

    唐越毅然果断地从药箱里取出刀片。

    柴胡吓得嘴唇发青,惊道:“主子!”

    唐越一个眼神,柴胡便收了声音。

    “我说,你做。”唐越一面划破了南宫紫晨只开了一小半的道口,一面念念有词地说道:“烧火山法,出入,人,百会……”

    偏殿里气氛紧张,偏殿外,也不轻松。

    孝惠太后看着康正帝,听着里面忽然一阵子的吵杂,继而又不知是谁呵斥了一句,又恢复了有序不紊。他心底暗暗祷告着:康正帝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醒来。

    看到康正帝这样,孝惠太后又气又忧。气的是,康正帝身为帝王,却太过将一个男子放在心上;忧的是,万一南宫紫晨出了什么事,那康正帝……

    “竹虚,你去未央宫一趟,把柳倢伃请来。”孝惠太后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孝惠太后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呵斥道。

    南宫虹夕满头的汗,他依旧抱着康正帝,眼底的泪朦胧了双眼。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哥哥命在旦夕,他感觉得到,有一种伴随了他二十年的情感羁绊在缓慢流失。他难以控制地,抱着康正帝的愈来愈紧。

    敬太皇太后执佛珠,闭着眼睛,口默默念着《金刚金》。

    康正帝缓缓转醒,抬眼看着南宫虹夕,轻声唤道:“晨儿?”

    南宫虹夕不敢哭,一脸悲凄,声色哽咽地说道:“陛下……”

    康正帝一个激灵,从南宫虹夕的怀里坐了起来,问道:“里面怎么样了?生了吗?”

    然后凶狠狠地扭头看向百里凌风,指着他,牙关绷紧地冷怒道:“你!”

    “陛下切莫着急,现在已过亥时,陛下不如……”孝惠太后状似轻松,尽量不露出一点焦虑地劝道。

    “父后!”康正帝打断了他。

    在宋惜玉的唱报下,柳书君快步地走进了正殿,刚要行礼,孝惠太后便抬说道:“免礼罢。”

    康正帝微微蹙眉,说道:“你来干什么!”

    柳书君懵然一愣,孝惠太后便赶忙有些委屈和埋怨地说道:“柳倢伃是哀家请过来的。哀家的话,陛下不听。哀家也没有法子,只能去请一个,陛下愿意听一听的人来了!”

    康正帝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了分寸,抿着嘴,皱着眉,一言不发。

    柳书君赶忙出来打圆场道:“父后言重了,先前几位哥哥生产,陛下不在身边,自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不久,连倢伃的事,让陛下优思了许久。所以,这次晨顺华生产,陛下自然颇为担心些。父后切莫生气。”

    “哀家怎敢生气呢!哀家只是希望陛下保重龙体罢了!”孝惠太后偏过头去说道。

    康正帝牙关绷了又绷,她在不满,南宫紫晨在里面已经不知如何了,而她的父后还要说这些话来让她无力辩驳,给她心上添堵。

    柳书君站在康正帝的面前,他伸握着康正帝的,轻声唤道:“陛下。”

    康正帝抬头看向柳书君,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记得她以前听独孤染珂说的,男人生产比女人生产好些,没什么大的危险,她便信了。难道,那是他骗她的?

    她委屈在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想进去看看南宫紫晨,哪怕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也是好的。

    可是这所有的人,都拿什么血光之说,偏不让她如愿。

    “你回去吧,朕不进去就是了。你也怀着身孕,刚两个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对你和宝宝都不好。你快回去吧。”康正帝双眸噙泪地说道。

    柳书君看着这样的康正帝,哪能放心。他便坐在南宫虹夕旁边,握着康正帝的,说道:“臣侍在这陪着陛下,臣侍现在回去,反倒更加不安心。”

    唐越那边,一面轻按着南宫紫晨的腹部,一面让产父轻轻地捧着已经出来一半头部的婴儿,尽量巧力地帮着把孩子慢慢顺出来。

    唐越时不时地搭上南宫紫晨的脉搏,忽然对柴胡说:“脉搏微弱,锤击心口!”

    柴胡瞪大了眸子,整个人都吓傻了。

    屏风后的太医又昏倒了一个。

    “快!发什么愣!”唐越褐绿色的眸子怒瞪着柴胡。

    柴胡只得照做,一按在南宫紫晨的心口,一握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背上。一下,两下,下……

    唐越满是血,又对南宫紫晨产的道口,人为地划开了一点口子。

    产父这边,半托半拉地,已经见到婴孩地肩膀了。他忽然声音发颤地说道:“脐带……脐带……脐带缠住了!”

    内腔出血,脐带缠住,产昏迷,南宫紫晨全占了。

    唐越的汗水顺着脖子浸透了衣襟,他冷声说道:“喜太医可醒了?没醒,打醒!”

    若福浑身发冷,可是听到唐越的命令,一个箭步冲到了喜太医的面前,抡起大耳刮子,啪啪啪地几巴掌,扇醒了喜太医。

    喜太医被扇的老脸肿烫,老眼含泪,连忙告饶:“别打了、别打了……”

    “脐带缠住了,我不会弄!你来!”唐越一边说道,一边镇定地继续推着南宫紫晨的腹部。

    喜太医身为女子,这皇帝的男人生产,她向来都是在一旁指挥产父应当如何做。她从来没有自己上过。

    产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还是喜太医说,奴家来做吧!”

    柴胡这时候,也惊喜地叹道:“晨顺华醒过来了!”

    “紫晨,你想一些事情,你想想她,想想你们的过去。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唐越一边不停歇,一边说道。

    南宫紫晨微弱地喘着气,他眼角的泪水像不断地溪流,沿着他的鬓角溜到他的脑后。

    想过去?他已经疼的,都没有了喊痛地力气。哪有力气想过去呢?

    腹的孩子像是憋着,死活也不愿离他而去似的。他只能心底不断地哀求,若是他这样便死了,他希望她们能帮他活下来,帮他看顾好康正帝。

    父亲生下他和弟弟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感受么?

    南宫紫晨从来不知道,原来生双生子,是这样痛。痛到忍不住祈求,不如就死了算了。痛到哭着后悔,要是没有怀孕这回事,便好了。

    可是,不行,他不想死。

    南宫紫晨只能逼迫自己,努力地想着她的脸。想着她,在自己耳畔轻唱着《月半弯》。想着她,不善言辞地用拙劣地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

    而这两个孩子,是她和自己爱情的证明。

    原来,爱的形式可以用这样刻骨铭心的方式,深刻地写在他的灵魂里。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天竟然都黑了呀……她会是去别的君侍那里了么?或者,是去了弟弟那里么?

    可是南宫紫晨想到这里,不知道是产痛还是心痛,忽然让他双紧紧地攥住了软炕上的褥子。

    若是能回到过去多好呀。他是她的正夫。她虽然猜度他心底究竟是喜欢谁,用残忍的段表达着她的情感。可是,她很爱他。而且,她不会被那么多人瓜分。若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那夜真的好浪漫……我……带你去看月半弯……有点害羞,却很幸福……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南宫紫晨眉心微蹙,是幻听吗?他已经想她想到了幻听么?可是,这声音,为何听起来这么委婉凄楚,还有一丝哽咽……

    南宫紫晨张了张嘴,唐越却说:“她在唱歌。”

    南宫紫晨冰白的嘴唇拉开了一丝弧度,她在。她一直都守在这么?

    这便足够了,这便足够了。

    南宫紫晨嚼了口的千年雪参,张了张口,说道:“……人参……”

第二百八十七章 武陵经远忧何关

    一屋子暗沉沉的烛火,像是又恢复了生,旺盛地跳耀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盆盆的血水,从偏殿端出去。直到寅时刻,二皇女和皇子才被产父抱了出来。

    产父抱着双生子,跪在孝惠太后和敬太皇太后面前,说道:“恭喜敬太皇太后,恭喜孝惠太后,晨顺华顺利诞下龙凤呈祥。父女平安。”

    孝惠太后双眼发倦,却还是扯出笑容,说道:“赏!”

    梁斐芝听到殿里赏了,这才一改愁容,跑到偏殿的窗下,欢喜地对康正帝恭喜道贺。

    康正帝双眼红肿,鼻腔浓重,声音沙哑地问道:“晨顺华呢?晨顺华……怎么样?”

    梁斐芝这才赶忙说道:“父女平安啊陛下。晨顺华吉星高照……”

    康正帝哪里还顾得听完梁斐芝说那些,她伸拨开梁斐芝,就要往偏殿里去。

    梁斐芝吓了一跳,赶忙跪倒,说道:“陛下——屋子里血气未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啊!”

    “血光、血光、血光!朕什么时候才能进去看晨顺华!”康正帝恼怒地就想飞脚踹梁斐芝。

    南宫虹夕一把拉住康正帝,说道:“陛下息怒,哥哥现在产后虚弱,陛下进去看哥哥,哥哥还得打起精神来与陛下说话。不如,让哥哥先休息吧。”

    康正帝一脸就要哭了的样子,站在窗下,轻轻抚着罩在窗户上,用来阻隔血气的明皇绸布,略带哽咽地说道:“紫晨,你还好么?”

    南宫紫晨没有力气回答,只轻轻地点着头。他眼角干涸的眼泪,再度泛滥成灾。

    “晨儿,我担心你。你先静养,我不走,我就在这等你休息好了,看看你,好吗?”康正帝说道。

    南宫紫晨躺在软炕上,微微侧目,看着一窗之隔的康正帝的影子。他轻轻地皱眉,用眼角去寻唐越,摇了摇头。

    唐越忽然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低沉地声音,大声地说道:“陛下,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在这,紫晨不能安心休息。”

    康正帝嘴角微颤,她怕她离开,南宫紫晨就……

    她害怕。

    南宫紫晨许久没有听见康正帝的回应,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唐越没有再理会康正帝,而是专心致志地与喜太医等一众太医们,研究给南宫紫晨进补的药方起来。

    慕容浅秋抢在孝惠太后和敬太皇太后前一步,走出了正殿。

    他快步走到廊道偏殿的窗前,对康正帝低声说道:“陛下,还请您先去歇息吧!现在已经马上到五更天了,陛下若是执意在这守着,太后会怎么看哥哥呢!”

    慕容浅秋觉得身后有了动静,便大声说道:“臣侍那里备着安神汤,不如陛下早些用了安神汤,早些安置吧!”

    康正帝眼睛红肿,看向慕容浅秋身后的孝惠太后,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拉着南宫虹夕的,带有几分乞求意味地说道:“虹夕,你能不能帮朕留在这里……”

    南宫虹夕惨白着一张脸,忍着疼痛过后的疲倦,点点头,说道:“陛下快些安置吧。臣侍在这守着哥哥便是了。”

    康正帝临走前,看了一眼曲靖蓁和曲沛然,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慕容浅秋回到了大明宫清凉殿。

    南宫紫晨还在月子,秋老虎的天气热的让人心口都是燥怒的。可是南宫紫晨却难得觉得地顺意。他头戴天水碧色镶东珠抹额,身着雍容华贵的真丝香云纱,小腹上盖着妆花缎的小被。看着凉亭外的鸟雀,抓着树枝上开始泛黄的枝叶叽喳雀跃着。一片景致,在他眼底,不甚美好。

    “紫晨哥哥好福气,虽在月子,可是陛下也巴巴儿的往翊坤宫跑呢!”慕容浅秋说着,便从食盒拿出了许多精美的小食。

    自从南宫紫晨训斥过南宫虹夕,他便不再总是指出慕容浅秋话语里的弦外之音了。他抱着曲靖蓁,学着她“诶诶啊啊”地逗弄着,似乎完全听不见身旁的二人在对话似的。

    “怎么?你肚子里还没消息么?前几天,我不是看你胃口不好,以为你怕是有了,早早就叫人把小厨房的樱花饼、芙蓉糕、水信玄饼等这些微凉的小食都给撤了。”南宫紫晨说道。

    慕容浅秋低垂眼帘,嘟着嘴说道:“起初我也以为是呢!谁知道,让杜太医来看过之后,说是腹胀不消化!”

    “诶?紫晨哥哥,你和唐修仪交情如何啊?”慕容浅秋一脸好奇地问道。

    南宫紫晨点点头,说道:“尚可。怎么?”

    “那个柳倢伃和秦美人啊,经过唐修仪的一调养,就能怀上了!怪不得先帝册封他为仁义候!”慕容浅秋说罢,又腼腆地笑了笑,说道:“嘿嘿……我想……我想求他帮我也看看,可是……可是我和唐修仪实在又没什么交情。”

    “过几天,陛下去祭祖,我带你去问问唐修仪吧!这几天,他总在交泰殿,即使去找他,许是也找不见。”南宫紫晨说道。

    慕容浅秋点点头,个人又开始闲聊起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了。

    康正帝最近找唐越,原是为着洪灾引发的时疫。虽然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研究出来了一个方子,可是康正帝从几件大事上,是完全对她们平日里千万个做对的小事都抹上了一笔浓重的灰心。

    然而,今天,康正帝却没有再请唐越。而是请来了百里凌风。

    康正帝看着面前的百里凌风,他的眉宇不似江珵鹤那般平缓温婉。而是有些峰棱,却又不显太过凌厉。深邃饱满的双眼皮下一双璀璨坚毅地眸子。俊挺的鼻背不宽不窄,宽一分显得如唐越般粗狂俊朗,窄一分似柳书君那般谦谦娇俏。

    饱满诱人的嘴唇,撅着几分倔强地弧度。而嘴角,却又微微向上翘起,也不知道是习惯性微笑养成的,还是天生便是这样一副倔强的微笑唇。

    百里凌风因为是不受宠的君侍,穿的浣花锦都是很久以前赏的了。他穿黑色甚是美好,惹得康正帝忍不住多加打量了几眼。

    百里凌风却好似浑然无异,便这样任由康正帝仔细端看。

    须臾片刻,康正帝才觉出了自己的唐突,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垂下眼帘。

    “凌美人坐。”康正帝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有些紧张。

    百里凌风见到康正帝这般双颊发红的模样,心底一池平静地春水,竟也被吹皱了。

    “朕找你来,可知何事?”康正帝一直不看百里凌风,而是推了推案几上的小食,说道:“碗砣,秦州的小食,朕觉得不错。你尝尝?”

    康正帝的局促,使得百里凌风也尴尬了起来,举投足都害怕下一秒就此僵住,怎么摆、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啊!你还没回答朕,可知朕找你何事?”

    百里凌风又放下了的碗砣,说道:“臣侍知道。”

    康正帝有失平日的睿智镇静,便有些怨念堵气地说道:“以后不要穿黑色了,你不适合。”

    百里凌风也只是安静地含着笑意,点了点头,应诺道:“诺,臣侍知道了。”

    “额……内个……对了!”康正帝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叫百里凌风来是为什么。

    “晨顺华都问你了一些什么问题?”

    “回禀陛下,晨顺华只是问臣侍可否让必知阁阁主帮他一个忙。”百里凌风微笑依旧如斯。

    康正帝恍然了悟,便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说吧,如何才能告诉我。其实我去问紫晨也是一样的。可是他需要静养,太医说他不宜操劳过度。月子若是做不好,对身体是极大的亏损。所以他想要跟我细说的时候,我告诉他,让他好生将养便是,其余事宜我来操心便是。你帮我这个忙,我日后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就像是赏赐狐皮大氅那样的还人情?”百里凌风一脸和煦春风,看不出他的神色有任何变化,可是任谁都听出来了那么一丝半点的怨怼意味。

    康正帝有些愧疚,那次让百里凌风违背了必知阁的规矩。可是她赏狐皮大氅的时候,又想到不能让其他人吃醋,便都赏了下去。并且,最好的蓝狐皮大氅却是给了柳书君。

    “咳……”康正帝臊赧地呛住了一口茶,咳嗽了半天,自己顺了顺气,这才说道:“啊……不是,这次加上上次,算作两个人情。况且,你的信鸽来回传递消息,朕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么!”

    “臣侍可以不用信鸽。”百里凌风说道。

    康正帝很少被人这样噎堵,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幸而百里凌风见好便收,他说道:“陛下,两个人情另算,但是还要收个利息。臣侍需要陛下过几日,在臣侍的父亲来宫里见臣侍的时候,陪同臣侍的父亲用顿午膳。”

    康正帝笑着指向百里凌风,说道:“你啊你!何必跟我用这一套谈判的技巧?直说不就行了?这事不难,朕应了你便是了。”

    百里凌风便又说道:“陛下要保证,臣侍说的这些话,将来不以任何名由,变为指责臣侍交通宫禁的罪名。”

    康正帝微微眯了眯眼,交通宫禁,是说后宫利用不正当的途径和段,与朝臣宦官沆瀣一气。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因为她对他们都直白地说过,与朝臣的夫婿走动可以,但是坚决不能勾结。她要他们在各个大小宴席上交好诰命夫们,可是也明白地告诉他们,她信不信已经是其二,重点是不能让孝惠太后认为他们有妄图。

    而她的夫君们,也都知道她的本意,便没有人去做让她陷入两难的事情。

    可是百里凌风,康正帝却不曾告诫过他。

    康正帝眉心微蹙,说道:“你但说无妨,朕在这件事上,承诺你便是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肉食樽俎意谣缄

    百里凌风看着康正帝,沉默了许久,这才娓娓道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原来,刚新起一个扶摇宫,也是类似于必知阁和风语阁的消息网组织。而且这个组织,不断地想要渗透月氏国的朝堂。所以,百里凌风就差人去打听。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竟然半点来龙去脉都遍寻不着。

    近来,必知阁才查到,这个组织的源头主使,恐怕并不是月氏国的。

    康正帝听到这里,忽然捏了捏拳,她问道:“这么说,前几次齐王联这个扶摇宫,散播谣言,给战俘ti gongdao ju……等等所有的事情。她们不仅仅是谋反,还通敌叛国?”

    百里凌风轻轻地摇摇头,说道:“这,臣侍就不知道了。最好是她们也被蒙在鼓里。否则,她们就太对不起月氏国上下的将士和子民了。”

    康正帝说道:“谢谢你。”

    “陛下……”百里凌风又道。

    “怎么?”

    “如果这些人和齐王是串通好的,可是为何齐王……她们入狱,扶摇宫的人却还是一直在朝臣游走。谁家出了岔子,她们都去帮一,但是作为代价,则是让这些受了恩惠的朝臣,天天向陛下劝解对齐王她们从轻发落。这样做……”

    康正帝抬了抬,轻笑道:“她们不过是黔驴技穷罢了,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也’。”

    百里凌风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并不这么认为。可以说,他和南宫紫晨都不这么认为。

    可是,由此可见,康正帝对帝师月落雪的名望,究竟是有多么的忌惮。她明显是想逃避这个话题。

    那么,就说明,康正帝其实心底是清楚的。这很可能是别人下的一个圈套。她们就是想借康正帝的处决了齐王和帝师。

    可是,这个幕后的人是谁呢?帝师死了,谁获得的利益最大呢?

    百里凌风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扶摇宫,背后的主使还没有摸清楚,究竟是梦瑶?是楼兰?是苍术?是苗疆?还是哪里。

    总之,若是康正帝把齐王和帝师处决了,一定会激起民怨的。

    虽然帝师两个女儿的罪证,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知道帝师的女儿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可是帝师的义举,依旧被举国上下所传颂。所有人都认为帝师大义凌然,所有的人都理应向帝师学习效仿。

    甚至,大家都开始崇尚起“帝师装”。就是帝师上大殿陈情请罪那日,穿的灰白相间的襦裙。

    连孝惠太后也没有料到,当初一个凤后的事情,竟然算计到了今天,还是走到了两难的境地。

    百里凌风总觉得,这幕后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他倒不是有多担心康正帝,他觉得,康正帝在位,多少提出了一些正经有用,利国利民的治国之策。若是换个人,他不清楚会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大家生活的更好,必知阁的生意也才能更好。这样,他才能有钱能让更多的江湖义士多行义举。所以,百里凌风从私心上,还是不希望康正帝有个什么长两短的。

    只是康正帝这样的态度,百里凌风却有些瞧不上。

    他感受不到,一个人从一无所有,一下子拥有权势是什么滋味。他也不知道一直不顺利,变得看似事事顺心,会在心底发酵和滋生什么东西。

    康正帝心底的阴暗面,被发酵的自大狂妄,不断地在壮大。她的张狂和自傲,急剧的膨胀了起来。

    康正帝这种心态变化,要从一切的起点开始说起。

    她初为金玲时,是府上的庶出四xiao 激e。周围的人,包括她的仆人,对她的态度,都不如对待一个受宠主子的刁蛮下人,那般小心谨慎。

    她步步算计,运筹帷幄。

    上苍却像是跟她开了个玩笑,眼看她初乍到,眼看她起高楼,眼看她娶俊夫,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接着,她一直疲于奔命,即使重生到了皇女的身上,上苍给她唯一最强大的xing 玉n,不过也就是个:活着。

    从先帝在位时,对她不断地打压,从她握着一柄长戟奔赴战场,到她沦为弃子,送去了梦瑶国当质女。

    没有一步,不是她在忍辱负重,刀口舔血地挨下来的。

    女皇的轻视,将军的轻视,梦瑶国连个奴才也敢轻视她的时候,她依旧是只能扯着满面的笑意。纵使她夜里恨不得把自己趋炎附会的脸撕下来,但她也只能想一想。第二日,她还是要谨小慎微地陪着笑,吹捧那些,她恨不得执剑斩杀的人。

    所以,她战战兢兢,满心算计地想要挤到皇位上来。

    可她坐上了皇位,也没有风调雨顺过。先是凤太后后宫阻挠。又是前朝的大臣们,处处欺负她年少。谁都想把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少年皇帝揉捏一把。

    朝倚老卖老,仪仗自己祖上光辉,在她面前毫不客气的人,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她偏宠谁一些,她们都要上道奏折,扯出《周礼》、《礼仪》、《礼记》这礼来给她冠上莫须有的帽子。以此彰显她们的恪尽职守,关怀帝辛,劝告她“应当”如何做,百姓才会觉得安心。

    她宠幸个自己喜欢的人,都关乎百姓开心不开心。

    接着又是密诏,血统等等事情,康正帝似乎就没体会过什么叫顺心和畅快。

    这些朝臣,一直以来对她的欺压,让她找不到一个缺口,去宣泄心底的不满。如今,想收拾齐王,压制帝师,她终于都做到了。她心底那种自我价值被肯定的膨胀感,根本无法控制。

    然而,百里凌风却不明白康正帝的感受,所以他认为康正帝夜郎自大的盲目膨胀,有些愚蠢可笑。

    况且,百里凌风也是很崇敬帝师的。

    他像天下人一样,觉得帝师宽容了凤太后莫名其妙的灯枯之死,没有质疑过康正帝一次。在忠孝之间,选择了忠于先帝,忠于大月氏。

    而康正帝却连一点胸襟也没有,明明看见了有人就是想诱导她处死齐王和帝师,以及帝师的女儿们。可她面对直言劝诫她,这些朝臣背后肯定是有幕后黑的话,竟然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百里凌风知道,他再说什么,恐怕会引起康正帝的不满,若是再引起了反效果,就更不好了。所以,他只能选择退下。

    康正帝一直留着帝师她们,而没有下诛杀令,也是烦于舆论。她坐在软炕上,一动不动,沉思苦想。

    百里凌风出了交泰殿,便去了翊坤宫。

    南宫紫晨这时正和萧烬坐在一起,见百里凌风来了,心底倒有些庆幸。

    南宫紫晨多少对萧烬还是存有不满的。

    虽然他知道,即使没有萧烬,还会有旁的人出来陷害金玲。当初的曲辰萱贵为皇女,她贪慕上金玲的样东西,都是势在必得的。没有萧烬,她也会想出别的法子把金玲逼迫的家破人亡。

    可是,萧烬毕竟还是出卖了金玲。不管他有什么不得已,南宫紫晨也是很难原谅他的。所以,萧烬来探望南宫紫晨,对于南宫紫晨来说,也只能做到面子上好看便是了。以往在仁义府的那些情分,早已如过隙的晚风,吹过,便留不下什么痕迹了。

    百里凌风见萧烬告退,跟南宫紫晨再度道喜:“前些日子,陛下下旨,让大家都不能来打扰晨顺华,侍身便只是遣人送了贺礼,不曾亲自shang men看望晨顺华。还望晨顺华切莫怪罪。”

    南宫紫晨浅笑盈盈,清澈又富有男子磁性的声音说道:“凌美人不必拘礼,快些请坐吧!”

    百里凌风落落大方地坐下,便道:“晨顺华当初早产,想必也是因为唯恐陛下了奸人奸计,忧心过度才导致情绪躁动,以至早产的吧。”

    南宫紫晨低垂眼帘,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当时孕多思,忧心过重,险些害了龙嗣和自己。让凌美人见笑了。”

    百里凌风听到这里,便是明白了,南宫紫晨经过这短短几日的时间,竟是不再想插这事了。

    “晨顺华并非孕多思,侍身虽然无法确定扶摇宫,究竟是受哪一国的势力扶持。可是侍身知道一点,若是陛下执意杀了帝师,定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如今朝堂上,勤王不断地压制大臣们继续上表。可是还有诸多大臣还在不停地替帝师伸冤。这些伸冤之人,有一部分是被奸人所利用。又有一小部分,很可能是真的想让让帝师死。”

    “如若这背后之人的奸计得逞,莫说陛下会不会被后人訾毁了,就是现在的百姓都会群起而反抗的!你我都是受儒学和老黄学的熏陶长大,自然清楚帝师在人们心的地位。若是陛下失了民心,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侍身人微言轻,根本劝不动陛下。晨顺华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若是能劝动陛下,也是一桩给蓁姐儿和沛哥儿积福积德的善举。”

    南宫紫晨听到这里,有些沉思,他说道:“凌美人谬赞了,陛下对每一位君侍都是用心的。本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陛下执意决断,本宫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百里凌风依旧谈笑风生地噙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说道:“只要晨顺华肯劝陛下,以晨顺华在陛下心目的位置,多少也是会听的。”

    南宫紫晨听着百里凌风的吹捧,却一丝虚荣被满足的欢愉都没有生出来。他虽然不清楚,康正帝为何这般忌惮帝师,可是他却能从康正帝平日里言辞闪烁感觉得到,她不喜欢和人谈论起这个话题。

    百里凌风见目的已经达到,也觉出来了南宫紫晨有些为难的陷入了深思,便礼数有加地告退了。

    “咦?”若苍拎着食盒,对南宫虹夕说道:“那不是凌美人么?”

    虽然百里凌风并没有直接害的南宫紫晨早产,但是南宫虹夕还是不太喜欢他的造访,他加快了步伐,向明成殿走去。

    “天呐——外面热,你这里更热!”南宫虹夕一进门,便被不透风的热气席卷的身上发粘。

    南宫紫晨淡淡地笑着,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哼!不欢迎我来,反倒叫凌美人来了,亏我还心心念念地煲了汤,巴巴的送来呢!”南宫虹夕放下汤,挥遣退了所有的人。

    南宫紫晨凤眸低垂地说道:“他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啊?真是无事不登宝殿,平日里也没见他来走动,有事,便来了!”南宫虹夕明显有些不悦地道。

    南宫紫晨思量了片刻,这才把百里凌风所求之事,给南宫虹夕说了一遍。

    南宫虹夕听罢,也微微蹙眉,陷入了深思。

    片刻,他却说道:“哥哥,不是我不帮天下人说话,可是咱们后宫,不能擅议朝政。就算不提这个,陛下现在本就不愿意提及此事,哥哥何苦再去找这个麻烦给自己?”

    “哥哥你好不容易再次得到了陛下的隆恩眷宠,犯不着用这个事情去惹她不高兴。我不懂什么政务要紧,也心里装不下天下黎民。我只知道,她是咱们的妻主。咱们身为武将之后,更不必替臣操这份闲心。要劝,凤后自己劝就是了。凤后都不劝,哥哥你就不要去往上凑着给陛下添堵了。”南宫虹夕说道。

    南宫紫晨想了想,却心底还是不安,说道:“就算是给蓁姐儿和沛哥儿积福吧。我也不会太过提及此事,以免陛下对咱们的母亲生出芥蒂。可是于情于理,我还是得试试陛下的口风的。不然,蓁姐儿和沛哥儿未出满月,陛下若是就动了杀伐……怎么说我都心里难安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草蜢相妨驱莽去

    帝师羁押大理寺,比百里凌风、南宫虹夕更着急的,确实就是江珵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凤仪宫压着的牒子都已经快要让他吐了。

    “凤后殿下不必忧心,这些人,前阵子都躲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如今都发来牒子求见。殿下现在可是紧要的时候,断断不应该为这些事操心的!”刘鑫为江珵鹤打抱不平地说道。

    “本宫知你是为本宫着想。”江珵鹤一脸冷漠地说道。

    自从经历过那些日子,除了康正帝还护着江珵鹤之外,他断断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与父亲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父亲不来看他倒也罢了,而母亲……

    帝师押入大理寺的那一天,就是江珵鹤的母亲上书陈请废后的时候。若不是帝师的消息震动了朝野,江珵鹤觉得,他恐怕早已不是凤后了。

    他那天跑到了掖庭,跑的凤头履也丢了,可是他丝毫没有感觉。

    这就是母亲想要我来的地方?江珵鹤看着掖庭里的幽兰殿,灵桓殿……他走过了掖庭的每一个角落。

    宫人们不但没有拦他,看着他的眼神也让他永生难忘。

    江珵鹤怕极了。

    他这一生,第一次这样害怕,他想活,是罪么?

    若受到了伤害,被玷污了名声,不去死,就是罪。那么,就让他背负着这样的罪,像在地狱里一样活下去吧!

    江珵鹤蹲在角落里,直到天黑,这才起身往回走。

    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的无关紧要。

    凤后又如何,就算后宫没有人表露出,明着想把他拉下来。可是,连他的母亲,都上书奏请,废了他这个凤后不是么?

    江珵鹤在那一夜,听不进去刘鑫说,凤仪宫上下都慌乱了,四处寻他。刘鑫问他去了哪里,江珵鹤却冷漠着一张脸,没有回答。江珵鹤在那一夜,不敢想,若是没有帝师及时站出来,康正帝会不会让人把他赶出凤仪宫。

    江珵鹤没有哭,没有像往常那样,想到这些,便难过的万蛊噬心那般痛苦。

    他麻木了。或者,他愤怒了。凭什么?为什么?他满脑子就是这些问题。

    他眼底的那些害怕、自卑、抗拒……所有的情绪都被心底的怒火灼热的变了色。

    他偏要活的很好!他偏要继续好好活下去!

    江珵鹤翻着上的牒子,说道:“刘鑫,你猜,这些人,有多少是想打探帝师那件事,是否有回旋余地的?又有多少人,是想看看,本宫面对渐渐无人再提的废后风波,是什么态度的?”

    刘鑫吓得跪在地上,说道:“凤后殿下!这些大臣的内眷们,不过是为了给凤后请安的!凤后切勿多想!孕多思,对胎儿不好啊凤后殿下!”

    刘鑫刚才为江珵鹤打抱不平,自然那样含糊其辞地埋怨了一下。可是江珵鹤直接这样直白地宣之于口,他刘鑫就没有办法回答了。若是他回答前一个问题,属于牵涉前朝。若是他回答后一个问题,属于以下犯上。

    刘鑫知道江珵鹤变了,可是他没想到,竟会变化如此之大。刘鑫以为,江珵鹤只是为了重新树立威信,便改了口上的一应称呼。没想到,他连从前绝不会说的话,也脱口而出了。

    江珵鹤那袅袅天籁宛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以清冷地语气说道:“起来吧,你不回答,本宫也知道他们都是何居心。”

    江珵鹤空目远望,曾经那样一双没有故事,没有尘埃的双眸,如今硝烟战火,全是不可触摸的灼烈。

    江珵鹤之所以焦灼,他是因为害怕。他害怕帝师的风波太快结束,大家会又扭头提起他的事情。

    虽然康正帝一口咬定,他只是被劫持,被歹人虐打,甚至割破了脖子。但是,在歹人要杀害江珵鹤之前,死士及时赶到,歹徒便逃跑了。

    虽然康正帝没有让大理寺审讯作恶之人,防止她们污言秽语,便把她们斩杀了。

    虽然康正帝带着他在暗处指认犯人,希望他看着她们死去,好把这些事情就此忘却,放下。

    虽然,康正帝已经在尽力的护着他。

    可是,江珵鹤难以克制自己的心魔。很多时候,战胜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心魔。

    江珵鹤雍容华贵地说道:“刘鑫,去让尚宫局康司记做好准备,本宫陪同陛下祭祀回来,便要设个斋沐小宴。他们想看,本宫就成全他们便是了!”

    “对了,一会儿你顺便去趟交泰殿,就说本宫孕吐不适,不肯就医。”江珵鹤镇定自若地吩咐完,像没事人一样,捧着书看了起来。

    康正帝着急的赶来凤仪宫,看见江珵鹤捂着心口,一直在干呕,呕的脸色都发白了起来。

    “为什么不让太医来?”康正帝扶起江珵鹤。

    可是江珵鹤明显十分抗拒康正帝的碰触,康正帝便只好站在一旁,一脸焦急。

    因为她知道,这时候的江珵鹤最是脆弱的时候,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怀,可是又抵触所有的碰触。还十分的猜忌别人靠近自己的目的。也正因为康正帝懂,所以,她好脾气地优容相待。

    “珵鹤,你要听话,必须让太医看看,万一有什么问题,好尽早杜绝。”康正帝说着,便挥了挥,示意梁斐芝去请太医。

    江珵鹤微微愣神,盯着高脚痰盂发呆。

    “鹤,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人。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只有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去解决。哪怕只能给你出出主意,也好过你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折磨自己的好。”康正帝柔声说道。

    江珵鹤看着康正帝,许久之后才说道:“母亲……希望陛下废了臣侍。”

    康正帝试探性的,轻轻地拥着江珵鹤的肩膀,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心口,她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朕会护着你,朕只要你一个人做朕的凤后。你别害怕。”

    江珵鹤原本只是想宣泄自己的情绪,说的话,做的举措,都是半真半假的。

    可是如今康正帝贴着他的头顶呼吸着,那起伏的气息,让他忽然想到他被人折辱玷污的时候……

    江珵鹤忽然推开康正帝,自己抱着头,缩在软炕的角落里。

    刘鑫带着濮院判匆匆进了椒房殿,康正帝扭脸看见她们惊诧地看着江珵鹤,忽然大喝一声:“出去!谁准你们没有得到朕的允许就进来的!”

    康正帝不敢靠近江珵鹤,也不知道走开是不是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所以她一直安静地站在那,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

    “珵鹤,战胜恐惧,只能靠你自己。别人帮不上忙的,一点都帮不上。”

    江珵鹤委屈地看向康正帝,他其实很想再闹下去,释放他心底那头受伤困兽的全部怒火。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闹,才能真的释放那些怨怼和恐惧。

    江珵鹤又不敢太过肆意妄为,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只剩下了康正帝。

    江珵鹤忽然又过来抱住了康正帝的腰,头贴在她颈项里,颇为无助地说道:“陛下……臣侍害怕……”

    康正帝悬在半空的,不知道是该做任何回应,她纠结了片刻,这才轻轻地圈着江珵鹤,说道:“鹤,我知道你害怕。这很正常,你这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康正帝感觉到怀的江珵鹤一点点地在放松,拥着自己的胳膊也不再那么僵硬。

    继续缓缓地用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创伤后应激障碍呢,是指一个人经历了,目睹悲惨的事情发生,或者是受到死亡威胁,或者是受到家暴等突然变故性的遭遇等等……所导致的这个人会延迟性出现一些改变,或者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江珵鹤果然不解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臣侍有了精神类的顽疾么?”

    “不是。朕是说,朕的夫君出现这样的反应,都是很正常的。遇到这种事情,是会有心理上变化的一些反应的。朕也有过。所以珵鹤不必害怕。每个人都有的。你不要担心,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很奇怪,恐惧朕什么时候会抛弃你……朕不会的。朕会一直守候在珵鹤身边的。”康正帝说道。

    江珵鹤心底发生了一丝变化,他觉得有一股暖流游走在身体的血管里,但是他已经忘了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动。

    江珵鹤故而轻轻推开了康正帝,捂着心口,又有些干呕。

    他抬起眼,双眸有些湿润,说道:“陛下宣太医进来吧。”

    康正帝看着江珵鹤喝了一副滋补的汤药,又听话地躺下了,这才离开了椒房殿。

    这次寒衣节祭祀,孝惠太后原本想以江珵鹤怀有身孕,不便于行为由,不想让江珵鹤参与的。可是,谁奈何康正帝偏要执意让江珵鹤一同出行。

    寒衣节祭祀完毕后,就是江珵鹤设立的小宫宴了。就在江珵鹤为了帝师的消息,而焦急、懊恼的时候,刘鑫赶忙跑进椒房殿,低声给江珵鹤带来了一个消息。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5673/ 第一时间欣赏女皇十二钗最新章节! 作者:baby悦曦所写的《女皇十二钗》为转载作品,女皇十二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女皇十二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女皇十二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女皇十二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女皇十二钗介绍:
一个人能有几次重来的机会? 从穿越,到重生。我经历了一见钟情的爱恋,刻骨铭心的背叛。重生后,我以为我占尽了先机,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可是,命运又将他们带到我面前。 从前我怜惜的,纵容的,钟情的,再见面时,我却用尽一切的办法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的关联。只因我知道他们爱的人,从女皇十二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皇十二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皇十二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