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岳鹏举大战金兀术 梁师成阴险设毒计
“放开帝姬!”那人自然就是被姜德吩咐下来看着的岳飞,岳飞在二楼见完颜宗弼逞凶,抢过抵着门的木棒就当做哨棒打了下来。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帝姬?”李用和看着还被完颜宗弼抗在肩上的赵玉盘简直要目瞪口呆,又对完颜宗弼崇拜的五体投地,这随便一抓就是个帝姬,要不再抓一个男的,看会不会是宋帝。
“哦?这是帝姬?”完颜宗弼把赵玉盘放下,赵玉盘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岳飞拿着哨棒,指向完颜宗弼道“既然知道是帝姬,还不快快放开?”
周围围观的人得知被抓的是帝姬,有几个机灵的连忙转身报官去了。
“我不放开又如何?”完颜宗弼眯眼看向岳飞。
岳飞看着赵玉盘,见赵玉盘并没有受伤,便道“已经有人去报官了,你应该是金国来的使者吧,难道你不考虑我们两国的关系吗?”
李用和上前对完颜宗弼劝道“殿下,如今我大金并无和宋国撕破脸的想法,何况我们还要向宋国要钱粮呢,还请殿下三思啊。”
完颜宗弼闭目有些纠结,他也不想因为自己闹得两国出现外交矛盾,倒不是害怕宋国,而是这样对他自己来说是个不好的履历。
这时一个中年书生走了出来,对完颜宗弼拱手道“可是金四太子当面?”
“金四太子?我的天啊,这是金国的太子啊?但怎么会有四个太子?”
“我听说金国不像中原,都是刚刚从山林里走出来的野人,有几个太子并列也是正常。”
一听说这个抢帝姬的是金国四太子,围观的食客不由议论纷纷。
“你是何人?”完颜宗弼看着书生问道。
“许郎?”赵玉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两鬓微白的书生就是许贯忠,这才多久,为何头发都白了这么多。
看来,他过的也不是很好。
“呦,原来你们认识啊。我刚刚听着,这帝姬不是那窝囊废的夫人吗?我说窝囊废,你们宋人这关系比我们金国还乱啊。”完颜宗弼对着被扶起来的曾夤揶揄道。
曾夤看向许贯忠,许贯忠却没有看他,而是在看赵玉盘。
她...已经长大了。
“四太子,如今辽国刚刚被你我两国联手剿灭,战事已平,正是你我两国联手共创盛世的大好时机,如今四太子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把你我两国数千万百姓放在火上烤吗?
小生曾经听说,为人上者,当克欲尊礼,经世济民,此次四太子来,如能使得你我两国继续盟好,那么你我两国百姓将免于战火百年,如四太子继续如此目无我宋国,欺辱我国帝姬。”许贯忠说着慢慢上前道“我敢向四太子保证,伏尸数人,流血五步,便在今日。”
岳飞看着许贯忠走上前,急忙跟着上前,周围隐藏在琼楼里的近卫师卫士也慢慢的靠近,只是他们都是百姓打扮,倒裹挟了不少激愤的人一起上前。
完颜宗弼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而且这些人当中明显有上过战场的甲士,心中不由有些发虚。
和老一辈的完颜家族战将不一样的是完颜宗弼并没有死战不退的决心。
这在历史上也是一样,以完颜阿骨打为首的金将每逢作战都拼死向前,即使敌众我寡也是死战不退,无论辽军还是宋军都在这股凶狠劲头下溃不成军,而以完颜宗弼为首的第二代金将却是大不如前,每逢战事如顺利还好,如遇到强兵悍将,往往败退的就是自己,等到了完颜亮为首的第三代,就连团结军将都做不到,兵变身死,为天下笑。
但好歹完颜宗弼还是完颜家族第二代的佼佼者,有自己的骄傲,他做不到被一个书生逼退。
完颜宗弼看向许贯忠道“早听说你们宋人各个牙尖嘴利,果然如此,要想我放人也容易,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打的赢我,我就放人,如果你们连迎战都不敢..呵呵,不过是一群窝囊废,我倒想看看一群窝囊废的国家,敢不敢因为一个帝姬就得罪我大金!”说着,一把把赵玉盘抱在怀中,对众人笑道“何人敢来?”
岳飞早已怒发冲冠,当下道“我来战你!你要如何比斗?”
刚刚被岳飞打翻在地的金兵此时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护卫在完颜宗弼周围,完颜宗弼把赵玉盘交给护卫,哈哈笑道“我金国勇士,骑马射箭,兵刃拳脚,无所不精,还是你说你想比什么吧?”
岳飞暗中思量,如果比兵刃,刀枪无眼,伤到了这四太子,恐怕会导致金宋两国开战,还是比拳脚好些,便道“此处又无战马,射箭施展不开,兵刃也无趁手的,你可敢比拳脚?”
完颜宗弼走上前两步,对岳飞挥了挥手,示意他开始。
岳飞哼了一声,丢下哨棒,对着完颜宗弼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完颜宗弼猛地冲上前,对着岳飞的脸面就是一拳,岳飞眼明手快,两手交十,挡住了完颜宗弼的重拳。
“来得好!”岳飞左手上抬翻腕,一下抓住了完颜宗弼的手腕,右脚上前一插,右手查向完颜宗弼的喉咙,正是周同传授的降龙伏虎。
完颜宗弼见岳飞右手冲向自己喉咙,知道厉害,拼命弯腰,一个铁板桥,躲了过去。
“好个南蛮子!”完颜宗弼不敢大意,小心和岳飞交手,二人一个是大鹏鸟转世,一个是赤须龙下凡,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对手,拳脚相对,膝肘相撞,岳飞将周同、陈广教导的多路拳脚使了个遍,完颜宗弼将在山林中和熊虎搏斗的技巧用了个尽,二人谁也拿不下谁,乒乒乓乓打了快半柱香的时间,不分胜负。
“这小郎好厉害啊。”赵福金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争斗,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打架,好奇心甚至超过了对赵玉盘的担忧。
赵金罗更是小脸通红,捏着拳头,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这南蛮子好厉害,这下脸可丢大了。”完颜宗弼半天拿不下岳飞,心中渐渐有些焦急起来。
岳飞也是一样,担忧再等下去会有官兵来,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毕竟他还有官职在身,是个麻烦。
岳飞见完颜宗弼又冲了过来,突然转过身跑了两步,完颜宗弼以为岳飞要逃,快步追上,岳飞猛地一个回转前旋踢,一下踢中了完颜宗弼的肋,接着再转身连上一个后旋踢!将完颜宗弼打翻在地,这正是周同绝技鸳鸯连环腿。
岳飞一脚踩向完颜宗弼的脑袋,完颜宗弼看着那不断放大的脚,心中叫苦“我命绝矣!”闭上了眼睛。
“你放不放人!”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是一声叫喊声从自己的身上传来,完颜宗弼睁开眼睛,看着岳飞指着李用和,而岳飞的脚距离他的脸不过半寸的距离。
“放...放人,南蛮子,你的脚可千万注意了...千万别伤到人。”李用和一把把赵玉盘推了出去,许贯忠急忙上前扶住。
“滚!”岳飞大声吼道,李用和连忙上前扶着完颜宗弼往外跑去。
刚刚出门,就见一队军士快步迎了过来。
“皇城司在此!何人闹事!”一个华服青年骑着马来到完颜宗弼面前,马鞭指着完颜宗弼问道“你等乃何人?居然敢到琼楼闹事!”
完颜宗弼被岳飞打败,正是怒火滔天的时候,见这青年居然敢拿马鞭指着自己,一下抓住了马鞭,另外一只手上前抓住其的腰带,将其从马上举了下来,狠狠的摔到了地上,那青年顿时被摔得吐出一口血来,皇城司军士看着这场景都吓呆了,这可是郓王啊,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居然有人敢摔他?看样子要不是这郓王传了内甲,这一下就得被摔死了。
“我乃大金四太子完颜宗弼!谁敢动我!!!”完颜宗弼是彻底发狂了,从未受到过挫折的他把面前的皇城司军士当做发泄的工具,碰到就打,挨到就摔,这些军士知道他是金国的四太子,哪里敢伤他,不一会儿就伤了一地,完颜宗弼对天大吼了一声,指着四周喊道“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呸!”说完,带着已经在考虑墓志铭该怎么写的李用和回到使馆去了。
琼楼内,曾夤和赵玉盘一同被请到了贵宾室中,曾夤身负重伤,被姜德带在身边的医者紧急救治,赵玉盘则是和赵金罗等人互叙长短。
曾夤一边接受医者的施针,一边看着边上看着赵玉盘的许贯忠,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
岳飞这时走了进来,对姜德拱手道“大哥,那完颜宗弼在街上遇到带着皇城司的郓王,结果一怒之下将郓王摔的重伤,打翻一群军士,扬长而去了,现在开封衙门来询问缘由,我父正在应对,那开封尹想拜见帝姬和驸马。”
“什么?郓王被打伤了?”姜德笑着说道“这兀术还真的...和你们赵家有仇啊。对那个开封尹先回绝了,就说帝姬受到惊吓,驸马身受重伤,都无法见客”
在后世的说岳中,兀术是赤须龙下凡,专门对付赵家的,现在看来,说不定还真的有三分可能。
“三哥不会有事吧?”赵福金担忧的问道。
岳飞回道“那兀术下手倒是也有轻重,没有杀人。”
“这金人怎么这么凶狠,我要是见了父皇...”赵福金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已经离开皇宫许久,赵佶对她的宠爱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反正见到他肯定是一通责骂少不了的。
近乡情怯,不过如此。
岳飞下去后,医者也收针完毕,对姜德拱手道“东家,驸马已经无恙了,只需要好生休养,一日三次服药,无需三月,便可痊愈。”
曾夤在家丁的服侍下勉强坐了起来,对姜德拱手道“多谢姜小郎君救命之恩。”
姜德挥手道“驸马无需如此,驸马和帝姬来我琼楼,本就应该被我琼楼保护,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我琼楼的不是,还请驸马海涵。”
曾夤看向许贯忠,姜德介绍道“这是我的幕僚,好了,我看诸位也不要打搅驸马的休息了,我们都出去吧。”
“夫人!”曾夤看向赵玉盘轻声喊道。
赵玉盘看向他,又看向许贯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
“驸马还是先好生歇息吧,否则万一休息不好,一命呜呼就不好了。”姜德的话让曾夤一震,不敢再说话。
赵玉盘在赵金罗的扶持下来到一个房间,回头看向许贯忠。
二人对视下,这世间仿佛只有这二人。
姜德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们先走了,许先生你带殿下去房间休息吧。”
众人都知道这是给许贯忠和赵玉盘机会私会。都对视一笑的离开了。
“你...还好吗?”许贯忠良久后问道。
赵玉盘看着许贯忠,琼目凝泪,手轻轻的抚摸许贯忠的白发。
“许郎...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殿下....”
“什么?金国四太子打了郓王?还打了曾夤?”赵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里正在画的飞鸟图都被错笔给毁了。
陈过庭简直都想哭了,这都什么事啊。
“启禀官家,那金四太子兀术、李用和微服前往琼楼,酒醉之时遇到嘉德帝姬和驸马来琼楼,见色起意,强掳了殿下,驸马怒而攻之,被兀术击伤,幸而有民间义士相助,用语言激兀术与其比武,兀术败后放了殿下,回使馆路上遇到郓王,郓王质问其为何在琼楼大闹,被兀术摔下马来,随行的皇城司军士也均被打倒在地。”
“孽子!坏我大事!”赵佶大怒的将桌上的笔墨一扫而空,将陈过庭吓了一跳。
陈过庭无比吃惊的看着赵佶,要知道平日里赵佶最为宠爱郓王赵楷,为何今日赵楷被兀术击伤,赵佶却不怒,反而是怒赵楷...甚至是赵玉盘得罪了兀术。
赵佶大概也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对,吸了口气,然后对陈过庭说道“你立刻去安抚好金四太子,不可失了两国和气,另外派人捉拿击败兀术之人,以防兀术借此生事!”
“遵旨!”
赵佶等陈过庭离开,背着手在殿内转了几个圈,然后对外说道“去郓王府!”
不提赵佶如何安抚郓王,陈过庭一路急匆匆的来到了使馆。
使馆
“殿下,那可是郓王啊!是宋帝最为疼爱的三子,民间都说宋帝未来会把储君之位给他,这样的人被你打了,那宋帝还不得气的七窍生烟啊....说不定现在宋军就在来杀我们的路上了,殿下,我们快点走吧!”李用和一打听到完颜宗弼打的是郓王后,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逃走,还不断的劝着在喝酒的完颜宗弼,但完颜宗弼却连起身都不愿意。
“殿下,你倒是说句话啊!”李用和都快急死了。
完颜宗弼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我当时就应该后退一些,抓住他的腿一拉,这样就可以破了他的招式了。”
李用和绝倒,搞了半天你还在纠结之前比斗的招式啊。
“大人!宋官来了。”侍卫进来对李用和拱手说道。
“带了多少人?”李用和紧张的问道。
“就...就几个仆役。”
“几个仆役?难道不是来问罪的?”李用和不解的说道。
“嗦什么?让他进来!”完颜宗弼拿着一个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喝了那琼酒,再喝这个,就和水一样,真没味道。”
陈过庭心情忐忑的走了进来,见到完颜宗弼,便拜道“见过四太子殿下。”又和李用和互相见礼,这才坐下。
“怎么?你是来问罪的?”完颜宗弼放下酒杯问道。
“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微臣是来赔罪的啊!”陈过庭急忙站起来对完颜宗弼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听说殿下在开封府内被暴徒袭击,极为愤怒,已经下令抓拿那暴徒。
陛下还让我带话,希望殿下以两国邦交为重,勿要为此事伤了和气。”
至于完颜宗弼抓赵玉盘,打赵楷的事情,陈过庭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一句没提。
完颜宗弼也被这一手给搞蒙了,这...宋国是什么情况?
完颜宗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甚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陈过庭吞了吞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完颜宗弼慢慢的放下手,问道“我打了你们陛下最为疼爱的三皇子,还差点抓了他的女儿,难道他不知道?”
陈过庭立刻一脸正色的说道“我皇疼爱郓王,天下皆知,但此为私情,宋金两国之事为公,焉能因私废公?”
完颜宗弼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事还能这么说的?
这不会是什么诡计吧?
完颜宗弼有些不放心,问道“你们的皇帝还说了什么?”
这是在问条件了。
两国之间的外交不是小事,尤其是在宋朝这样的年代,交通不便,两国使者往来必是带了重要使命的,因此必须提前在下面沟通,才好在朝会这样的场景见面。
陈过庭拱手道“我朝自太祖起便立誓恢复汉土,如今辽国已在你我两国联手下灰飞烟灭,但燕云十六州却只有燕州少数几地归还我国,我国希望贵国可以考虑将剩余部分也割让给我国,当然,我国愿意赎买!”
赎买?完颜宗弼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道“此次我来,狼主并没有说过此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此次我们前来的确是为了粮草一事。
当年两国联手灭辽,但实际上却基本上是我金国出兵出粮,我大金对你们宋国只在后面捡便宜的事情感到很是不满啊!
我国希望你们可以再次送给我们钱粮,当做灭辽的军费!”
“我会把贵使的来意告知我国陛下。”陈过庭知道这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了“不知道贵国需要多少?”
“一百万贯!”完颜宗弼狮子大张口的说道。
这可是除去宋国本来就要给的岁贡之外的一百万贯!
本后世骂为城下之盟的檀渊之盟中约定的岁币也不过是三十万,这一下就要了三倍多。
但多么,对于宋国来说其实也不多,早在宋哲宗时期,宋国一年就可以收到近五千万贯铜钱,两千五百万石的粮食,这对于整个宋国财政并不算多。
可如今的宋国国库已经不是宋哲宗或者蔡京在位的时期了,西夏之战、平内乱、燕云之战,在连续不断的天灾、战争和赵佶的挥霍下,宋国的财政早已是入不敷出,除非赵佶停下所有的爱好,否则哪里找得出这么多钱呢。
陈过庭也知道朝廷的情况,对完颜宗弼表示会转告圣上后便急忙离开了。
琼楼
“什么?让我们交出鹏举?”周同怒道“这是哪个昏官出的主意?难道他还想拿鹏举去给金人赔罪吗?”
“昏官?师父,这可是牵扯到宋金两国邦交再加上一个驸马、一个帝姬和一个皇子的事情,怎么可能由官员做主?”姜德摇摇头,拨开茶盖,吹了一口气说道“应该说是昏君的主意才是,官家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不会吧?那可是三哥啊,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赵福金有些不敢相信的摇摇头。
“最喜欢?”姜德噗呲笑了一下说道“官家这个人,我比你要了解的多。”
“你凭什么说了解我父皇?”赵福金不服气的说道。
姜德对边上的李师师问道“师师姑娘,你说说看?”
李师师依旧仙的无与伦比,她看了一眼赵福金,犹豫了一会后说道“殿下,官家从未喜欢过三皇子。”
“怎么可能?三哥那么聪明,还考上过状元,父皇如何会不喜欢?”赵福金不敢相信的说道。
“官家喜欢的只有自己罢了。”李师师叹了口气回道。
“自古皇家多薄情,小福金,我敢和你赌,如果我猜的没错,很快你就会有姐妹要被送到金国去了。”姜德对岳飞说道“鹏举,我立刻安排人送你出城,王贵,你们几个和鹏举一起回大名府,勤练兵马,多交英豪,等待我的命令!”
“遵命!”岳飞几人拱手应道。
姜德又对岳和和燕青说道“岳伯父,小乙哥,此次官府拿人,我们不交人,官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还需走下关系,这事小乙哥你来做,去王府、蔡府、梁府等权贵门前走动一下,总之咬死打翻完颜宗弼的人是个江湖侠客,和我们琼楼无关。”
“请侯爷放心!”燕青拱拱手说道,岳和也点头道“我会吩咐楼内上下的。”
这时,许贯忠走了进来,众人看向许贯忠,都是一脸好奇。
“主公!”许贯忠对姜德拜了拜“帝姬和驸马已经歇息的差不多了,如今天色已晚,是否让他们回曾府歇息?”
姜德皱了一下眉头,知道许贯忠和赵玉盘虽然有意,但却无缘,毕竟赵玉盘已经出嫁,虽然宋代女性开放,却也没有开放到后世随意离婚的地步。
“许先生,你不喜欢我姐姐了?”赵福金不解的问道。
许贯忠脑中闪过刚刚的一幕...
“缘乃天注定,份却等后天。殿下,很多事情讲究个缘,驸马对帝姬也算举案齐眉,此次我和帝姬能互吐心声,已是天幸,不敢再有奢望。”
“这怎么可以!”赵金罗急道“我们费尽心机,就是想让你和姐姐重归于好,这...”
“好了!”姜德拦住还想说话的赵金罗,然后说道“许先生,刚刚得到消息,官家下令,抓拿伤了完颜宗弼之人,你如何看?”
许贯忠吸了口气道“官家此举,恐怕意在燕云啊。”
“燕云?”周同不解的问道“官家不是已经恢复了燕云吗?”
许贯忠摇头道“燕云十六州,本为一体,共享燕山、太行、长城之险,如今官家只是恢复了燕州,云州等地都还在金国的手中,官家不惜牺牲郓王、殿下等人的荣辱,必是为了讨好金国,以便夺回云州等地。”
“原来如此,是我们错怪官家了。”李清照出身豪门世家,知道很多时候儿女私情要让位于政治,因此对赵佶这样的选择不但不怪罪,反而很为赞赏。
“糊涂!”周同拍案怒道“昔日白河沟一战,我大宋精锐损失数万,已经被金国小看,如今这样,岂不会被金国视为软弱?到时候恐怕别说州府,就连现在的岁金都要涨上不少吧。”
姜德叹了口气,能战才能和,这个道理听到过的人多,真正能明白并且贯彻到行动的却太少了。
曾府
赵玉盘来到床边,给面色苍白的曾夤换了一个毛巾,曾夤看向赵玉盘,四目对视,赵玉盘不由躲闪的低下了头。
“殿下,无事的!”曾夤笑了笑说道。
赵玉盘急忙摇头,曾夤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说道“殿下和微臣在一起数年,却未有多开心过,我曾经有一次对殿下说过,如果殿下能开心一些,要微臣做什么,微臣都是愿意的,只是微臣当时没有想到,殿下不开心的却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是微臣愚钝了。”
“夫君,你休要说了。”赵玉盘的两眼含泪,泪珠滚滚而下,手反盖住曾夤的手,口中说道“你我已是夫妇,妾身绝无二心...那许郎已是过往,你我二人才是未来。”
“殿下!殿下!老爷!不好了!!”熙儿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看着赵玉盘,跺着脚,显得极为焦急。
“出什么事了?”赵玉盘擦了擦眼泪,然后问道。
“殿下,官家下旨,要捉拿伤了那个什么四太子的人。”熙儿又急又气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啊?那人可是为了殿下才出头的啊。”
“什么?官家...官家为何会如此做?官家难道不知道被那四太子差点欺辱的是殿下吗?对了还有郓王,郓王可是被他打伤了啊。”曾夤又急又气之下,差点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奴...奴也不知,只是外面都传遍了,据说琼楼中没有找到那人,现在整个开封府都是衙役,在寻那人哩。”熙儿捏着手巾说道。
曾夤对赵玉盘道“殿下,那人是为了你我才出手的,还请殿下速速进宫,为此人求情才是。”
赵玉盘连连点头,对熙儿道“熙儿,为我更衣,我要入宫求见父皇!”
皇宫外
“殿下请回吧,官家此时正在歇息,无法见殿下。”梁师成站在紧闭的宫门外,对赵玉盘摇摇头劝道。
“梁公公,妾身却有要事求见父皇!”赵玉盘还是坚持的说道。
梁师成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下来,让人打开宫门,自己走了出来,对赵玉盘拱拱手道“殿下,官家有时候很好说话,但有的时候也很难说话,殿下的来意,谁都明白,但此事牵扯甚大,还请殿下回府吧。”
说完,梁师成对左右的禁军说道“来人,送殿下回府。”
几个禁军走到赵玉盘的面前,手一伸,喝道“请殿下回府。”
赵玉盘看着原本是她的家的皇宫,突然觉得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冰冷。
朝会
完颜宗弼大摇大摆的来到朝堂大殿外,李用和陪着在一边站着,完颜宗弼看着四周围观自己的宋臣,见均为文官打扮的儒臣,不由笑道“难道宋国就没有勇士吗?怎么全是儒生?”
李用和解释道“四太子有所不知了,这宋国以文制武,武将地位低下,故而如此。”
完颜宗弼摇头说道“这文武一张一弛,本因互相辅助,怎能重文轻武呢?这宋军不能战的根源恐怕就在这里了。”
站在完颜宗弼后面的秦桧听了完颜宗弼的话,不由暗暗赞叹,他天生聪慧,因为官职低下,变学了多国语言,因此听得懂完颜宗弼和李用和的话。
“官家驾到!”随着梁师成的声音,殿门大开,鞭声三响,众臣入内,完颜宗弼按规矩留在了外面,等待赵佶的召唤。
没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召见金国使者的吆喝声,完颜宗弼和李用和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完颜宗弼抬着头看着赵佶,李用和则是低着头,对赵佶拱手道“金国使者李用和、完颜宗弼见过宋国皇帝陛下,祝陛下万福金安!”
“大胆!金国使者为何直视天颜!”有御史出列喝道。
完颜宗弼眯着眼看向那人,见是一老年文官,便又看向赵佶。
赵佶咳嗽一声,笑道“金国使者不熟我宋国礼仪,无事,无事,金使此次来我宋国,所为何事啊?”
李用和拿出国书道“我国已擒拿了辽国国主耶律延禧,故而前来报喜,另外我国今年灾荒连年,希望贵国能提供钱粮给我国度灾。”
耶律延禧被抓的事情赵佶等人早已知晓,因此倒是不吃惊,但一想到宋国百年之敌就此灰飞烟灭,不由叹息不已。
赵佶看过国书,说道“你我两国,本是盟国,这借钱粮一事,本也不难,但我国近年也是灾祸不断,这...”
完颜宗弼走上前,对赵佶拱了拱手说道“宋国官家,我听说你们宋国富裕到守城的士兵穿的都是丝绸,我们不过是要一百万贯,连给你修个园子都不够,哪里算多呢...还是说你们瞧不起我们金国,不想给?”
赵佶看了一眼王黼,王黼便出列道“金四太子,你我两国为兄弟之国,如何会瞧不起贵国呢?
只是因为昔日你我两国结盟中便约好,灭辽后要给予我国燕云之地做为报酬,如今辽国已灭,山西诸地贵国却不言归还我国,如何让我国相信贵国和我国的友谊呢?”
完颜宗弼顿时怒道“云州等地是我金国将士用命拼回来的!如何能给?”
王黼又道“四太子息怒,且听我言,燕云之事乃贵国先帝和我国之盟约,我国上下为燕云付出了百年心血,何况此地为故汉之地,本应属于我国,只要贵国愿意让出云州等地,百万贯钱粮,随时可以奉上!你我两国也可成万年盟友,岂不乐哉?”
如果用百万贯换回云州等地,整个宋朝上下官员,没有人会反对。
完颜宗弼摇头道“你们宋国没有诚意,昔日盟书曰:无容匿逋逃,诱扰边民。但如今你等数路招纳叛亡,厚以恩赏。我国曾累疏叛人姓名,索之贵国,尝期以月日,约以誓书,一无所致。盟未期年,今已如此,万世守约,其可望乎?”
完颜宗弼的话让宋庭上下都有些尴尬,其实从守约上来说,宋国的确毁约的更多一些。
“那四太子觉得如何才算诚意?”童贯开口问道。
之前完颜宗弼说的叛人一事,其实就是在说他,童贯在边州不断收留辽国败兵以为军将,希望用这些人来制衡金人。
完颜宗弼也想不到什么,便看向李用和,李用和想了想,对完颜宗弼耳语几句,完颜宗弼大喜,对赵佶拱手道“自古结盟莫过联姻,听闻陛下有数女均是美貌,还请赐之!”
联姻?赵佶有些纠结了,让子女受点委屈是一回事,让女儿去金国是另外一回事,谁都知道,这一去就是不复回了。
蔡攸阴笑了一下,出列问道“此事还需礼部回话。”
礼部尚书蔡瞪了自己的哥哥蔡攸一眼,出列道“我朝官家虽有数女,但或已出嫁,或尚年幼,此事恐还需再议。”
完颜宗弼挥手道“也不用其他人,就前几日我见过的嘉德帝姬就好!”
“荒唐!”一个须发皆白的文官出列喝道“嘉德帝姬已嫁为人妇,如何能再配他人?”
完颜宗弼不解的问道“这许过人家难道就不能再和离吗?”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完颜宗弼,这话也说得出口?这也太无耻了吧?
李用和感觉有些脸红,但还是解释道“我朝风俗和贵国不同,只要不是亲母或亲女,即使是后母,亦可娶之,且女子仅比牛马价格略高,故而如此。”
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觉得金国当真蛮夷的可以,还不如已经汉化不少的契丹人。
赵佶纠结了,他丢不起这个人啊,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便看向王黼,使了个眼色。
王黼立刻明白了,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慢慢商议,我国已经准备了酒宴来款待贵使,不如先去用膳吧。”
完颜宗弼一听,不禁想起来在琼楼吃的酒菜,笑道“你们宋人别的不行,这做菜酿酒的本事倒是一绝,走走走,我们吃饭去。”
只有人陪着完颜宗弼去用膳,赵佶召着童贯、梁师成到别殿说话。
童贯、梁师成见王黼等人都不在,知道这是极为私密之事,不可让外臣知晓。
梁师成见赵佶那个纠结的样子,就明白赵佶不是不想答应完颜宗弼,只是一来担心污了自己的名声,二来担心金人说话不算数。
梁师成最爱阴谋,便在赵佶耳边耳语几句,说下一个毒计。
赵佶摸着胡须,有些犹豫道“此事恐怕委屈了帝姬。”
梁师成劝道“我观那四太子也是爱煞了殿下,否则为何不求他物?殿下去了北国,也不会吃苦,日后史书青笔必不让昭君、文成独美于前!”
赵佶挥挥手道“那就这样办吧,务必小心一些。”
梁师成应了一声,便下去办了。
童贯见梁师成下去,对赵佶拱手道“官家,我观金人骄横,还是要小心为上啊。张觉的平州不能轻弃之!”
赵佶一想也是,这燕云十六州少了哪个都不算全功。
“如今张觉打的是辽旗,如归宋,恐金人来责问。”赵佶担心的是金国以张觉之事为借口,连其他的州府都不还了。
童贯便道“官家大可放心,如今微臣已经在太原、燕山等地练兵经武,只要三五年光景,即使金兵数十万来犯,也不怕他,到时候再让平州打出宋旗便是。”
曾夤府
梁师成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曾夤府,赵玉盘得知也不奇怪,只以为是赵佶派来关心的,便让人领着梁师成入府。
梁师成对赵玉盘拱拱手说道“殿下千岁,奴奉官家旨意,来给驸马送药了。”
赵玉盘领着梁师成来到曾夤的床前,曾夤看到梁师成,顿时想起来,梁师成按住他笑道“驸马爷,你还是别动了,官家知道你和殿下受了委屈,但这金国我们现在还惹不得,故而只能因公废私了,还请驸马和殿下理解官家一些。”
“公公说的句句在理,微臣深知雷霆雨露皆为天恩,不敢有一丝抱怨之心。”曾夤急忙解释道。
梁师成点点头,对赵玉盘笑道“久闻驸马平日便打熬身体,有那古儒之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亏得官家特地带来了林道长献上的丹药,也不知道驸马看不看得上眼?”
曾夤哪里敢说不要,连忙道谢,梁师成让一内侍拿出一个小瓶,递给曾夤,然后看着他,笑而不语。
曾夤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多谢官家赐药,微臣...立刻服用。”
赵玉盘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等曾夤服下药丸,没一会儿,就看到曾夤本来还很苍白的脸红润了起来。
“好哇,好哇,果然是仙丹妙药。”梁师成哈哈的拍手笑道“好了,那微臣就告退了!”
赵玉盘和曾夤不疑有他,曾夤身体不便,赵玉盘又是女眷,便让管家送其出府。
第四百六十八章 曾夤李代桃僵全忠义 赵佶百万钱粮买朔州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天空,灼得黑夜的天空散发出惨白的光芒,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儿就斜斜的打落在树叶上,倾盆大雨之下,即使是这个时代最为繁荣的开封城也冷清了下来,街道上只有穿着蓑衣的更夫、巡逻军士还在走动,所有的房门窗户都紧闭着,等待雨夜的过去。www.uu234.ccUU小说
“哇啊!!!”
一声惨叫在雨夜中响起,甚至盖过了风雨声,让听到的人心中不由的发慌。
“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赵玉盘手足无措的看着在地上滚动的曾夤,曾夤不断的扣着喉咙,弓着身体,一口血水喷涌而出,洒满了地面。
外面闻讯赶来的仆人、丫鬟看到这个样子都吓呆了,还是管家年纪长一些,急忙让人去找郎中来,赵玉盘也反应了过来,拿出自己的贴身玉佩,让熙儿去宫中请御医来救命。
等御医和郎中到的时候,曾夤已经面如金纸,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那御医检查了一下,和外来的郎中讨论了一下,这两位都是名医,只一查就发现不对,但这是驸马,到底是何人下毒....
“驸马这几日可吃过什么?”御医低声对管家询问道。
“大人自从受伤后,吃的都是米粥之类的温补之物,并无...对了,昨日宫中来人...”管家说到一半就不敢说了,这宫中送来的丹药,岂能说是有问题,就算是有,这雷霆雨露具为天恩,这该死不死,也是死罪啊!
御医等人都明白了,看着床上昏迷的曾夤和焦急的给曾夤擦汗的赵玉盘,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几位先生,可有诊断啊?”赵玉盘见御医和郎中都不说话了,便起身前来问道。
“这...”郎中拽着胡子,这可怎么说啊。
“启禀殿下,依老臣看来,驸马本就伤了脏腑,这段时间应该是吃过什么上品良药,护住了心脉,但今夜雷霆大作,驸马受到惊吓,五脏六腑之气大动,使得旧伤复发,故而如此。”御医张口就来,将事情一推二五六,说成了旧伤复发,实者是其知道宫中隐晦甚多,自己当做什么不知道才是正理。
“那可能救治?”赵玉盘问道。
御医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伤在脏腑,难以判断,如能五日无事,当可好转,否则便难言了。”说完,御医看向曾夤,握着拳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的松开了拳头。
皇家之事,还是少参合为妙啊。
曾夤看着御医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凉,他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瞬间猜到了三分。
“殿...殿下!”曾夤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去,见曾夤已经苏醒,赵玉盘大喜,快步上前,坐在床边问道“夫君,你感觉好些了吗?”
御医和郎中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岂能不知,这不过是曾夤的回光返照罢了,也许半柱香,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明日,就会有不忍言之事。
“殿下,莫要哭泣,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还请殿下放心,不过是旧伤复发罢了,看殿下容颜,恐怕一夜无眠了吧,快去歇息一下吧。”曾夤微笑着安慰的说道。
赵玉盘担惊受怕了一夜,这会的确是又累又困,被曾夤一说,又被旁人劝了劝,便答应去休息,派人送走御医和郎中便在曾夤边上的房间躺下,以便随时服侍。
曾夤却是睡不着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机不断的在消失,他招来自己的亲信小厮,外出打探朝堂消息,以便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官家居然要给他赐下毒药。
曾家毕竟是儒家正统传人,亲友故人遍布全朝,很快就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传了过来,曾夤听完后,双目生火,低声骂道“独夫民贼,焉能为人乎?”
管家老于事故,事到如今也明白这是赵佶希望曾夤早亡,以便将赵玉盘送往金国和亲,便道“老爷,事到如今,不如离开开封,回庐陵避难。”
曾家出自山东鲁地,但在王莽之时,为避兵灾举族迁移到了庐陵,繁衍至今,虽然不断有分支外流,但庐陵依旧是曾家祖地,有数千族人在那居住,在这个法制不健全又极重宗族的年代,可以说只要回到庐陵,除非赵佶敢灭了曾家,否则赵佶就不可能害得到曾夤。
曾夤摇摇头道“我已经服了丹药,恐怕是支持不到庐陵,我死则死矣,如陷殿下于蛮荒,我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说罢,曾夤看向外面天色,见天已发白,便道“快拿笔墨来,我要修书两封。”
管家一边擦了擦眼泪,一边拿上文房四宝,看着手都在颤抖的曾夤,不由的暗暗咒骂赵佶的无情。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雨也停了,虽然还没有出太阳,但终究是让人可以在路上安心的行走。
岳和打着精神指挥各个跑堂的整理衣服,准备新一天的营业,岳飞已经被安全送到了开封城外,他也放下心来,重新将精力放在生意上。
“岳掌柜!岳掌柜!”
岳和回头看去,在开封做买卖,这认人识人是最重要的,不仅仅要认识各个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就连他们身边贴身仆役,管家侍卫也要认识,否则就容易误事。
因此岳和一见这人就拱手道“原来是曾管家,可是来吃早茶的,你今来的可真早啊,不知道驸马身体如何了?”
曾管家想到自家老爷的惨况,鼻头一酸,却忍住说道“多谢掌柜的关心,我家老爷还下不了床,那金奴当真凶残可恶...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早茶,而是来送信的,不知道可有一位许贯忠许先生在此?”
岳和也听说了许贯忠和赵玉盘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如果是赵玉盘的书信,怎么也不该是曾管家来送,只说道“却有此人,不知道书信何在?可要亲传?”
曾管家点头道“必须亲传。”
岳和嗯了一声,让人看着下面,带着曾管家去客房寻许贯忠。
许贯忠此时也刚刚洗漱,见岳和带着人进来,不由问道“岳掌柜早,这位是?”
“在下曾府管家,这是我家老爷亲笔信,请许先生过目。”曾管家从怀中掏出书信,递给许贯忠。
许贯忠打开扫了一遍,顿时大惊,急道“你家老爷现在如何?快说实话!”
曾管家听着便明白曾夤在书信中已经告知了许贯忠实情,便再也不忍,双目泪流,捂目道“我家老爷昨夜吐血三斗,今日又吐血一斗,恐命不久矣!”
“你家殿下呢?”许贯忠心中五味杂陈,又接着问道。
“我家殿下却是无碍,只是受到惊吓,我出门时,尚在休息。”
许贯忠思虑了一下,对岳和说道“岳掌柜,还请准备早茶饭点给曾管家享用,事关重大,我去寻小郎君商议此事,曾管家,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曾管家为难的说道“我家老爷尚在病榻...这...”
“片刻而已,还请稍候。”许贯忠敬重这管家忠义,深深一拜后便去寻姜德去了。
姜德此时正在院中打拳,见许贯忠急匆匆赶来,便收了拳劲,接过边上护卫递上的毛巾擦拭了一下问道“许先生大清早的怎么急急忙忙的?”
许贯忠递上书信说道“主公请看。”
姜德打开书信看了一下,惊道“毒药?这官家居然下此狠手?”
姜德又一想这赵佶的祖宗赵匡义,又觉得这关键时刻下毒的手段也不奇怪,当皇帝当出一个毒王的外号,也就赵家会有了。
“这书信中说...希望许先生你日后能善待公主,看来曾夤命如烛火,危在旦夕啊。”姜德放下书信问道“许先生你有何想法?”
许贯忠吸了口气,他能有什么想法,你要说喜悦,的确有,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哪里会对情敌抱有好感呢?
但要全是喜悦,也不是,此时的许贯忠还有一些担心,担心何事?担心赵玉盘会不会因为曾夤之死而悲痛欲绝,担心赵玉盘会不会真的被赵佶当做祭品给献给金国。
许贯忠拱手说道“赵佶如此作为,所为必是燕云,如当真宋金盟好,岂不是坏了主公大事,故而请主公出手,搭救殿下。”
姜德玩味的看着许贯忠,许贯忠被看的有些脸红,却还是坚持的拱着手,等待姜德的回答。
“我华夏帝姬,岂可配蛮荒之君?许先生你放心,此事你去安排就是,我会让小乙哥,李忠等人配合。
这曾夤虽被下毒,却还没死,说不定还有药石可救,我知道一人,乃杏林圣手,乃江南人士,名唤安道全,此时正在应天府,我让人快马去请,五日可到。”姜德想了想说道“只不过也不知这曾夤到底还撑不撑得住这五日。”
许贯忠一想到曾夤不死,赵玉盘也不会被送往金国,但又想到曾夤不死,自己和赵玉盘注定有缘无分,心中不由有些复杂,口中说道“开封城中良医众多,五日应当无虞。金国得不到和亲,必然会不日南下,我等也好从中取利。”
姜德见许贯忠同意,便招来李忠,让其派人手南下请安道全,许贯忠则寻到曾管家,要求和其一同去见曾夤,曾管家自然无有不允。
曾府
许贯忠伪装成仆役,低着头,跟着曾管家走进了曾夤的房间,见躺在床上的曾夤,只见此时的曾夤已经面无血色,双眼外凸,床单在撕扯下已经碎裂,可见曾夤所经历的痛苦。
“曾兄...”许贯忠轻声唤道。
曾夤慢慢张开眼睛,见是许贯忠,不由挣扎的想起来,却被许贯忠按住,曾夤叹了口气,躺了下去。
“我没想到你会来。”曾夤闭着眼睛说道。
“我已经辜负了一次殿下,如果对曾兄见死不救,岂不是辜负了第二次?我家郎君已经派人南下去请神医安道全,如其来,也许曾兄可以无碍,还请曾兄振作,等待五日。”
曾夤苦笑了一声,说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我即使此次不死,又能活几日呢?我死无碍,但殿下无辜,北地寒苦,胡人骄横,殿下去了也只是吃苦,故而我希望许兄你能带着殿下离开此处。”
“曾兄,你这又是何苦呢?”许贯忠有些不忍的说道。
“许兄既然来了,那也最好,我等会便会让殿下服下药水,许兄可将其带走,也方便愚兄施计骗过天下人。”曾夤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血水喷射在其手上,看的让人害怕。
“许兄你看,我如何还能活?”
许贯忠心中对赵佶的阴狠不由的感到害怕,这可是自己的女婿啊,居然能这样对待,这样的人君又如何会真心对待百姓呢。
许贯忠被曾夤安排到了一个偏房,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曾管家领其来到一个马车前。
许贯忠掀开马车的车帘,只见赵玉盘正睡在里面。
“许先生,请好好善待殿下,殿下是好人啊。”曾管家擦了擦眼泪,对许贯忠祈求道。
“殿下走了,曾兄会如何做?”许贯忠问道。
“我家老爷已经令老奴去收集牛油大烛,说是点亮一些,好心安。”曾管家答非所问的说道。
许贯忠顿时明白了曾夤的打算,对着曾夤的方向拜了拜,不再言语,带着赵玉盘离开了曾府。
琼楼
赵玉盘揉着脑袋,感觉有些晕晕沉沉,看着床顶,却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式,不由心中一紧,急忙坐了起来,拉开蚊帐,见到的却是坐在一边的许贯忠。
“许郎?你怎会在此?我这是在何处?”赵玉盘有些惊慌的说道,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衣物,确定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许贯忠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赵玉盘说道“这是曾兄让我转交给你的...还请殿下慢观。”
赵玉盘接过信,打开一看,开头还好,均为曾夤对和赵玉盘在一起的时光的回忆,看的赵玉盘脸上露出微笑,但接着曾夤就说到此次金兀术在朝堂一事,信中写道“子曰,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微臣祖上得先帝看重,一门四相,赐婚赏爵,恩如再造,昔日吾祖曾有言,燕云之地,关系汉土万世安宁,如能复,无不可为,臣虽愚钝,亦知国事为重。
今日北狄凶横,强要和亲,如否则留以口实,如可则陷殿下于水火,自古忠义难两全,今日才微臣思之再三,得一李代桃僵之计,殿下得信之时,微臣已陷祝融,微臣不敢奢求殿下原谅微臣欺上之罪,只求殿下苟且于外,待他日燕云得复,还请殿下烧纸以告,微臣拜别。
另许兄乃当世俊杰,可托终生,请殿下慎思。”
赵玉盘手中的信慢慢的落了下来,许贯忠看着赵玉盘那全是泪水的脸庞,掏出了一个手帕,轻轻的擦拭。
赵玉盘一把抓住许贯忠,急着说道“快!快阻止曾郎!快阻止曾郎!!”
说着,赵玉盘跌跌撞撞的下了床,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打开了窗户,看向了曾府的方向,这一看,只觉得一阵晕眩,只见那方向已经是一片火红,哪里还来得及。
许贯忠快步上前扶住,赵玉盘摇着头,嘴中喊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许贯忠将其扶到位置上,看向火光处说道“曾兄已经身中剧毒,早晚也是一死,如其死,殿下必将被送往金国和亲,曾兄不忍此事,故而行那赵氏孤儿之事。”
赵玉盘突然看了看四周,见自己贴身侍女熙儿不见了,惨呼一声,晕了过去。
祝融降世,金乌落凡,偌大的曾府突然被红炎所笼罩,也多亏了正好这个时候仆人、丫鬟被叫到院前训话,这才少了人命受损,看到火起,众人急忙打水救火,但只见这火势汹涌,人不得近,曾府七院四十余间房子很快就全被这大火笼罩,黄昏的开封天空都被这场大火映射的鲜红。
开封府府尹燕瑛焦急的看着这场大火,数队衙役来回交替的正在灭火,但这冲天大火哪里是那么好灭的。
这火不仅仅烧在了曾府上,也烧在了他燕瑛的头上。
俗话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而他则是比附廓省城还惨,他是附廓京城。
开封府府尹可不是什么好坐的位置,要知道,昔日赵匡义就是这个位置,从而得到了大量官员的支持,最后成功上位,自从赵匡义后,开封府府尹经常被任命给皇族,但职权被大大削减,却依旧是可以和一品大员相提并论的职位。
在历代开封府府尹中,名臣辈出,无论是一代名相寇准还是文笔无双的欧阳修又或是日审阳夜判阴的包拯,都是后续的开封府府尹难以爬越的和仰望的高山,因此,盯着开封府府尹这个位置的不知道有多少,每一个坐上去的,只要出点差错,那数不清的奏本就会丢到大内宫中,直到把皇帝淹没为止。
最重要的是,在宋代有个潜规则,凡是坐到开封府府尹的皇子,基本上就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宋太宗赵匡义如是,宋真宗赵元侃也如是,后来的宋钦宗也如是,因此,所有想登上皇位的皇子们,也都盯着这个位置不放。
现在曾府被烧,看着火势和逃出来的家仆所说,驸马和帝姬九成九是救不出来了,这即使在平时,他这个开封府府尹也是难辞其咎,何况还是金国使者来的当口。
燕瑛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他之所以能当上开封府府尹,主要是马匹拍的好,后世有名的肇庆就是他向赵佶提议的,原因是肇庆原名端州,被赵佶视为自己的祥地,政和三年被升为兴庆府,政和七年燕瑛被调往广东,碰到北地老人得知昔日西夏首府也叫兴庆府,便上书赵佶,建议修改,还希望赵佶亲笔书写匾牌,赵佶得知后是气的半死,他可不相信这满朝文武无人知道西夏首府昔日也叫兴庆府,只觉得只有燕瑛忠诚老实,便提升进龙图阁,后来任为开封府府尹。
无论多大的火,当它没东西烧的时候,也就是熄灭的时候了,当燕瑛看到被搬出来的两具被烧焦的尸体,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收拾心情,前往大内报丧。
赵佶铁青着脸,看着弯腰颤抖的燕瑛,长吸了一口气,他看着燕瑛焦黑的官服和还没擦干净的脸,虽然知道这大概是燕瑛玩的花样,却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失火的事情,又能怪谁呢。
“罢了,你下去吧,好生收敛驸马和帝姬的尸首...”
赵佶话还没说完,一个内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梁师成喝道“大胆!何事惊慌,冲突了圣人,你有几个脑袋?”
那内侍拜倒在地,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赵佶挥手道“如此慌张,必有要事,说吧。”
内侍起身回道“启禀官家,金国使臣兀术大闹曾驸马府,说...说嘉德帝姬是假的,此时正带着一群人在宫外闹呢!”
赵佶扶着额头,只觉得自己青筋直爆,曾夤全家被烧,仆人却大多无恙,这明显是自杀,赵佶自己心知肚明,这是曾夤对自己想等他死后送赵玉盘去和亲的抗议,他其实心里也是无比的后悔,虽然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牺牲赵玉盘,但方法却一定会柔和一些。
无形之中,赵佶已经将曾夤和赵玉盘的死怪在了梁师成的头上,当然,站在边上的梁师成还不知道就是。
燕瑛看了看正在头疼的赵佶,想了想,拱手说道“官家,那金四太子这是在做姿态呢,金国贪婪,必是借口多要钱财,微臣愿意前往和那四太子一会。”
赵佶想了想,点头道“如能得回云州等地,金国就是索要百万钱财,也可答应。”
这语气,让身后的梁师成不由的想到了昔日的宋真宗,他当年对曹利用好像也是这样说的。
燕瑛立刻应了下来,转过身后,嘴巴都快裂到耳朵上了,他相信,只要自己能说服金兀术不闹,只要钱,不要和亲,给赵佶一个脸面,他不但在此次事情上无过,反而有功,说不定自己的位置就可以动一动了。
开封府府尹听起来威风,但要燕瑛选,还不如一部的侍郎呢。
出了宫门,就看到一群甲士齐齐的站成数排,要说这些禁军,打仗不一定能打,但这站队列可是好手,毕竟在宫里,最重要的就是站的好看。
完颜宗弼却不知道这些禁军都是花架子啊,他一边叫嚣着,一边仔细在观察这些宋军的最强者,至于为什么是最强者...哪朝哪代最强的兵部不是皇帝亲军?辽国的宫卫骑,西夏的御围内六班直,也就金国由于刚刚建国,最能战的军队都是边军,因此,在完颜宗弼眼里,这些因为自己制造的骚乱而从宫中跑出来的禁军就是宋国最强兵。
这些禁军和完颜宗弼之前看到的大不一样,之前完颜宗弼入宫,见到的是穿着华丽的禁军,那是为了仪仗,此时看到的却是穿着战甲的禁军。
从赵匡胤兄弟开始,宋国皇宫中的禁军就是上四军,分别号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其中捧日和龙卫都是骑兵编制,天武和神卫则是步兵编制,此时站在完颜宗弼面前的就是神卫军。
完颜宗弼看着眼前这一百多号神卫军,心中暗暗吃惊,只见这一百多人前面是长形塔盾,后面为长枪,最后面是弓弩,所有人都穿着步人甲,这也是完颜宗弼第一次见到宋军的步人甲。
看着那连脸都看不清的甲胄,完颜宗弼吞了一口口水,他很明白这样的甲胄代表着什么,不仅仅是惊人的防御力,还有就是这些军士的体力和耐力是可怕的高,但完颜宗弼很快又想到了这样的甲胄的弱点,这实在太重了,只能防御,不能追击,如果自己带着骑兵和这样的甲士战斗,只要不硬碰硬,胜机还是很大的。
机动力?跑不动?宋人没有战马,可金国有啊!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完颜宗弼的脑海中。
如果让穿着步人甲的军士骑在最好的战马上,再让战马也穿上甲具,这样的骑兵也和步兵一样排成一排,这样的骑兵冲击,谁能抵挡?
后来让无数宋军闻风丧胆的铁浮屠就这样在完颜宗弼脑中形成了大概。
“下官开封府府尹燕瑛,见过四太子。”燕瑛对完颜宗弼作揖道。
“开封府府尹?”完颜宗弼打量了一下燕瑛,然后问道“你来的倒正好,我来问你,我向你们皇帝讨要那嘉德帝姬,为何才三日,便失火而死?烧的还面目全非!你们不愿意和亲直说就是,如此作为,岂不是蒙骗于我!”
燕瑛摸了摸胡子,并没有搭话,反而笑看着完颜宗弼,看的完颜宗弼浑身不自在。
“你这宋官,瞧我作甚!”完颜宗弼终于被盯得受不了了,大声喝道。
燕瑛走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难道堂堂四太子,真的心中只有一人妇?却不要国家了?”
完颜宗弼眼珠转了转,不解的问道“你这话何意?”
燕瑛说道“想来四太子这些日子也应该感觉到了,我宋国对燕云的执念,如今你我两国都愿交好,何不都拿出诚意?
还请四太子告知实情,贵国到底是否愿意割让云州等地,如愿意,还请出个价来,我国必将尽力满足,如不愿,也莫要戏弄我国,宋国虽非汉唐,却也不可轻辱。”
完颜宗弼刚刚被神卫军所震慑,心中想了想,也不再纠缠,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告知我国陛下,由陛下决断,但云州为我国西京,恐难如你等之愿。”
燕瑛大喜,拱手送完颜宗弼离开。
不说燕瑛把完颜宗弼打发后兴高采烈的跑去向赵佶邀功,完颜宗弼则回到馆内和李用和商议。
李用和听完颜宗弼说完后,赞道“四太子此次大闹宫门,日后必能为我国多争取到一些钱粮,不过一切还需等陛下决断才是。”
完颜宗弼等人便安心等待黄龙府消息,只是日常外出游玩,先是游玩开封,渐渐又走出开封城,游荡四周,但总归在开封境内。
琼楼
看着吃喝后钱也不给,大吵大闹的完颜宗弼一伙,姜德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这是完颜宗弼在报复之前在琼楼吃的亏,只是觉得这样实在太小孩子气了一些。
赵玉盘已经接受了曾夤的死,更接受了曾夤被自己父皇下毒以便逼迫自己去和亲的事实,如果不是许贯忠一直陪着她,又有赵福金两个姐妹盯着她,恐怕她早已因为心灰意冷而追随曾夤去了。
姜德见完颜宗弼不再折腾,也明白完颜宗弼此时根本拿不了主意,关键还在黄龙府,姜德对赵佶已经越来越没有好感了,原本姜德还觉得赵佶虽然不会做皇帝,但去掉皇帝身份还是一个念着旧情的大叔,但现在看来,赵佶这个皇帝其实还是很称职的,最少报恩寡义这方面足以和不少前辈媲美了。
当完颜宗弼的信送到黄龙府的时候,姜德也带着许贯忠、赵玉盘等人离开了开封,李清照和赵福金等人也担忧如果此时让赵金奴、赵福金和赵佶相见,赵佶会将二人送往金国和亲,便跟着姜德回到山东。
宣和五年十月,完颜宗弼出使宋国,宋国希望得到云州等地且愿意付出金银钱粮赎买的消息让金国内部发生了震动。
云州此时已经变成了金国的西京,既然是京城,哪里有出卖的道理,这要是早几日传来,完颜吴乞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就拒绝,但偏偏在几日前,出了一事,让完颜吴乞买动起了脑筋。
前文提过,这金国从部落到国家,时间太短,虽然建国数年,但做为皇帝的完颜吴乞买不仅仅权力没有比完颜阿骨打更多,反而因为没有什么军功而下降了不少。
金朝开国之初,家底薄,阿骨打非常节约,和众人定下誓约:国库中的财物,只有打仗时才能动用。如果有人违反,不论是谁,都要打二十大棍。这就导致即使是皇帝的完颜吴乞买也不能私自动用国库里的东西,而且由于建国日短,吴乞买也没有建立中原王朝历代皇帝的内库,吴乞买又没有上阵杀过敌,自然也没有缴获,这些原因就使得吴乞买穷的眼睛都是红的。
吴乞买本来就爱享受,前几日实在是忍不住,偷偷的让人打开国库,拿了些金银,买了一些美酒佳肴,狠狠的吃了一顿,至于为什么不让宫里直接做...这也得吴乞买有钱让御厨做啊。
这打开国库的事情很快就被清点的官吏发现了,官吏不敢隐瞒,准备报向国相完颜撒改,但此时完颜撒改已经重病在家,同时在家的完颜宗翰知道了后,立刻表示规矩不能废,气势汹汹的带人跑进宫里,将吴乞买是连扶带拉的请了出来,按在地上就是二十军棍,打的吴乞买这叫一个惨,皇袍都被打烂了,当然,这其实还是放了水的,否则真的要下死手,吴乞买基本上就可以交待在这军棍下了。
吴乞买被打完,又被完颜宗翰扶到位置上,然后,完颜宗翰再请罪,吴乞买嘴巴都疼歪了,脸上还要笑嘻嘻的说都怪自己嘴馋,但心里简直要气愤了。
等完颜宗翰等人走后,吴乞买在房内连砸东西都不敢,这些东西按规矩也不是他的,是国库的,这要是乱砸了,说不定又要被完颜宗翰寻到机会打二十军棍了。
吴乞买这次被打,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暗恨,便想找个机会削减完颜宗翰的力量。
金国此时分为几大块,各地都有自己的统帅,这些统帅在当地的话语权比中央朝廷还管用,如完颜宗干的力量就在辽阳,而完颜宗翰则是在西京大同府。
这大同府就是唐朝的云州,因此,如果要归还云州,岂不是让完颜宗翰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吴乞买觉得是个机会,便召开勃极烈会议,商讨是否将云州、朔州等地归还宋国,并且拿出了阿骨打当年的遗命以及宋金合议说事。
完颜宗翰哪里肯干,要是这么做,岂不是让他连个元帅府都没有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这云、朔等地,都是我们一刀一枪打回来的,如何能割让他人?”完颜宗翰激动的对完颜吴乞买喊道,激动的情绪让他脸都是酒红色。
“此事乃太祖所定,如何能悔?”回道。
“先帝昔日便没答应过要给宋国西京,只答应了给燕州等地,怎么?宋人还不满意?”完颜宗翰连带着恨上了宋国,觉得宋国没什么本事又贪得无厌。
“我国今年灾情不断,如不割让土地,宋国也不会多给我们钱粮,到时候饿死了国人,你来负责吗?现在战事已经结束了,难道你还要他们劫掠百姓吗?”吴乞买哼道。
吴乞买口中的国人是指女真人,做为以小临大的民族,女真人自然的将自己视为和其他民族不一样的人,这点上几百年后的后金女真做的是一样一样的。
从制度上来说,无论是此时的金国还是后来的金国,都不算是一个传统的封建国家,而是一个奴隶制国家,女真人和后来的满人是奴隶主,其他人都是奴隶。
“西京不可让!如要让西京,先砍我头!”完颜宗翰伸长了脖子,好像在等着吴乞买拔刀一样。
吴乞买倒是想...但不敢啊。
吴乞买笑着安慰道“都是为了国事,这是何必,既然如此,先把朔州让给宋国,换取钱粮救济国人,你看如何?”
“一寸也不行!”完颜宗翰还是拒绝。
“粘罕!国人为重!”完颜斜也这时出列说道“土地失去了,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拿回来,但如果国人被饿死了,再多的土地也换不回来!”
完颜斜也的军功是完颜宗翰不敢小瞧的,在军中的职位也一直在他之上,他敢大声的和吴乞买对吼,却不敢在完颜斜也面前放肆。
“可那是西京啊!”完颜宗翰嘟囔的说道“不是你们的地方,你们当然不心疼。”
完颜斜也笑了起来,说道“谁说要让你的西京,西京地处要冲,如还给宋国,宋国西可联合西夏,北可联合室韦,于我大为不利,但西京不可给,朔州却可,朔州虽也有山川为险,在我西京面前却是一马平川,只要应州、西京在我手,想拿回朔州,还不是三五天的事情吗?”
完颜宗翰想了想,觉得也是,便道“也罢,但此次割让的是我西京的地方,宋国送来的钱粮,我要四成!”
“合理!”
“可!”
“可!”
其他的勃极烈纷纷点头,别觉得四成少,现在金国总共也就分为上京、东京、中京、北京、西京这五大块,四成已经是多占一倍了。
看着完颜宗翰愿意把朔州交出来,吴乞买却一点也不开心,他发现自己的威望和完颜斜也比起来居然还不如,他回到宫中深思了半夜,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即位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结束,国人没有得到自己的恩典,故而威望不足,心中便起了再起烽烟的想法。
黄龙府的意志不到半个月就传达到了开封府内的完颜宗弼耳中,当他提出愿意用朔州交换钱粮的时候,赵佶激动的连续做诗词三首,在他心里,这是他的伟大胜利,虽然为了这个胜利,整个大宋又付出了价值两百五十万贯的钱粮,这还是送到西京的数量,真正的路上耗损,也不下百万,谁让金国对金银不稀罕,只想要布匹、粮食和铁器呢。
宋国和唐汉不一样,唐汉时期对立的草原政权在冶炼上一直都是弱项,甚至在最擅长冶炼的突厥被李世民一顿老拳打的四分五裂后,草原上还经历过很长一段用石箭、骨箭的时代,但契丹却不同,得到了不少唐朝继承的契丹从最开始对铁器就不陌生,这一点,从燕州遗留下来的冶铁场所,宋国就心知肚明,在燕州的辽国官办冶炼厂,有大小高炉十座,最大的可日产铁水三千斤(延庆遗址考察结果),也就是说,光一个燕州官办冶炼厂,就可以日产钢铁二十余吨,一年就有七八千吨,因此,辽国并不缺少铁器。
其实做为一个人口大国,中国历代的钢铁产量都不低,此时的整个宋国,一年的钢铁产量不加上姜德瞒报的那些都超过了十万吨,如果加上大理、金国、西夏,整个故汉地的钢铁产量高达十五六万吨,这个数字整个欧洲也要等到十八世纪才能赶上。
值得一提的是,1935年的中国钢铁产量只有不到五万吨,姜德都不知道这五万吨能做什么,当时人口就有五万万,分下来一人刚好一斤,连日常更换农具、菜刀都不够,只能说一句....铛国威武,果粉万岁!
但不缺少铁器和不缺少优质铁器是两回事,优秀的钢材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稀缺品,经历过战争后,辽国原有的重工业体系受到了巨大冲击,金国之前都是依靠缴获来取得自己需要的兵甲的,当发现没有地方可以缴获后,金国才开始俯下身子重视起来各个工坊的恢复,但这需要时间,生铁好恢复,高质量的钢铁却是不足,因此宋国又拿出了十万斤的钢锭,当姜德知道后,只能摇头苦笑,如果在平时,这些的确无所谓,毕竟原来的辽国地区自己也可以生产钢锭,而且最好的钢是西夏生产的,西夏和金国的贸易宋国根本阻拦不了,但宋金之战马上就要开始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钢锭会变成什么东西回到宋国来。
完颜宗翰虽然对割去自己的地盘很不满意,但看到无数的钱粮后,还是兴高采烈的将朔州丢给了宋国,但当宋军进城的时候才发现,完颜宗翰不仅仅将所有的除了老弱的朔州人全部迁走了,还将城墙都扒掉了,整个朔州就像一个和尚的脑袋一样,什么都没有,恶心的来上任的知府韩立直想吐,他虽然没想过让朔州天高三尺,但也没想过自己只能治理自己带来的人啊。
但无论如何,朔州算是回到了宋国的手中,此时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宣和六年。
东平县黄石村
黄石村的名字由来便是因为这里地处三山交包之处,土地上多有黄色的岩石,故而以此命名。
梁发是黄石村的老人了,年纪较大的他并没有和年轻人一样跑去看热闹。
是的,今日的黄石村比往日要热闹的多,自从小一年前,一群穿的一点也不像读书人的读书人跑到这里,发现这里的岩石有些不对劲,很快就来了一波人这里挖挖,那里看看。
听村里合作社的社长还有村长说,这些人都是平阴侯的人,也就是梁山上的人,梁发对梁山没有什么恶感,反而因为自己也有一个梁字,无形中有些亲切感。
梁发是个穷苦人,近五十岁也没有娶亲,不是不想娶,是娶不起,一辈子的佃户,怎么可能有钱娶亲呢,也是这几年农村合作社建立起来,原来这片田的地主也在一个因为葬父而借高利贷,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而去投梁山的梁林而被杀了,这才分到了田地,生活开始好了一些。
“轰!!”
巨大的爆炸声让正在修理农具的梁发浑身抖了一下,梁发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爆炸声了,他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吓得抱着头趴在空地上不敢动弹。
梁发还记得,第一次爆炸后,他也去看了热闹,那是一队队拿着刀枪的军士吓了他一跳,要不是见到了从村里走出去的梁林,他非得逃回家不可。
听梁林说,这是在他们日夜耕作的地下发现了铁矿了。
铁矿好啊,谁都知道,这铁是值钱的玩意,但这铁矿怎么想也是被梁山收去了,梁发担心的是自己分到的田是不是就这样泡汤了。
还好,听梁林说,这铁矿如果真的成了,到时候会算合作社一个干股,村里的人以后光拿这干股的钱也够吃喝了。
说归这样说,但不做事光拿钱,对于当了一辈子佃户的梁发来说,总觉得不是个长久的事情,他听合作社的社长说了,等矿场开起来,到时候矿里需要矿工,需要铁匠,需要很多人做事,他已经和侯爷府派来的厂长说好了,每一户都可以出一个人到厂子里做事,也算是个铁杆庄稼了。
梁发是个单身汉,自然也算独立户,他并不打算结婚了,近五十岁再去结婚,在这个六十算高寿的年代那就是在祸害人家,毕竟他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大奖,有足够的钱给年轻姑娘做补偿。
至于有没有五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妇女,这在古代是基本不存在的,即使是天生残疾,精神有问题,也会因为可以生育而被嫁出去,至于他们自己是否愿意,是否侵犯了人权..人权是什么?好吃吗?
梁发此时修理农具是因为他还准备在家里的院子里种些瓜果,农家子弟的家业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的么。
“梁发!梁发!高炉出铁了!厂里传来消息!我们要准备上工了!”一个汉子兴高采烈的跑进来对梁发说道,今天是高炉出铁的日子,这也是验证从黄石村中挖出的矿石品质、含量的大日子。
中国的铁矿石其实并不少,在全世界的排名后世也可以排到前五,很多后世人不理解为什么中国的钢铁厂为什么情愿从澳大利亚进口铁矿石也不愿意使用自己的,有的人还在说是不是中国的环保意识加强了,其实这一点和环保意识基本上没有关系,中国的铁矿虽然多,但却大都是中小矿,而且品位差,有多差呢?中国铁矿石基本上品位都在30%左右,而在澳大利亚,50%以上的人家才愿意开采,出口给中国的基本都是60%以上品位的精矿,所以中国的确可以说是地大,但物薄却比物博更加适合中国。
梁发听说要上工了,急忙换上了厂子里发给他的工作服,又找出工作证,铁厂和农田里可不一样,要是穿着不符合要求或者没带工作证,不仅仅进不去铁厂,核实后还要扣工资的,最要命的是这在村里肯定会变成笑话,这可不行。
来到黄石崖下已经初成规模的铁厂,梁发见已经是一群村民围在外面了,由于初建,还没有修建起围墙,只是简单的栅栏,村民踮起脚还能勉强看见里面,对于冬天没什么事情做的村民来说,看铁厂里面的场景是难得的娱乐活动,但梁发不用,他已经拿到了铁厂给他的工作证,他将工作证掏出来,往脖子上一挂,守在门口的军士比对了一下,就把他放进去了。
当梁发走进厂子的时候,他特意回头看了一下一脸羡慕的其他村民,这是他近五十年的生命中所没有的体验,这让他的肾上腺激素疯狂的分泌起来,当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肾上腺激素,但并不妨碍他有一种激动和爽快的心情。
铁厂的面积可不小,光区域就分为采矿区、洗矿区、炼矿区、仓库、工坊等等,梁发来到采矿区,年纪已经有些大了的他不需要下矿,他的职位是洗矿,但这并不耽误他去看高炉出铁的场景,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呢,他相信,这会成为他日后大树底下的谈资。
梁发来到炼矿区,那高高的高炉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撼,看几次都不够。
但这一次他失望了,炼矿区已经被封锁了起来,他看到正在戒备的梁林,跑去问道“小林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梁林见是梁发,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四周,他当年逃走的时候,梁发可是帮他打过掩护的。
“发叔,的确来了大人物,你别抽热闹了,快去做事吧,你想进去,得先把你的帽子换个颜色!”
梁发摸了摸自己的帽子,笑了笑,摇手道“我都这个年纪了,换什么颜色,黄色的挺好的。”
和后世一样,铁厂工人的帽子也按工种和等级分为不同颜色,黄色的是普通工人,蓝色是技术人员,白色是安保人员,红色是管理人员,黑色是外来人员,除了颜色外,帽子上还会按照级别不同有不同的纹路,例如梁发,就是三级工人,是最基础的工人,在他之上还有二级工,一级工,特级工,如果他愿意去考核,可以参加厂内定期组织的技术考核,如果过关,就可以升级为技术人员,这就是匠师了,平时都是有问题或改进工艺才会出动的。
当然,这些帽子都是特制的,比军士的头盔还要贵,对于此时的梁山来说,工人比军士要值钱的多,因此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安全帽一磕就碎的情况,何况在没有塑料的这个时代,这些颜色都是最后才刷上去的,在刷颜色前,谁也不知道这个帽子到底是谁戴。
在高炉下,一群带着五颜六色帽子的人正在看着红色的钢水流淌出来,一群带着蓝色帽子的匠师正在紧张的计算着什么。
“侯爷,黄石的矿石虽然不算优质,但却重在容易开采,在挖去浮土后,均为矿脉,现一日可采集粗矿十余万斤,经过捡洗后,可得精矿七八万斤。”新任铁厂的厂长杨广学对姜德介绍着黄石的情况。
杨广学是天翔学院最早的学子之一,学的是少有人问津的自然学科分支的矿学,在矿物学上,姜德根本找不到什么老师,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只能找一些老矿工、铁匠来讲述矿石的不同和特点,自己再凭借回忆说一些冶炼的原理,但无论如何,杨广学等人也成为了此时姜德手中难道的精通采矿冶炼的人了。
“七八万斤,这矿石的品位如何?”姜德这话问的是那群蓝帽子,他们是匠师,拿的是高薪,做的也是技术活。
为首的一个发须皆带白的人和其他人再次确定了一下,此人便是这铁厂的大匠师,蓝色帽子加上三个白色三角形形成的标记代表了他的身份,他对姜德拱手回道“回侯爷的话,这黄石矿的矿石不算高品位,大约在百分之三十上下,可能还略低一些,而且其中杂质较多,这里原来有不少黄石便是因为有黄铁矿和黄铜矿,但主要还是磁铁矿。”
中国的铁矿主要有磁铁矿、赤铁矿,其他的类型大大小小有三百多种,中国磁铁矿占所有铁矿的百分之五十五左右,相比而言,赤铁矿可以直接进高炉,至于黄铁矿,那里面是含硫的,根本不能进高炉,否则容易死人。
这就是说,黄石铁矿的拣选成本要高不少。
但这个铁矿已经是姜德治下现在条件最好的铁矿了。
这并不是说整个京东两路没有更好的铁矿了,但那些铁矿都是老矿,都在官府的治下,经常有开封派来的督查人员,根本不能为姜德所用。
黄石村地处偏僻,又完全在姜德的统治下,边上又有济水、汶水为水利,无论是拣选还是磨矿又或者炼成钢铁后的打造都有极大的便利。
经过这么久的实验和改进,梁山水锤锻炼技术已经成熟起来,可别以为水力锻锤和早已用在农业上的水锥是一个东西,这基本上是机关枪和鸟枪的区别,此时的梁山水力锻锤可以在六十息内上下捶打近两百下,只有这样激烈的捶打才能快速的出铁器制品,当然,这样的捶打的精度是不能保证的,需要工匠随时调整,现在一个利用水锤来打造铁器的大型制造车间已经在梁山泊边的济水旁建立起来了,这一次可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一个有千余工匠,可以月产钢铁制品十万余件的大厂子。
这十万件铁器可以是剪刀、铲子、镰刀,也可以是刀枪、箭头、甲片。
要知道,现在姜德纸面上的军队不少,但不少人还穿的是号衣呢。
“铁厂按照现在的进度,一个月可以产钢铁多少斤?”姜德又问道。
那大匠师回道“现在的高炉月可产钢铁六十余万斤,其中好钢二十万斤,如果再建钢炉,可全为好钢。”
由于使用了后世的热吹法等多种先进工艺,梁山的钢铁比此时宋国其他地方的钢铁质量、成本都要好上不少,当然,最好的钢却不是这样简单的批量冶炼能出来的,说是钢,但实际上都是合金,但铁厂出的好钢放在外面也是可以直接打造军械的良品。
六十万斤大概是后世的三百八十吨,也就是说,这个钢铁厂月产铁三百吨,钢一百吨,年产也有小四千吨了,算是小型钢铁厂了。
但姜德并不满意。
“现在限制钢铁产量的是什么?是高炉?矿石?还是焦煤?”姜德问道。
“是矿石和焦煤,高炉我们随时可以再建。”杨广学回道“我们现在矿工已经不下五百人了,除非再召矿工,还有焦煤要供应上,才能进一步提高钢铁产量。”
姜德对边上的许贯忠说道“传我命令,让李俊三个月内从南洋抓三千壮丁来此劳作,李俊不是来信说三佛齐又组织看一次对新港的进攻吗?新港不能仅仅防御,还要打出去,另外让李俊在三佛齐寻找可以扶持的势力,三佛齐根本没有大一统的思想,只要有利可图,那里的人随时可以变成我们的朋友。
这里要日夜开采,我们的钢铁缺口还是很大,无论如何,五个月内,这里的钢铁产量要提高到月产钢铁两百万斤,其中好钢要达到一百万斤。”
姜德的意志就是最高指令,杨广学连忙表示会立刻组织新建选矿、洗矿、高炉等设备,让设备等材料,不让材料等设备。
等出了铁厂,许贯忠问道“主公可是判断平州风雨即来?”
姜德看向东北,点头道“金国不会放弃平州的,从金国传来的消息,完颜宗望已经到了中京路,正在调兵遣将,等着吧,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张觉必败。”
许贯忠相信姜德的判断不会出错,脑中飞快推演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说道“之前在开封就得到消息,说是官家要册封张觉,如果张觉兵败,金国就会拿到口实,金国开战的声音必然会响起,宋金之战就在眼前了。”
姜德点点头道“没错,可笑朝廷到现在也没有在燕州布置精兵良将,完全依靠那郭药师,那郭药师昔日可以投宋攻辽,难道今日就不可以降金攻宋?”
姜德并不排斥降将,但对于刚刚投降就奋勇当先的回头砍杀旧主的人还是极为鄙夷的,良臣择主而事本是正常,但在旧主没有对其有跳槽后立砍翻旧主就是狼心狗肺的行为了,这就是为什么吕布被骂成三姓家奴,跳槽更多的刘备却被天下人赞为仁义的原因。
第四百六十九章 张钧为母献平州 天方一神斗正酣
五年的冬日比后世更加的寒冷,但张觉的心却是火热的一片。www.uu234.ccwww.uu234.cc
他刚刚得到了宋国使者即将到来的消息,虽然在几个月前他就知道赵佶要册封他为奉宁军节度使,但他也知道金国派了使者到宋国,他很紧张宋金之间是否会达成对自己不利的协议,但现在看来,并没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随同封赏诏书的还哟银绢数万,这可是他急需的东西。
张觉兴奋之余,决定要出城迎接宋使,以表尊敬,他招来张钧、张敦固、卫甫、赵民彦一起商讨此事。
张敦固第一个反对,说道“听闻那完颜宗望已经到了中京路,此人非完颜母可比,我军军心正是不定的时候,那宋国册封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且不许我等声张,遣一上将前去即可,如兄长信得过,末将愿往迎接,还请将军坐镇平州,以防不测!”
卫甫也点头说道“张将军说的不错,如今吾等在战时,还是小心为上!”
张钧刚刚从燕山府来,对张觉拱手道“我从燕山府时,那王安中言语中便对我军的忠义有所担忧,如今天使前来,将军不去,恐消息传回,使宋国疑我等之心啊。”
张觉想了想,最后说道“我就带轻骑一千,官吏数人,你等四人均在此守卫,当无大碍,想那完颜宗望再用兵如神,也不会知晓宋国天使的消息,我也不走远,只迎三十里,来回不要一日,想来无碍。”
几人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的接受了张觉的方案。
张钧离开将军府,回到自己的府邸,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张钧看到他,眼睛微微的缩了一下,然后挥手道“把门关上,你来服侍我写字。”
那下人应了一声,回头把门关上,随后抬起了头,眼中完全没有对张钧的尊重,反而在眼内有一丝丝的蔑视。
“张大人,这是我家将军给你的信。”那下人从帽子里摸出一个蜡丸,将蜡丸捏碎,递给张钧。
张钧吸了口气,自从他犹豫不决,没有杀掉这眼前这个人后,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母亲还安好吗?”张钧看完信,想了想,问道。
“请张将军放心,上次兔耳山之战,我家将军得知将军的威名,甚为仰慕,将军的母亲就住在我家将军的府上,过的那是一个尊贵。”这下人嘿嘿的说道。
原来这下人是金国派到平州的密谍,完颜宗望到了润州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出兵找张觉的麻烦,也不是治完颜母兵败之罪,而是将自己手下的密谍全部派了出去,完颜宗望是个打老了仗的人,他太明白什么叫知己知彼了,他认为上次兔耳山之败,关键就在于对平州的情况不了解,这才会中了埋伏。
古代虽然也有官话,但毕竟没有后世那么普及,想想后世开国的伟人们都是人人乡音极重,就知道一千年前的宋朝时期想做密谍,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语言问题,因此,完颜宗望派出的都是燕云当地人。
张钧面前的密谍便是燕州刘家的人,算起来还是刘彦宗的族侄,名唤刘易知,同为燕云世家子弟,他很快找到了张钧,并且利用张钧被罚时的不满情绪,将张钧拉下了水,当然,其中还有张钧母亲的缘故,张钧母亲本住在营州,在上次完颜母出兵的时候沦陷金国之手。
“姓刘的,日后如果我知道你说的是谎话,我一定会扭下你的脑袋!”张钧捏紧了拳头,闭着眼睛半晌后说道“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张觉明日就会带兵出城去迎接宋使,具体时间我却不知道。”
“多谢将军,只要将军为我大金国夺回南京,日后封赏必不会少!”刘易知笑着说道“到时候,我还要将军多多提拔呢。”
“你不要太过分!”张钧本来就感觉对不起张觉,听到还要自己出力,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
“难道将军还有回头的路吗?那张觉可以打将军军棍,难道就斩不了将军的头?”刘易知冷冰冰的说道“还是将军觉得平州真的可以抵挡住我大金国的数万大军吗?”
两人对视了一会,刘易知叹了口气道“你我也算故人,平州一隅之地怎能敌金国?张觉所依仗的不过是宋国罢了,但宋国真的愿意为了平州和金国开战吗?将军也去过宋地,这擅开边衅的罪名,你也是知道的吧。”
张钧长吐了一口气,问道“到底要我怎么做?”
刘易知见张钧屈服了,心中大喜,这下要是成了,日后封赏还能有少?自己在刘家的地位也可以上升不少了吧。
三日后
张觉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数个官吏走在最前面,在他们身后的是整整一千轻骑,由于要见天使,这些轻骑都是精挑细选的衣甲光鲜之人,张觉希望可以凭借这些让宋国给自己更大的支持。
“好了,这平州城就交给各位了!我去去就回。”张觉的气色很好,对众人拱手说道。
张钧等人对张觉拜了拜,张觉便带着人马向南奔去了。
而就在张觉出发的同时,一只兵马出现在兔耳山不远处。
这是一只两千人马组成的骑兵队伍,所有人均是白袍白帽,就连战马都用白色的布匹包裹着,旌旗不举,人马不言,如同幽灵一般。
此时的天色才刚刚放明,这两千人马都默默的吃着自己怀中自带的干粮,为首的一员大将手持佛珠,口中暗念佛经,如果鲁智深在此必会认出,这就是他那记名弟子,在金军中被称为菩萨太子的完颜宗望。
“斡鲁补,时间差不多了。”完颜母看了看天色说道。
完颜宗望睁开了眼睛,把佛珠一收,对完颜母说道“叔父,此战就交给你了,兔耳山的耻辱只能你自己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
完颜母知道这是完颜宗望给自己机会,如果自己没有把握住,那么日后别说再往上走,能在现在的位置上待下去就不错了。
完颜母对完颜宗望拍着胸部说道“二太子你放心,此战如不能击败张觉,我也没颜面回来了。”
完颜宗望又口念佛号说道“我佛慈悲,此战我军必胜,张觉军中大都为平州人,日后也是我军战力,如其投降,不可轻伤。”
完颜母应了一声,手中大刀一摆,两千骑兵闻声而动,在其带领下向北奔去,他们要绕过兔耳山直奔平州。
兔耳山下的要道上自然也有平州军在此扎寨防守,几个打着哈欠的卫兵看着远处奔来的骑兵,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那是什么?暴风雪吗?”
“不知道啊....这地怎么在震啊?”
当卫兵看清楚来者是骑兵时,已经晚了,这两千骑兵都是完颜宗望挑选出来的精兵,各个弓马娴熟,卫兵还没视警,数支箭矢就射中了他的全身,当这个卫兵倒下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看到几个套马绳套中了营寨大门前的鹿角。
完颜母看着眼前营寨被攻破,大声吼道“不许恋战,和我冲过去!”
两千金兵铁骑如同旋风一般,从营寨中横扫而过,当营寨中的守将被完颜母一箭钉在地上后,平州军的士气顿时陷入了谷底,要不是完颜宗望不想恋战,在此守卫的数千平州军恐怕一个都逃不了。
完颜母带着骑兵冲过营寨后,回头看了看人数,发现基本没有损伤,不由暗暗赞叹完颜宗望的练兵之能,非自己可比,又继续冲向平州城。
张觉带着人马慢步来到了距离平州城城东三十里处,约莫等待了一个时辰,就看到了打着天使仪仗的人马走来,张觉急忙下马表示尊重,那天使见张觉出迎三十里,点点头道“这张觉虽是北人,却也知道规矩。”
“平州张觉拜见天使!”张觉带着两个儿子和官吏们拜道。
“好,咱家早就听说张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天使还想客套两句,突然看到远处鸟群腾飞,不由奇道“你们平州的景色倒是奇异,咱家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鸟飞起来的样子。”
张觉回头看去,脸唰的一下白了起来,他猛地趴在地上,侧耳倾听,那天使见张觉这样根本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正准备问,护卫天使的虞侯也趴到了地上。
“不好,最少两千骑!”那虞侯大声吼道“张将军,是你的人马吗?”
张觉刚刚白的脸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他摇头道“不是我的人马,恐怕是金兵突袭。”
“什么?金兵来了?这怎么好啊?”那天使吓得手都颤抖起来了,他急忙从马车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张觉说道“这是官家给你的封赏,封将军为节度使,节度使大人,咱家的使命已经完了,就不用送了。”
说完,这天使唰的一下窜回马车,对那虞侯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回燕山府!”
那虞侯呆了一下,才哦了一声,调转车马,往南奔去。
张觉等人看着已经快不见人影的天使仪仗,只觉得好像在梦中。
“大人,吾等怎么办啊?”一个官吏见张觉还在发呆,上前问道。
张觉这才醒悟过来,看着那鸟群的距离说道“快!都上马,回平州城!”
张觉军还没有跑到三里地,就看到一只兵马出现在自己的侧翼,而且还在不断向自己靠拢。
张觉看到为首那人,不是完颜母又是何人,整个人魂魄都被吓掉了三分,金军居然真的到了平州,还在截杀自己,这一路上的兵马呢?难道都全军覆没了?
完颜母没有给他时间思考,他拉弓引箭,射向张觉军,在他的箭矢之后的是近千只箭矢,金军中能骑射的实在太多了。
张觉看到铺天盖地的箭矢飞来,暗暗叫苦,他这次是来迎接依仗的,军士装备根本不是战时的,连盾牌都没几个,瞬间近百人被射落下马,张觉军的士气如果刚刚还有六十,现在就连二十都不到了。
“张觉小儿!给我拿命来!”乌延蒲鲁浑收起弓箭,挥舞着狼牙棒带头向张觉冲去。
张觉军中除了甲士外还有几个官吏,这些官吏都是当地的乡绅出身,哪里敢战,便带头逃跑,这两军交战,最重要的就是士气,要是没人逃跑,一些人即使心中胆怯也会上前,但只要有一人后退,那么其他人都会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只见张觉军如同山雪见到烈日一般迅速瓦解了,还没白刃交战,就逃了近百人。
张觉见状,暗暗叫苦,知道事不可为,对左右道“平州不可去了,如今之计,当奔燕山府投奔宋人,宋国皇帝刚刚封了我做节度使,想来是会庇护我的,你等如愿,便和我同投宋国。”
说完,张觉就调转马头,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往燕山府去了,张觉军中大都为平州人,想着家眷还在平州,不少人不愿意去宋国,金军还没杀到,就有三四百人下马投降,完颜母看着被降军挡住的道路,气的想杀人,但想到完颜母的话,还是下令收降,回军平州了。
平州
张敦固担忧的在城楼向外望去,他已经从兔耳山的败军口中得知了金军突破防线的消息,他现在担心的是还在城外的张觉。
哗哗哗,一阵甲胄摩擦的声音传来,张敦固回头看去,见是张钧,便道“将军还未回城,恐怕是遇到了金军了,要不我们出城迎一下吧。”
张钧低着头继续向张敦固走来,张敦固有些奇怪的看着张钧,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还是直觉的戒备了起来。
“张钧你怎么了?”
“得罪了!”张钧突然大步上前,手唰的一声拔出战刀,横在了张敦固的脖子上。
“张钧!你要造反?”张敦固不敢相信的看着张钧,张敦固身边的卫士也被张钧带来的甲士给包围了起来。
“我平州一隅之地,如何能和金国抗衡,如今耶律延禧也被抓了,我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归顺金国,也省的兄弟们白白丢了性命。”张钧对周围喊道“还不放下兵器,更待何时?”
这时,一股烟尘出现在城外,张钧身边一人对张钧说道“张将军,此必是我军到了,当打开城门才是。”
张敦固看向那人,发现眼熟,想了想骂道“狗贼!你们刘家叛国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我张家!张钧,莫要被他蛊惑,如平州城陷,吾等就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张钧眼皮跳动了一下,对左右道“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随我下去打开城门!”
城头上的叛乱很快就传到了城中,卫甫、赵民彦等人听说城门已破,哀叹一声,带着细软家眷逃出城外不知所踪,平州自此重归金国。
完颜宗望认真的翻阅平州的账簿画册,这些都是统治平州的根基所在,只有拥有这些才能知道平州的田地山林都在谁的手里,日后无论是征兵还是收税都是以此为根基的。
张钧压着张敦固跟在完颜母身后,完颜宗望看了一眼,手中翻阅不停,口中说道“叔父此战打的漂亮,可惜还是走了张觉。”
完颜母拍了拍手,几口箱子被抬了上来,完颜母对完颜宗望说道“这些都是张觉和宋国通信的证据,这宋国皇帝好生无耻,一面和我等盟好,一面又收降张觉,还封了他做什么节度使!”
完颜宗望的政治敏感度不低,他放下账册,走下来翻看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怒道“听闻前几日,宋国来使讨要朔州等地,吾皇为了大局着想,就将朔州卖了他宋国,却没想到这宋国不但不珍惜我等之诚意,反而做出如此下三滥之事,当真是不当为人!”
说完,完颜宗望看向张钧道“你就是张钧?”
张钧跪倒在地,拱手道“罪将见过二太子!”
完颜宗望点点头道“好,你立了大功,我自然不会吝啬赏赐。”
张钧再拜道“罪将不敢求赏,只求母子团聚。”
完颜宗望看向完颜母问道“叔父,张钧的母亲呢?”
完颜母一脸恶意的看向张钧,阴森森的说道“哦,是说那个老菜根啊?上次兔耳山之后,我就赏给军士们了,听说连三个人都没坚持住,就死了呢,那可是活生生爽死的,张钧,我对你不错吧?”
说完,完颜母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金军将士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钧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嘴角抽了抽,手伸向完颜母,带着笑意,但那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像冰块一般“将军...你...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玩笑?张钧,你害我损兵折将,我现在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怎么?你还不快快谢恩!”完颜母手摸弯刀喝道。
“完颜老贼!你给我拿命来!”张钧猛地暴起,还没走一步,就被边上早已戒备的军士按倒在地,几杆长枪将其死死压在地上。
“叔父,你这又是何必呢。”完颜宗望叹了口气说道。
张敦固仰望着屋顶,泪流满面,口中笑道“张钧啊张钧,你可为人子乎?”
张钧又羞又气,大叫一声,猛地撞击地面,一股鲜血蹦出,堂堂平州第一战将就这样死于堂上。
完颜母哼道“倒是便宜了这小贼!”
完颜宗望看向张敦固道“你就是张敦固吗?听闻平州城内大小军务日常均为你操办,可愿降我?”
张敦固挺着胸膛道“自古亡国皆有忠义之士为其陪葬,今日也轮到我了,要杀就杀,何必多言?”
完颜宗望叹道“你是汉人,辽主是契丹人,契丹人统治你们和我们女真人统治你们,又有什么不同呢?你何必如此?”
张敦固笑道“辽国名为契丹,但实为汉国,辽主读孔孟,颂经文,开科举,彬彬不异中华,你女真不过是山林野民,如何可比?”
说完,张敦固转过身去,对左右道“杀头的地方在哪里?快带我去。”说着居然自己往外走去。
左右军士看着也不知所措起来,直到完颜宗望挥了挥手,才跟上压着张敦固往刑场走去。
“刘先生,我金国自立国以来,待民皆宽,为何汉人多不向我?”完颜宗望对边上的刘彦宗问道。
刘彦宗拱手道“回二太子,要收汉人之心,易也,只需开科举,薄赋税即可。”
完颜宗望想了想点头说道“燕云是国家的膏腴之地,多为汉人,如不能得汉人之心,国家难以安定,还请先生上书给陛下,言明此事。”
不说平州被金国拿下后完颜宗望如何安定军民之心,只看那张觉,带着数骑一路逃到郭药师的军中,郭药师看到狼狈不堪的张觉,得知平州被陷,大吃一惊,急忙报于王安中,王安中焦急的赶到郭药师的军中,看到张觉果然在,对郭药师说道“如今平州已失,金人多半知晓我等和平州的关联,日后向我等讨要张觉,该当如何?”
郭药师混不吝的脾气发作,说道“金国如何能证明张觉在我军中,只要日后张觉不叫张觉也就是了。”
王安中心中不安,却也只能希望如此,又对郭药师暗恨不已,回到燕山府后添油加醋的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往开封。
开封
童贯看着书信,对下面风尘仆仆的骑士说道“你家大人的信我已经收到了,你下去领赏吧。”
等那人下去,童贯便唤来一人,这人一身劲装,眉清目秀,不到三十的模样,短短的胡须却不杂乱,可以看出此人时常打理。
“子充,你来看看此信。”童贯将信件交给这人说道。
此人名唤马扩,是马政之子,政和八年考中武举,后多陪其父奔走三国之间,马政和呼延庆在燕云之战后就辞官回家,马扩却被童贯留在身边,时常询问,多有赏识。
马扩看过后,对童贯道“太师可是担忧常胜军?”
童贯点点头道“平州之事已成定局,日后宋金两国必有龌蹉,这郭药师本就是辽将,无奈而降我,平日在燕山多有不法,其账下数万人马均是能征善战之人,我多有担忧啊,我想将其慢慢剪除,又恐生事端。”
马扩想了想说道“太师所言极是,但今金人不敢放肆而有所忌者,以有此军也,如急罢,则生事也,当先以安抚然后为之。”
童贯问道“计将安出?”
马扩回道“如今常胜军实有三万之众,多为骑士,太师如能在陕西、河北、河东挑选精锐敢战骑士十万,分为三队,以智勇之将统之,一队驻扎在燕山,和常胜军相对,一队驻扎在中山,一队驻扎在河间府或雄中,交错制约,那么郭药师前有依靠,退有制约,当可为用。”
童贯赞道“此计甚好,只是十万骑士难得啊....”
赵佶得知平州失陷后,又惊又怕,担忧金国来攻,便再起启用了童贯领枢密院,宣抚河北、燕山,希望童贯这个常胜将军的存在可以抵挡金国的威胁。
而原本代替了童贯的谭稹也没有被完全废除,而是主管了西北军务,同时负责朔州等地的交接,可以说赵佶的平衡术是越发娴熟了。
童贯得令后便从太原开始巡视边防,又上奏赵佶,将河北分设四个总管,中山为辛兴宗,真定为王元,河中为杨惟中,大名为王育,这四人都是童贯旧将,童贯令这四人分设大营,招兵买马,基本上实行了马扩的建议。
黄龙府
此时的黄龙府一片繁忙,无数车辆进进出出,忙的都是一件事情,那就是迁都。
黄龙府位于后世的长春境内,本是小城,对于此时已经基本继承了辽国疆土的金国来说,也过于拥挤了些,因此完颜吴乞买决定迁都到会宁府,也就是昔日辽国的上京。
和周长不到七里的黄龙府不同,上京城是真正的大城,周长近十八里,城墙就有四五丈高,又有昔日辽国的皇宫可用,对于喜爱享受的吴乞买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如果迁都到上京,上京周围的军民必然是直接接受吴乞买领导的,这对于在暗暗夺权的吴乞买来说,也很重要。
按照吴乞买的打算,是在下个月正式动身的,那些要跟着离开的大臣军士,很多都已经派遣家奴前往上京做好准备。
在皇宫中,吴乞买正在查阅皇子们的功课。
在打下江山后,金国权贵们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在打仗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挡不住一根狼牙棒,要是挡住了就再加一根,但是坐天下要面对的是钱粮,这东西可不是狼牙棒能解决的。
因此从阿骨打开始就要求宗室子弟拜儒者为师,学文习武均不许荒废。
吴乞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卷丢在一旁,摇了摇头,对这些答卷很是不满。
“陛下,有南京战报。”一个内侍低声对吴乞买拜道,吴乞买抬起头道“拿进来。”
吴乞买打开战报,翻看了一遍,不但不喜,反而担忧了起来。
南京的被平定是吴乞买心中早已猜到的,但宋国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是他早已猜到的,但没想到的是宋国如此无能,那么多的来往信件均被完颜宗望缴获,倒不是他怕了宋国,反而在吴乞买心中其实一直瞧不起宋国,觉得宋国打仗不行,就会用阴谋诡计,他担忧的是如果宋金开战,那么前线将领的权威必然会进一步加强,他不是阿骨打,根本压制不住这些骄兵悍将,当了皇帝后他也读了不少史书,什么叫做兵强马壮者当之他可是明白的。
政治的真谛就是权衡和妥协,吴乞买暗暗思量如何在此次事件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次日朝会上,当吴乞买将完颜宗望的信件传递众人后,果不其然,众人当场就爆了。
首先爆发的是完颜宗翰,他对众人说道“宋人狡诈无信,多次欺瞒我国,难道我们还要和他们讲信义吗?”
吴乞买对完颜宗弼问道“兀术,你去了宋国,宋国实力到底如何?”
这是第一次完颜宗弼在这样重要的问题上发表意见,有些激动的说道“回陛下,宋国人口繁多,城墙高大,但君昏臣奸,如同一只绵羊率领的群狼,何况他们还称不上狼,唯一可惧的就是宋**器甚利。”
一人出列道“启奏陛下,宋人善于用坚城硬弩守城而战,如不能通晓其地利军情,恐战而不利啊。”
完颜宗翰看向那人,见是韩企先,本来准备发火的他不由消了火气,问道“依你之言,该当如何?”
这韩企先如今是枢密使,隐隐为汉臣之首,平日和完颜宗翰也多亲近,故而完颜宗翰对其也算有礼。
韩企先说道“事有轻重,如今我国首要之事是迁都,且宋国虽无信在先,但两国之间不可轻战,何况宋国答应给我国的钱粮还未有全部到齐,当先派遣使者讨要张觉等叛逆,再挑选精兵强将于上京备战,再派遣细作前往宋国打探虚实山川,待我国迁都完毕,钱粮齐聚,军备完整之时,宋国如还不悔改,当发兵攻之。
如此一来,我国出兵名正言顺,又以有备攻无备,当可万全。”
吴乞买微笑的点了点头,韩企先的话其实是他教的,别看韩企先和完颜宗翰亲近,但韩企先深知为臣之道,对吴乞买也是听话的很。
吴乞买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手中有一只听话的军队,他已经想好让自己的嫡长子完颜宗磐统帅这只军队,为自己一系在军队中夺得话语权。
众人听韩企先的话,都觉得有礼,便按下怒气,派遣使者前往燕山府讨要张觉。
燕山府
“祸事了!祸事了!”
王安中慌慌张张的来到郭药师的府上,找到郭药师说道“金人已经派遣了使者前来讨要张觉,还说如果不给,就要自己带人来找,我早就说过了!这张觉不能留!”
郭药师按住王安中,安慰道“莫急,莫急,之前你我不是商量过了吗?如果金人讨要,就送他一个人头就是,我这几日已经寻到了一个相似之人,只要杀了送去,自然无碍。何况金人来讨要张将军,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张将军在我燕山?”
王安中摇头道“这倒没有,但张觉从平州南逃,除了我宋国,还有何处可去?”
郭药师笑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惊慌呢,如今张觉在我军中伪装化名,除非是亲近之人,否则必难认出,金人既然没有证据,大可先拖延一二,就说平州之事我等并不知晓,张觉也没有逃奔我国,我国将先行寻找,如找到了,必然交还,如此先看看金人的气焰再说。”
王安中心中是又气又怕,觉得燕山府简直就是火山一般,根本坐不下去,这郭药师又是一个混不吝的,从来不听自己的意见,如果金人真的南下,无论胜败,自己都难逃干系,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日离去。
已有逃意的王安中便一边动用关系,希望调离燕山府,一边回复金国,说会搜查张觉,如有发现,就将交还。
此时的金国正在迁都,实际上根本没工夫搭理张觉这件事,但宋国如此敷衍欺瞒还是将金国上上下下的骄兵悍将气的要死。
大同府
大同府此时是金国的西京,是完颜宗翰的主管之地。
如果说在朝中,韩企先是汉臣第一人,那么在大同府,高庆裔就是渤海第一人。
高庆裔本是辽臣,降金后在完颜宗翰账下作通事,多次出谋划策,被完颜宗翰视为智囊心腹,此时官居西京留守,可以说在西京这块地方,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一人之下也是下,当完颜宗翰回到西京的时候,他依旧是站在下面听候使唤的那人。
“宋国无信无义!说好的钱粮,为何还不到位?”完颜宗翰此次来西京就是为了钱粮之时,赵佶在赎买朔州时答应给的钱粮并没有全部到位,而是先到位一部分后等接受朔州后再给剩余部分。
如今朔州已经交付给了宋国,负责此事的宋臣谭稹却开始装聋作哑,借口西夏正在备战,将本来应该给金国的钱粮压了下来。
实际上谭稹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西夏正在备战的事情并不是假的。朔州和麟州相邻,如果宋国得到了朔州,那么对西夏的包围圈就更加的紧密了,西夏此时已经聚兵数万于麟州城外,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样子。
其实西夏也是无奈,西夏本就是宋辽夏三国中最弱的,地处西北,无钱无粮,要不是靠着青盐走私,早就可以饿死了,昔日童贯攻夏,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将西夏耗掉了半条命,辽金交战,西夏又助辽攻金,结果被金国打的大败,现在的西夏几乎都快被这两场战争搞得穷疯了,如果从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西夏就应该休养生息,但西夏根本没有本钱休养生息,他只能用战争来消耗人口,以保证国内不会因为饥荒而搞得四分五裂。
用战争来解决饥荒问题,一直都是游牧民族的法宝。
谭稹的担心很快就成为了现实,数万西夏军冲向了麟州、府州、朔州等地,谭稹急忙调动李嗣本迎战,两军交战近月,不分胜负,或者说西夏根本就没有想赢,他们只是在抢掠和消耗人口。
完颜宗翰这时又得知了王安中的答复,这让脾气暴躁的完颜宗翰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等会宁府的消息,探得宋军钱粮囤积于代州,就令麾下大将铜先文郎和自己的长子真珠大王完颜设马也突袭位于代州之北的蔚州,连破令飞狐、灵丘二县,驱赶守臣苏京等人,并且号称如果宋国再不把答应的钱粮送来,就打到代州自己去取。
此战由于金国突袭加上宋军无心迎战,整个战事下来,金国战损不到百人,这让完颜宗翰更加瞧不起宋国了。
正在麟州指挥对夏作战的谭稹得知蔚州失守,代州有危后,急忙撤军到各个大城之中,坐看西夏骑兵劫掠乡野,然后派遣使者前往大同府,希望完颜宗翰能再给自己一些时间,等西夏军退去后再给钱粮。
完颜宗翰听到使者这样说后,哈哈大笑道“不过是西夏小儿,有何惧哉?待我书信一封,看那李乾顺退不退兵!”说完,当真书信一封,派人送往西夏。
西夏在辽国的灭亡中,为了救辽,陆续被金国绞杀了数万精锐,本来就畏惧金国武力,金国又大笔一挥,将原来属于辽国的不少土地送给了西夏,因此感激金国的恩情,再加上此次出兵西夏本就是为了劫掠,在收到完颜宗翰的劝和信后,便听话的退兵了,因为此事,宋国的西军对金国战力更感畏惧,不敢想象连西夏都害怕的金国到底有多么的强悍。
赵佶得知此事后,大怒不已,这蔚州可是他费了老鼻子力气才从金国口中夺回的,这一下就给送了出去,下令将谭稹撤职,令童贯负责对金的全面事务。
刚刚安排好大名等四镇之事的童贯只能马不停蹄的前往代州,希望能说服完颜宗翰退兵。
新港
和一片混乱的西北不同,位于南洋的新港此时正是生机勃勃。
和后世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南洋诸国还不是天方教的领土,反而是彻底的佛国,就像此时的西北一般。
天方教本来就是三大教派中出现最晚的,直到隋炀帝时期,天方教才正式诞生,天方教的出现背景是当时阿拉伯人被波斯帝国和拜占庭帝国的联合欺压,是为了团结阿拉伯人一起起来斗争才诞生的教派,这和中原历史上黄巾起义、太平天国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斗争,天方教极为重视教内团结,很快就用教义将贫苦的阿拉伯人组织了起来,不到十年,天方教就用经文和弯刀统一了阿拉伯半岛。
仿佛是因为完成了历史使命一样,默罕默德在统一半岛后一年就病逝了原本团结一致的天方教因为他的病逝迅速分裂,因为默罕默德居然没有来得及指定自己的继承人。
默罕默德没有自己的儿子,但有好几个女儿,自然也有了女婿,在他死后,教中分为了两派。
一派认为应该选默罕默德的女婿阿里为继承人,以便让阿里将哈里发之位给有圣人血脉的默罕默德的外孙,同时阿里还是默罕默德的堂弟和养子,从血缘上来看,选他无疑是最为合适的,这一派被称为宗派。
但另外一派认为哈里发应该公选推举,推荐由默罕默德的岳父阿布来继承,这得到了默罕默德遗孀的全力支持,这一派被称为圣训派。
这两方实际上是代表了两股势力,阿里代表的是波斯人和迁士,阿布代表的是阿拉伯人和辅士,自然最后阿布获得了教中更多人的支持,阿里也不希望因为争议导致内乱,便捏着鼻子承认了,但也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天天深居简出,整理经文。
阿布毕竟年纪大了,他没几年就死了,死后和阿布齐名的欧麦尔成为了哈里发,由于欧麦尔威望极高,阿里也没有反对,第二任哈里发平稳过度,但为了补偿阿里,阿里也被任命为下届哈里发人选的成员之一。
这一次,十年过去了,欧麦尔被刺身亡,同样是女婿的奥斯曼被推举为哈里发,由于都是女婿,阿里派也不反对,但奥斯曼的才能明显不够,先是大量安插自己的亲信到高层,再被质疑删改了经文,这种任人唯亲的行为在讲究推举的天方教里被引起了众怒,在位的第十二年被叛军围攻,砍死在家中。
奥斯曼死后,但阿里被推举为哈里发,这时的天方教派系众多,互相争斗,为了维护天方教的统一和稳定,也是为了躲开元老们的影响,阿里将首都迁移到了经济和文化更加发达的库法,又重新任命了一批总督,将原来奥斯曼任人唯亲而安插的高层清理了出去,奥斯曼的侄子穆阿维叶便开始宣扬阿里是杀害奥斯曼的凶手,这些都导致了两派矛盾迅速激化,最终兵戎相见,双方迅速开战,阿里能征善战,很快击败了造反的穆阿维叶,但穆阿维叶巧施诡计,要求以经文中的话为依据停战,使得阿里放虎归山,也让穆阿维叶看出阿里过于豪侠,在一次阿里出兵在外的时候,穆阿维叶乘机出兵占领埃及和希贾兹,使得阿里后方失守,实力大减。
阿里最终也没有逃脱哈里发的宿命,被刺杀在返回清真寺的路上,同时被杀的还有阿里的儿子,也就是说默罕默德的血脉被杀了,从此,宗派和圣训派成为死敌,宗派也就是后来的什叶派,圣训派也就是后来是逊尼派。
穆阿维叶击败了阿里后,便建立了以血脉为继承基础的倭马亚王朝,也就是被中原称为白衣大食的国家,但由于什叶派等派系的反对,国内长期动荡不安,多个哈里发被刺杀而死,不到一百年就被推翻,阿拔斯王朝建立,也就是中原称呼的黑衣大食,黑衣大食的主要力量来源于伊拉克的阿拉伯人、波斯人和什叶派。
在统一了阿拉伯帝国后,这些势力也开始互相争斗起来,巨大的阿拉伯帝国四分五裂,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势力。
最后什叶派在突尼斯建立了法蒂玛王朝,自称哈里发,并且对非洲征战,很快打下了摩洛哥等地,最后还攻下了埃及,被中原王朝称为绿衣大食,法蒂玛王朝的第六任哈里发哈基姆,放弃了前任的宗教宽容政策,开始残酷迫害一神教和六芒星教,甚至拆毁了耶路撒冷的圣墓教堂。
塞尔柱土克曼人率军占领巴格达,迫使哈里发授予“苏丹”称号,建立了塞尔柱帝国,并且消灭了由波斯人建立的什叶派王朝布韦希王朝。
突厥人建立了伽色尼王朝,占据着伊朗大部,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部分地区,阿富汗,巴基斯坦与印度北部。
总而言之,整个天方世界此时是势力大增,却也四分五裂,作为最大两个派系的代表,埃及的什叶派法蒂玛王朝和逊尼派的塞尔柱帝国,都将对方作为首要打击的异端政权。叙利亚和巴勒斯坦成为了两国的拉锯战场。小亚细亚到两河流域的各个突厥游牧集团,也是纷争不休。
由于天方世界垄断了整个东西方贸易,使得天方世界诸国大都富裕,为了金钱,为了金钱,为了金钱...嗯,也为了抵御天方世界对一神教世界的侵略,一神教世界团结起来,在教皇利用赎罪券这一诱饵让各阶层的人疯狂起来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了超过十万的十字军兵分四路,先是击败了不断进攻拜占庭的天方军,接着节节胜利,占领了塞尔柱突厥人都城尼凯亚等城,大肆掳掠,光在耶路撒冷就入城后屠杀了七万余人,这一次东征不仅仅让十字军成为挽救一神教世界的救世主,更建立了安条克公国,伊德萨伯国,的黎波里伯国和耶路撒冷王国四个十字军王国,也使得天方世界和一神教世界进入了真正的全面战争,同为天方世界之一的法蒂玛王朝以海军来支持塞尔柱国,不断袭击十字军国家的沿海。
可以这样说,在十二世界的初叶,全世界都在打仗或者准备打仗,十一世纪的太平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由于天方世界海军的封锁,一神教世界的商人根本无法到达东方,在新港这里只有东方商人和天方世界商人。
一个船队从西方驶来,上面的旗号代表了这是一个法蒂玛王朝的船队。
船队有大大小小十几艘船组成,在这个年代,船队一起行动代表着安全,最少在遇到海盗的时候可以多一份战力。
“我的主人,你看,前面就是新港了,原来是三佛齐人的地方,最近被埃辛人占领了。”
在一艘海船上,一个较为年长的阿拉伯人对一个阿拉伯青年人说道。
埃辛即是在阿拉伯语中的中国的意思。
“我忠心的仆人,我对东方埃辛并不感兴趣,我现在担忧的是地中海的战事,威尼斯的那些如同毒蛇一般的商人组成的舰队已经到达了阿克,现在我的父亲让我来东方,何尝不是因为对这次战事的担忧呢?”
第四百七十章 赵佶无情舍张觉 金国两路大进军
船队很快进入了三佛齐海峡,在这个时代,马六甲王朝还没建立,三佛齐才是这片群岛的主人。UU小说www.uu234.cc
阿拉伯青年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陆地,对那年长者问道“赫里立,我看不到陆地,我们真的已经进入海峡了吗?难道三佛齐没有舰队吗?为什么我们到了这里,也没有舰队来阻拦或者保护我们?”
赫里立笑着说道“仁慈的主人啊,三佛齐有自己的舰队,三佛齐是一个以海贸立国的国家,但埃辛人的舰队来了,他们在之前打败了三佛齐的舰队,据说是用一种极为恐怖的武器,那场海战中,三佛齐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但埃辛人的舰队数量太少了,根本无法控制整个三佛齐海峡,此时的三佛齐海峡的东边是属于埃辛人的,西边是属于三佛齐的,我们现在才刚刚进入海峡,并没有到险要之地,等到了险要之地,自然会有三佛齐或者埃辛人的舰队出现的。”
阿拉伯青年点了点头,继续往东走,不断有船只出现在他们的周围,有渔船,也有和他们一样的商船。
大约走了数十里,一只小舰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那张扬的旗帜宣告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新港舰队的巡逻船只。
“我的主人,曼苏尔,你看,那就是埃辛人的舰队,看来三佛齐连西边也无法控制了。”赫里立指着那只巡逻舰队说道。
“他们在挥舞旗帜,是在说什么?”曼苏尔好奇的问道“而且我看他们的战船并不是很大,难道三佛齐的舰队很弱吗?”
赫里立看了看说道“他们让我们停下来接受检查,三佛齐地处要道,我见过他们的舰队,虽然比不上我们的地中海舰队,却也不能算差,至于埃辛人的船只,这些只是巡逻的小船,他们的大船要比我们的船还要大一些。”
按照旗语的要求,这只船队停了下来,数艘巡逻船靠了过来,按上跳板后,一队军士走上了商船。
“你们是哪个国家的船队?带了什么?准备到什么地方去?”为首的一个军士用流利的阿拉伯语问道。
曼苏尔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军士的阿拉伯语会如此的流利,在仔细的观察这人,发现这人的皮肤偏黑,和他以前听说过的埃辛人不太像。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来自埃及,是准备到宋国交易的,我们带来了我们埃及的特产,有香料、椰枣、银器,我们绝对没有违禁品。”赫里立笑着说道。
“有没有违禁品得检查一下才知道,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损坏你们的物品的。”那军士挥了挥手,便有人走入船舱检查了起来。
“他们在找什么违禁品?”曼苏尔奇怪的问道。
赫里立回道“违禁品有两周内,一种是兵器,除了我们自有的兵器外,如果有兵器需要贩卖就只能卖给他们埃辛人的官府,另外一种是活物,任何一种东方本来没有的活物都不许上岸,据说是因为如果这些活物没有天敌,就会大量的繁衍,会产生很多麻烦,阿拉在上,这是只有埃辛人才会想到的事情。”
不一会儿,军士们什么都没找到的离开了,赫里立带着船队继续往前,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港口,曼苏尔看着这个港口吃了一惊,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港口会如此的繁忙,无数的船只进进出出,就像是一个大怪兽一样,曼苏尔微微算了一下,这个港口的吞吐量最少是开罗是三四倍以上。
船队排着队入港,他们需要在这里修整一下。
这个修整可不是语言上的,而是真的需要修理和整理,在十二世纪的海面上,任何国家的船只都无法对抗大的风浪,面对风浪,再好的船也会有破损,最常见的就是船帆的损失,还有一些时候为了快速逃离风浪区,会丢弃一些货物,毕竟和生命比起来,货物实在是不值一提。
在这个年代愿意出海的都是为了财富,没人愿意没赚到财富反而葬身海底。
海葬在这个时期,无论是天方世界还是东方世界可都不流行。
赫里立带着曼苏尔下船,一下船就有人拿着本子过来询问是否要在此通关,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那人拿了几块牌子递给他,让其挂在船上。
看着一脸不解的曼苏尔,赫里立解释道“如果我们不再次出售货物,他们就不会收我们的关税,只会收我们的停靠费,那个牌子写了我们的船只的一些信息和停靠的起始时间,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就用这个牌子为依据交钱,他们到时候会给我们一个通关旗和文书,这样一直到宋国,都不会有人为难我们了。”
曼苏尔点点头,又问道“我看这里的文员不少好像不是埃辛人,这是怎么回事?”
赫里立解释道“那些皮肤有些黝黑的应该都是这里的土著,埃辛人虽然占领了这里,但毕竟时日较短,很多事情还是要依靠这里的土著的。”
“哦,阿拉在上,看看这是谁啊,我的朋友,真高兴再次见到你,祝财富和好运常随你身。”
一个体重最少有两个曼苏尔的胖子出现在曼苏尔的面前,看那长袍明显也是个阿拉伯人,那长长的胡子和有些花白的头发代表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了。
“啊,我的朋友,真高兴见到你,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侄子,曼苏尔,曼苏尔,这位是加兹尼王朝的阿布先生。”
阿布看了看曼苏尔,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真是有个好侄儿,我的朋友,你这个时候来新港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啊,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
“什么?出什么事情了?”赫里立奇怪的问道“难道是三佛齐王国又要打过来了?”
阿布点点头道“听总管府的人说,前几日三佛齐国王派了使者来到新港,要求埃辛人离开新港,这吃下去的肥肉哪里会吐出来呢?我看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没有注意到现在的船只大部分都是离开的么?很多本来想在这里做生意的船队都往济州岛去了。”
赫里立感谢的说道“太感谢你了,不知道你对这次的战争怎么看?”
阿布哈哈笑道“埃辛人有天神的武器,胜利是必然的事情。”
“天神的武器?”曼苏尔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
阿布看了看他,低声说道“在这里说这个不合适,不如我们去哈曼之家说吧。”
哈曼之家是新港的一家主打天方菜的饭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方世界的商人都喜欢到这里谈论生意。
天方教其实在此时的宋国也不再是小门小派,从唐朝就开始在中土传教的天方此时光在泉州就有数万人,但和后世不一样的是,由于对自身文化的极大自信,这个时期的天方教不仅仅没有独立于汉文化,反而积极和汉文化接轨,甚至有的干脆把朝拜改为了拜天,这要是在后世,简直是可以引发战争。
哈曼之家中,赫里立看了看四周,见还有不少的天方商人,便道“这里真的要打仗了吗?我看大家都并不害怕的样子。”
商人天生讨厌战争,军火商和走私者除外。
“是啊,李总管已经开始组织这里的埃辛人参加护卫军了,十几天前,还有最少两千人的埃辛附属军到了这里,那些人虽然个子不高,但看衣甲却是精锐的样子。”阿布叹道“李总管还发布了公告,现在晚上都开始宵禁了,还有港口外也树立起了不少的防御工事。”
“如果开战,三佛齐国会出动多少人?新港的埃辛人又有多少人呢?”做为将门的后代,曼苏尔对战争很感兴趣。
阿布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机密,谁知道呢?不过大伙猜测,埃辛人最少可以发动上万的军力,而三佛齐国,如果那些连队伍都排不整齐的人也算军队的话,就是十万人也是组织的起来的。”
“十万?阿拉在上,难道东方的战争都这么可怕吗?一万对十万,哪里还有胜利的可能呢?”曼苏尔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要知道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也不过十万人,这已经是一神教世界的数国合力了,这三佛国按照曼苏尔之前的了解,在东方还算不上什么大国,居然也可以发动十万人。
“哦,可爱的年轻人,军队和军队可是大不一样的,绵羊再多也是斗不过狮子的。”阿布笑道“除非三佛齐国真的可以请神佛下来,否则我坚信是埃辛人会获胜。”
说着,阿布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说道“你是没有见过那些天神才会拥有的武器,那是再多人也无法抵挡的。”
曼苏尔对所谓的天神武器更加好奇了,冥冥中他感觉,那也许就是他正在苦苦寻觅的击败一神教的武器。
“铛铛铛铛!”突然,一阵阵的金锣之声响起。
“敌军出现,所有人禁止外出,三通鼓后擅自上街者立斩!”
“敌军出现,所有人禁止外出,三通鼓后擅自上街者立斩!”
各种语言的叫喊声出现了,众人都好奇的趴在窗口往外看,赫里立叹道“实在是太不巧了,我们刚来就开战了,我们的船只还在港口停着呢。”
你们看!埃辛人的军队出现了!”一个天方商人指着远处说道。
众人随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片火一般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城中,曼苏尔从怀中掏出望远镜,这个海商利器早已随着海船传入了天方世界,当然,曼苏尔拿着的望远镜和梁山军手中的望远镜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即使是他拿的是最好的,也不过是三倍镜罢了,而即使是这样的三倍镜,价格也是三倍重量的黄金,可以说是贵的令人发指。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海商排着队等着这样的望远镜,在海上有这样的东西,面对风暴和海盗,简直是多了一条命。
曼苏尔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军士均都穿着精良的铁甲,旗帜鲜明,士气高昂。
这是精锐啊。
“埃辛人面对战争好像毫无畏惧啊。”曼苏尔不解的问道“难道埃辛人都这样喜欢打仗吗?”
阿布摇摇头道“原来的埃辛人不是这样的,自从这些自称平阴军的人来了后,埃辛人就变了...”
在曼苏尔看不见的地方,李俊正拿着望远镜站在城楼上看向远方。
“马哈文居然真的敢和我们开战,侯爷之前来信说国内需要矿工,我还在想怎么办,这马哈文倒是办了一件好事。”李俊放下望远镜对边上的一将说道“杨文军,此战之要在你的火炮,你可布置妥当?”
那将不过二十余岁,拱手道“总管放心,如有差池,我该当军法处置!”
说话间,三佛齐国的军队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用肉眼看到了,尤其是最前面的象兵,极为威武。
同一时刻,在三佛齐海峡中,一群战船从西面向新港扑来,这些战船虽然不大,但数量极多,而与之相对的是一队梁山战舰正在编队,光从数量上来看,童威童猛二人指挥的战舰还不到三佛齐国的五分之一。
曼苏尔只是想试试看,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允许观战了,和他一起的还有被强迫请来的数十个土著族老,当然,还有十几个好奇的其他商人。
曼苏尔坐在城头,此时城下已经开始布阵,这下曼苏尔终于可以看清楚这些军队了,只见城下的战阵约有六七千人,其中约有一千人手握长枪,两三千人为弓弩手,近千人为刀斧手,这些都是曼苏尔看得懂的,但还有两千人都坐在地上休息是为什么?另外还有数百的骑兵,这些骑兵却是让曼苏尔有些嗤之以鼻,这也叫骑兵?人矮,马更矮,简直和一神教传说中的矮人一样。
要是曼苏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俊,李俊非得和他大吐苦水不可,姜德虽然得了倭国和高丽,但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产马的好地方,战马依旧是缺的可以,在下面的清一色都是倭国的骑兵,和天方世界的阿拉伯马简直不能比,要知道阿拉伯战马一般都在体高150左右,而倭国的战马不过120,再加上人的身高差,倭国骑兵和天方骑兵站在一起,可以相差超过四十厘米,简直没法看。
但就算这样,这也是宝贵的骑兵了。
三佛齐国的军队越来越近了,当看到汉人的军队已经在城外摆阵的时候,三佛齐国的主将也放弃了谈话,而是直接整队准备进攻。
超过百头大象组成的象兵是前锋主力,浑身披着竹甲的象兵开始冲锋了,大象的奔跑极为有力,咚咚咚的声音和不时的吼叫声让在城楼上的曼苏尔都有些心惊胆战。
“我的阿拉啊,埃辛人要完蛋了。”曼苏尔有些不忍的说道“埃辛人太自大了,如果他们在阵前放上拒马还能坚持一下,这样**裸的把军队放在外面,这简直是自杀。”
“自杀?不,我的朋友,在自杀的恐怕是三佛齐人。”阿布摇摇头叹道“看着吧,埃辛人把我们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地方。”
阿布的话语未落,曼苏尔就听到四周一片雷响,那巨大的轰隆声让他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曼苏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数头大象被打倒在地,跟在象兵身后的三佛齐军队也被打出了几个缺口。
“发生了什么?”曼苏尔慌张的问道。
“这就是天神的武器。”阿布感叹的说道。
三佛齐的军队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并没有被立刻吓傻,而是继续在前进,此时的象兵距离李俊军不过四百米了,只听到蹦的一声,近百根巨大弩箭从城头射了出来,这是弩炮射出的铁箭,四百米的距离让这些铁箭成为了强弩之末,但依旧砸的数头大象哀嚎不已,而如果碰到了人,更是被砸的手断脚碎,毕竟,这箭的份量实在不小。
“轰!轰!轰!!”又是一阵炮响,这下曼苏尔看清楚了,数十个火球从空中划向了三佛齐军,由于距离的拉进,这一次足足有二三十头大象被击倒,曼苏尔清楚的看到一头大象被火球将脑袋砸的稀巴烂,这样恐怖的场景让曼苏尔也不由的喊道“我的阿拉啊!”
象兵依旧在往前,但速度明显减慢了下来。
这些战象都是被象兵刺破了耳膜的,因此根本听不到声响,但战象的眼睛还在,身边的同伴被砸死的样子让这些战象畏惧了,甚至有的停止向前,畏惧的叫喊着,希望自己头上的主人可以让自己回去,但结果却是被象兵用铁钩拉扯着脸,逼迫他们继续向前。
“放!!”
曼苏尔发誓自己绝对听到了一声叫喊,又是上百的铁箭飞出,象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第三轮炮击接着开始,终于有战象趴在地上,无论如何殴打都不愿意向前了。
但这时的三佛齐军也已经距离战阵不到两百米了,冲锋不要三十息就可以到达。
三佛齐军开始冲锋了,这时曼苏尔也可以估计出三佛齐军的数量,最少有三万人,甚至更多....
“嗡!”
密密麻麻的箭雨飞了起来,箭羽和空气摩擦生成了恐怖的蜂鸣声,数千支箭矢以抛物线的形式飞了下来,三佛齐军训练差的弊端出现了,面对箭雨,最应该快速出现的盾阵并没有出现,冲在最前面的三佛齐军被齐刷刷的钉在了地上,即使一些人拿着盾牌,面对这样密集的箭雨也无济于事。
“嗡!”“嗡!”“嗡!”
箭雨以四息一阵的速度快速飞起下落,这是急速射,三十息内,整整八阵,超过两万只箭矢落在了三佛齐前军的身上,比雨水还密集的箭雨将三佛齐人的勇气彻底击垮了,箭雨钉在地上形成的边界线以内,几乎没有一个活人可以战立,而在以外,不少人拼命的往后退,生怕被挤到边界线内。
三佛齐人的弓箭和平阴军相比,差的太远了。
“万胜!万胜!万胜!!!”
三声大声的齐呼声从战阵中传来,曼苏尔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大汉已经全身披挂完毕了,这些人清一色的黑盔黑甲,背上还有一片猩红色的披风显得格外威风,所有人都举着一把长相奇异的大刀,但人数却没有刚刚看到的多,只有约四五百人,看来剩下的都是帮他们穿战甲的辅军。
前面的枪阵被打开了,这四五百人举着大刀缓步向前,整个战阵随着他们向前压近,城楼上的火炮以及弩炮依旧放个不停,如果有人开挂可以看到士气,就会发现三佛齐军的士气已经快速跌到了个位数。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后世的英国龙虾兵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毕竟龙虾兵说白了来来回回就是排队枪毙这一招,连火炮的使用都不是拿破仑的对手,实际上英**事的成功更多在于近代军队面对古代军队的碾压。
除非有绝世将领的加成或者一些特殊历史事件的加成,一般的古代军队都是极为畏惧伤亡的,一只上万人的军队只要伤亡上千就可以士气尽丧,而近代军队却可以因为纪律和士官而承受三成甚至以上的伤亡,至于红色军队这样的特殊部队就更别说了,八成以上的伤亡都可以保持士气的继续作战。
因此虽然对于整个三佛齐军来说,此时的伤亡也不到两千人,还不到一成,但他们给对面的军队造成的伤亡到现在都是鸭蛋,这样单方面的挨打足以让他们信心尽失了。
当那五百人的重甲步兵开始和三佛齐军接战的时候,只是一个照面,就是上百个三佛齐军被斩杀当场,剩下的三佛齐军再也支持不住,彻底奔溃了。
被曼苏尔瞧不起的矮人骑兵开始出动了,他们尾随着数万的三佛齐军大砍大杀,以百人为队伍不断搅乱三佛齐军的阵势,一些还想重整旗鼓的三佛齐将领被重点照顾曼苏尔已经不需要再看,此战已经分了胜负。
屠杀,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等曼苏尔回到港口的时候,才知道海面上的战争也结束了。
依靠船坚炮利,海战以平阴军压倒性的胜利结束,被俘获的二十多艘三佛齐的海船将在数日后拍卖,曼苏尔以买家的名义去看了那些船,发现这些船虽然比地中海的军舰要小一些,但也是有限,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埃辛人可以依靠那种神奇的武器轻松击败三佛齐,那么埃及是不是也能依靠这样的武器击败一神教的十字军呢?
这一次的战争来得快,去的也快,四五千三佛齐军被俘获,这些人大部分会被拍卖以及被送往其他地方当奴隶,奴隶这个地方虽然在宋国已经几乎消失了,但无论是天方世界还是一神教世界都是极为正常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对这些人报以同情,曼苏尔为了更好的了解埃辛人的武器,还特地去买了几个人回来,但当发现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后,他决定要亲自去和埃辛人接触。
新港总管府
李俊看着文书,对边上的数将笑道“我们这仗打的好啊,不单单完成了侯爷给我们的指标,还赚了一笔,等押送回库后,兄弟们都能分上不少钱。”
缴获七成归公,三成归私,这是平阴军如今的规矩,所有的缴获先交公,待评估为金钱后再按三成当做缴获部队的奖金,当然,什么人拿多什么人拿少那就要看功绩和职位了。
“是啊,这仗我们是全胜,这积分也少不了啊,我们这还是海外作战,还有加成,我下去转了转,不少弟兄都恨不得打到三佛齐王都去呢。”童威试探的说道。
积分是平阴军的灵魂之一,无论是作战还是训练,无论是立功还是受罚都和积分有关系,至于积分有什么作用嘛...无论是升职还是退伍后的功勋田、退伍金都和积分相关,平阴军成立数年,也已经开始有了退伍的人,这些退伍的人按照姜德的计划都是要分田的,并且是集中分田,让这些人形成一个个的退伍农庄,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的基本盘。
至于倭**士,积分就不仅仅可以兑换田地了,更是他们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只要达到标准,他们就可以让自己的子女去学堂读书,在十二世纪的任何一个地方,受教育都是极为珍贵的机会,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上人,这些倭**士几乎只有战死没有重伤的。
“三佛齐王都就不要想了。”李俊摇摇头道“我们的兵力太少,守住这个新港还行,如果要四处出击,到了山野之中,损失可不会小,你们几个下去要做好思想工作,功勋迟早会有的。”
一个文士走了进来,治理新港不仅仅需要军队,也需要政府文职,三佛齐本来就有一些有文化的宋国移民,再加上从军队转业和天翔学院毕业的学子,倒也堪堪够用。
和军队相比,海外文职人员一直都处于极度缺口状态,姜德不得不大量启用当地亲汉的土著,此时走进来的文士就是新港本土人,汉名叫张忠宋,本来他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获得刚刚打下新港的李俊等人的好感,但当他知道李俊等人对宋国朝廷并没有什么感情后,心中那个悔恨啊。
不过毕竟是表过忠心的,李俊还是较为重用他的,将他当做了总管府办公室主任在用。
“大人,有天方人求见,据说是有一笔大买卖想和大人谈。”张忠宋对李俊拱手道。
“天方人?他们哪天没有大生意?”李俊挥挥手道“让他和海商总会谈,我们总管府不做生意。”
说完,李俊还对张忠宋有些不满,怎么这样的事情都报上来,实在是没眼力劲。
张忠宋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天方人说可以卖给我们大量战马...”
“战马?”李俊眼睛一亮,站了起来道“让他进来,不,请进来!”
战马的确是平阴军的软肋,李俊太知道姜德为了收集战马付出了多少代价了。
没一会儿曼苏尔和赫里立被带了进来,李俊看了看二人,对曼苏尔说道“你是什么人?你说你能卖给我们大量的战马?”
曼苏尔听着边上张忠宋的翻译,不由对李俊的眼光感到吃惊,但要是他知道这是因为李俊没本买卖做多缘故,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尊敬的大人,我们的确能带来大量的战马,但我们也需要足够的利润。”曼苏尔对李俊施礼道。
姜德拿下新港后尝试过利用海商到天方世界购买战马,但天方世界的战马也是宝贵的资源,虽然愿意出售,但要大量购买却很难,其实如果海上商路可以买到大量马匹的话,当年的南宋也不会那么缺马了。
“你能给我们带来多少马匹?你需要什么?”李俊开门见山的说道“无论是瓷器还是茶叶,我都和商会协商给你最好的价格。”
曼苏尔见李俊这样,心中暗暗得意,他之前看到那些矮人骑兵,就猜测埃辛人没有好的战马,他也听说过由于埃辛人的北方有一个大国叫做契丹,使得埃辛人一直缺少战马,但没想到会缺到这个地步。
“总管大人,瓷器虽然精美但却不能给我的家人安全,茶叶虽然美味却不能给我的部落带来和平,我需要的是大人手中那天神一般的武器。”
“你是说火炮?”李俊没想到这个天方人居然会想买火炮“你到底是什么人?普通的商人可不会想着购买这样的东西。”
“那叫火炮?”曼苏尔说着这个对他有些绕口的词汇,有些期待的说道“我是一个商人,此时的欧罗巴正在发生战争,我相信这件武器会卖到好价钱。”
曼苏尔并不准备把自己的身份暴露,虽然几率很小,但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一神教的人。
李俊摸了摸胡须问道“你说你能卖给我们大量的战马?有多少?”
曼苏尔看向赫里立,赫里立思量了一下说道“第一批最少可以有两百匹!”
两百匹虽然看起来不多,但想到这是从遥远的非洲运来了,这一路上海浪滔天,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埃及到三佛齐可不是倭国到三佛齐,距离相差了好几倍,而且战马在海船上吃喝拉撒,比带人麻烦太多了。
距离十二世纪的几百年后,三宝太监的船队也不过是千匹战马。
“两百?好,你如果真的能带两百匹好马来,我就带你们去见侯爷。”李俊许诺道。
曼苏尔兴奋的答应了下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带着战马再来这神秘的东方,火炮这样可以打出上千米的武器,实在是海战的最佳利器。
赫里立在新港低价的将所有的货物出售后,带着船队回返,下次来,他们会带着战马来交换火炮。
“总管,真的要卖火炮?”童威担忧的说道“侯爷能答应吗?”
李俊笑道“我只答应给他们引荐,可没答应侯爷一定会卖。
燕山府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正在蜡烛的灯光下似乎正在看着书,但他那呆滞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
“哎...”文士将书放在一边,叹了口气。
数日前,金军突然逼近燕山府,叫嚣着要宋国交出张觉,整个燕山府都人心惶惶,虽然最后金军也没有入侵燕山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军这是在试探,一旦宋国暴露出虚弱的本质,那么战争就在眼前。
“张将军为何叹气啊。”一人走了进来,对那文士拱手问道,那文士抬头见是郭药师,急忙起身还礼道“是郭将军啊,快请入座。”
等郭药师入座后,张觉才道“败军之将,国破家亡,如何能不哀伤呢?
如今金军向宋国讨要于我,虽然被王大人搪塞了过去,但金国又如何会罢休呢?
听闻太原那边也不太平,宋国却没有做什么战争的准备,我担忧宋国也会步了辽国后尘啊。”
郭药师点点头,他也担心此事,他问道“我如今有精兵三万,加上义勇乡兵,可称十万,又有燕山之险,难道也无法抵挡金军吗?”
张觉说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军虽有兵马十万,但善战敢死之兵又有多少呢?”
张觉说的问题其实是整个宋军的问题,宋军此时从纸面上来看不下百万,如果加上乡兵什么的,可以有两百万,但真的可以到战场上厮杀的,连一成都不到。
其实如果精兵简政,只要二十万精兵也是可以和金军一战的,但二十万能打仗的和八十万不能打仗的一起上战场,结果往往是八十万人把二十万人一起带着逃跑。
郭药师说的三万精兵,其实就是能到战场上列阵的,但善战的,还是昔日怨军的那些老人,不过万人罢了。
“郭将军,听说金国又在讨要我?要不就把我交出去吧,只要郭将军能帮我照顾我的孩儿,我张觉死而无憾了。”张觉半真半假的说道,他实在是担忧宋国的承受能力,更担心宋国为了取悦金国而把自己全家一起送出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死自己一个人。
“哎!张将军这是何话,张将军兔耳山一战可是名闻四海啊,官家也是知道将军的勇猛的,必然会护着将军。”
“希望如此吧...”张觉叹道。
就在张觉和郭药师说话的同时,开封府的皇宫内,赵佶也正在念叨着张觉的名字。
“张觉...平州...金国..”赵佶接着烛光,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西夏虽然因为金国的调停而退兵了,但宋国的虚弱再一次暴露到了金国的面前,金国进攻灵丘等地,虽然没有杀害宋国的官员,却也给宋国朝野极大的震撼。
赵佶再一次打开童贯的奏折,在奏折中,童贯表示已经派遣了使者见过完颜宗翰,完颜宗翰的意思也很明确,除非交出张觉等人,并且许诺不再藏匿南逃之人,否则不单单灵丘等地不会归还,大同还会继续进攻。
赵佶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他实在是不太适应金国这样**裸的要挟。
“张觉...不能留了。”
收复了燕云,平定了内乱,西北扩土,他赵佶现在只希望可以安稳渡过晚年,让自己留下中兴之主的名号。
他虽然不断的在试探金国,但并不想和金国全面开战。
或者说他也没有准备和金国全面开战。
燕山府
“金军已经过了边界,他们的骑兵还劫掠了好几个村子,郭将军,我们真的不能再保张觉了。”王安中焦急的对郭药师说道。
“那我们就杀个人送给他好了,血肉模糊的,有谁能认到?”郭药师早就找好了替死鬼,倒也不慌不忙。
王安中想着开封传来的秘旨,问道“如果金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郭药师想了想,最后坚定的说道“张将军兔耳山能击败金军,是大将之才,这样的人正是我们宋国缺少的,即使金国认出来,只要我们强辩,也是不怕的。”
王安中看着天花板,只能希望如此了。
后世有一个有趣的定律叫做墨菲定律,主要内容是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郭药师找到的替死鬼从样貌上来说的确是过关的,当血肉模糊的人头送到完颜宗望等人面前时,一下子还真的以为这是张觉的人头了。
完颜母一脚将人头踢到地上,任他滚来滚去,对送来人头的使者嚣张的笑道“你们王大人还懂事,早这样哪里有这么多的麻烦事情。”
完颜宗望闭着眼睛念了段往生咒,然后睁眼说道“好了,张觉既然已经死了,宋国收容张觉之事我们也就不再追究了,你退下吧。”
那使者急忙道谢退下,这时候,一员大将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殿下....”这人正准备说话,就看到宋使还在,便使了个眼色。
完颜宗望挥挥手,让宋使退下,才问道“乌延蒲鲁浑,你急匆匆来有什么事情吗?”
乌延蒲鲁浑拱手道“易州有一宋将率五百人前来投诚,说是有大事相告。”
“宋将来投?”完颜宗望摸着佛祖,犹豫的说道“宋国刚刚把张觉的脑袋送来,我们就收容宋国叛将,恐怕会引起误会啊。”
完颜母无所谓的说道“殿下何必为宋人考虑,再者说,先问问他到底有何大事相告,再看是否要收留好了。”
完颜宗望点点头,让人去带宋将上来,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宋军战甲的将领走了上来,完颜宗望见这人看上去孔武有力,心中还有些喜爱,问道“你乃何人?为何来投?”
那将见到完颜宗望,立刻拜道“罪将乃是易州常胜军兵马指挥所韩民义,因不满易州知府辛综的逼迫,特来相投。”
完颜母喝道“空手来投!必然有诈!”
韩民义不慌不忙的说道“既然来投,岂会空手,不知道殿下可得到了张觉的人头?”
完颜宗望点点头,指向角落道“就在此处。”
韩民义看都不看,哈哈笑道“殿下中计了,那并非张觉人头,张觉此时还在郭药师军中,诈名赵秀才,参知军事,此时恐怕正在和王安中、郭药师喝酒庆祝殿下退兵呢。”
完颜宗望大怒,拍案而起怒道“此事当真?”
韩民义拱手道“此事常胜军中何人不知?平州尚有熟悉张觉之人,叫来西席辨认即可。”
完颜母气的哇哇大叫道“宋人好生无礼,殿下,吾等还是打进那燕山府,自己去找张觉吧。”
完颜宗望也是被气的发狂,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他大脑的上风。
“先派人仔细辨认那人头,再说其他!”
没一会儿,辨认结果就出来了,得知那的确不是张觉的人头,完颜宗望气的恨不得当场发兵去燕山府讨个说法。
但燕山府是昔日辽国南京,城墙高大,易守难攻,金国也没有做好全面和宋国开战的准备。
完颜宗望压下怒火,再次派人去讨要张觉,而且还指名道姓的说张觉就在郭药师的军中,并且要求把张觉的两个儿子也送到金国来。
完颜宗望派人走后,又向韩民义打探起常胜军的军情来,韩民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颜宗望也对常胜军的情况了解了起来。当然问道军中对宋国的忠诚度时,韩民义笑道“常胜军中的将领多为昔日怨军老人,自从王安中来了后,不少地方的常胜军都被当地文官排挤,郭将军虽然还对宋国抱有忠心,但下面的兄弟们却都觉得宋国不把我们当自己人看。”
赵佶要在这里听到这句话,非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为了可能发生的战争,他可是力排众议的将整个燕山府交给了常胜军,这要是换做他的祖宗,不是一杯毒酒就是灌醉后丢到乡下当地主了。
“郭将军的才华我也是倾慕的,他是否能为我所用呢?”完颜宗望问道。
韩民义思量了一下说道“如果张觉被宋国抛弃,常胜军众将必然兔死狐悲,如果殿下能保证常胜军的利益,我想郭将军是愿意考虑的。”
说白了,常胜军此时是军阀化的部队,郭药师代表的是常胜军的利益,如果常胜军随时会被宋国抛弃,那么抛弃宋国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燕山府
郭药师红着眼睛看着被军士压着的张觉父子,对边上的王安中再一次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安中也低着头,不敢看不远处的张觉,嘴中说道“金人都知道张将军的化名了,还能怎么办呢?”
郭药师拍着胸口,指着张觉说道“张将军有大将之才,不能这样舍弃啊,如果大人害怕金人的话,我愿意率军出战!”
“郭将军!金人早有准备,如今我们做的也是无奈之举,等日后我军修整齐备,再为张将军复仇也就是了!”王安中本就得到了赵佶的旨意,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张觉被五花大绑,他看着远处正在争论的郭药师,低头一笑,无论因为什么,郭药师也算对得起他了,他抬头大声对郭药师叫道“郭将军,张某先走一步了,希望郭将军日后能马踏黄龙府,为我报仇啊!”
说完,张觉不再看郭药师,对左右两个儿子说道“今日殉国,你等可怨恨为父?”
二子对视一眼,摇头道“国破家亡,如今又有何可怨?”
张觉和二子被押往了金国,郭药师双目通红的看着张觉的囚车远去,他不断回忆着张觉在军中和他一同分析如何击败可能入侵的金军的场景,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看向王安中,咬牙切齿的问道“王大人,如果日后金人来向朝廷讨要郭某,是否也是这个下场?”
王安中听着这话,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他看着如同恶鬼一般的郭药师,口中想安慰,却又说不出话来。
郭药师也不等他说出话来,转头就带着军士离去了,王安中脸色惨白,回到府中辗转不安,连夜上书称病,要求调离燕山府。
平州
平州城外,张觉父子三人的人头被高挂在城门上,完颜母看着这三个人头,回忆其兔耳山,只觉得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完颜宗望却没有看着三个人头,而是看向了南方,在燕山府的暗间已经告知了他郭药师和王安中的冲突,他刚刚派了人前往燕山府,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
张觉的死并没有让宋金之间的矛盾缓解,反而让金国上下再一次看到了宋国的虚弱,张觉本就是旧辽人中反金的旗帜,他一死,就只有远在西域的耶律大石还在打着辽国的旗帜抗金了,不少逃到宋国的辽人都因此此事对宋国又恨又怕,在他们心里,金国是堂堂正正打败了辽国的,宋国却是背叛了辽国,相比之下,宋国更加可恨。
在之前的辽金战争中,有大量的辽国贵族女眷被金人权贵抢为妻妾,当然,不少人也死在了金人的折磨下,但就和后来的宋国宗室一样,也有不少辽国贵女活了下来,甚至还有的逃到了民间。
契丹这个民族本就有女性掌权的传统,辽国贵女也习惯参与政治当中,在成为金国妻妾的她们,很快就团结了起来,在这一点上,后来也被掠来的宋国贵女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在辽国贵女中,以天祚帝的六女最为尊贵,其中耶律余里衍被封为蜀国公主,也是六人中唯一一个有公主号的人,和历史不同的是,他并未被金国俘获,而是躲藏到了民间,本是打算逃到西北投奔耶律延禧,没想到耶律延禧被生擒,便干脆潜伏在了会宁府外的一个村落中,希望能找到办法救出自己的家人,当然,如果能复国自然是更好的。
张觉之死很快传到了会宁府,耶律余里衍立刻觉得是个机会,找到自己信得过的几个辽国贵女,暗中聚会,向金国权贵吹风,希望金国和宋国开战,以便自己浑水摸鱼。
在后来的靖康之变中,这些辽国旧人起到的作用是后世人难以想象的。
此时一封奏折就出现在吴乞买的手里,这是刘彦宗写的,完颜宗望签押,代表了完颜宗望一系的意愿。
奏折中将燕山府的虚实尽都说尽,最后还有言“宋人不还户口,且闻治军燕山,苟不先之,恐为后患。”
接着,完颜宗翰又上书表示西北的宋军不断增加,希望朝廷早日准备。
吴乞买开朝会议论此事,朝中大臣皆曰宋人无信,可伐之,吴乞买便召集军勇,准备开战。
战争永远都是洗牌的最好机会。
梁山
看着被押送到这里的三佛齐俘虏,姜德没有任何的好脸色给他们看,但毕竟是要干活的,死了可不行,因此饭食还是管够的,但干两三年下来是否还活着,就不好说了。
劳改可不是休假的地方。
这些俘虏也知道了他们的处境,只要干满三年,就可以刑满释放,用管教的话来说,他们只是听从命令,不算什么大罪。
张觉被杀的消息姜德也知道了,他更比宋国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什么信号,张觉的死将引发郭药师的叛变,更会引发金国对宋国的贪念。
西北和东北的试探都将宋国的虚弱暴露无遗,更不断有原来投奔到宋国的辽人回逃,这些辽人往往将宋国情报都告知了金国,因此金国后来才会那样的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在这个时代,民族是比不上国家的,没有人有立场去说这些辽国逃人的不是,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国家了,投奔谁都是他们的自由。
这段时间的军委会开的很勤,无论是后勤还是情报,都开始全面整合,在为战争做准备。
在这样忙碌的时候,姜德愿意见李清照,真的是给这个大家十足的脸面了。
“李居士,不知道此次来我梁山有何指教?”反正都知道身份了,姜德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李清照有些复杂的看着姜德,但想到家中那个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还是说道“还请侯爷让家夫离开淄州吧。”
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此时为淄州知府,做为山东的重要城市,姜德自然不会放过暗中掌握他的机会,一手山匪,一手金钱,淄州的不少职位都被姜德暗中掌握了,做为知府的赵明诚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至于让赵明诚归顺,姜德还没那个信心。
“居士,如今的局势你也应该了解了,天下大乱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赵大人在我平阴军的护佑下是最为安全的。”姜德劝道,一边是他的确不想李清照这个奇女子遭受战乱之苦,一方面也是赵明诚生性软弱,很好控制,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风险太大。
“侯爷的好意,我等自然知道,只是我和夫君都只是文人,不愿意陷入纷争,另外婆婆在江宁府近期报信说身体不适,也需要照顾。”李清照再次争取道。
“江南第一名医安道全已经被我请上了梁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派人送他去江宁府为你婆婆治病就是。”姜德笑着说道。
李清照又说了一会,见姜德就是不放人,只能无奈退下。
姜德送走李清照,回到会议室自己喝起了茶水,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越来越多人发现了梁山的渗透,此时姜德无比的希望靖康之变快点到来,否则的话,他还真的说不定会不会发生一场平阴军和官军的对决。
毕竟宋朝对内的防范是出了名的。
姜德的期待没有多久就实现了。
宣和六年十月会宁府
会宁府的十月已经可以让人穿上皮草大衣了,但再寒冷的天气也没有刀剑的锐气让人感到心寒。
一队队的金军笔直的站在演武场上,这些都是从各军挑选出来的精锐,是金国南征北战的基础。
吴乞买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只觉得雄心万丈。
吴乞买接过边上人送上的祭文,大声读道”往者辽国运衰,是生昏德,自为戎首,先启衅端。朝廷爰举义师,奉天伐罪,尔宋人,浮海计议,候并辽国,愿割幽、燕,岁纳金缣,自依旧例。先皇帝有客为德,嘉其来意,置以不疑,即时允应。尔后全燕既下,割之如约,其为恩信不谓不多,于是要之以天地,质之以神明,乃立誓文,盗贼逃人,无令停止,亦不得间谍,诱扰边民,俾传之子孙,守而勿失。洎宸舆北返,宰辅东行,不意宋人贪婪无厌,稔其奸恶,忽忘前施之义,潜包幸乱之谋,遽渎誓约,结构罪人,使图不轨,据京为叛,贼杀大臣,邀回户口,啖以官秩,反令纳土,仍示手诏,窃行抚谕,遂使京畿之地鞠为寇场。才天兵临境,魁首奔亡,而又接引,辄相保蔽,更易姓名,授之官爵。及至追索,传以伪首,既杀无辜,又贷有罪,不仁不耻于此可知。朝廷方务含容,不彰其恶,但诫边臣,户口之外,一无理辨,此所以必欲久通欢好之故也。彼尚饰以伪辞,终为隐讳,仍招纳逋逃,扰及居民,更使盗贼出没为患,所有岁贡又多愆期,背恩莫斯之甚!朝廷亦不咎之,依前催索,犹不听从,牒称本朝幅员万里,人居散漫,若再行根究,难指有无,况事皆已往,请别计议。据彼迷辞,意涉夸谩,至于本境行发文字,辄敢指斥朝廷,言多侮谤。虽累曾移文,俟其改过,终然不悟,罔有悛心。矧又夏台,实惟藩辅,忱诚既献,土民是赐,而彼宋人忽起无名之众,辄行侵扰之事。因其告援,遂降朝旨,移牒解和,俾复疆土,仍以狂辞,不为依应,反云夏人纳款,曲有陈请。大金方务恩抚初附之国,且料不无曲意,姑行顺从,既出一时私恩,画与夏人,则大金顺从夏人已为周至,自今不烦干预,自当以道里所在,且朝廷方隆恩造,下浃群邦,彼之两国,各蒙其赐,所与之地,裁之在我,肯致私曲,以为周至,岂期诡诈,昧于道理,不为禀从如是之甚者哉?斯则非止侵陵夏国,实关不惧朝廷,此朝廷所以罪也。盖闻古所重慎者兵也,兵而无名,非三代仁义之谓也,其或仗顺临逆,以直加曲,斯用兵之王道焉,反是则甚无谓也。今奉宣命兴师问罪,东自南京以来,西接夏军一带,诸路并进,固不获已。况赵佶越自藩邸,包藏祸心,阴假黄门之力,贼其冢嗣,盗为元首,因而炽其恶心,日甚一日,昏迷不恭,侮慢自贤,谓已有天命,谓作虐无伤,当其伐辽之日,官军所至有逆拒者,或至伤残,皆非我所欲为,是其自速祸败也。或有举城举邑、以部以伍效顺归款者,前官如旧,厚加恩抚,立其劳绩,不次录用,居民则省徭役,轻刑罚,各安其业,谅已知悉,今亦如前,宜相为鉴。昔彼纳平山是图我疆,今伐汴宋是图彼地,兹所谓出乎尔反乎尔者也。若赵佶深悔前非,听命不违,则虽云无外,且未深图,止以黄河为界,聊报纳叛之由,是知自黄河以来皆系我民。大夫已有之物,安肯自为残毁?再念其民居无道之国,烦徭重役从来久矣,况遭阉竖要功喜事,近岁而下,苦于飞挽,流离道路,曾不聊生,今来若不预先晓告,窃虑其间别有牵迷,枉陷讨伐,须议指挥。”
祭文读罢,吴乞买下令将其传告天下,以完颜斜也为为都元帅,坐镇京城,和吴乞买一同指挥全局。
又令完颜宗望为东路右副帅,起兵于南京,攻燕山府,完颜母、完颜昌、刘彦宗等为辅佐,起兵六万。<> 令完颜宗翰为西路左副帅,起兵于西京,攻太原府,完颜银术可、完完颜娄室、完颜希尹为大将,高庆裔,时立爱为谋臣,起兵六万。
另有其他兵马,依次补充两路,共预计发动战兵十五万,加上民夫约有二三十万,诈称五十万,克日进军。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金军除了几个大将手中常备的精锐外,都是自备武器的,整个金国都可以看到自带战马兵刃前往集合的武士。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将姜德埋在金国的暗子惊动了,几乎同时有二三十只飞鸽飞向了梁山。
但可笑的是,金国都已经决定开战了,宋国却毫不知情,甚至童贯还在太原准备再次和完颜宗翰商量将灵丘等地归还的事情。
被派往大同的马扩突然被接待他的萨里木找来喝酒,看着满桌的酒菜,马扩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
萨里木笑嘻嘻的说道“来吧,这是最后一次这样招待你了,下次我们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马扩是个聪明人,他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急忙回头想走,却看到两个金兵拦在外面。
“你们要和我们开战?”马扩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是已经开战了吗?你们的灵丘等地难道还打着宋国的旗号吗?”萨里木喝了口酒,笑嘻嘻的说道。
马扩愣愣的坐到了位置上,口中念叨着“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随着金国十多万大军踏上宋国的疆土,整个东亚即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无数人将在这场风浪中被吞没或者重生。
战争...开始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蓟州破傅察死节 三河败药师降金
宣和六年十一月
蓟州
蓟州是宋金交接之地,位于平州之西,燕山府之东。
完颜宗望的大军从平州出发,首当其冲的便是蓟州。
蓟州的玉田县又是蓟州的首当其冲之所,此时玉田县的县府内,两个官员正在喝茶,一人是玉田县县令邢伟,一人是奉赵佶令准备前往金国贺岁的员外郎傅察。
根据金宋之间的约定,每年正旦等节日两国都要互相派遣使者贺岁的,傅察在玉田算着时日,准备再过几日就前往金国。
虽然官小,但毕竟是京城来的,再说这是外交大事,等回去后傅察必定是要高升的,因此邢伟也是小心伺候,宴请不断。
此时二人刚刚吃过午饭,在府内闲聊,傅察看着冷冷清清的县衙,叹道“邢大人倒是有黄老之术,我路过县府无数,如此无为而治的当属玉田了。”
邢伟苦笑一下,摇头道“哪里是什么黄老之术啊,只因金国昔日撤出玉田时,将富户全部迁走,连牛马都没留下多少,前几月金国寇边,烧杀了数个村落,使得人心惶惶,再加上我国税赋又比昔日辽国要严谨,很多百姓都离开了此处,或北上逃税,或南下觅活,留在这里的也是宗族自保,什么事情都自己处理,倒是让我清闲了下来。”
傅察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王令不出县衙?”
邢伟叹道“还好我玉田有驻军,倒是不怕土匪流寇,否则睡觉都不安稳。”
正说着话,外面突然喧嚣了起来,邢伟皱眉看了看外面,疑惑的说道“难道是哪家办红白事,倒是好大的动静。”
“金国打过来了!金国打过来了!!”
一声从远到近的叫喊声传来,让在座的二人都呆住了片刻。
“邢大人?金国...打过来了?”傅察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个衙役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好了,金国二太子率军二十万打过来了,说要打到开封去抓官家问罪呢。”
傅察脑子嗡的一声懵住了,半晌回头一看,邢伟已经不见了,他急忙叫道“邢大人!邢大人!!”
“傅大人,你怎么还在这里待着啊,快收拾一下,准备逃吧!”天知道邢伟从哪里找到了百姓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一手牵着一副农妇打扮的妻子,一手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几个衙役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破衣服,正在换着,两辆牛车上全是行礼,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邢...邢大人..你这是?”傅察久在朝中坐,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开封里的官员,开封的官员再怎么样,外表还是一副君子的样子,即使的童贯等人,也时常注意对外的形象。
当然,如果傅察能多活几年,他就会对他的同僚们又另外一个认识了。
“哎呀,我的傅大人,金国都背盟了,你不如先回东京复命吧。也剩的白白送了性命!”
傅察犹豫了一下,最后坚定的说道“我受天子命出使金国,如果还没见到金人就逃走,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君上呢?我要去见金军,问问他们为何背盟!”
邢伟摇了摇头,觉得傅察读傻了书,带着手下和妻子就先逃走了。
完颜宗望一路开到玉田县,路上没有遇到一点抵抗,仿佛是秋游一般,到了玉田县城,见城门大开,一副车马驶出,直冲大军,不由感到奇怪,令左右不得射箭,放那车马过来。
车马靠前,驾驭者走了下来,整了整衣服,大声叫道“大宋国使者傅察求见大金国统帅。”
完颜宗望觉得有趣,令左右让他过来,傅察上前,见到完颜宗望等人,拱手道“大宋国使者傅察见过大金国各位将军,请问各位为何犯我边界?”
完颜宗望看到傅察如此倨傲的样子,有些生气,喝道“你一使者,见到我为何不跪?”
傅察这次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只想着留名青史,便学着古人大声笑道“吾乃上国使者,汝乃下邦之臣,如何能拜?”
完颜宗望大怒道“无知腐儒,今日到此,还敢摆架子,你不惧死乎?”
傅察哼道“贵国背信弃义,轻起战端,将军都不惧死,我有何惧之?今日我为尽王事而来,死则死矣,膝不可跪!”
完颜宗望彻底受不了了,对左右道“来人,给我吊死在旗杆之上!”
完颜宗弼有些爱惜傅察的忠义,劝道“右帅,我看此人甚为忠义,不如先囚之,慢慢劝降,如此死了,岂不可惜?”
完颜宗望有些心动,但看着那一脸倨傲的傅察,摇头道“宋国之人十倍于我,我等此次南下,如不能杀出威名,吓退宋人,事难也!”说罢,令左右行刑。
傅察一言不发,往南三拜,从容就义。完颜宗望吊死他后将其焚烧,丢在路旁遗弃。
完颜宗望继续向蓟州进军,蓟州守将武汉英得知金军来犯,傅察死节,对左右道“我虽是辽人,却也吃了宋国的俸禄,我想死节,你们是否愿意同我一起?”
前文有说,这燕山府四周都是常胜军,蓟州也是如此,这些常胜军将领都因为宋国杀了张觉而寒心,再加上和金军多次交战几乎没赢过,因此都不愿意死战,武汉英见左右都低头不语,叹道“罢了,国事至此,我只能为官家效忠了。”
武汉英自己回到府邸,找到心腹虎将沙立说道“金国来犯,蓟州已不可守,傅察是天子使者,已经在玉田死节,不能让他抛尸于外,你可敢去收尸?”
这沙立本是猎户,在辽金之战中加入怨军,他对武汉英笑道“将军放心,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就算丢了也没什么。”
武汉英让沙立乔装打扮,亲自送出城去,等完颜宗望杀到城下,从城楼上自坠而死,蓟州不战而降。
沙立夜行昼伏的来到玉田县,打探到傅察的遗骨,正准备去收敛,突然看到还有一拨人正在捡遗骨,他想了想,觉得不会是金人,便现身问道“各位好汉可是在收敛傅大人遗骨?”
这波人大约有四五个,见草丛中钻出一人,纷纷警惕的拔刀引弓,见只有一人,为首的问道“你是何人?”
沙立拱手道“蓟州节度使武将军麾下沙立。奉将令前来为傅大人收尸。”
那人敬重的拱拱手道“听闻武将军已经死节,好汉既然是武将军麾下,必然也是忠义之士,吾等也是奉命为傅大人收敛尸骸的,既然好汉来了,不如一起吧。”
沙立大喜,有了同伴总是安全的,沙立一边帮忙捡着被野兽扒拉的到处都是骨头,没一会就捡完了。
沙立忍不住问道“还不知道诸位兄弟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为首那人笑道“我等不过是民间义勇,贱名不言也罢。”
沙立看着这几人都是黑衣劲装,兵刃也甚为精良,不信这是民间之人,但见其不说,也不再追问,又道“几位兄弟是否要送傅大人尸骸回开封?”
那人有些为难的说道“金军南下,吾等还想打探一些军情,为朝廷分忧,傅大人尸骸藏匿起来也就是了,等日后光复此处,再取出不迟。”
沙立想了想,摇头道“两国交战,恐怕非数年能平息,我还是想将傅大人尸骸带回开封,交给他的家人,也算了了我家将军的一番心意。”
几人商议了一下,为首的那人说道“也罢,吾等就同你一同南下,路上也可以打探一下金兵虚实。”
不说沙立等人南下路上遇到的种种困难,这边完颜宗望拿下蓟州后分兵两路,一路自己率领慢慢向西攻燕山府,一路由完颜宗弼率领,攻打景州。
景州位于后世的遵化,由于背靠长城,如不拿下,完颜宗望的大军腹部就有危险。
完颜宗弼带着五千人马,兴高采烈的往景州赶去,这是他第一次单独率军,不由有些激动。
完颜宗弼率五千兵马一路来到石门镇,这石门镇可是顾名思义,当真是如同一个石门一般镇守在两座大山之间,景州的地势极为有趣,北面是燕山,南面有一条细细的山脉将其包裹,蓟州往景州唯一通道就是石门镇。
由于地势险要,此次驻扎了常胜军的两员大将,分别是张令徽和刘舜仁。
这两人都是昔日怨军的老将,在此有八千兵马,另有七千的义勇,算起来也有一万五千人马,他们早就得到了金军南下的消息,将全部兵马囤积在石门镇,准备小心防守。
从账面上看,郭药师的常胜军此时有兵马十万,对外号称三十万,和金兵比起来也不算完全的劣势,张令徽二人在景州几乎就是土皇帝,也不愿意拱手就降,希望战上一场,赢上一局,再看形势而动,这样就是投降也会被重用。
当知道金军只有五千人马时,张令徽大喜道“老刘,这可是我们的机会啊,听说这次率军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兵不过五千,将不过数员,我们背城而战,怎么也会胜他一局。”
刘舜仁也觉得自己不会输,要是面对完颜宗望,他倒是不敢出战,但对上没什么名字的完颜宗弼,再加上几乎三倍的兵力,他觉得再怎么样也可以打个半斤八两。
二人打定主意,便在石门镇多备石木,准备依靠城寨打一场防御战。
二人等了一日,也没有等到完颜宗弼,张令徽感觉有些不对劲,对刘禹仁说道“这不到百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一日便可到,这完颜宗弼怎么还没到?”
刘禹仁也觉得奇怪,再派探马游骑打探,数个时辰后有探马回报,说金军在距离石门镇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徘徊不前。
张令徽笑道“这完颜宗弼不会是看到我们有重兵把守,害怕了吧?”
刘禹仁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想不明白,最后说道“如果金军破了燕山,吾等又该如何?”
张令徽毫无负担的说道“如郭将军都降了,吾等降了金国又如何?”
无论是常胜军还是怨军,对投降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他们所效忠的不是哪个国家或者皇帝,而是他们自己,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都愿意去做。
这边张令徽二人在守着石门镇,距离石门镇约有四十里的一个山坡上,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数百常胜军的尸体洒落在山坡的各个角落,一队队金军骑着战马不断游弋,看到还有喘气的就是一枪下去,在山谷外,完颜宗弼正擦拭着自己的战斧,他的边上是一个细目短须的金人。
“殿下,此战我军大获全胜,宋军恐怕三五日内都得不到消息,此处距离景州不过数十里,半日可下。”那金人对完颜宗弼献计道“那景州恐怕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击破了这百草顶,大可挑选数十精锐,做宋军打扮,混入城中,里应外合,可保大胜。”
完颜宗弼笑着点头道“军师果然好计策,幼时我就记得你最机警,今日还胜往日啊。”
这个细目短须金人是完颜宗弼昔日发小,名唤哈迷蚩,为人足智多谋,颇有胆略,此次金国发兵,他主动找到完颜宗弼,完颜宗弼见其大喜,先是问为何多年不见,这才知道哈迷蚩数年前接触到宋人后就对宋国大敢好奇,偷偷跟随宋人到宋国生活了数年,走遍了大宋数十州府,此次回国就是一心想帮女真取了宋土这片膏腴之地。
百草顶就是他献出的第一计,这百草顶是一个隐秘的通道,只有一个山坡可守,由于通道较窄,地处偏远,张令徽二人也只是布下五百军士守卫,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哈迷蚩利用,破了此地。
哈迷蚩听了完颜宗弼的恭维话,先是谦虚了两句,便道“兵贵神速,吾等还是快快进军吧。”
石门镇
等了两日的张令徽二人实在受不了了,开始轮流休息,此时张令徽刚刚睡下,就被刘禹仁叫了起来,看着刘禹仁惨白的脸,他问道“老刘,这是咋啦?出啥事了?金军终于打过来了?”
说着,张令徽还有些瞧不起刘禹仁,不过五千金军,有啥可怕的。
刘禹仁哆哆嗦嗦的说道“景州丢了,完颜宗弼是从景州方向来的,你我妻儿老小都被压到了阵前。”
“不可能!”张令徽怎么也不明白完颜宗弼是怎么穿过石门镇直接取了景州的,刘禹仁给他解惑道“金军准备的太充分了,他们是走了百草顶,我还为了以防万一在那条小道上布置了五百军士,没想到连个报信的都没逃出来。”
完颜宗弼穿过百草顶后直接就取了景州,景州军士都是老弱,看到如同沙尘暴一般袭来的金军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做就投降了,完颜宗弼顺利活捉了张令徽二人的家眷,此时已经距离石门镇不到十里了。
张令徽和刘禹仁看着被捆绑在阵前的家眷,都是又急又气,又怕又惧。
完颜宗弼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张令徽二人的表情,笑道“多亏了军师的计策啊,否则此战非得费我一番功夫不可。”
随着玻璃的大量流传,望远镜也成为了金国将领所追捧的战场利器。
哈迷蚩对完颜宗弼说道“这张令徽二人都是常胜军的老人,但这几年不征战,已经没了战意,殿下只要先示威,再诱之以利,微臣愿前往石门镇,必可说降二人。”
完颜宗弼大喜,这石门镇好歹有一万多人,真的要打,他恐怕也要折损不少,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完颜宗弼令大军齐声呼喊,骑兵来回奔驰,好不威风,又令景州的降军推着攻城器械不断游走,折腾了半日才安营扎寨。
张令徽、刘禹仁二人和部下众将聚在一起,讨论如何迎战,这石门镇本就是一个小关,粮草积累不多,全靠景州供应,清算下来,军中不过有十日之粮,这又让众人心生疑虑。
众人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亲兵走进来,对张令徽小声说了几句,张令徽眼睛一亮,对众人道“诸位先退下休息,明日再议吧,刘将军请留步。”
等众人退去,刘禹仁问道“张兄可是有事相告?”
张令徽点头道“金军来了使者,恐是劝降的,不知道刘兄如何打算?”
刘禹仁捏着拳头犹豫半晌,试探的说道“我等本就不是宋人,只是郭将军待我等恩重,孝义难两全啊...”
张令徽上前一步,抓住刘禹仁的手说道“就是因为郭将军对我等恩重,我等才要为郭将军考虑啊。”
刘禹仁眼珠一转,又道“如果郭将军随意投金,我自然无二话。”
张令徽点头道“好,那我们先见见金国使者。”
哈迷蚩在军士的带领下走到大殿中,见殿上两个将军坐着,便拱手道“金国使者哈迷蚩见过两位将军,想来二位便是张、刘两位将军吧。”
张令徽拍案道“你金国无故犯我边境,杀我百姓,掠我家小,还敢来送信?来人,拖下去斩了!”
哈迷蚩的眼睛本来就细小,此时更是眯的几乎看不见了,他笑道“有一万多常胜军军士和两位将军全家老小两百余口和我陪葬,我哈迷蚩死有何惧呢?刀斧手何在?还不快快把我拉走?”
张令徽唱着白脸,刘禹仁自然是要演起红脸了,只见他起身阻拦道“且慢,我倒要让你死个明白,我石门镇屯粮十余万石,军士三万余,箭矢可用三年,你不过侥幸偷袭得了景州,如何能让我等陪葬?”
哈迷蚩看了看边上的军士,笑道“我刚刚一路走来,最少听到七个军士的肚子在叫,恐怕这石门镇连十日的军粮都快没了吧。”
边上的军士不由脸一红,后退了两步。
哈迷蚩乘胜追击道“二位将军也是难得的豪杰,我家殿下拿下景州后对二位将军的家眷秋毫未犯,家中财务也是封存不许他人侵犯,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事,宋国皇帝用的信的都是奸佞小人,怎能比的上我家陛下雄才大略。
二位将军本也不是宋人,何必为宋国殉葬呢?我家殿下说了,只要二位将军归降,如果愿意带兵,则为万夫长,如为官,可掌一州百姓,如为乡绅,可有良田千亩,家财万贯!
二位将军,勿要辜负了我家殿下一片真心啊。”
别说,这个条件当真是让这二人心动了,要不是刚刚统一了思想,二人大概就准备这样降了。
刘禹仁咳嗽了一下,和张令徽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四太子如此厚待我等,我等不从倒是有些不识抬举了,但我等从渤海起就跟着郭将军,除非郭将军愿降,否则我二人是万万不能降的。”
哈迷蚩眼皮微跳,笑道“郭将军乃当世名将,世间豪杰,我家殿下早已仰慕多时了,常叹如得郭将军相助,宋国唾手可得也,两位将军何不劝郭将军一同来投?”
张令徽问道“不知道你家殿下如何对待郭将军?”
哈迷蚩想都不想的回道“只要郭将军献出燕山府,这燕山府留守的位置就是郭将军的,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大喜,这条件的确是丰厚到可以了。
前文说过,常胜军此时已经是半军阀状态,无论是郭药师还是张令徽等人,最终都是为了常胜军的利益而行动的,当投靠金国所获得的利益更大时,投靠金国并不是一个难以选择的选项。
张刘二人不再犹豫,便和哈迷蚩商量细节,当夜石门镇城门洞开,金军大举入城,张刘二将率三千亲兵逃出城外,奔燕山府而去。
燕山府
王安中离开后,新接任的是蔡靖,蔡靖名字和蔡京很像,但和蔡京却没什么关系,他来到燕山府后首先就是安抚郭药师,希望常胜军可以和自己一起合作经营好燕山府,又和运转使吕颐浩表示希望他能忍容常胜军的不法之举,等日后常胜军被削弱再说其他,因此也算从表面上将燕燕山府安定了下来。
此时燕山府已经知道了金军南下的消息,蔡靖听取了郭药师的建议,许出不许进,让城中很快安定了下来,又让郭药师率常胜军主力前往三河迎敌,自己则派人上奏开封,请求援军。
三河
三河虽然叫三河,但真正算大河的也只有一条河,三河县北为燕山,西为燕山府,东为蓟州,是完颜宗望攻打燕山府的必经之地,此时完颜宗望和郭药师正隔河相对,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郭药师此次也知道是生死存亡之战,不敢隐瞒实力,调遣了全部可以调遣的军力,共得战兵三万,这已经是他这些年积累下的所有战力了,更有一万五千挑选出来的义勇充当辅军,至于战力更差的那些义勇,郭药师只敢让他们在燕山府这样的大城守城,拉出来野战是万万不敢的。
完颜宗望骑着战马,带着一队精骑隔着河水巡视着对面的郭药师军,完颜宗望赞道“这郭药师虽然上次战败于我军,却不能小觑啊,这军寨极有章法,胜之不易啊。”
完颜母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大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郭药师不过是依仗着天险罢了,如是平地相争,必可胜之。”
完颜宗望本就是希望打消众人的骄气,见左右众将都有战意,便笑道“那我就要看诸位的表现了,走,我们去看看浮桥搭的如何了。”
一行人马来到一处工地,这里是河流宽浅之处,近百的渔船被收集在这里,每两艘渔船为一排,搭成了一条简易的浮桥,当然,这条浮桥只搭好了一半,等彻底建成的时候就是金军进军的时候。
视察完浮桥的搭建,完颜宗望回到大营,还没坐下,就收到完颜宗弼的战报。
草草看过后,完颜宗望对完颜母大笑道“四弟已经收降了张令徽、刘禹仁二人,不但景州为我所有,还多了一万大军,真乃南下以来第一功也。”
完颜母也笑道“如此一来,我军胜算更大了,听闻这张、刘二人乃是郭药师心腹,既然愿降,不知道这郭药师愿不愿降我大金?”
完颜宗望挥了挥战报道“四弟战报中说那张令徽二人愿意为我军内应,算算时日,此时应该已经进了郭药师军中了吧,不过我们不能光等着,打还是要打一下,只有打怕了他们,他们才知道应该归降谁。”
常胜军大营
郭药师看着浑身血污的张刘二将,是又喜又气,又怕又畏。
郭药师一边让张令徽详说战情,一边让人准备饭菜,当听到石门镇被绕过,景州被袭时,他不由拍着大腿说道“金人果然对我大宋早有预谋啊,那条路就是当地人也知道的不多,他们居然会知晓,你等虽有防备,却是输的不亏。”
败军入营,最伤士气,郭药师想了想说道“金军近日浮桥已经搭的差不多了,我看不日就要攻来,到时候我等以逸待劳,半渡而击,必可获胜,如此也能提升我军士气。”
张令徽立刻拱手请战道“末将愿为先锋,一雪前耻!”
刘禹仁也拱手道“我愿同去。”
郭药师不疑有他,见二人尚有战意,连连称好,便派这二将率五千精锐加上自己带来的三千亲兵合计八千人马为先锋迎敌,这五千精锐中还有两千是骑兵,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
郭药师之子郭安国等二人离去,对郭药师拱手道“父帅,张刘二将的家眷都已经落到金国之手,再加上大军沦陷,二人却是安全归来,疑点颇多,不得不防啊。”
郭药师听了也有些犹豫,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率军一万人马列阵于张刘二人之后,如他二人死战,自不用说,如佯败,你当阻之!”
郭安国还是不解的问道“父帅,既然这二人有疑,为何还要用之?”
郭药师无奈的抚须说道“这常胜军可不是郭家军,常胜军之所以能从怨军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靠的就是互帮互助,即使我对这二人生疑,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什么,反而还要显的对其极为信任。
我儿,只要常胜军还在,郭家就不会倒,无论是在宋在辽还是在金,都是如此。”
这是郭药师第一次在郭安国面前袒露自己的心声,他其实并不在乎宋金之前谁胜谁负,他在乎的是常胜军或者说他郭家到底在谁的麾下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战鼓擂擂,旌旗猎猎,一队队的金军在将官的指挥下沿河列阵,一只由渔船改建成的水师在河中来回游荡,上千的弓箭手正在检查自己的弓箭,他们是金军上岸的火力掩护。
随着完颜宗望的一声令下,先是上百只船只一同向西岸奔去,一只拿着盾牌的甲士也走上了浮桥。
在他们的对面,是一只近万人的军阵,张令徽和刘禹仁二人站在打造出来的高台上看着整个战局。
“二太子不简单啊,对面的骑兵都不见了,恐怕是另外寻找渡口渡河了,等我军和这些佯攻的交缠在一起的时候,一旦金军骑兵冲来,就是我军的末日了。”刘禹仁看着对面的军阵,立刻想到了危险。
“我军的骑兵和金军相比,实在差了太远,即使这仗我们真的用命打,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张令徽赞同的说道,又回头看向背后道“郭安国那个小子在我们的身后看着呢,他带的都是郭将军麾下的精兵,我们还是要先打一下,诱那小子进军,然后再诈败。”
二人商定,便开始指挥军队迎敌,先是弓箭手互射,但隔着江面,一边是游荡不定,一边有军阵掩护,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接着先是船只靠岸了,金军三五一伙的嚎叫着向军阵冲来,只见这些金兵都组成小阵,大盾掩护,弓箭射敌,这些都是真女真,身穿厚甲,明明只有几百人,却杀的张令徽前军连连后退。
接着从浮桥上跑过来的金兵也加入了战斗,完颜宗望看着对面,对完颜母笑道“宋军畏战啊,郭药师号称敢战,但麾下军士却都面带惧色,可见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已经让他们软了骨头了。”
完颜母想起了自己的平州之战,虽然说张觉的计谋的确起到了作用,但放下刀枪的这段时间,也的确消磨了不少他和金军的斗志。
完颜母突然理解为什么完颜宗望这样的佛太子也会支持一场可能死伤百万的南侵之战了。
金国的财富是不如宋国的,其实准确的说连昔日的辽国都比不上,如果不趁着现在精兵强将都在,等过了几十年,金国的将士也和宋国一样,不愿意打仗了,那么金国的灭亡还会远吗。
军阵之中,一旦后退,就很容易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情况,张令徽看着前军被数百人杀退,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脊梁骨冒了出来。
只见那些金军,不少人都是以伤换伤,甚至还有以命换命的,但这些金兵又多经验丰富,大都是小伤换大伤,大伤换全命,弓箭手更是箭法刁钻,张令徽最少看到有三十多个宋兵是被一箭射中眼睛死的,这可是最好的猎人才会有的箭法。
最少张令徽自己是没有这样的箭法的。
虽然和金军交手多次,但此时面前的金军却必往日更加的强悍。
这是当然,完颜宗望主政后,可是将金军好好的操练了一番,他幼时得鲁智深教诲,不仅仅学了佛法,还学了练兵之法,鲁智深虽然没有用心教导,但平日里喝酒说多了也将一些事情吐露了不少,此时的金军比历史上还要强悍三分。
张令徽撑不住了,他急忙派人让刘禹仁率军上前,再派人请郭安国出兵。
不说刘禹仁派军上前阻住败势,就说那郭安国,远远的看到金军将张令徽杀的节节败退,不由怒道“金军不过数百人,张令徽有万人,为何挡不住?我看明明是其诈败!”
这时有传令兵来求援,郭安国骂道“敌军此时上岸不过千人,有何挡不住的,回令让张令徽死战!”
来求援的传令兵一脸死灰,指着战场辩解道“少将军,金军实在勇猛啊,我军根本抵挡不住,还请少将军发兵吧。”
“本将用兵,自有章法,等着的需要发兵时,我自会发兵!”
郭安国本来就不相信张令徽,一心等着看张令徽诈败,再由自己力挽狂澜,以便稳固自己在常胜军的地位。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张令徽军已经死伤超过千人了,这样快速的死伤让张令徽部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开始出现了逃兵。
逃兵这个东西,就像青春痘,要么不出,一出可就不是你想停就停的住的。
张刘二将的这八千人马本来就只有三千是本部,其他的都是其他州府派来的,让他们为自己的主将死战也许是愿意的,但要是为了张刘二人,流了这么多血已经是对得起他们了。
张令徽其实还是有反击的能力的,那就是那两千骑兵,加上他自己本部,可以凑出小三千骑了,但....他不想赢的啊。
当金兵上岸超过三千人时,开始出现成编制的军士后撤了,这让张令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诈败都不用,这是真的败了。
张令徽急忙下了高台,骑上战马,在亲兵的护卫下往郭安**奔去,他现在是真的狠上郭安国了,要是郭安国派军参战,怎么样也能坚持一下,这样他就能诈败了,虽然都是败,但此时的真败只会让完颜宗望看不起他,而诈败可是能让他记上一功的。
他现在是憋着要把郭安国的军阵也冲垮,他一边往郭安**跑,一边让亲兵大喊“败了,败了,快跑啊,我们十个都打不过他们一个。”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兄弟们快逃命啊!”
郭安国看到张令徽和刘禹仁带着军士向自己冲来,急忙喊道“快放箭!射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乱军阵!”
几个常胜军将领面面相觑,却没有跟着下令,常胜军可不是郭将军,郭安国更不是郭药师,常胜军之间为了团结可是有不少互相联姻的,这败军中说不定就有自己的什么姐夫,妹夫,干儿子乱七八糟的,这谁下得去手啊。
郭安国见无人听从自己的指令射箭,正想发火,就看到远处冒出一阵烟尘。
郭安国急忙拿出自己的千里眼往那边看去,只见一只骑兵从林中冒了出来,这只骑兵人也不多,不过两千余,但那冲天的杀气,却代表着他们是最强的精锐。
郭安国的军中并没有什么骑兵,骑兵都在郭药师和前军的张令徽手里,郭药师排兵布阵的时候本来想着两千骑兵一个冲锋怎么也能阻挡一下金军的攻势,却没想到直接被张令徽带了回来。
郭安国看着张令徽的败军已经开始进阵,并且把军阵闯的乱七八糟,再看那边金军骑兵马上就要杀到,知道不能再战,哎了一声,下令撤军。
这场大败,直到郭药师亲自带兵杀退金军才算结束,回军清点,折损近万人,看着这个数字,郭药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仗还打个屁啊。
“大帅,实在不是末将不愿意死战,那些金兵都不要命的啊,而且对面骑兵全无,末将就猜到了金军是找到了小路,这些金军对我燕州的地利之熟,不下土民啊。”刘禹仁也知道自己这场仗打的难看,急忙先自辩了起来。
“父帅,张刘二人..”郭安国见刘禹仁还敢辩解,便想发言责难。
“好了”郭药师挥了挥手,拦住了郭安国,对左右道“此战之败,非他人之过,皆我之罪也,我本以为我军经过休养生息,当是金军对手,却没想到金军不但没有被安逸腐蚀,反而是我军因为新兵而战力下滑了。”
郭药师先是把战败之过全揽在身上,再道“我军伤亡惨重,已不可再战,当回燕山府守城,待官家再派援军,里应外合,当有胜机。”
众人一听,感觉也不错,这野战大家不是金军的对手,守城中是没有问题的吧。
金军六七万兵马,要全部过河也得数日功夫,这倒是让郭药师可以缓缓后撤,当回到燕山府,蔡靖得知损兵近万,知道郭药师已经尽力,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好言相劝,又让其他文臣一同收集粮草,准备死守。
郭药师进燕山府的第三日,完颜宗望就杀到了,不仅仅完颜宗望到了,后路的完颜宗弼也和完颜宗望合军一处,六七万的大军将燕山府围的是水泄不通,数万匹战马来回奔腾,看的城上的守军各个脸色惨白。
这些燕山府本地人,太清楚骑兵的意义了,有这么多的骑兵在,就是逃也逃不了,只有死守一条路了。
城中不少常胜军将领都私下开始寻找退路,他们最早大都是无产贫民出身,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的富贵,是绝对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的。
金军大营
“那张令徽二人当真可以劝郭药师来降?”完颜宗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哈迷蚩,这个被完颜宗弼说成天人一般的青年。
哈迷蚩拱手道“卑职知道大帅一直想招降郭药师而不得,其实郭药师等人并非忠心于宋,他们忠心的其实是常胜军这个团体,是他们自身。
这些人表面忠良,实际上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之辈,只要大帅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必然会归降。”
完颜宗望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如今城中可不仅仅是郭药师等人,还有宋国官家派来的官,郭药师能说服他们?”
哈迷蚩自信的笑道“大帅放心,郭药师不用说服他们,那些人手中无兵,只有笔杆子,岂能动的了那郭药师?”
完颜宗望便写下书信,又拿出空出姓名的封赏文书交给哈迷蚩做为取信郭药师的信物。
哈迷蚩伪装为樵夫,找到张令徽等人守卫的城墙,发出信号,混入到城中。
这夜,郭药师正在房内看着沙盘,思考如何守城,他的亲卫轻轻敲门道“大帅,张令徽将军和刘禹仁将军带着一个人来求见。”
郭药师眼中精光一闪,吩咐了一阵,然后让人领张令徽等人进来。
会面的地方是郭药师的大堂,郭药师冷冰冰的看着张令徽和刘禹仁带着一人进来,张令徽正准备上前打招呼,郭药师就啪的一声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好大的胆子!你们两个居然敢私通金人!”郭药师指着张令徽二人喝道“你们居然还敢将这个金人带到我面前来,来人!给我将这三人拖下去砍了!”
左右闪出几个武士,哈迷蚩看了一下左右,哈哈大笑了起来。
郭药师问道“你事到临头,为何发笑?”
哈迷蚩就怕郭药师不接茬,这接了,就代表郭药师根本不想杀了他。
哈迷蚩停止笑声,说道“我本以为将军是天下英雄,故而求了场天大的富贵给将军,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哈迷蚩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好了,也不用多说了,杀头之所何在?带我前去就是。”
说着,哈迷蚩拉着边上的武士就要往外走,反而让那武士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不由看向郭药师。
刘禹仁走上前,对郭药师说道“大帅,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何不先听听再说?”
郭药师皱眉道“我郭药师对官家忠心耿耿,官家也对我常胜军照拂有加,就算你再说的多,也是无用!”
哈迷蚩心中暗笑,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这郭药师就急着对宋国官家表忠心,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哈迷蚩松开那武士,看了看左右,郭药师挥了挥手,让武士先下去。
哈迷蚩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燕州之地,本是辽国旧土,将军昔日无奈投宋,所为也不过是保一方安宁的同时,也为常胜军求得生机。
将军自投宋以来,得到了什么?宋国君臣当真信任将军吗?
我虽在金国,却也听闻张觉之事也,如今日二太子投上国书,要宋国交出将军,将军以为会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让郭药师浑身打了个寒颤,宋国君臣对张觉的态度变化之快,让郭药师一回忆就不寒而栗。
哈迷蚩继续说道“将军如今拥兵数万,皆为敢战勇锐之士,昔日宋国太祖曾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是我金国压境,宋国用将军,如我金国效仿契丹,和宋国盟好百年,呵呵,不知道将军是否能看到十年后的场景啊。
我听闻,那童贯可是在河北等地编练军士,也不知道是对着何人。”
郭药师听着吞了一口口水,他当然知道童贯针对的是谁了,他甚至为了安童贯的心,送了大量的钱财到童贯府上,甚至见到童贯都是自称孙儿。
哈迷蚩再说道“宋国朝廷对将军是用之也防之,这燕山府内难道是将军说的算吗?
将军为宋国卖命,为的也是麾下兄弟能过的好一些,我听闻常胜军将士不少都在燕山府四周置办了产业,将军难道真的认为可以挡住我金国?
那些产业可是将军的兄弟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想留给子孙后代的,难道将军就不为他们考虑考虑?
将军请看这个!”
哈迷蚩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刘禹仁,刘禹仁当众打开,抖了抖以示这信没有机关,然后再交给郭药师。
郭药师打开一开,顿时眼珠都瞪大了,他看向哈迷蚩问道“你们二太子当真可以任我为燕山府留守?”
哈迷蚩哈哈大笑道“我们金国的制度和宋国不一样,没有什么转运使乱七八糟的,留守是军政一把抓,将军为留守,相信常胜军上下都会安心。
二太子还为十几封任命书盖了章,上面名字都是空着的,只要将军写上去,便可生效。
我金国对将军可是真诚相待,我可以对将军保证,从今日起,在这燕山府的地面上,将军便再也不会受任何人的气了。”
郭药师心中虽然知道,这些话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但他的确对宋国没有信心。
郭药师是见过童贯指挥的军队的,当年童贯攻辽,他就在边上了,宋国的军士装备不能说不精良,但军士的耐战程度和战争素养实在太差了。
其实也不能怪宋军军士,在童贯、高俅等人的全力以赴下,禁军中充满了打着禁军招牌实际上是木匠、石匠、小贩的人,这些人哪里有意愿打仗,跟着大部队站在战场上装样子就已经算尽心尽力了,看到骑兵的冲锋,从来没有这方面训练的他们当然是撒丫子就跑。
常胜军只要战败,那么宋军就不可能收复燕山府,这是郭药师对此次战事在军事上的判断,既然如此,他自然要考虑金国统治燕山府时的常胜军利益。
“大帅,非吾等不忠也,实乃宋国朝廷不仁不义在先啊,大帅你不知道啊,我们在下面受了多少那些文官的欺负,我们搞点田地,他们还天天上门收税,那个税高的简直要吓死人!”张令徽也劝说道“大帅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少将军考虑啊,如果大帅丢了常胜军,那么宋国朝廷不但不会再重用大帅,反而一小吏也可以将大帅送到金国重复张觉旧事啊!
宋国根本没有把我们当自己人,否则如今为何童贯的河北四军连个救援书信也没有?”
其实到这个时候,宋国的赵佶没有得到金国入侵的战报呢,这倒不是蔡靖等人没有发,而是被李邦彦等人给压住了,他们还希望借着金军的手,打压一下常胜军呢,毕竟再怎么想,常胜军凭借燕山府也应该能坚持一个月吧。
郭药师想到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自开战以来,他一败再败,宋国能战之军不过西军罢了,但昔日表现来看,西军在西北山地尚是能战,到了燕云却抵挡不住骑兵的冲锋。
郭药师对张令徽等人道“昔日我无奈背辽投宋,已被世人耻笑,今日再投金,史书如刀,百年之后有何面目见人呢?”
张令徽则道“大帅此言差矣,昔日秦琼本是隋将,后投瓦岗,再投王世充,最后又投李唐,今日论其人,只言英雄,所因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息罢了,大帅乃当世秦琼,所为的乃百姓免于刀兵,何来无面目呢?”
郭药师又道“那蔡靖对我还算和睦,如他等不愿意降,又该如何?”
哈迷蚩明白了郭药师虽然愿意降金,但也想和宋国留下一线良缘。
哈迷蚩想了想,觉得此时拿下燕山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宋官,呵呵,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哈迷蚩立刻道“将军莫要疑虑,如城破,蔡靖等人必要殉城,今日将军却可以将这些人礼送回宋国,此乃仁义之举也,也救得他们一条性命。”
郭药师见金人愿意放走蔡靖,不再犹豫,当夜便调遣军士将蔡靖等人围困了起来,等蔡靖发觉时,整个燕山府他已经无法指挥的了一兵一卒了。
当蔡靖从看守的口中得知郭药师已经准备降金时,顿时心如死灰,当他看到已经穿上金国战甲的郭药师,悲从心来,一边哭一边对郭药师破口大骂,汉家想了百年的燕山府居然在他手里再次被异族占领,百年之后,史笔如刀,他蔡靖的评价恐怕连那蔡京都不如啊。
郭药师被骂的满脸通红,对蔡靖反讽道“今日我不投金,他日也会被你等送到金国。”
蔡靖知道他说的是张觉之事,不由摇头叹道“一啄一饮,莫非定数?”
完颜宗望看着城门大开的燕山府,长吐了一口浊气,这座辽国的南京城终究被金国拿了回来。
完颜宗望看着穿着甲胄手拿印信站在城门边的郭药师,立刻翻身下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迎了上去,完颜宗弼等人手握兵器骑着马护卫在旁,防止郭药师使诈。
完颜宗望接过印信,丢到一边说道“我得郭留守胜得燕山府也!快快请起,来,带我等参观一下这燕山府吧。”说完又看向边上排成一溜的囚车,囚车上正是蔡靖等不愿意归降的宋国官员,挥手道“这些人既然将军求情,就送回宋国皇帝那吧,随便也给我带封信,我要问问那宋国皇帝,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我大金,是否有想过会有今日?”
郭药师心中大定,连连称是,起身带着完颜宗望一同进城。
一行人巡视了一圈燕山府后,完颜宗望叹道“不愧是昔日辽国南京啊,比平州繁荣十倍也。”
郭药师指着南方说道“殿下没有去过开封,开封繁华胜过燕山府百倍。”
完颜宗望不要咋舌道“宋国有如此地方?为何却不敌我金国?”
郭药师想了想说道“非其他,不过是文官爱财,武将怕死罢了。”
完颜宗望拍掌道“此言极是啊。”
这时,完颜宗弼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郭药师,对完颜宗望拱手道“大帅,燕山府各地都已经归降,但潞县却将我们的使者割了耳鼻回来。”
完颜宗望的脸一下黑了,他按了按自己掌中的佛珠,冷冰冰的问道“郭留守,这潞县守臣是何人啊?居然不听你的将令?”
郭药师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潞县守城名叫陆登,是宋国派来的官员,乃代州人士,虽是进士出身,却弓马娴熟,但也因此不得重用,至今已经四十,也不过一县之长。”
完颜宗弼不解问道“听起来此人可谓文武全才,为何反而不得重用?”
郭药师解释道“宋朝重文轻武,如一文士善于弓马,反而会被排挤。昔日,有一名叫李光辅的进士善于剑术,结果被当时的宋国皇帝宋真宗认为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罢之不用,故而今日他不得重用,也是不足为奇。”
完颜宗望摇头叹道“得良臣勇将而不用,宋国之败,乃自作孽也,四弟,你率军三千前去,务必活捉陆登,此人正是我大金缺少的人才啊。”
完颜宗弼当下领命,点了三千军士,带上哈迷蚩前往潞县。
潞县也就后世的通州区,在后世,燕山府也就是北京到通县走高速四十分钟就可以到了,可以说是极为靠近燕山府的了。
陆登早在得知金军南下时,就猜测潞县会有战事,便一边另百姓进城好坚壁清野,一边对自己麾下的军士加强训练。
但陆登以为的战事也不过是金军在围攻燕山府时对潞县的骚扰,根本没有想过燕山府会不战而下。
陆登得知郭药师降金后,便知晓潞县不可能守住,只是为了尽王事而一心死节。
陆登到潞县后,多行善举,劝农养民,对军士也宽严并济,因此城中两个指挥都愿意听他号令。
此时陆登全身披挂,在潞县城头上不断奔走,准备守城器械。
正准备着,就见一骑探马奔来,只见这探马浑身是血,背上还插着两支羽箭,陆登急忙道“快扶过来!”自己也走了上前。
探马见到陆登,语气虚弱的说道“见过相公老爷,已经探清楚了,金军三千从燕山府奔来,为首的是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三千兵马中有骑兵一千,其余两千均为步卒。”
陆登问道“怎就你一人了?其他四人呢?”
那探马颤抖的摇头道“贼军精锐,不得...”话还没说完,一口气便泄了,陆登叹了口气,轻抚此人双目,对左右道“金军骑兵精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来敌不过三千,我等依城而守,如击杀那金四太子,必可大挫金国锐气!也好为兄弟们报仇!”
众人都面有惧色,陆登看着,觉得这样下去,潞县会被一战而下,便一边让两个指挥使备战,一边令家丁给自己全身披挂,以示不会逃走。
这代州也就是雁门关,本处边塞,陆登也在那里学了一身武艺,等披挂完毕,完颜宗弼的大军也杀到了,完颜宗弼见潞县戒备森严,举着斧头喊道“陆登何在?”
陆登探出脑袋,见一金将身穿大红织锦绣花袍,外罩黄金嵌就尤鳞甲;坐一匹四蹄点雪火龙驹,手拿着螭尾凤头金雀斧,猜测是兀术,便喊道“我宋国和你金国本有盟约,四太子为何无故犯我边境?”
完颜宗弼哈哈笑道“我等本也想和你宋国盟好,你家官家却收降纳叛,你等做了初一,我等为何不能做十五?你看你也是个英雄,却蜗居于此,何不归降我大金?我保你为一州之主!
陆登嘿嘿的说道“殿下,我倒是想答应,但我有一先生,脾气又臭又硬,他不答应,我却是没法子啊。”
完颜宗弼是真的想招降陆登,便气恼的说道“大丈夫做事应当断则断,岂能被他人左右,你那先生是谁,叫来我和他说说,必能将其说通。”
边上的哈迷蚩苦笑摇头,久在宋国的他哪里听不出来这陆登是在调侃兀术啊。
陆登举起自己手中长枪道“就是这位铁嘴先生,你不如先和他亲近亲近,看能不能说通他?”
整个城墙上顿时哄堂大笑,气的兀术脸皮发黑,指着陆登骂道“好你个宋蛮子,来人!攻城!”
陆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兀术远来,攻城器械都没带,就一些随军的云梯罢了,金军听令上前,先是骑兵环射,只见成百上千的箭矢飞上城头,陆登早有准备,令军士抬起盾牌,只听到嘟嘟嘟的声音,倒是没什么人受伤。
“来而不往非礼也!射箭!”陆登大声喝道,城墙上也飞出数百只箭矢,陆登在女墙边上往下看,只见箭矢落到金军身上,叮叮当当作响,被射死当场的连十人恐怕都不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国得契丹遗泽,难制也!”陆登不由感到牙根都在隐隐作痛了。
按道理来说,草原文明的国家在冶炼上一直是弱项,但这一点对于辽国却是恰恰相反。
契丹的意思是镔铁,之所以以铁为族民,正是因为契丹族和其他的草原民族不一样,他是极为善于冶炼的民族,契丹早在突厥时期就是专门负责打造兵刃的,后来又得到唐朝的工匠传承,因此冶炼技术很高,这样的铁甲对于继承辽国的金国来说,也不费什么力气。
和其相对的是宋国的冶炼技术,宋国冶炼技术虽然也很高,甚至可以说是空前的高,但宋国承平日久,好的钢铁都被卖到了市场上去,此消彼长,昔日汉唐时期中原政权对周边的科技碾压已经不复存在了。
“金汁准备!”陆登见用弓箭根本无法阻挡,下了另一个命令。
金汁是一种极为恶毒的防御手段,其实准确的说,这是一味中药,用的是童子的粪便,加上泉水搅拌过滤,再密封放入地下十年以上才可使用,但用在守城上就不需要这样讲究了,用粪水煮沸就好,这东西从上往下倒在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北宋年间,挨着就是个死,碰着就是个亡,就算战甲再厚也没用。
云梯搭了上来,潞县的城墙不还不到四米高,毕竟这不过是个县城罢了,陆登也不敢等金军爬到一半,立刻喊道“倒!”
一个金兵手里拿着狼牙棒,正快速往上爬,突然感到一个阴影笼罩着自己,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大瓮正往下倒。
“不!”这个金兵想用狼牙棒抵挡,但这金汁无孔不入,除非有大盾,否则哪里挡的下来,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熟,惨叫的掉了下去。
接着是上百根极长的长枪,三四根为一组,不断从城墙上中刺了出来,这些长枪都有近两丈长,金军只能被动挨打,但长枪手天生就被弓箭手克制,金军中善于射箭的军士纷纷找机会射箭,两边倒是打的有来有往。
陆登手握长枪,来回呼喊,守军见陆登就在边上,倒是狠心死战,一炷香的时间下来,金兵伤亡已经过了百人。
完颜宗弼在城下对边上的哈迷蚩赞道“自南下以来,还未见过如此死战之地,此人真乃英雄也!”
是的,金军南下到现在,一仗死伤上百的战事屈指可数,就连完颜宗弼打景州,也不过死了三十多个。
哈迷蚩道“殿下不要小看了宋国,宋国非无人也,乃不得用也!”
战事还在继续,两炷香过去了,潞县城中已经超过三成人带彩,金军死伤人数也超过了两百人,这已经快到金军十分之一了,完颜宗弼见城头上的反击也弱了下来,翻身下马喊道“铁塔军和我上!”
在完颜宗弼的军中有一只全是重甲的部队,这些军士都是优中选优,人数不多,到现在也不过千人,穿的都是用方形铁甲片连起来的重甲,而且在胸口等处还是两层,这样的重甲普通人穿着走路都费劲,但这些人却可以先登作战,由于是一层层的铁甲,看上去像塔一样,故名铁浮屠,又称为铁塔军,因为浮屠其实就是塔的意思。
五百人的铁塔军集合完毕,在完颜宗弼的带领下向潞县冲去,陆登看到完颜宗弼带队,当下叫来弓弩手对着完颜宗弼就射,完颜宗弼举着一个大盾,箭矢都射到了盾牌上,陆登咬牙握紧长枪,准备等会拼死也要击杀完颜宗弼。
铁浮屠开始登城了,一个军士举着长枪就刺,那铁塔军军士躲都不躲,只是低头让长枪刺到自己的胸口上,只听到铛的一声,那军士虎口都在发麻,金兵哼了一声,一个用力,跳上了城墙,手中战斧一挥,两杆刺向他的长枪就被砍断。
看到铁塔军这样恐怖的战力,陆登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潞县要守不住了。
“放网!”陆登用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只见一个巨网从城墙后飞了出来,这个巨网被弩箭带着,飞了十多米远,然后掉了下来,一下子将金军给罩住了,金军的攻势为之一滞。
陆登指向完颜宗弼喊道“再放!”
又是一个巨网飞起,只是这个网明显比刚刚的还要重,准确度也高的多,对着完颜宗弼的方向就飞去了,完颜宗弼还在网中挣扎,看到又有网来,暗道不好,丢下巨斧,从怀里拿出匕首,这匕首上隐隐约约有浮龙隐现,极为不凡,只是一划,那网就被隔开,第二个网此时也落了下来,完颜宗弼一手撑住,再一割,就被他窜了出来,他刚刚找到个盾牌举起,就有数十只箭矢砸到他身边。
“好个南蛮,倒是智计百出!”完颜宗弼一马当先的奔上城墙,两个宋军向他扑来,他一手抓住这两个宋军的长枪,一拽就将这二人丢到了城下。
“贼将看枪!”陆登吸了口气,大喝一声,挺枪而上,完颜宗弼捡起地上的一把扑刀和陆登打成一团。
只三五招,陆登就暗道不好,他没想到这完颜宗弼身份尊贵却如此善战,还好边上有军士相助,这才支撑了下来。
正在酣战,边上传出一声欢呼,完颜宗弼笑道“南蛮子,你不过千人,哪里抵挡的住我数面进攻,还不快快投降!”
陆登心中着急,拼命刺出一枪,抽空回头望去,见果然是金军打下了一段城墙,正在快速入城。
陆登叹道“当是我尽忠的时候了!”不再恋战,带着几个亲卫杀回到府中。
府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家丁、丫鬟到处在跑,陆登的夫人一手抱着独子,一手拿着一把剪刀站在门口,看到陆登,哭道“相公尽忠,妾当尽节。”
陆登对边上的管家及乳母说道“我和夫人均受宋恩,当以死报国,我无他愿,唯有这孩子还小,希望你二人可以为我等抚养成人,接续陆氏香火,就是我陆氏门中的大恩人了!”说完就对那管家和乳母施了一礼。
那管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老爷放心,我必会养育公子长大成人!”
陆登让这二人快走,自己带着夫人回到堂中,陆登看着夫人的脸,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让其坐下,自己去拿了酒水来说道“来来来!今日为夫手刃了数个贼军,当浮一大白!”
陆夫人也笑道“夫君慢饮,且看妾身歌舞一曲!”
完颜宗弼带着军士来到了陆府前,看着府门大开,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不由奇道“为何有曲乐之音?”
哈迷蚩叹道“昔日楚霸王死前和虞姬歌舞,今日当如是也。”
完颜宗弼急道“陆登大才也,怎能就这样死了?”急忙循着歌声找去,找到一间房,歌声突然停了下来,他急忙一脚踢开,就看到一人怒视这自己,手握宝剑,正是陆登。
完颜宗弼正奇着,就看到一股鲜血从陆登脖子上流了下来,这才知道陆登已经自刎了。
完颜宗弼叹道“我晓得了,敢是怕某家进来,伤害你的尸首,杀戮你的百姓,故此立着么?”
说着,完颜宗弼对后面的哈迷蚩说道“与我传令出去,吩咐军士寻一个大地方安营,不许动民间一草一木。违令者斩!”
哈迷蚩领命而去,再往里走,完颜宗弼看到一妇人自刎于室内,叹了口气,吩咐和陆登和葬一处。
这时有军士擒拿住了管家、乳娘三人,本想斩杀,得了哈迷蚩的军令便放下了刀斧扭送了过来,哈迷蚩看到管家三人,问道“你三人是何人?看你等穿着,非普通人家。”
由于时间仓促,这三人都没来及换衣服,管家和乳娘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完颜宗弼心情正不好,怒道“叫尔等说话不说,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乎?”
乳娘被吓得瘫倒在地,哭道:“这是陆老爷的公子,小妇人便是这公子的乳母,这是管家。可怜老爷、夫人为国尽忠,只存这点骨血,求大王饶命!”
完颜宗弼听了,不觉眼中流下泪来道:“原来如此。罢罢罢,也是忠义之后,我便将此子收养为我子。保他一生富贵。”
那管家怒道“我家老爷姓陆!莫非大王也姓陆了?”
周围的军士听着纷纷拔刀相向,完颜宗弼拦住摸鼻笑道“你这厮说的也是,我便让他继续姓陆,继承陆相公的香火,如何?”
只听到一声砰响,原来那陆登此时才倒,完颜宗弼不由暗暗称奇,又觉得那管家性格刚烈,怕日后对陆登之子有影响,便将其打发为其他将军为仆,也算全他性命。
完颜宗弼得了潞县,燕山府自此全部归降金国,完颜宗望修整数日,准备继续南下。
第四百七十二章 金宗翰兵不血刃下河东 宋徽宗仓皇南幸禅皇位
太原
和直接突袭的完颜宗望不同,完颜宗翰在派军南下的同时还令王介儒和萨里穆尔带着书信陪同马扩回到太原城,童贯到此时还不知道金军已经南下,得知金使到了,立刻下令宴请款待,还赠送金银,生怕怠慢。
琼楼
太原府内也有琼楼,如今琼楼已经开遍了宋国各路,由于吃的新奇,玩的有趣,倍受追捧,童贯此次宴请金使就选在这里。
一群舞女在宴席的中间翩翩起舞,王介儒和萨里穆尔一边喝酒一边不时的对视一笑,在主位的自然是童贯,陪酒的还有太原知府张孝纯、马扩、宇文虚中等官员。
宇文虚中乃大观三年的进士出身,本名宇文黄中,被赵佶赐名虚中,历任起居舍人、国史编修官、中书舍人等职,此次来太原是为了劳军。
马扩看着童贯,心里着急,他从回到太原就急着想见到童贯好报告金国的异动,但金人一直在他的身边控制着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和童贯说上话。
“两位贵使远来,必然劳顿,今日我们只谈风月,不说国事,来,我们共举此杯,为两国陛下贺!”童贯举着酒杯,对众人说道。
宋人这边自然是跟着举杯,但童贯却吃惊的看到王介儒和萨里穆尔都是摇头笑着不语,不由问道“两位大人这是何意?”
王介儒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说道“童大王还是先看看我们大帅的书信吧,哦,对了,就在今年十月,我国陛下已经册封完颜宗翰大人为左元帅。”
说着,王介儒将书信递给边上的小厮,小厮小心的递给童贯,童贯疑惑的看了王介儒一眼,然后打开了书信。
书信中写的是因为张觉反叛金国的罪魁祸首就是宋国,如今金国已经决定发兵南下到开封问罪,如果宋国还有一点诚意的话,就应该让宋国皇帝带着公主、财物到金军大营前请罪,用词语气都是极为傲慢。
童贯看完书信,对金国发兵的事情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你我两国本有盟约,即使要问罪,一小吏足矣,为何要发兵呢?而且这样大的事情为何现在才说?”
萨里穆尔哈哈笑道“我军都已经出发,何必告知?实话告诉大王,如今我国完颜宗望为右路大帅直取燕山府,完颜宗翰为左路大帅此时应该已经拿下了朔州,大王坐等战报就是。”
童贯听得目瞪口呆,宇文虚中气的站起来指着萨里穆尔喝道“不宣而战,可为人乎?”
马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叹道“兵者,凶器也,天道不喜,辽国之亡,我宋国也是出了力的,你金国如今不顾及我宋国也是有积累的国家,就不担心我宋国整备军武,让你们进好进,出难出吗?”
萨里穆尔呵呵笑道“如果我们害怕你们宋国的军队,我们就不会南下了,想来要不了多少时间,战报就会送到,童大王,要我是你,我就会割让河北、河东之地给我们金国,如此一来,你我两国还有盟好的机会。”
童贯被吓得脸色惨白,当年的燕州一战让他明白了宋军和金军的差距,如果说西夏是一只狼,宋军这只有犄角的羊只要够多还能拼拼,那么辽军就是一只豹子,宋军只有逃命的份,金军那就是一群从山林中走出来的老虎,闻到味道宋军就要发软了。
而且和金军打又有什么好处呢?他童贯已经是广阳郡王了,还那么拼命做什么?
童贯看着王介儒和萨里穆尔二人笑嘻嘻的离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原知府张孝纯急忙说道“大王,如今金军南下,恐边军不能抵挡,当调集西军与其相抗啊!还请大王镇守太原,调兵遣将,御敌于外!”
童贯被说的差点蹦起来,什么?让他守太原....有皇帝的命令吗?没有朝廷的旨意就调兵遣将?这不是胡闹吗?
童贯义正言辞的说道“金军南下,此乃国家大事,我当立即回开封面见圣人,调集天下兵马与之相抗!太原,一隅之地也,有王知府在,我再令王禀相助,必可无碍!”
张孝纯被气的火冒三丈,这个时候要是军士知晓童贯南逃,哪里还有什么军心斗志,便道“大王要离去,人心必将溃散,到时河东沦落,河北不保,还请大王三思!”
童贯见这张孝纯百般阻挠自己,也不由的恼羞成怒起来,说道“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君必欲留贯,置帅何为?”
原来这张孝纯除了是知府外,还有个官职是河东安抚使,因为太原为边境要地,因此太原知府和河东安抚使自从西夏反叛后就一直是兼为一人的,安抚使,是具有军事性质的官职,河东安抚使就是河东路最高军事长官。童贯这样讲,虽属于强词夺理,但也是基于事实。
双方越说越僵,童贯干脆甩袖离去,张孝纯看着童贯的背影,叹息不止。
童贯回到住所,越想越觉得太原不是久留之地,当夜就带着人打开城门,直奔开封去了。
等第二日张孝纯知道童贯已经逃走时,不禁破开大骂道“平日里童贯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乎?”
这骂归骂,金人来了还是要打,张孝纯无奈只能找童贯留下来的大将王禀商议。
王禀就是昔日童贯麾下平定方腊的主要战将之一,他后来又跟随童贯攻辽,虽因为童贯等人的胡乱指挥导致大败,但却不能抹杀王禀身为军中宿将的能力。
王禀带着自己的长子王荀一同来到张孝纯府,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金军已经南下了,因此对张孝纯突然召见自己还挺奇怪。
张孝纯一见到他,立刻问道“正臣乃名门之后,受朝廷累世之恩,今日事急,可效死乎?”
王禀被张孝纯这段话说的是没头没脑,不由问道“相公为何说此言?我王禀自从军以来,从未惧死!”
张孝纯连连称好,这才将金军可能已经南下的消息告诉了王禀。
王禀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金军何时南侵的?多少兵马?统帅何人?兵种如何?所到何处?对了,童大王呢?”
张孝纯不提童贯还好,一提那是一肚子气,不屑的说道“童贯昨夜连夜回京城了,如今大概已在百里之外。”
王禀无奈道“如此只能由相公主持大局了,只是相公只能调遣一路兵马,金军倾国南下,如无外援,我太原危矣!”
张孝纯问道“王总管深知兵法,还请教我。”
王禀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张孝纯不过是个文官,根本不懂打仗的事情,如果自己也慌了,那么这河东之地就真的要完了。
王禀闭目一会,然后说道“金军南下,必然先取朔州,再取代州,走忻口入太原,我不担忧其他,我担忧义胜军不稳啊。”
说到义胜军,张孝纯也烦恼道“这义胜军本非宋人,与我等多有离心,却是难保。”
说起这义胜军,倒是和郭药师的常胜军有三分渊源。
原来当日童贯等人担忧常胜军尾大不掉,便决定仿照常胜军的套路打造一支部队,这就是义胜军。
义胜军和常胜军一样,用的都是昔日辽国投奔到宋国的降将,兵源也大都为汉儿。
汉儿可不是宋人的意思,儿是人的方言,后来蒙古之所以分四类人的时候将汉人和南人分开是有历史原因的,汉儿原本指的就是原汉朝管辖下的百姓,但到了唐朝灭亡后,辽宋对峙,汉儿的意义就发生了变化,宋国人开始自称为宋人、南人,汉儿成为了生活在辽国的汉民特指。
在金辽之战中,大量原本生活在辽国的汉人逃到宋国,被宋国招抚,这些汉人大都经历过战火,因此和承平日久的宋国百姓相比要凶悍的多,因此大都被召集入伍,在燕云的就是常胜军,在河东等地的就是义胜军了。
按道理来说,这些义胜军应该是感激宋国朝廷的,毕竟宋朝不仅仅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一份工作,一开始也的确如此,但很快义胜军的将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首先是原本的宋军和义胜军产生了矛盾,义胜军的打造一开始就是冲着强军去的,因此童贯给予的物资都是选好的送,用的是新打造的兵刃,住的是新建出来的营地,就连吃的粮食都是新米,这就让原本的宋军大为不满,不仅仅在语言上以番人这样的词汇来对其辱骂,还时常威胁要将他们赶走。
更让义胜军气愤的是当地百姓和官府的态度,宋朝军队的将领是时常轮换的,但军士却大都为当地出身,这也是古代因为交通等原因的无奈之举,毕竟你让一个河北人去江南当兵,十有**会因为水土不服等原因病倒在当地,当地的宋军不待见义胜军,自然导致当地的百姓和官府也不待见义胜军了。
可别以为当地百姓和官府认为义胜军是保护他们的,义胜军不仅仅是军队,还有跟随他们一起南迁的家属,这些家属要生活就需要田地,但宋国人口滋生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无主的田地呢。
这没事,童贯等人有办法啊,他打着强军的大旗对河东田地强制收购,然后一边分配给义胜军,一边也将不少土地收入了自己的腰包,河东百姓对童贯没办法,但对义胜军的家属却可以歧视排挤,古代为了水源、山林等问题,村庄械斗是平常之事,当地官府又大都维护本土百姓,这些都使得义胜军对宋国离心离德。
这些问题在平日里也没什么,等过了几十上百年也就会互相同化掉,但现在就是个要命的事情了。
更让王禀等人担心的是,义胜军已经有了反叛的前科了,就在不久前,就有一只原本驻扎在隆德府的义胜军全军越境投奔到了金国,这些义胜军已经熟知河东山川地理,人文险地,可以说是金国最好的向导。
但要让义胜军离开河东,王禀和张孝纯也做不到,义胜军在河东有数万人,在如今这样的要紧时候,多一个兵都是好的,怎么能把军队调离呢。
王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拿这义胜军如何是好,只能期望前线的义胜军有些忠义之心,继续对张孝纯说道“张相公,如今金军已经南下,如我所想不差,朔州必然已入贼手,我军所要当扼守忻口,再守太原,只要太原不失,我朝便在河东有根基之地。
我朝之精锐,尽在西军,守住太原只是其一,要败金兵非西军不可。
请相公费些笔墨,书信于西北折家等将门,请西军来救,唯有如此才能全胜。”
张孝纯听了连连点头,当下写下十余封求援信令人去请援军。
另外一边王禀则收拢太原四周的守军,准备守城。
说来也是可怜,童贯虽然把王禀留下了,但给王禀的军队可不多。
王禀手里此时最为可靠的军队是三千“胜捷军”,这是宋军的上军,军士大都百里挑一,是王禀最为宝贵的力量。
但除此之外,王禀就再无可靠之军了,北边镇守各地的军队不敢调回,再南边的军队数量不足又不得用,王禀这可是快愁白了头了。
王禀更愁的是,按照他的经验,他最大的敌人恐怕不是金军,而是他的队友们。
王禀想的一点都没错。
完颜宗翰率大军一路到了朔州、武州,早已准备多时的义胜军们立刻兴高采烈的杀了当地的宋官,将两地拱手送给了金国,完颜宗翰的长矛连得胜钩都没离开过就先下两城。
完颜宗翰收编了当地的义胜军,再继续南下到了代州,代州也就是雁门关,这里自古就是兵家重地,历代都对此地的防御苦心经营,完颜宗翰虽然骄横,但常年从军的他也知道不能小看对手,还没进代州就对左右说道“自此地起必有数场恶战,我平日时常对你等说南人可欺,但南军善守,我军骑兵在此不得用,诸位都要有血战的准备。”
完颜银术可等人听着都打起了精神,金国立国也数年了,他们也不是昔日天天只知道钻林子的野人了,雁门关的大名都听说过,到了代州城下,完颜宗翰小心的布阵,准备大打一场,结果还没开始攻城,城内就先乱了起来。
代州的守将叫李嗣本,李嗣本也是个汉儿,不过他不是从大同来的,他是燕人,李嗣本自从投靠宋国后被委以重任,镇守代州一地,李嗣本也对宋朝感恩戴德,一心想在新的国度里做一个忠臣良将。
因此当他得知金军来袭后,立刻传令各部上城墙准备防守。
大厅内,李嗣本正在亲卫的服侍下穿着战甲,他看着有些凸出的肚子有些唏嘘,在宋国的日子的确比在辽国好过的多,连带他都胖了不少。
李嗣本正准备接过头盔出门,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不由奇道“大战在即,为何喧哗?快去看看。”
亲卫领命正准备打开门,一股巨力将其甩到一边,李嗣本惊恐的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军士冲了进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李嗣本握着宝剑,后退一步喝道。
“将军,吾等也没别的想法,吾等只是想将军带我等回家!”为首一将挥手让军士安静,拱手对李嗣本说道。
李嗣本不解的问道“回家?这代州不就是我等的家吗?你们谁在这代州没有房屋田地?还要回哪里?”
那将摇摇头道“宋国不把我们当自己人,我等何必做那舔痔之事,何不献出城池,归于金国?”
李嗣本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将已经挥手命左右将李嗣本擒住,代州这个千年名关就这样兵不血刃的被金国获取。
完颜宗翰得知事情前因后果后,对左右叹道“宋国不抚勇士,取死之道也。”
完颜宗翰继续领兵往南,到了崞县,义胜军统领崔忠也被金兵围在了城内,除了义胜军外,还有代州西路都巡检使李翼统帅的三千兵马,崞县地险城小,本来这两只兵马应该团结抗敌,但已经得知朔州、代州之事的李翼哪里还敢相信义胜军,还没和金兵开战就跑到县衙找到县官李耸道“崔忠汉儿,贪利苟生,岂有忠节,可与共守?万一内变,岂惟上误国家,吾属亦受祸矣。”
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李翼接着说道“事到如今,唯有先安内方能御外。”
李翼的话还没到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崔忠的耳中,原来崔忠也担心李翼会对自己不利,早就派了军中斥候探听李翼的动向,得知李翼果然对自己有不利之心后,崔忠二话不说,先下手为强,直接率军围攻了县衙,还在县衙的李翼被打的措手不及,死战一夜后最终因为寡不敌众被生擒,李翼见到崔忠连声大骂,崔忠反讥道“如我安坐营内,今日被擒拿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李翼骂道“汉儿无信,只恨未早杀了你,如今却陷我江山社稷!”
崔忠哼了一声,命人将其射杀,而同样驻扎在城内的其他李翼兵马也依次被擒杀,完颜宗翰在城外听了城内一夜的喊杀声,正犹豫不决时却看到城门大开,这才知道城内内讧,自己又一箭未发的拿下了一地。
完颜宗翰看着自己得胜钩里的长矛,都快无语了,只能留下兵马镇守后再次南下,这次他到了忻州。
忻州也就是后世抗日战争中著名的忻口战役爆发之地,这里屏障太原,向北承接云朔,是宋廷边境上又一襟要之地,完颜宗翰怎么都觉得在这里总要打一场恶战吧,结果距离忻州还有十里地,探马就来报说有一队人马正在敲锣打鼓的站在路边等着他们。
完颜宗翰以为是宋军的诡计,小心翼翼的派出探马四处查看,结果探马都快到三十里外了,也没有看到一个伏兵。
等完颜宗翰到了那路口,看到来人穿着宋朝的官府,拜倒在地,手里托着印章,这才明白这是来投降的啊。
完颜宗翰被这一路上乱七八糟的事情搞得实在受不了了,对那官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降我?”
那人嘿嘿的说道“下官乃忻州知府贺权,早听闻大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非我南人可抵,下官不愿百姓生灵涂炭,故而早降。”
完颜宗翰奇道“你那忻州地势险要,如有一万兵便可阻我数月,为何不战?”
贺权笑道“大王说笑了,大王麾下皆为精兵强将,人如虎,马如龙,我南人如何能敌?”
完颜宗翰又问道“都说你们南人骄傲,为何你不是如此?”
贺权啊呀一声,摘下了帽子,只见那头上居然剃了三个小辫,和金人一样,贺权说道“大王莫要再把我当南人看,我只恨不得做国人啊!”
这国人的意思就是女真人,完颜宗翰从起兵以来还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被搞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见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你既然如此忠心于我大金,这忻州就继续由你掌管了!”完颜宗翰在其带领下又是兵不血刃的拿下忻州。
兵贵神速,宗翰立即率军继续直驱石岭关。
石岭关为唐设,由于“石岭泉,而环关皆山。因石于山,因灰与石,其石城便”得名。此地距离太原不过五十里,可以说是太原的。
如此重要之地,张孝纯安排的守臣却是“义胜军”将领耿守忠。
王禀对耿守忠是极为不信任的,但张孝纯却很信任他,要知道耿守忠的名字都是张孝纯帮他重新取的,平日里耿守忠更是三日五日的到张孝纯的府上请安,就差认张孝纯当干爹了,因此张孝纯极为信任他,力排众议的将太原门户交给了耿守忠。
耿守忠也没有辜负张孝纯的希望和王禀的怀疑,当完颜宗翰大军杀到时,他已经将军士整理好,粮秣计算好,就等完颜宗翰接受呢。
是的,耿守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完颜宗翰的进军简直就是一场武装大游行,当太原的王禀得知从朔州到忻州均已陷落时,耿守忠也一箭未发,不由是又气又怕,急忙收缩军力,死守太原城。
太原据说是赵国时期的古称,意思是大平原,太原盆地地势开阔,本不如忻口方便防守,但地处山西中部,控带山河,踞天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宋人便有河东天下根本,安危所系,无河东,岂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的定论。
也因此,太原在宋国灭北汉后以此为征辽的基地,宋庭派大将潘美建城,城方四十里,分内外两重,大部分街道都呈丁字型,为的就是因为这样有利于巷战防守,新城建后十年,宋廷又在新太原的外围新修了南关、东关、北关三城,其中南关城的东西又与大城两端相连,用于屯兵。
王禀和张孝纯此时手里聚集了两万兵马,准备依靠太原坚城,等待援兵的到来。
完颜宗翰带着已经增长到八万的兵马来到太原城下,看着太原城上兵马聚集,喜道“好好好,终于可以发利市了,这都发兵十余日了,连血都未见,我还怕宋人有诈呢。”
完颜宗翰当下安营扎寨,命人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自己也找了个磨刀石打磨起自己的长矛了。
也是活见鬼,完颜宗翰这一路武装游行,跋山涉水,一箭未发,让他的长矛居然都有锈了。
在完颜宗翰和王禀对峙的时候,童贯已经逃回了开封府。
童贯看着开封府繁华依旧的街景,只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一般,他脸色惨白的回到府内,立刻就把门关上,和他一同回来的马扩以及宇文虚中都在童贯府上记得团团转,不明白为何童贯还不去面见赵佶,求援兵去救太原。
“不行!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了,我必须见郡王,童大王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军情如火,怎能在此耽搁!”宇文虚中等待不住,对马扩说道。
马扩也是心里着急,点头道“好,我们一同去。”
二人一路闯到童贯的书房,童贯的管家死死的拦住二人道“两位大人,殿下是真的说过不见任何人。”
“国家存亡就在此时,你给我让开!”宇文虚中用力推开那个管家,正准备闯进房门,就看到童贯打开门走了出来。
“马扩何在?”童贯已经恢复了气势,大声喊道。
马扩见童贯脸色正常,以为童贯已经振作了起来,拱手道“卑职在!”
“立刻去请高太尉、枢密院众人前来见我!”童贯说完又关上了门。
马扩应了一声,对边上的宇文虚中说道“大王必是已有计策,还请宇文兄稍安勿躁。”
宇文虚中点点头,表示明白,让马扩快去,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高俅等人都到了,童贯将这些人都叫进书房密谈,马扩二人则是满怀希望,希望童贯尽快定策发兵。
让宇文虚中和马扩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当童贯打开门时的第一个命令居然是让马扩再次前往完颜宗翰军中,询问如何才能退兵,也就是说童贯根本没有想打仗的意思,而是一心求和。
马扩气的无奈,但想着这是国家大事,不能意气用事,只能领命离去,第二日上朝,赵佶奇怪童贯怎么回来了,当庭询问童贯,童贯则只顾左右而言他,高俅等人则低头不语,满朝文武此时知道金军南下的已有十之三四,却无一人敢明言童贯临阵脱逃之事。
宰相李邦彦眼珠不断的在转着,他并未被童贯通气,但他的脑子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三分,心中暗喜道“这童贯居然敢临阵脱逃,如今金军发难,我看你怎么办!”
后人把童贯和李邦彦等人当做一丘之貉,但实际上这些人之间也有斗争,李邦彦一直对童贯专断边事不满,便想着借机搞倒童贯。
童贯叫了那么多人去密谈,哪里还守得住秘密,何况河东、燕山府等地的急报是一封接着一封,李邦彦很快就得知了金军两路南下的消息,但他一边觉得边军再怎么样也能支撑一段时间,一边觉得越是严重,童贯就越惨,居然也选择了密不上报。
童贯等人的私心使得宋国失去最佳的反应时间直到七八日后,李邦彦得到了金国送来的一份公函,觉得时候到了,这才求见赵佶。
赵佶这日还穿着道袍正在画画,画中的一只金丝雀纤毫毕现,这画要是放在后世,也不知道能值多少套房子。
赵佶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画,这天气冷了,他也不愿意出去了,天天作画倒是让他又进步了不少。
“官家,李相公求见。”一个内官低声说道。
赵佶点点头,示意让李邦彦进来,李邦彦咚咚咚的跑进来,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赵佶看着李邦彦不由笑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们的浪子都这样急躁。”
李邦彦举起一份奏折说道“官家,大事不好了,金国发兵攻我大宋,如今恐怕燕山府已经不保了。”
赵佶哐当一声坐到了椅子上,手战战巍巍的指着李邦彦说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李邦彦将金国国书递给赵佶,赵佶打开一看,是金国的《牒南宋宣抚司问罪》书,这个时候赵佶才知道金国已经发兵多时了,再回想到童贯突然回开封,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童贯在临阵脱逃,只是现在去追究童贯,一来和大局无用,二来赵佶也怕别人说他是在找替罪羊,三来童贯毕竟立下不少功劳,赵佶还希望童贯能起来帮他挡住金国呢。
赵佶看完金国的国书,猛的起身想说些什么,只觉得大脑一阵昏厥,又坐了下去。
“官家!”李邦彦急忙上前想搀扶,赵佶摇摇手还想说什么,却支撑不住的晕过去了。
赵佶本就是酒色之徒,又一心求长生,服用了不少丹药,体内丹毒早已积累多时,今日又得到这样的刺激,丹毒一下发作起来,晕倒也是正常。
赵佶昏了一日一夜才醒来,他一醒来就看到童贯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汗水,那汗水连地都弄湿了,在这寒冷天气里可见童贯是跪了不少时候了。
“让他走,朕现在不想见他!“赵佶见到童贯就是一肚子火,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身边的人欺骗他,因为他自认为对身边之人都是极好,将心比心,他认为蔡京、童贯等人都应该对他赤诚以待,这也是为何昔日梁王二人私通消息会那样的震怒,这不仅仅是因为二人勾结可能会威胁皇权,更因为这二人都是他极为信任之人。
李邦彦看着童贯的样子,得意的差点就要哼哼了,一人走了出来,对赵佶拱手道“官家还请息怒,童郡王虽有罪过,但这几日他都在思索退敌之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官家让其戴罪立功,待退了金兵,再议罪不迟!”
李邦彦怒视过去,想看看是谁这样大胆,当看到那人是吴敏,不由无趣的转过了头。
这吴敏是真州人,昔日蔡京喜爱其文,想招其为婿,却被吴敏巧言拒绝,蔡京不但不怒,反而对其多有招抚,他又和蔡京数子都关系不菲,此时为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
赵佶看向童贯喝道“还不快说,你可有退敌之策?”
童贯这些日子倒也不是在白发呆,拱手说道“回官家,如今金军两路夹攻我大宋,一路攻河东,一路攻燕山,两地猝不及防之下,恐凶多吉少。
如今之计,一当派遣使者前往金国,多许金银,劝其退兵。
二当令西军东进,救援河东,西军中精兵强将无数,当保无碍。
臣在这数年以将中山、大名等地多练兵马,当令河北诸地死守城池,令金兵无利可图,如此当可退兵。”
赵佶听了觉得有理,突然觉得金兵也不可怕了,精神都好了不少,便令童贯以此行事。
太原
太原城此时已经被金军包围的水泄不通,王禀和张孝纯分别守卫南城和北城,希望能等待到援军的到来。
完颜宗翰此时在大营中一边吃着烤羊腿一边研究着眼前的地图。
地图上太原城方圆数十里的每一片树林,每一个村落都有清晰的标注,完颜宗翰再连续拿下宋国数地后,便得到了最为详细的宋国地图,他的骑兵更是将太原附近摸了个底朝天,可以说完颜宗翰对四周的地利已经是了如指掌了。
“太原城高池深,王禀乃是宋国大将,此战如胜,宋国必定胆寒!”完颜宗翰看向站在一边的完颜希尹道“谷神,你是我军智囊,此战当如何战?”
“大帅,此战不在太原城,而在城外啊。”完颜希夷手里拿着一把纸扇,自从他接触纸扇后就对这玩意爱不释手。
“此话何意?”完颜宗翰不解的问道。
完颜希夷对着地图用纸扇画了一圈说道“大帅不要被这地图限制,地图外还有大片江山啊。
太原城不过一隅之地,城内不过一两万宋军,大都不能战,即使攻下,又能如何?宋国这样的城池可是不下百座啊。”
“那...我们不打太原了?这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敢守城的宋将啊。”完颜宗翰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大帅,仗是有的打的,大帅请看,这河东之西便是宋国最为精锐的西军聚集之处,如我军攻破河东,便可直下黄河,黄河之南就是宋国的都城了。”完颜希夷用指沾着水在地图外画了起来。
“如果我军只是拿下太原就南下,那么永兴的西军就可以直插我军后方,我军不过十万,能守卫后路的不过两万,西军十余万,且为宋军精锐,我军后军必然难敌,到时候我军将首尾不得兼顾,一场大败就在眼前了。”完颜希夷指向西边说道“宋国皇帝此时必然已经得知了我军南下的消息,宋人善守,儒士好名,必然会要西军东援,这河东之地,除了太原等地外多为山峦,我军只要知道西军来的方向,设伏击之,必可一战而灭西军,西军一灭,宋国无防也!”
完颜宗翰大喜的拍手道“我让你来帮我果然没错,好好好,此计甚妙!”
完颜宗翰便和完颜希夷商讨起如何在围困太原的同时伏击来救的西军,太原城内毕竟还有两万宋军,如主力西去,被太原守军打了个反击,那他完颜宗翰就丢脸丢大发了。
正商量着,完颜银术可走了进来,对完颜宗翰报道“大帅,我军左翼二十里出现了宋军,人数约在三千。”
“三千宋军?”完颜宗翰奇道“太原附近的宋军应该都被调集到了城内,这城外的宋军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西军?这也太快了吧。”
完颜希夷问道“可打探到宋将是何人?”
完颜银术可摇头道“宋军探马很是警觉,没有抓到活的,但我军探得宋军打着孙字大旗。”
完颜宗翰抚须道“宋军中有这样探马的不多,从西边来,西军按理不会如此快,必是哪里的宋军得报来援,孙...是何人?”
完颜希夷闭目思考了一会说道“西军绝对没有这么快来,除非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大帅,不如让那崔忠等人来军议,他们都是河东将官,必然会知道是何人。”
完颜宗翰觉得有理,便召降将李嗣本、崔忠、耿守忠等人叫来,询问河东可有敢战的孙姓战将。
李嗣本看着地面,一言不发,虽然他被迫降金,却依旧不愿意为金军出力,完颜宗翰暗哼一声,他可不是完颜宗望,完颜宗望对有能力的将领多爱收为己用,对付越是不愿意投降,他反而越是看重,完颜宗翰则是对这样的人极为厌恶,要不是考虑军心,他早就杀了李嗣本了。
耿守忠第一个说道“此军虽然从西边来,但却不一定原本就是在西边。大帅横扫千军,代州、石门关锁要咽喉,如有北军想来救太原,则只能绕道从西边的宪州来,朔州刚好有一将姓孙,而且还未归顺大帅。”
“是何人?”完颜宗翰问道。
李嗣本叹了口气,开口道“河东名将,孙翊!”
完颜希夷笑道“原来是此人啊,此人枉称名将,却不会用兵,三千兵马来此,有何大用?大帅,此人我知道,有些名声,本驻扎在偏关一代,本想着等日后再去取他,没想到居然来到这里。”
完颜宗翰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如此人带三千精锐,北上云州,我军还会头疼一下,现在却来到太原,银术可,你率五千人去战他!”
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二人是完颜宗翰麾下最善战的大将,派其前去也足以表示完颜宗翰对孙翊的重视了。
完颜宗翰此时驻扎的地方大概是后世的阳曲,孙翊此时带领的三千大军则是到了跋山涉水的到了天门关,天门关俯视太原平原,只要往东南不到二十里就是太原城。
孙翊站在天门关上,看着关下的平原,关下是他的三千军士。
“孙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那可是十万金兵啊,你这三千人去了又能如何呢?”天门关的一个指挥对其劝道。
孙翊摇摇头,笑道“我孙翊本是一匹夫,被朝廷看重,得掌大军,还得了薄名,如今国家有难,我岂能避战?”
说着,孙翊拿起了自己的钢枪,走下关城,看着跟着自己的军士说道“兄弟们,此战九死一生!你们中如有人不愿前去,我孙翊不怪他,我数十下,不愿去的兄弟可留在关内。”
说完,孙翊催马来到军阵的最前方,大声数了十下,数完也不回头看,就催马往太原奔去。
天门关上,上千的宋军目送这三千人一个不留的跟着孙翊往太原杀去,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在他们的心头,这样的感觉是他们从来没有的,似乎当兵不仅仅是一份职业,好像还有些荣耀。
可惜的是,这样的感觉只出现了一刹那。
孙翊率三千人奔向太原,完颜银术可刚好截住了他们,两军列阵于太原城外,此时孙翊距离太原城不到两里,城墙上的宋军都可以看到他们了,这也是孙翊敢列阵于外和金兵交战的原因,他一来觉得可以里应外合的击败甚至绞杀这只金兵,二来也是希望可以最清楚的了解金兵的战力。
完颜银术可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完颜银术可甚至连话都懒得和他说,直接令大军向前,孙翊见金兵如此骄横,心中大怒,对左右道“金兵如此骄横,这是瞧不起我们,兄弟们岂能让他们看不起?与我死战!”
完颜银术可连试探都没有,就亲率骑兵冲杀了过来,孙翊大喝一声,率三千军士迎了上来,孙翊手握钢枪,第一个冲到了完颜银术可面前,二人枪矛并举,铛的一声,居然不分胜负。
孙翊再和完颜银术可死战的同时也没忘记派一支小队前往太原救援。
城下的大战城上当然看到了,张孝纯和王禀此时都在城头上,看着下面的战场。
这支小队来到城下大声喊道“城上兄弟,我们是朔宁府孙翊孙军都指挥使麾下,我家指挥正在和金军交战,还请兄弟快报张相公,请张相公发兵,里应外合,以破金兵!”
张孝纯看着一支小骑兵队来到城下求援,张孝纯不禁有些犹豫不决的问道“下面的好像是孙翊,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王禀此时对朔州等地的军将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他坚定的说道“相公莫要犹豫,想想那耿守忠,如我太原出兵,一来不一定能救出人来,二来即使能救出人来,在金国骑兵之下,我军也必然损失惨重,等到守太原城时,只会更加被动!”
张孝纯听着觉得有理,但看着城下的厮杀又有些不忍,最后转过身去说道“此处就由王将军全权负责了。”
孙翊率军士和金兵厮杀了几个回合,看太原城居然毫无动静,心中大怒,知道是张孝纯不发兵,他看向四周,完颜银术可的确厉害,带的军士各个凶悍,孙翊兵力又不足,此时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撤!!”孙翊无奈喊道,准备撤往天门关,但在金兵的追击下,哪里又逃得掉呢?
孙翊率残余的不到两千军士来到一个小山上,山路狭窄,金军骑兵几次冲杀都被宋军的箭雨射了回来,孙翊和在潞县的陆登不一样,他手里有大量的军用弩,这些弩足以穿透金军的铠甲,完颜银术可见状便令军士将这座小山团团围住,再将俘获的孙翊军将士送往完颜宗翰大寨等待发落。
太原城上,王禀看着孙翊的战败,心中有些后悔,但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对左右将领说道“金兵势大,孙将军虽英勇果敢,但兵力悬殊,吾等前往只会陷了太原,汝等要紧守城关,不可大意。”
王禀给自己不出兵找了个借口,便准备回自己守卫的南城,这时一人跳了出来,大声喝道“将军不救孙将军,恐日后再无援兵了。”
“大胆!你乃何人?居然敢如此和我父帅说话!”王禀之子王荀指着那人对左右说道“给我将此狂徒拿下!”
左右军士蜂拥而上,却见这人,拳打脚踢,居然举手之间掀翻数人,王禀仔细看这人,见这人皮肤黝黑,剑眉星目,穿着义勇的衣服,背上背着两把钢鞭,拳脚之间均有大家风范,不由有些见才心喜,挥手让左右退开,和颜问道“你乃何人?为何发此言?如不说个道理来,我便让你知道何为军法如山!”
那人抱拳道“在下太原呼延庆,昔日曾奉官家令前往金国,因此知道一些金国深浅。
将军可知城下金军中有何人?”
王禀点头道“原来是名门之后,我知道城下金军统帅乃是金国左帅完颜宗翰,麾下有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等大将。”
呼延庆点头道“将军知道就好,这完颜宗翰自从女真起兵开始,无战不争先,和完颜宗望并称金军两壁,而且此时金军中还有一人,乃是完颜希夷,此人又称谷神,乃金军智囊。
如此阵容,来我太原城下数日,为何不攻城?将军难道没有想法?”
王禀抚须道“我太原如今防守严密,金军骑兵为胜,自然不敢攻城。”
呼延庆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太原可能和辽国上京等地相比乎?何况金军已收降忠胜军、辽国诸部,岂能无攻城之策?
我宋国之精锐,尽在西军,金军对我太原围而不攻,乃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本来金军不明我军虚实,担心我军出击抄袭其大营,如今孙将军率兵来援,金军不过出兵五千,我军却不敢救,如此金军则知我军不敢战,完颜宗翰大可放心西去伏击西军了。
西军如被灭,别说太原,国家覆灭都在眼前了。”
王禀眼珠一转,哎呀的叫了一声,转身看向城外,看着远处金军骑兵已经在整队,面对的方向却是自己,便知道自己失去了救援的机会。
“呼延贤侄,你字什么?”王禀问道。
呼延庆回道“在下字夏都。”
王禀点头道“如不是你点醒我,我还不知道金军有如此多的深意,如今西军必然已经发兵,你可有策略?”
呼延庆听这话就知道王禀已经彻底放弃城外的孙翊了,不过这也是正确的选择,毕竟救援孙翊的机会已经失去了,现在出兵只会成为金军围杀的对象。
呼延庆想了想,拱手说道“如今之计,当先派一支兵马做救援孙翊之姿态,让金军对我军是否会冒险出城的态度感到疑惑。
但这只兵马最重要的不是去救援孙将军,而是西去寻找到西军,告知西军将帅金兵可能伏击的阴谋。
最好能让西军走晋州,出祁县,从南方救援太原,有我太原在此,金兵必不敢大肆南下伏击西军,如此,则太原之战我军胜机已有七分了。”
王荀当下拱手请战道“父帅,请派末将率骑兵出战,末将以人头担保,不找到西军,绝不回太原!”
王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拒绝说道“你是我的儿子,如你率军出城,外人必然会以为我想保全你的性命,如此军心必然不稳。
呼延夏都何在!”
呼延庆愣了一下,拱手道“末将在!”
王禀目视着他说道“你是名门之后,此计又是你想出来的,我挑选五十精锐给你,你可有信心突围求援?”
呼延庆吸了口气,猛地转身脱下衣服,只见他的背后上面刺了十二个大字“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我乃呼延赞六世孙,我愿以先祖之名保证,必会找到西军,完成我军打计!”呼延庆大声喝道。
“壮哉!不负名门之风也!”王禀唱了个彩,便从军士中挑选了五十善于弓马的骑士,交给呼延庆,呼延庆见天色已晚,便决定借着夜色突围。
月高风黑,太原城的城门被悄悄打开,呼延庆带着五十骑兵冲出了太原城,直奔西方而去。
金军戒备的骑兵很快就发现了异动,完颜银术可亲率骑兵前来追击,山头上的孙翊听到动静,心中大喜,但很快就发现厮杀声越来越远,他叹了口气,对左右道“太原张相公恐不能来援,吾想死战,你们呢?”
左右都低头不语,没有经过死亡的人也许不会怕死,但从死亡中逃出来的人,往往会比普通人还害怕死亡。
孙翊见状,知道军士已经没有了战意,只是机械的在执行自己的军令罢了,不由暗暗后悔,原来他当日出兵的时候就有人劝他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应该率军前往云州,如果真的发兵云州,也许此时他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了。
小山上无水无粮,孙翊又支持了一日,随身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孙翊也知道,孙翊麾下军士已经摇摇欲坠,孙翊看向太原,叹息一声,翻身上马,对左右道“我本布衣,得朝廷赏识窃得高位,如今国家有难,正是我武人死战之时也,诸位兄弟如愿同往,可和我共击贼军,如不愿,还请日后招抚诸位战死兄弟的家人,拜托了!”
左右不少人被孙翊感动,都表示愿意死战,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阵阵呼喊声,孙翊侧耳倾听,发现叫的都是儿子、兄弟、夫君,说的名字赫然都是军中将士,不由大惊道“为何军眷均在山下?”
原来那日完颜银术可将孙翊死守小山的事情告知完颜宗翰后,完颜宗翰立刻想到了攻心之计,令人去偏关寻找孙翊军的军眷,朔州等地如今都在金国的掌控中,只一日就搜集到了上千人,完颜宗翰将这些人驱赶于阵前,准备以此为凭仗来抢山。
孙翊军中的军士看到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在金兵的压迫下一遍呼喊一边慢慢的爬上山,不由都呆了。
孙翊大急,喝道“不能让他们上山!准备放箭!”
“将军,下面的都是我们的家人啊!”有将士拦住孙翊喊道。
孙翊看着那些家眷一边哭天抹泪,一面呼儿唤夫,不由仰天长啸,心中悲愤难以言表。
“山上的宋军,快快擒拿孙翊投降,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山下完颜银术可见孙翊军果然不敢射箭,不由大喜,反而威胁起来山上的军士。
孙翊看着左右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大声喊道“你等想做什么?这是贼人的奸计!”
左右都低头不敢看他,但不少军士都围了过来,孙翊叹了口气,翻身上马,枪指完颜银术可喊道“贼将拿命来!”
“孙翊如下山冲阵,偏关百姓皆斩!”完颜银术可再次大喊,孙翊此时已经冲到了半山腰,随着这声喊,他更加怒火狂烧,但这次他没有喊出来,因为一股剧痛从他的背后传出,他慢慢的回头,只看到低着头的几个弓弩手,那些弓弩手手上的弩机上已经没有了箭,想想也知道箭羽此时在哪里了。
可怜孙翊一代勇将,一心沙场建功,却亡于无名山上。
孙翊被杀后,完颜宗翰立刻派完颜娄室占领了天门关,将这个可以救援太原的天险给封闭了,接着完颜宗翰开始正式攻打太原城,这几天的时间完颜宗翰打造了大量的投石车,上百辆投石车投出的石雨让城楼上都站不住人,太原从开始就陷入了苦战。
金兵并没有亲自下场,而是让投降的数万义胜军打了头阵,云梯、偏桥、冲车是用了个遍,连续三天三夜,城上城下死伤过万人,王禀的眼角都快裂了,金军依旧不退兵的继续围攻。
城上的王禀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天门关外出现了一只两万人的宋军。
这只宋军风尘仆仆,明显是从远处来的,但无人眼中带着厌战的情绪,反而都是一股战意冲天。
斗大的折字在空气中飘荡,为首的一员大将看着左右的山峦,心中焦虑万分。
“将军!前面再五十里就是天门关了,但从百姓的口中得知那天门关已经被金兵占据,另外在数日前有一只三千人的军队也走此路去了天门关,据说为首的姓孙。”一员小将对那大将说道。
这大将便是此时折家家主,麟府知府,兼河东第十二将同管勾麟府路军马公事的折可求。
昔日姜德见到的折可大此时已经退居幕后,折家上下此时以折可求为尊。
此次折家深知金军来势汹汹,家中精锐尽出,折可同、折可致、折可久、折可与全数在军中。
想折可求报告前方军情的便是折可求的族弟折可与。
“报!将军,我们在前面发现一个活死人。”一个探马飞快的跑来报道。
“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来的活死人?”折可求正烦着呢,天门关被封锁,这太原还如何能救,听到探马的话不由怒道。
那探马挥挥手,几个人扛着一个人跑过来,只见这个人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手里死死的握着一只钢鞭,嘴唇干裂,也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
“这人是何人?难道是天门关逃出来的将士?”边上的折可与上前摸了摸这人的脉搏,发现还有气,便拿出水袋对他头上浇了下去。
那人先是没反应,但很快不自觉的开始喝了起来,最终睁开了眼睛,他呼呼的喘着气,看着四周,猛地坐了起来,他恍惚了一下,然后大喜道“你们是西军吗?我是太原呼延家的呼延庆,你们的将军是何人?”
折可求上前仔细看了看呼延庆,令左右人将其扶起,问道“我乃麟府折家折可求,你为何在此太原的情况如何了?”
呼延庆喘着气说道“太原城内有军两万,王禀和张孝纯两位相公分守南北,金军短时间内打不进太原,我和王将军担心金军是声东击西,前来伏击西军,所以杀出重围来此报信。”
“你是说金军可能在前面设伏?”折可求看向远处重重山峦,其实这也是他在担心的事情。
呼延庆点头道“金军此次统帅是完颜宗翰,账下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都是不世出的大将之才,必会设伏。”
折可求走了两圈,说道“要救援太原唯有走天门关,如不走此路,还能如何?”
呼延庆指着南方说道“可出松子岭,间道而行,便可从南救援太原,太原不破,金兵便不敢南下,如此太原就有救了。”
“太好了,大兄,这样我们就可以绕过金兵镇守的天门关了。”折可同笑道。
折可求想了想,突然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呼延庆当下站了起来,脱下上衣,露出背后的大字,众人看到呼延庆背后的字,不由心生敬佩。
呼延庆又拿出有王禀印信的书函,要不是有伤在身,呼延庆都想当场来一下呼延家鞭法了。
看到这么多的证据,折可求不再对他怀疑,立刻调转大军,准备绕道去太原。
完颜娄室在天门关外埋伏了三天,这才知道西军已经离开了,他急忙回报完颜宗翰,完颜希夷眯眼看着地图,立刻指向南方说道“西军必是绕道准备从南救援太原,左帅,我军必须突破太原城,去太原城南埋伏等待西军。”
完颜宗翰闭目思考了一会说道“宋人能走山路,难道我金人就不行吗?娄室!”
完颜娄室站了出来喊道“末将在!”
完颜宗翰指着东边说道“你立刻挑选精锐兵马三万,走乌金山,给我绕开太原城,叫太原城南等待西军,届时西军劳顿已久,你以逸待劳,必可大胜!”
完颜娄室领命而去,完颜宗翰又对完颜银术可说道“你要带哪些汉儿日夜攻打太原城,绝不可让太原城内有一丝的喘息!”
“遵令!”
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分兵而行,呼延庆不知道金军已经猜到了他的动向,依旧带着折可求绕道前往太原。
河东、燕山的战报不断传到了开封,河东还因为张孝纯和王禀的死守而没有被突破,燕山却是已经彻底沦陷。
完颜宗望此时已经杀到了河北,他没有和完颜宗翰一样寸土必争,只要有城池坚守,他便留下一只骑兵看住这个城池然后继续南下,很快就杀穿了保州、定州、真定府、赵州、刑州等数个州府,上百城镇,对于保州、中山等地都是围而不攻,虚张声势,完颜宗翰从郭药师口中深知宋国虚实,只要他能打到开封城外,宋国就算不投降也会乖乖的割让大片土地和财物。
至于这样说的证据....当年辽国不就是这样得到的岁币么。
梁山
“砰!砰!砰!!”
一队一队的火枪兵正在轮流射击,火药燃烧导致的白烟将这些火枪兵完全笼罩住了,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准确射击,这也是为何排队枪毙是火枪兵时代的最佳战术。
在火枪兵演练的对面山上,一个会议室内,梁山军委正在商议此次金军南下的应对。
“此次金军两路南下,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没有一战灭国的实力,河北、河东等地坚城十余座,兵马二十余万,等金兵到了开封,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因此在下分析,此战金国虽会大胜,却不能灭国。”许贯忠依旧是从大局上分析战况。
朱武第二个说道“卑职以为,金军之利在于骑兵,河北一马平川,金兵大可四处出击,但河东却是表里山河,王禀和张孝纯又死守太原,王禀虽非大将,却也是良将,又有西军支援,恐半年内完颜宗翰都拿不下此地。”
姜德又看向晁盖,晁盖哈哈笑道“侯爷可别问我,我上阵冲杀还行,这庙算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姜德笑了笑,但还是道“了解一下还是好的,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此次南下本来就没有一战灭宋国的想法,毕竟宋国是大国,一战而灭也过于狂妄了,但逼迫宋国割地却是有的,我判断此战宋国将和昔日一样,不战自败,只要金军威胁开封,朝廷自然会想办法议和。”
许贯忠点头道“侯爷分析有理,如今燕山已陷,太原被围,大宋原来那虚假的繁盛被戳破,赵佶恐怕是不愿意背负割地的骂名的,在下以为,赵佶恐怕会仿唐玄宗旧事,退位南逃。”
李助哼道“大宋官家除了从那两兄弟开始就没有一个硬气的,只会做一些持强凌弱的勾当,当年要不是寇准,宋真宗早就南逃了,何况现在朝中哪里还有寇准呢?”
姜德尴尬的抓了抓脸,这些人精要不要预测的这么准确啊,这到底是谁穿越啊。
李助干脆站了起来,走到后面的大地图上说道“开封本是一马平川之地,无险可守,唯有黄河可依,但这些年来天气寒冷异常,如金军选准时间,黄河冰封,天险便不复存在了,故而此战对于宋金来说,关键在于时间!”
姜德点了点头,事实也的确如此,金军南下,可都是步骑,水军是不存在的,面对黄河和宋国强大的水军,金军是不可能越过这道天险的,但一旦黄河冰封,黄河就会反过来成为金国手里的神兵利器,金军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地方来进行突破,宋军则是处处挨打。
“既然此战大宋暂无倾覆之危,我军还是隐而不发,但大名府却要趁此战收入我军掌中。
大名府人口百万,控扼河朔,北门锁钥,谁有大名府,谁就掌握了一半的河北之地,绝不可将其沦落敌手。”姜德当下做出决定,赵佶父子还没有将他们那不要脸皮的丑陋样貌暴露,大宋的军心、民心也没有散乱,就不是举旗的时候,但要什么都不知道,姜德一想有种浑身难受的感觉。
大名府和梁山其实并不远,否则《水浒》里的宋江也不会去打大名府,大名府到梁山约有二百五十里,精骑一日可至,大军三日可到,故而梁山绝对有能力掌控住大名府。
但要拿下大名府,前提就是大名府遇到极大的危机。
开封皇宫
赵佶穿着道袍,跪在三清雕像面前不断的念着经文,自从得知金国南下后,赵佶基本上就在做这一件事。
“官家!吴敏求见。”内官小声的在门外说道。
“宣!”赵佶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吴敏进来了。
吴敏见到赵佶,当下拜道“微臣见过官家。”
“平身吧。”赵佶不再强要吴敏称他为真人,可见他的心此时的确是乱了。
“陛下!大名府急报,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率军十万已经杀到了大名府,大名府留守梁世杰令大将李成出战迎敌,本想趁夜色袭击金军,没想到却被金军杀的大败,幸有武卫军指挥使索超、指挥使杨志、岳飞等人拼死将其救出,才免招遭大难,但依旧损兵超过四千人,如今大名府岌岌可危,梁世杰请朝廷尽快发兵,否则大名府一破,河北尽失,开封危矣!”吴敏急切的说道。
赵佶脑海中立刻放出了河北的地势,大名府本就是在平原之地,大名府往南直到黄河都是一马平川,金兵过了大名府还真的是可以直接打到开封府了。
赵佶一想到金兵要到开封来,两眼一翻,极为干脆的晕了过去。
吴敏等人看到赵佶晕厥,吓得急忙上前将其扶住,又是叫太医又是掐人中的,折腾了半宿才让赵佶缓了过来。
赵佶醒来后,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又想到金军已到大名府,不到旬日就可到开封,他赵佶可能要成为亡国之君了,顿时悲从心来,大声哭泣起来。
他床前的张邦彦等人见状也只能跟着哭了起来,整个宫内搞得和出丧一样。
赵佶哭累了,对左右众大臣问道“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张、王等人溜须拍马,欺诈百姓什么的都很熟悉,这对阵御敌却是不会了,而且也不敢啊,要是自己说出口,赵佶要自己去前线打仗怎么办?
赵佶见没有一人说话,便开始点名了,先道“张邦彦,你是宰相,你来说说看。”
张邦彦哆哆嗦嗦的站了出来,想了想说道“金军南下,不过是为了钱财,不如给他们一些就是了。”
赵佶叹了口气道“如果只是钱财的话,我自然是不会舍不得的。”
这时,童贯走了出来,拜道“启奏官家,微臣已经派马扩前往完颜宗翰军中询问其如何才肯退兵,想来数日就会有消息。”
赵佶点点头赞道“童爱卿还是体国的。”
吴敏看着这满堂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着怎么抗敌,而是都想着如何议和,不由想到两人,出列说道“官家勿要心忧,微臣有两人举荐,一内一外,可保我大宋江山!”
赵佶奇道“哦?是何人?”
吴敏抬头道“一人乃是李纲,此人刚毅果敢,熟读兵法,精通国事,此时正在开封叙职,可当大用。
一人乃是平阴候姜信之,平阴候能征善战,灭王庆,平方腊,击高丽,功绩显著于世,麾下董平、呼延灼、秦明等均为世间良将,可堪大用。
如官家起用这二人,一人统兵于外拒敌,一人运筹帷幄于内,当可保平安。”
赵佶大喜道“如当真可保宋国平安,你吴敏乃第一功!”
赵佶这话说得其他人顿时妒火中烧,一人当下出列道“官家万万不可啊!”
赵佶一看那人,是高俅,便问道“高爱卿何出此言?”
高俅回道“微臣虽不读书也知历代王朝无有外患而灭者,汉因魏篡,魏因晋亡,故而太祖曰当与士大夫共天下也。
李纲便罢了,那姜信之本是贼寇出身,素无王法,听闻山东等地只闻侯令不闻王命,如昔日董卓也!
如今调其入京,岂不是饮鸩止渴?金国所求不过金银,平阴候如有异心,则求的是天下了。”
高俅这话在宋朝可以说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了,这也是宋朝历代皇帝对内对外的思维,什么异论相搅、河湟还土都是这个思维的体现。
赵佶听了高俅的话,觉得有理,但开封禁军是花架子的事情他也知道,他实在没信心依靠这些禁军守卫开封。
“那高爱卿可有计策?”赵佶问道。
你也别光说了,想想办法啊。
高俅哪里有办法,禁军的工人化运动还是他主持的,那哪能打仗啊。
高俅低着头嘟囔的说道“要退金兵,赏赐点金银即可。”
吴敏简直要白眼翻到天上了,这对内就是喊打喊杀,对外就是送金送银,你咋不去死啊。
赵佶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李纲。
李纲没想到自己回开封诉职居然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到现在金兵南下的消息已经在民间传开了,在李纲眼里,到如此局势,原因全都在赵佶身上,正好这次吴敏推荐他,他便鼓足了精神要好好的说一场。
赵佶看着一脸刚毅的李纲,不由的有些抗拒,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脸了。
“李爱卿,吴爱卿说你有救国之才,不知道当前局势,如何教寡人啊?”
李纲看着明显苍老了许多的赵佶,不由叹了口气,拱手说道“启奏陛下,如今金兵南下,但天下人看的却不是金兵,而是官家啊,东南苦于花石纲,西北苦于西城所,天下人对一些事是敢怒不敢言,如官家不认错,恐天下人心难聚。”
赵佶苦笑着点点头,他其实也知道蔡京等人上下其手的厉害,只是以前太平,他也觉得不怕贪官怕权臣,故而放纵到今天。
赵佶道“既然如此,我便下罪己诏,如此可行?”
李纲点头道“如此最好,其次便请官家召集天下王师汇聚于开封,并择日发兵北上,以示抗金到底之决心,如官家能仿效真宗旧事,御驾亲征,必能逼迫金兵空手而还。”
赵佶顿时吓了一跳,他连开封都不想呆了,居然还要他御驾亲征,这到底是要帮他还是害他啊。
赵佶是一万个不愿意,他急忙说道“不可不可...寡人近日身体日益不适,我欲让太子为开封尹,留守开封,你看如何?”
李纲心里一凉,知道赵佶是想逃跑了,不过他本来就看不上赵佶,觉得赵佶跑了也好,但赵佶能走,太子赵桓留守却是名不正,言不顺。
李纲便拜道“太子有恭俭之德,但以开封牧的身份留守京城,指挥天下兵马抗金却是身份不够。”
说着,李纲猛地拜道在地道“如官人欲南幸,还请让禅位于太子!”
“大胆!”吴敏不等赵佶发作,当先喊道,然后趋步上前道“李纲书生意气,满嘴胡言,还请官家恕罪!”
赵佶虽然心中不喜,但还是知道要解决问题,问道“如让太子监国,可否?”
李纲摇头道“昔日唐肃宗故事官家难道不知道吗?这是取乱之道啊。”
赵佶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就在三日后举行仪式吧。另外准备好船队钱物,寡人准备巡幸杭州。”
李纲苦笑的叹了口气,赵佶为了离开开封,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
当赵桓被叫到宫中,得知赵佶准备禅位给他的时候,他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了,还好吴敏已经经验丰富了,又掐又推好一会把赵桓弄醒。
赵桓一醒就嚎啕大哭,抱着赵佶的腿哭道“父皇春秋鼎盛,儿臣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还请父皇收回成命,父皇让儿臣做什么都行。”
反正这一对父子,一个是说什么都不要再当皇帝了,一个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接任当皇帝,这要是放在平时倒还是有点父慈子孝的意思,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这明显是没一个傻得,都不愿意接盘啊。
最终,赵桓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安排,他一边哭一边想着,这个他平日里日思夜想的皇位居然就这样到了他的手里,但这哪里是皇位啊,这是刀山火海啊。
禅让仪式在赵佶的坚持一下一切从简,大臣们也明白大宋马上就要变天了,也不再纠结,反正就这样糊弄的过去了,赵佶做好仪式,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大包小包的带着一群人上了船,头也不回的往杭州跑去了。
赵桓木然的接受着众多大臣的朝拜,心中真的是苦比喜多啊。
赵佶虽然走了,但大小官员还在呢,当下第一大事还是如何应对金兵的南下,李纲此时因功被封为兵部侍郎,第一个出列请赵桓拿个主意。
赵桓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不怀疑他是赵佶的亲儿子了。
“那个...诸位爱卿啊,你们说寡人西幸蜀地可好?”
得,也想跑!
第四百七十三章 折可与交城退兵 平阴侯梁山定策
赵桓想西幸其实也是正常的,首先,赵佶走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走的,不说后妃什么的,皇子赵楷还被他带在身边,还有不少官员,简单的说吧,今天赵桓被杀了,明天赵佶就能把大宋朝廷的牌子重新立起来。
后世坑爹的多,赵佶却是坑儿子的好手。
赵桓话刚刚说话,李纲立刻出列说道“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怎敢轻言去意?”
赵桓低着头喃喃的说道“局势如火,奈何奈何。”
李纲胸有成竹的说道“金兵虽声势浩大,但如今我朝已派人通报,其必知我朝已有禅让之事,其心必疑,事必缓,金国必有所邀求于朝廷。
微臣细思,其所求不过五。
一欲称尊号,二欲得归朝人,三欲增岁币,四欲求犒师之物,五欲割疆土。
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
欲得归朝人,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
欲增岁币,昔日因金国以旧约还我燕、云,故岁币视辽增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不过为两国之交,即使依旧倍辽之数,也不足惜;
欲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之,想来岁币既增加,其所求不会过多,即使多也无妨,不足惜;
至于疆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得以尺寸与人,此乃我朝底线也!
如今天下兵马汇于开封,天上士人望于开封,天下还有比开封更坚固的城池乎?陛下勿为浮议所摇,可无难矣。”
李纲的话其实很有技巧,他告诉赵桓金人的五个要求我们可以答应他们四个,赵桓自然觉得自己都答应四条了,那金国再怎么样也没什么意见了吧,便安下心了。
此时的枢密使是赵桓的老师耿南仲,他也希望能守住开封,便也跟着出列劝了几句,赵桓见状便打消了西逃的念头。
既然不跑,那就要准备守城了,耿南仲做为枢密使,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要负责调兵遣将了。
开封之险在黄河,黄河的守卫是最为重要的,耿南仲当下派遣何灌将兵二万和梁方平前往浚州守卫黄河,保证开封不会被两面夹击,这浚州的位置大概是昔日的白马城,也就是官渡之战的古战场。
这何灌乃当朝老将,此时已经头发花白,年近六旬,此人乃是武举出身,曾经在边疆守卫,当时辽**士时常跨过边境寻畔滋事,他便在阵前对辽军射箭威胁,每箭必入石,吓得辽军目瞪口呆,自此得了神箭将军的诨号。
何灌后来被赵佶召到开封,询问辽宋军事,何灌以衣服上的花纹当做敌我形势,让赵佶赞叹不已。
如今国家危难,何灌再一次披甲上阵,但这一次他所带领的却不是他昔日的边军,而是两万开封禁军。
梁方平则是宫内的内侍,按照规矩监军的。
开封城门外,两万军士已经集合完毕,但这些军士不但没有排成整齐的队列,反而嬉笑打闹,有的还挑着果子、糖水叫卖,弄得和春游一般。
何灌看到这个场景,吓了一跳,指着面前乱成一团的军队问道“梁内侍,这就是给我的军队吗?”
梁方平一脸骄傲的说道“何将军,这可是我厚着脸皮向高太尉求来的,两万人一个不少,全是青壮。”
何灌简直想破口大骂,就这有两万人?你当我何灌没带过兵啊,这有一万五千人就不错了,还都是青壮,我是民夫头子吗?这些人能打仗吗?
开封的百姓是很爱看热闹的,这样大军聚集的场面还没怎么看过,都围在两边靠热闹,看到禁军都是这样的军容,不由叹息了起来。
百姓中有一群穿着长袍的人,这些都是太学的学生,其中一人见禁军如此气道“天下事到了这个地步,都是那些奸臣的错误,如今新皇登基,难道还要留着那些奸臣吗?”
边上的人听了不由觉得有理。
那人猛地举手喊道“听闻李纲大人等会会来,不如我等上言请诛奸臣如何?”
“好!说的好!”
“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些人书生意气,敢想敢做,都鼓手叫好。
这边的何灌也在等李纲和耿南仲来送行,没一会就看到李纲和耿南仲连襟而来,二人见到何灌先互相问礼,李纲先问道“老将军此去,可能保黄河无碍?”
何灌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有西军五千,我敢有此言,如有边军一万,我亦敢有此言,但如今所率却是开封的禁军,开封禁军久不训练,骑马不得上,射箭不得开,和民夫无异,却不敢言了。”
李纲想了想,说道“如今开封附近的精兵还有一支,乃是平阴侯麾下的梁山军,梁山军英勇善战,南征北讨颇有战功,平阴侯和我有私交,我已书信一封与他,想来不日便会出兵前来助阵,到时老将军就无忧了。”
耿南仲听了大吃一惊,抓着李纲问道“此事如此重大,为何我却不知?”
李纲无奈道“朝中不喜平阴侯,如明言,事危矣!”
耿南仲心中大怒道“此事和昔日袁本初有何异乎?”
李纲正想说话,就看到一群人向自己冲了过来,边上的护卫急忙上前拦住,那些人为首一人拜道“可是李纲大人当面?”
李纲拨开护卫,点头道“我便是李纲,你等何人?”
那人再拜道“吾等都是太学的学子,在下陈东,早闻李大人忠肝义胆,如今朝廷混乱,国事崩坏,皆因奸邪也,大人为何不诛?”
李纲怒道“既为学子,为何不安心读书,却在次言国事?”
那人回道“国将亡,书如何还读的下去啊?”
李纲叹息一声道“你说奸邪,却是何人?”
陈东回道“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於后,李彦结怨於西北,朱结怨於东南,王黼、童贯又结怨於辽、金,创开边衅。宜诛六贼,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李纲倒吸了一口气,急道“竖子安敢!”挥袖而去,耿南仲也摇摇头追了上去。
陈东看着李纲的背影怒道“平日里都说李纲为人刚正,今日见到,不过如此。”
何灌哼道“你等学子,懂什么大事?如今当务之急乃是抗金,蔡太师等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如何能轻易杀之?那大名府留守便是蔡太师的女婿,你今日杀了蔡太师,难道不怕大名府明日就陷落吗?
书生意气,如何能成大事?你等还是回太学好好念书吧。”
陈东不服气的直喘,就看到何灌开始率军离去,只见在军官的呼喝下,所谓的两万大军纷纷启程,但不少骑兵连上马都需要两只手按着马鞍,再让其他军士从下面扶着,看的可笑之极,陈东不由气道“如今军将,岂能挡住金国?我欲上书?何人愿从?”
其他太学生听了纷纷高呼愿从,倒是热闹非凡。
一个文士突然大声喊道“你等如此,岂不是把李纲大人放在火上烤?”
众人望去,见是一个青年文士,一人认得此人,便喊道“学正,你不敢为天下张目,吾等自去,你却莫要拦着我们。”
何灌听了,便对那人见礼道“原来是秦学正,末将有礼了。”
秦桧急忙躲过,然后扶着何灌说道“早就知道老将军威名,想来送别,又担心在下位卑,冲撞了其他大人,故而躲在后面。”
何灌哈哈大笑道“秦大人说的哪里话,你是太学学正,天下最为清贵之人也不为过,还请秦大人放心,吾等武夫必将以死报国!”
秦桧跺脚道“何至于言死?”
何灌苦笑了一下,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就这样的军队,不抱着死战的决心,哪里会有一丝可能打赢如狼似虎的金兵呢?
秦桧又对陈东等人道“尔等快快回太学读书,不许胡闹!”
陈东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秦桧看着天空,叹了口气。
“还没到时候啊,太急了。”秦桧摇了摇头。
秦桧心中想着,如果让他站在陈东的立场,绝对不是这个时候出手,陈东实在太年轻了。
交城
一只四万人的大军一条线拉开约有两三里长,这些人大都神情疲惫,就连旗帜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
这是折可求率领的西军,多出来的两万人是这一路收集以及其他州府来救援太原的军队。
呼延庆指向北方说道“前面二十里就是交城了,再往北八十里便可到清源,然后就可以到太原了。”
折可求看着路上不断出现的南逃百姓,点头笑道“这些百姓虽然走的匆忙,但面色却不惊恐,可见金军还没有突破太原城,我们还来得及。探马可有回报?”
折可与报道“还没见回来。”
折可求想了想,问道“多长时间没有探马回报?”
折可与说道“大约有两炷香了吧,这时间是有点长了。”
折可求脸色大变,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发现西边全是崇山峻岭,东边却是一片平原,自己又没有骑兵优势,这是兵法上的圮地啊!
折可求立刻下令道“传令全军戒备!快速通过此地,再派三十探马往东方探索,三十里内我要知道有没有敌军踪迹!”
传令官立刻去传令,数十快马冲出军阵,折可与看着脸色不对的折可求问道“兄,难道金兵在附近?”
折可求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不详的预感,走,到了交城有城池守护,就安全了。”
大军继续往前约走了两三里,突然三个探马飞一般的向大军冲来,折可求看着这三个探马身上居然插着箭矢,哎呀一声,大喝道“全军备战,敌在东方!”
四万人的行军队伍有数里长,哪里能那么快的摆好阵势,折可求对折可与说道“可同、可致、可久均在他处,恐来不及了,你立刻带中军两千骑兵前突三里,如有金兵来,务要坚持两炷香的时间!”
呼延庆拱手道“将军,这路是我带的,请让我跟着去吧。”
折可求摇头道“金兵狡诈,这必然是绕路前来,和你无关,可与,还不快去!”
折可与哎了一声,便率军奔出本阵。
这时三个探马也到了折可求面前,一见到折可求,那三个探马中一个伤势较轻的军士报道“报!西方出现金军,数量不详,我等根本摸不到金军阵前。”
“金军弓马娴熟,你等不必自责,快快下去养伤备战。”折可求没有怪这几个探马,毕竟西军和金军的骑兵本来就有差距。
古代中国的骑兵其实是有地域区分的,按照东北、西北、蒙古三个大的区域划分。
由于西北的战马大多高大,故而西北的骑兵多为甲胄骑兵,如西夏的铁鹞子就是标准的重骑兵,靠的是甲坚马大取胜。
蒙古地区是草原,这里的战马也就是蒙古马,多耐苦,但较为矮小,故而发展为弓骑兵为主。
东北多山林,其实无论是这个时候的女真还是后来的满清,其实开始依靠的都是重步兵,后来大量发展的骑兵也走的是重甲骑兵路线,但因为东北山林中需要渔猎,因此弓骑也很擅长,这就使得女真骑兵可冲阵可弓射的特点。
也就是说,女真的骑兵类型是更加中性化的,至于后来完颜宗弼极端的发展出了铁浮屠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折可求一边让大军摆阵,一边对呼延庆说道“如今金兵以逸待劳,我军虽有四万恐怕也不是金兵对手,金兵又有骑兵之利,我军如前突交城,后勤恐有断绝之危,只能先退守汾州。
呼延兄从太原来,当知困守孤城最怕的就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军。
请呼延兄带二十骑杀回太原,告知张、王两位大人我军动向,我准备在汾州集结其他援军,最多一月,必可杀至太原,还请二位大人以国事为重,死守太原!不可坏我江山啊!”
呼延庆听了知道这是大事,拱手道“将军放心,末将去了。”
等呼延庆带二十精骑离开后,折可与的骑兵也看见了远来的金兵,只见天地之间一层黑色仿佛从地中钻出来一样,人如虎,马如龙,三万大军却有五万战马,让折可与的两千人好像是面对大海的沙堡一般。
“这...这就是金军?”折可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折可与会那样的紧张了。
金军的气势比西夏强了太多。
“呜!!”一声声的号响,三万金军仿佛有一只大手把他们拉住了一般,猛地停了下来,折可与吞了口口水,这样的军势的确让他感到了惊恐。
完颜娄室带着一群军将骑着战马走了出来,手中狼牙棒一指喝道“宋军不过两千,兵分三路,一路和我迎敌,另外两路从左右继续前进,不能让宋军结阵!!”
折可与看着金兵开始分兵,知道金军主将已经知道自己是要拖延时间,不敢再拖,咬了下舌尖,手中钢枪猛挥,喊道“冲啊!!!”
西军和金军的第一次正面冲锋开始了。
折可与排的是锥形阵,求得就是突破,当两军还有百余米时,西军骑兵先是发了一轮弩箭,西军一直都是被重点打造的军队,这些骑兵居然人人都有弩,弩的穿透力比弓箭要强的多,两千只弩箭猛地砸向金军,只见这些金兵翻出小盾护着脸,其他部位任由弩箭射穿,不少金兵落马,但也有不少金兵即使身中数箭依旧咬着牙在冲锋,看的折可与暗暗心惊。
七十米,金军也开始射箭了,金军用的都是穿甲重箭,一箭射中,不死也是重伤,但这样的箭必须是强弓,这在宋军中是很难推广使用的。
四十米,金军的箭到了,啪啦啦的声音中,最少百骑被射翻在马下。
二十米,两军都怒嚎起来,折可与第一个对准了完颜娄室,二人都是骑将,两兵互举,铛的一声,折可与只觉的虎口大震,自己的长枪差点脱手,不由叫声厉害。
但骑兵冲阵可不和古典小说一样,还可以转着厮杀,只能一招而过,两边交手后继续前突,折可与左刺右杀,完颜娄室连挥棍棒,两边军士无不死战,等一个回合冲过,一地的尸体和伤兵就是这一回合的成果。
折可与回头看了看,两千骑兵此时已经折损了三四百人,这还是因为金兵分兵了,否则层层叠杀,两千人哪里这么快就能杀透一阵。
“再来!”这还是完颜娄室南下以来第一战,刚刚的厮杀让他战心大起,折可与算着时间,吼道“再战!”
又是一轮厮杀,宋军、金军再一次的交战到了一起,两千对一万,这是一场注定结局的厮杀,折可与拼命的刺杀眼前的一切敌人,等到再一次穿阵而过,折可与背后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了,折可与不敢再战,否则一旦折损完了骑兵主力,这仗也就难打了。
完颜娄室见折可与逃了,暗哼了一声,令大军急追,另外两路见状也包抄了过来,折可与只能下令全军抛弃随身带的数贯铜钱到路上,这是西军和西夏军平日作战的经验,当被追击的时候,只要丢这些东西到路边,穷疯了的西夏军自然会停下脚步去捡钱。
果然,金军也不例外,当第一个放慢战马捞钱的人出现后,这样的行为就禁止不住了,甚至有的金军为了互相抢夺而争斗了起来,要知道金国的制度和唐朝府兵相似,从军的军士都是自备战马军械的,就靠劫掠赚回本钱了。
最终还是完颜娄室下令杀了几个抢夺铜钱的军士才制止了这场混乱,看着跑远了的宋军骑兵,完颜娄室气的对几个部将狂骂了一阵,然后才继续进兵。
有了这样一场,折可求也终于将行军的四万人收拢在一起,成功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军阵。
折可求将门出身,虽然没有什么奇才,但也是精通战事,完颜娄室看着面前的五个大军阵互为犄角,居然没看到什么漏洞,不由叹道“左帅和我说西军不可小觑,今日观之,才知道宋军中却有良将啊。”
说是这样说,完颜娄室却是飞快下令,让金军骑兵开始骚扰宋军军阵。
后世史书中有这样一个记载,说是金兵认为如不能打一百余个回合,何以谓马军,可见其骑兵之耐战。
步军对骑兵最大的劣势就是不能动,一旦动了军阵,很容易被骑兵突破。
只见金军以千人为队,不断在西军军阵前利用手中弓箭骚扰宋军,一旦发现破绽就换枪冲锋,使得折可求不得不不断的收缩阵型,防止被金军突破。
约莫这样对峙了半个时辰,折可求就发现不对了。
西军一路奔波,早已疲惫,而金军以逸待劳,一旦久战,西军是会先坚持不住的。
折可求无奈,只能将五阵收缩为三品阵,只是这样一来就彻底放弃了进攻的能力了。
完颜娄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难缠的军阵,无论他如何骚扰,面前的军阵都如同铁板一块,他也试着让骑兵突击了几次,但面对强弓硬弩和长枪军阵,没有重骑兵的他根本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
完颜娄室和折可求就好像一个铁球和一个钢锯,钢锯可以在铁球上削下来不少铁屑,但要锯断这个铁球就力不从心了。
完颜娄室想了想,呼喊一声,三万金兵容易潮水一般撤去,此时两军已经互相试探了一个时辰,三品阵中折可致、折可久分属两翼,折可同则是来到了本阵,他对折可与问道“将军,金兵退了,我们是继续北上还是撤回去?”
折可求皱眉道“金军不是被我们杀退的,不过损失数百骑,连金军的皮毛都没伤到,这是金军看我们军阵严整,故意后撤,让我们动起来啊。”
“传令!全军向南,骑兵放至五里,小心后撤!”
但步兵为主的军队后撤哪里有那么容易,一路上,折可求不断被完颜娄室的骑兵冲杀,甚至有一次被截成两段,要不是因为诸军都是折家兄弟统帅,互不放弃,早已崩溃多时了。
等回到汾州,清点人马,这一路居然战损近七千人,而金兵折损不到两千,吓得折可求不敢再北上救援太原,一心等待其他援军。
梁山
姜德看着手中的书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一心想把李纲从此次战乱中摘出来,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还是让李纲成为了朝廷的主战核心。
“伯纪写信给我,希望我能率军前往河北抗金,你等如何看?”姜德将书信递给众人,众人轮流看过一遍后,纷纷思索了起来。
许贯忠第一个说道“主公,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吾等出兵本就需要一个名义,如今伯纪相召,何不请他让新官家写下圣旨,让我等在河南河北便宜行事,如此我军便可师出有名了。”
李助此时已经回到淮西备战,但根据李助的提请,增补了娄敏中为军委成员,这也是李助希望在军委中能有一个常在的人可以为他们这些原来的四大寇降将说句话。
娄敏中起身说道“侯爷,根据情报,金军已经到了大名府外,大名府梁中书野战战败,已经不敢出城,金军随时可以绕过大名府继续南下,开封的禁军大家都是知道的,守城也许还行,野战绝对不是金兵的对手,这样的话,开封城外将成为金兵的跑马场。
其他的也就罢了,但开封城外还有一处马场,那里有超过两万匹精挑细选的战马,本都应为开封禁军使用,这些战马要是被金兵夺了,那可是大大的损失啊。”
“两万匹战马?”姜德眼睛都红了,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啊,为了战马,姜德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否则南洋的李俊等人也不会听说有战马就对阿拉伯商人那样友善了。
“大名府...战马...”姜德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仗必须打了。
但此次可不是靖康耻啊,姜德犹豫的想到,按照历史,这一次金军并没有打下宋朝,而是在宋朝割地的条件下退军了,要是自己过于突出自身的战力,恐怕等金兵一退,朝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商讨剿灭平阴军而不是对付金国了。
没办法,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在宋朝已经深入骨髓了。
“我们要出兵,但绝对不能让朝廷感觉到我们的威胁。”姜德摸着下巴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公孙胜笑道“主公是想拿实利而不图虚名吧,既然如此,我有一瞒天过海之计。
贫道预判金兵到了黄河后,守军必会烧桥自保,金兵要过黄河非数日不可。
主公可趁机出水军斩断黄河,金兵必将惶恐,主公再出两千骑兵伪装为金军占据马场等地,收刮朝廷军械钱粮,最后由主公请率一万步骑陈兵于陈桥。
昔日宋太祖于陈桥兵变,今日主公陈兵于陈桥,开封必不敢接纳主公,如此主公便可趁机求得朝廷旨意,得以河南河北便宜行事,再出兵大名府解围,放金兵于开封,如此我军占据大名府,随时可借水军占据黄河,进可攻,退可守,得战马军械等实利,取朝廷便宜之虚名,主公以为如何?”
公孙胜的计策依旧保留了江湖气,乔装打扮,冒名顶替,无所不用其极。
许贯忠赞道“公孙道长的计策的确不错,只是那两千金军要选个合适的人来带领了。”
娄敏中眼珠转了转,想到一人说道“那段局长长得不像中原人,外人也没见过他,大可为金军主将,至于骑兵嘛,可让军械处紧急打造金军头盔,战甲大可外穿皮袄,想来三五日便可准备完毕。”
姜德思之此策甚为巧妙,现在缺的就是一个出兵的名分了,李纲虽然是写了信,但李纲此时地位还是太低,并没有调动军事职权,故而姜德回信一封,表示自己虽然愿意出兵勤王,但如果没有朝廷的旨意,担心会被朝廷非议,希望李纲能说动枢密院调动自己勤王。
姜德又想到金到了大名府,那么就距离内黄不远了,虽然无论是天翔学院还是其他的核心力量都已经从内黄迁移到了梁山等地,但内黄依旧是姜德等人的根基,轻易失不得。
姜德离开军委会议室,来到了参谋部。
经过数年的发展,从天翔学院和军队中逐渐成长出了一批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大都家世简单,几乎都是农户或者孤儿出身,经过数年的磨砺,成长为了姜德手中最为可靠的人才。
这些人均学习过数学、物理、化学、地理等自然科学,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弓马娴熟,但也不是软弱之辈,按照科目不同,各司其职,这也使得军委的众人工作压力大大减小。
姜德看着在参谋部来去匆匆的年轻人们,突然觉得即使此时对上金国也没什么可怕的。
“主公!”参谋部的轮值官于鹏拱手见礼道。
其他参谋也急忙见礼,姜德挥手让大家继续做事,对于鹏问道“内黄可有回报?我师父老人家他们都安排好了吗?”
于鹏点头道“请主公移步,用沙盘主公可以更加清晰的了解局势。”
姜德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沙盘面前,沙盘上无数山峦树木,城池河流,无论是大名府还是内黄府都清楚的出现在姜德面前。
“主公,内黄和大名府极近,又有河渠之便,金军南下极有可能经过此处,此时扈成师长已经带第一一二师到达了内黄,并在知府李春的配合下进行全方位的坚壁清野。
我方工学院学子也出动了七十人,在内黄修建了大小堡垒七座,并且打造了大量的军械,加上第一一二师的一万军士,除非金军出动三万人以上进行全力围攻,否则内黄不会有失。”
听完于鹏的介绍,姜德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担忧无比,毕竟内黄不比梁山,在华兴商会不断发展的同时,世人也有了内黄内有黄金的印象,毕竟太多大商人是内黄人出身了。
金军要是被这些钱财眯了眼睛,硬是要打内黄,那还真的不好办了。
一个倩影出现在姜德背后,看着姜德的眼睛所看的地方,问道“夫君在担忧内黄吗?”
姜德回头,看到是花雕,点头道“是啊,两位师父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内黄,大概是担心他们离开了我会放弃内黄吧。”
花雕摇摇头道“夫君何必担心,金军统帅是那完颜宗望,素有睿智的名声,难道还会执着于一隅之地?”
姜德笑道“说的也是,对了,这里是参谋部,你怎么来了?”
按照规定,参谋部这样的要地,即使是花雕这样的夫人也是不得随意进入的,既然她急的来找姜德,必然是有事情。
花雕自从和姜德结婚后,英气去了一些,但依旧是敢想敢干,一被姜德说到这里,火辣性格又出来了,转过身,接着衣摆挡住就是对姜德的腰间一掐。
“啊呀!”姜德不由的叫了一声,边上的参谋们好奇的看了过来,又急忙低下了头。
“雕儿,你干嘛!”姜德有些害羞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
“是啊,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野丫头,是养不熟的雕,哪里比得上人家金枝玉叶。”花雕哼了一声,这让姜德更加不明白了,这什么金枝玉叶啊。
“不是..啊呀,你过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姜德见这里人多,连拉带拽的将花雕带到一个房间里问道。
“那两个帝姬一起来找你了,都哭哭啼啼的,你快去看看吧。”花雕一嘴醋味的说道。
姜德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两个帝姬都知道了金兵南下,即将打到开封的消息了,希望姜德能出兵救开封。
久在梁山的赵福金等人虽然不清楚姜德的真实实力,却也明白梁山军的战力是远超开封禁军的。
姜德本来就准备出兵了,想到这里,便觉得见下赵福金等人也无事。
“夫人莫要吃醋,那赵福金不过是担忧其父罢了,和我可没什么瓜葛。”姜德挥手否认道。
花雕白了一眼说道“有没有我自然知道,行了,那两位是帝姬,让他们久侯终是失礼。”
姜德一边走着一边感觉刚刚花雕的话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姜德和花雕来到住所,一进门就听到玉藻在用着已经熟练的汉语安慰赵福金等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姜德眯着眼走上前,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赵福金等人,他没想到三个帝姬居然都在,他看向赵玉盘,赵玉盘明白姜德的意思,低着头说道“许君并不知晓此事。”
姜德叹了口气,说道“三位帝姬来此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乃臣子,如无君命,岂可擅自举兵,三位殿下难道没听过昔日董卓故事?”
赵金罗最长,三人中也就她没哭,不过想来也是,自己的丈夫都被赵佶毒死了,能为赵佶哭才有鬼了。
赵金罗问道“平阴侯莫要欺我等为女流之辈,妾身虽无知却也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何况侯爷何时从心里尊过朝廷法度?”
这句话可以是说的很重了,护卫姜德的李忠不由瞪了赵金罗一眼,赵金罗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姜德抓了抓脸,这话还真的没说错。
“朝廷尚有西军,此次并无亡国之忧,殿下多虑了。”姜德又推脱道,他的确是决定要出兵了,也的确需要名分,但这名分也不能是被三个帝姬逼吧,这...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西军远在西北,河东尚不能救,何况中原?”赵金罗摇摇头道。
姜德还没发现这赵金罗还挺会说。
“如无王命,实难发兵!”姜德干脆准备逃跑了,这三个帝姬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还能怎么办。
姜德正转身想走,突然觉得背后一沉,又感觉一股香气扑入自己的鼻子里。
“我不管,你不发兵救我姐妹,我就不下来了!”
居然是赵福金蹦到了姜德的背上,两只手死死的抱着姜德的脖子,两只脚则是夹着姜德的腰,如同一只猴子一般。
“哼!”花雕气呼呼的转过了身子,看的姜德目瞪口呆,这也怪我?
“快下来!快下来!!啊呀!只要朝廷给我一道诏书,我立刻发兵,我先准备起来好不好?
我说三位帝姬,现在开封城内的是你们的兄长啊,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你们当年老师应该都是耿南仲吧。”
别说,姜德眼珠一转,想出了这么个鬼主意。
三个帝姬对视一眼,觉得有理,这赵桓他们都知道,从小因为不得宠而有些软弱,对于耿南仲这个帝师的话一向是听得。
说起来赵桓最有力的竞争者赵楷的老师也是耿南仲,但耿南仲却一直支持的是赵桓,这也是赵桓那么信任他,任命他为枢密使的原因。
不说三个帝姬如何写信给耿南仲的,再说完颜宗望这边,他率军在大名府城下数日,见城内守卫得法,知道急切间攻之不下,便想绕过了大名府,继续往下,这一日看着地图,突然发现一地名为内黄,觉得眼熟,招来郭药师询问道“这内黄可有什么名将?”
郭药师想了想说道“这内黄名将倒是没听过,但据说那琼酒是出自内黄,极为有名。”
完颜宗望啊呀一声叫道“原来是这里,昔日我听我师父说过,内黄虽小,却有数位英雄人物,那平阴侯姜信之便是此处人士,也不知道是否还在这里。”
听到琼酒,完颜宗弼不由的想到了昔日在琼楼的时间,前几日的战事中,他远远的看到率军出城救援的一员小将和当日在琼楼中和他争斗那人相似,只是太远无法确认,想到这里,完颜宗弼起身说道“右帅,听闻内黄积蓄颇多,有内有黄金之称,末将请提一路兵马,前往取之!”
完颜宗望细思了一会,点头道“我军一路绕城南下,军心士气恐有所低落,不过内黄据说是宋平阴候故土,其占据高丽,虎视我大金久矣,这也使得叔父哒懒不得不率奚人守卫在边境,你在内黄要重抚轻杀,不可妄为。”
完颜宗弼点头称是,领五千本部兵马奔向内黄。
按理说,五千金兵去取一个州府并不算少,但当完颜宗弼到了内黄后就发现不对了。
首先内黄境内居然是完全的坚壁清野,所有村庄全部空无一人,南下宋国这么久,完颜宗弼也发现了,只要坚壁清野厉害的地方,就肯定不好打,因为这首先代表的是当地官员不准备投降,而是准备死守。
另外金军一路南下,后勤线已经越来越长,金兵的补给已经有不少依靠打草谷了,而且跟着完颜宗弼出兵的大家都知道内黄富有,但到了地方才发现没有东西可以抢,这里的失望不言而喻了。
终于,金军到了第一处堡垒...等等,堡垒?
完颜宗弼看着面前这个高达五丈的小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可是清楚的看到,这小城上面写的是三口镇,这居然是个镇子!大名府的城墙高度也不过如此吧。
完颜宗弼还想着这镇子是不是虚张声势,先令五百人扛着简陋的云梯试着攻城,但才刚刚到一百三十步远,这诡异的城镇上就飞下来近百块飞石,每个飞石都有小孩脑袋大小,咚咚的砸到这五百人嗷嗷直叫。
完颜宗弼倒吸一口凉气,对边上的哈密蚩问道“军师,这宋国难道富有到这个程度了?不过一小镇,如何有这么多的石。”
哈密蚩也不由吞了口口水,这上百台投石机岂不是代表这个堡垒里最少有兵马二千人,毕竟这些投石机的操作最少也要五六百人了,再怎么心大的将领,也不会让一半的军士去摆弄守城器械吧。
完颜宗弼惊疑不定的同时,三口镇内,几个官员打扮的人正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对边上几个穿着奇怪的人施礼谢道“多谢几位师弟前来助阵,要不是你们带的这种旋风炮,这城就难守了。”
那几个穿着奇怪的人笑着挥手道“师兄客气了,都是天翔学子,何分彼此啊,这旋风炮说起来还是西夏那边先有的,我们工学院也不过是改进了一下罢了。”
在这几个人边上,一台约有半人高的器械树立在那里,这便是天翔工学院根据西夏旋风炮改进的新式旋风炮。
旋风炮可以说是西夏军机动性最强的军械了,它在西夏军中是安装在骆驼上的,其原理是利用扭力来发射石头,具体样子是左边为发射石头的杠杆,这个杠杆有机关锁死,为平放,杠杆的一头可以放石块,另外一头被整齐的牛筋锁住,通过和后世一些卷笔刀一样的纽杆转动牛筋,再打开杠杆的机关,杠杆便会飞快树立起来,给予石头巨大的动能。
当然,这样的旋风炮由于是单兵武器,手动上纽,射程不过五十步,但在野战中已经足够使用了。
三口镇的旋风炮却是安装在城头的,三人为一组操作,两人纽杆,发射小儿头一般大小的石头可以到百步,有城墙的加成,可以到百三十步,关键是通过更加科学的设计,这个旋风炮用麻绳就可以,价格低廉,人员暂用也少,使用简单还轻便,三个人扛着可以满城墙的跑。
而和三口镇这样的堡垒在内黄还有数个,其中最大最坚固的却不是内黄城,而是原来三家村的地方,那里此时已经有了一个驻扎了三千人的菱堡,堡垒内有百姓近万人,粮草军械足以守半年的,扈成亲自在那守卫,而周同却是去了内黄,帮助他的亲家公李春守城。
至于为什么说李春是周同的亲家公,莫要忘记了岳飞的妻子便是李春之女。
第四百七十三章 金兀术三口镇遇挫 岳飞大名府夜袭遇险
完颜宗弼之前也见过宋国的防城器械,但却没有见过一个小城里就有如此多的军械的。
这是完颜宗弼在内黄的第一战,更是他进入河北以来第一次领兵作战,这样灰头灰脸的回去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不愿意服输是完颜宗弼性格的特点,这是他的优点,但很多时候也成为他的缺点。
甚至是可能会让他败亡的缺点。
第一轮试探后,完颜宗弼就令军士打造攻城器械。
和后世攻城武器都是兵工厂打造好后运到战场不一样的是,古代的攻城器械基本都是当场打造的,这主要是因为古代交通的不便,当场打造是最为经济的办法,当然,床弩这样的精密机械除外。
为什么开封的禁军会成为宋国最大的工程队,这是有历史原因的。
古代的攻城器械中有的复杂,有的简单,最简单的也就是云梯和冲车了,这两个东西复杂的可以有很多防御设备,简单的也就是一个梯子和一根木棍。
完颜宗弼既然花时间打造,自然是要复杂的,一夜之后,完颜宗弼已经准备好了七八台车。
车是从春秋时期就有的攻城器械,简单来说,这车两侧和顶部都有木板以防备箭石,车内可以容乃十余人,为了防备城墙上的飞石,这车的顶部不仅仅被加固了,而且还蒙上了两层的羊皮或牛皮,另外还加了几面盾牌上去,如果石头砸上去,等砸坏了盾牌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如果姜德在这里看到,绝对要惊叹古人的智慧,这不就是最原始的反应装甲嘛。
近千的金军簇拥着这七八台车向三口镇冲去。
这些金军自然也有不少云梯和盾牌用做攻城之用。
城墙上的一个中山装男子看着城墙下的阵势,脸色一变说道“金军打造了新的攻城器械,大家小心,旋风炮按队射击,务必要将金军的攻城器械全部摧毁!”
一台台旋风炮疯狂的转动了起来,每一队在一个中山装的指挥下不停的调整着各种角度。
“听我号令!”
下命令的是天翔学院工学院的毕业生,名唤沈海,他本来到天翔学院是想当账房先生的,却没想到被分配到了工学院,他倒是也随遇而安,看天翔学院有吃有喝,工作也不用担心,就安心的待了下来,此次就是他带了一队工学院学子来此助阵的。
“放!”
“蹦!蹦!蹦!!”
一门门的旋风炮利用绳索的扭力将石弹抛了出去,完颜宗弼站在城下看的最为清楚,又是一次百块石弹,他仔细的看着这些石弹落下的地方,发现都是向着自己的车去的,不由有些担心。
不得不说完颜宗弼精心打造的车还是很有用的,上百块石弹中最少有一二十块砸到了这些车上,只见不少车上的盾牌都被砸碎了,但车体却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学长,我们的旋风炮石头太小了,砸不开!”
听着自己学弟的叫唤,沈海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实话,沈海在四年前还是一个农户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账房先生,现在却要他来指挥这样的战事,却是为难他了。
城中确实还有武将,三口镇的武将也是梁山势力的人,是一个名叫张晨的汉子,是最早卢俊义送给姜德的武士之一,但这汉子知道沈海是天翔学院的学子后,说什么都要沈海来指挥这场防御战,沈海其实也是赶鸭子上架。
沈海看着不断逼近的金军,突然想到这车子说白了是撞门和撞墙用的,总是会停在墙边的,他立刻喊道“准备火油!旋风炮用散弹,不打车了,给我打那些军士。
完颜宗弼看着石头不再飞下来了,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来自己这车还做的不错,等打下了三口镇,要奖励那些工匠点好吃点才是,这赏罚之道可是一个将领是否得军心最为重要的一点了。
他还没开心一会,就看到数百个飞石飞了出来,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这些石头更小了,不过是拳头大小,但再小也是从高空中砸下来的石头啊,十多个金兵被砸中了脑袋等身体部位,几乎立刻就宣布失去战斗力了,旋风炮的速度很快,大约十到十五息就是一轮,完颜宗弼咬着牙继续进攻,毕竟每次只损失十几个军士,实在算不了什么。
终于,金兵来到了城下,云梯、车等各种攻城军械齐上阵,完颜宗弼不由叫了一声好,但话音未落,就看到城头上一桶桶的火油被倒了下来,几根火把跟着丢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那些车都变成了火炬,上百个火人疯了一般的在地上打滚,惨叫声和肉烧焦的味道让城上城下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看着这些火人活活的被烧死。
这一次攻城又失败了,哈迷蚩看着一脸挫败的完颜宗弼,劝道“殿下莫要心急,想这三口镇小小地方,能有多少军械囤积?想来这次已经倒光了他的火油。”
要是哈迷蚩知道内黄这个地方就是大宋最大的豆油生产基地,他一定会疯狂打自己嘴巴子,内黄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豆油,就三口镇里就有数千桶的豆油,足够完颜宗弼这些人一人分一桶的了。
完颜宗弼点点头,决定退兵修整两日再战,又写战报给完颜宗望,说内黄守土之军颇多,需要再给些时日,又让骑兵四处,寻找四周的百姓,希望可以利用百姓攻城,但寻了一日,这野外是空空荡荡,有豺狼虎豹,就是没有百姓,完颜宗弼不知道这些年来内黄的方方面面都被姜德的势力垄断了,凡是不听梁山指令的地主乡绅,都被各方面的压力逼迫的破产外逃,这也让此次坚壁清野的特别彻底。
大名府
大名府城内,梁世杰将手里的信放下,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的问道“平阴侯说城下的金军不日就会南下,但开封和他都没有做好准备,希望我们在这里将金军牵制住,各位怎么看啊?”
在梁世杰之下,文武分坐两列,武将本以闻达、李成为尊,但上次李成主动出战战败后,二人的威望大减,反而是索超、杨志、岳飞等人名声大振,成为了大名府武将中的新代表。
文官当中,为首的一人却长得一点也不像文官,只见这人黑皮钢须,要说这人是张飞转世都有人信。
打仗自然是武将先说,闻达上次没有出战,还算威望尚在,但李成的差点阵亡让他有些怯战,他拱手说道“我大名府地处平原,金军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军即使想牵制其军,又该如何做呢?难不倒出城野战不成?”
王贵本就是暴脾气,他一向瞧不起闻达,听到闻达居然拒绝姜德的建议,当下就想出来驳斥,却被岳飞一把拉住。
“王贵,你想做什么?这是在军议!还轮不到你说话。”岳飞低声喝道。
王贵哼了一声,强制忍耐的坐了下去。
在他们边上的杨志看着这几个少年郎,不由的感叹年轻真好,他也有过这样少年轻狂的时候。
闻达的话说完后,梁世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能守住大名府就不错了,要说野战,他是不敢的。
看到梁世杰想坐看金兵南下,那个像张飞的文官坐不住了,他起来拱手道“相公,我大名府本就是开封屏障,如今金军两路攻我,西路军却兵于太原,东路军却长驱至此,如在南下,必会动摇我朝根基,我等本就该牵制其军,何况平阴侯有雄兵数万于山东,不日可至河北,到时内外夹击,何愁不败金军?相公如坐视金军南下,日后新皇追究,相公如何对答呢?
至于要牵制金军,也不需要野战,只要让金军知晓我军不会死守城池就好。”
岳飞听了不由点头对身边的王贵等人赞道“之前大哥就说过张叔夜虽是文官,却有将才,今日才知不假啊。”
原来这个长得像张飞的人就是张叔夜,按照原来的历史,他此时应该是济南知府,但姜德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到自己的地盘来,用了一些钱财就将其运作到了大名府,想着在大名府这个战时前线,必然会发挥大作用。
事实也是如此,张叔夜的话让梁世杰再一次的动摇了起来,张叔夜可不是什么小官,他不仅仅和梁世杰一样也当过中书舍人,而且因为其弟曾经上书参过蔡京,梁世杰一直认为张叔夜到大名府就是为了制衡他的,尤其是当他听到梁世杰说起新皇时,他也担忧自己如果按兵不动,是否会让开封的新皇对自己不满。
毕竟,那新皇赵桓可是和自己的岳父蔡京很不对付。
梁世杰继续问道“张大人说无需野战,那当如何?”
张叔夜满怀信心的说道“我看金军前几日有偏师往内黄而去,又见其牛羊聚集,当是有了南下之意,金军从燕山府以来,战无不胜,必然骄横,可趁夜袭杀,金军当疑怒我军,担忧一旦主力南下,我军会截断其粮道,必会继续攻打我城。”
梁世杰担忧的看向伤口未愈的李成说道“我军也曾夜袭,却遭败事,为何今日还要夜袭?”
张叔夜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昔日金军刚至,戒心满满,如今金兵已久顿城下,戒心已去,故而可夜袭之。”
岳飞轻拍掌赞道“此言甚合兵道也。”
岳飞的动作虽轻,还是被梁世杰看到了,梁世杰想起昔日那夜岳飞的表现,又想起岳飞、王贵等人都是姜德的故人,便问道“鹏举可有话说?”
岳飞没想到会点自己的名,毕竟他不过是一个指挥使,但既然点了,也不怯场,起身说道“末将这几日也时常观察金军营寨,金军统帅完颜宗望却是大将之才,但其部下已有焦躁之心,如夜坠出城,先以金鼓疲兵,再以精锐袭杀,必可取胜。”
“荒唐!我城中能战之兵不过两万,如再有损失,谁来守城?”李成听了就不喜,要是当日他胜了,甚至就是个不败,他也会支持夜袭,但他却是败了,如果他夜袭战败,岳飞也胜了,那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众兵将。
岳飞也是少年心性,拱手道“如相公相信末将,末将也不要他人,只要我几个兄弟麾下的两千人,再借索将军的一百骑兵,必能取胜归来。”
梁世杰吸了口气问道“军中无戏言,你可敢立军令状?”
岳飞点头道“当立军令状!”
张叔夜看着年轻英武的岳飞,心中喜爱,不愿意岳飞冒军令状的风险,便出言道“天下无必胜之仗,岳指挥使尽力就好,我看着军令状,大可不必立了。”
梁世杰也想到万一岳飞兵败,难道自己还真的斩了他不成,那不得让姜德恨死自己啊,现在新皇登基,蔡京已经不可能再起复了,梁世杰实在不想再得罪任何一个人了。
但李成却说道“军中无戏言,岳飞既然说了要立军令状,那就不能不立!”
岳飞也不废话,叫来军士当场写下军令状,张叔夜见状无奈坐下,梁世杰对岳飞道“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准备,军械粮草,必无不允。”
下了军议,岳飞带着王贵几人离开,一个大汉拦住他们说道“岳鹏举,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叫那索超,却不叫我杨志同往?”
边上的索超哈哈大笑,拍着杨志的肩膀道“我说老杨,这就是岳小哥儿慧眼识英雄了,知道在这骑兵上,我索超还是胜过你杨志的。”
杨志不服气的喊道“你能胜我?来来来!我们去演武场上分个高低!”
岳飞急忙拦住二人说道“二位将军莫要争斗,还请听我一言,鹏举此次借索将军却是有深意的。”
“哦?有何深意?”杨志问道。
岳飞指向城外的方向说道“完颜宗望乃金军大将,用兵得法,不可小觑,我虽用疲兵之计,但却难保能取胜,故而要再用骄兵之计。
金人得了郭药师等将,对我朝事务均为通晓,索将军人称急先锋,性格急躁,在金人眼里就算会用计也不会用的深奥,小子便可从中取胜!”
索超吸了口气道“你小子,原来是觉得我做事急躁才叫上我的啊。”说完一把夹住岳飞,和岳飞玩闹了起来。
杨志、王贵等人在边上听得哈哈大笑,这边笑,那边的闻达二人却是看着不喜。
“看到了吗?这几个人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李成哼道“也不知道如果他们这仗胜了,这大名府内还有没有我们兄弟两的位置。”
闻达听了心中更是担忧,他知道岳飞等人是姜德的好友兄弟,手中银钱不断,这当兵的嘛,有钱就是娘,岳飞等人手头宽绰,又确有本事,在军中威望是日益增加。
要是平日,闻达也不在乎,毕竟岳飞不过是一个小小指挥使罢了,距离能威胁他的地位还有老远呢,但现在却不是这样了。
如果此战真的获胜,岳飞就成为了打败金军不败神话的英雄,必然会受到朝廷青睐。
想到这里,闻达觉得不能让岳飞这样成功。
虽然他也不相信岳飞能够成功。
但万一呢。
闻达眯着眼睛和李成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打算。
岳飞等人来到军中,围着坐下,杨志问道“岳小哥儿,你说吧,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何叫我也来了?”
岳飞看了杨志一眼,然后说道“此战,当如此....”
当夜
完颜宗望放下手中的佛珠,看向帐篷顶,心中有些担忧。
完颜宗弼去内黄已经三天了,为何还没有捷报传来,三天的快马口中都是语焉不详,只说在攻城,自己这个四弟啊....
完颜宗望念了一段佛经,心中暗暗盘算,大名府似乎已经因为上次的战败而怕了,不如还是留下一队人马,自己带主力继续南下吧,郭药师说的对,只有打到开封,才能让宋国真正的屈服。
完颜宗望脱下衣服,睡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做起了梦。
在梦里,他和完颜宗弼等人一路打进了开封城,宋国的所有财物任他挑选,所有的女子任他欺凌,阿骨打也活了过来,夸奖他做的好,正开心着,突然天空中炸开了一道响雷,无数闪电劈了下来,阿骨打第一个被劈中,整个人都冒起了青烟,吓得完颜宗望大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梦...这是梦?”完颜宗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突然做这样的梦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
完颜宗望起身喝了口水,又躺了下来,但这次还没等他彻底睡着,一声叫喊就将他惊醒。
“杀啊!!”“敌袭!!”“快迎战!”
完颜宗望猛地睁开了眼睛,就像要掀翻天一般的喊杀声让他猛地蹦了起来。
“哪里来的喊杀声?”完颜宗望随手拿起兵刃,走出自己的大帐。
外面一排排火把在不断的舞动,那是军士在被调动,一员战将见完颜宗望出来了,急忙上前道“大帅,有宋军夜袭,数量不详。”
完颜宗望侧耳倾听,发现喊叫声大,厮杀声小,脸色一变,说道“这是宋人的疲兵之计,立刻传令各军严守本寨,如宋军来袭,就用箭射杀,马和尚何在?”
这马和尚乃是完颜宗望的亲信战将,原名不详,完颜宗望向佛,特意将其改了这样一个名字。
马和尚提着一根铁棒走过来拱手道“见过大帅!”
“这宋军乃是骚扰我军,目的是让我军白天无力,你率千骑绕营而走,务必驱散其军。”完颜宗望叮嘱道。
马和尚领命而去,完颜宗望看着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的大名府,吸了口气,神色忧虑。
没一会儿,有军将来报“报!!已打探清楚,来敌不到百骑,打着索字旗。”
完颜宗望看向边上的一个文士问道“索?是何人?”
那个文士想都不想就立刻回道“回大帅,当是人称急先锋的索超,这人善使长斧,是大名府有名的猛将。”
完颜宗望问道“此人性格如何?和城中众人关系如何?”
那文士回道“这人性格急躁,为人粗鲁,故而被称为急先锋,就是因为他万事争先,因此军中人缘也不好,和大名府大将闻达等人都不善。”
完颜宗望笑道“有你蔡靖在,我观大名府如掌上观纹也。”
原来这文人居然就是那日被郭药师绑了的蔡靖,此时他已经投降了金国,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在完颜宗望的军中问文吏。
蔡靖心中痛了一下,脸上却没有表现分毫。
完颜宗望摸着自己的胡须道“急先锋索超吗?不足为惧,让马和尚小心应对就是,令其他各营,加派一倍人值夜,其他人都给我好好睡觉,睡不着也要睡。”
说完,完颜宗望自己也回到大帐里继续睡了,还没躺一会,完颜宗望就发现喊杀声渐渐不见了,不由嘴角弯了一下。
又过了一个时辰,又是一片喊杀声传来,完颜宗望皱眉起身,问道“又是哪里的喊杀声?”
外面很快报道“回大帅!是那索超又回来了,马和尚将军已经率军驱赶了。”
“嗯,让他不要走太远,小心埋伏。”完颜宗望看了一下月亮,见已经是丑时了,不由摇摇头,继续睡了起来。
这一下大概睡了小半个时辰,又是一片喊杀声,完颜宗望干脆不管了,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在他心里,这不过是那个莽夫索超想得功罢了,他对他的营寨很有信心,根本不怕小部队的夜袭。
就这样来回折腾到了天明,完颜宗望看着到处都是打哈欠的军士,觉得昨日宋军的疲兵之计起了效果,今日也不再试着攻城,而是让军士外出打草谷,以此激励士气。
又是夜晚降临,这一晚完颜宗望学乖了,派了两千游骑守候在军寨四周,一旦发现有宋军骚扰就去驱逐,也不追击太远,果然,一直到子时都没有什么动静,完颜宗望满意的睡了起来。
刚刚入睡,一连串的爆炸声将他猛地坐了起来,外面也乱成了一团,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喊杀声,完颜宗望忙让人去打探,他也睡不着了,坐在哪里,等了小半个时辰,打探清楚了,居然是宋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火药罐砸到了营地里,还烧了几个帐篷,完颜宗望摸着胡子,知道这还是疲兵之计,便让军士安心睡觉。
又过了一个时辰,又是一阵爆炸声,这次还附带了喊杀声,完颜宗望睁开眼睛叹了口气,知道这一夜又不能睡了。
打仗是体力活,即使不作战也有繁重的军营工作,这休息不好是很容易炸营的,完颜宗望无奈,想着等到天亮后干脆派出几只军队困住大名府的城门,省的这些宋军动不动就出来捣乱。
当到了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天空中启明星高高挂起,军营中的一些公鸡都有的都开始打鸣了,一声巨大的雷响将完颜宗望整个大营都震醒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完颜宗望急忙走出大帐,看向雷声的方向,只见一股黑烟冒起,似乎着了火。
接着,是一阵震天动地的鼓声和喊杀声,完颜宗望大惊失色,这声势可不是几百人能做到的。
“报!!!!”一个游骑飞奔了过来“报!!大帅,我军后方出现了数千宋军,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砸开了我们的营门,我们的营门都不见了,我军大乱!”
“阿里刮在做什么?我军粮草可都在后营!”完颜宗望一脚踹翻了那个游骑,咬着一口钢牙,看着后营的方向,对边上的传令兵喊道“传令!各部不许惊慌,禁止乱窜营地,违令者斩!
传令!蒲察、绳果各带两个猛安支援后营,传令郭药师,让他率他的骑兵给我绕道到后营之后,包围这股宋军!传令董才点一个猛安,随我去后营!我倒是要看看这股宋军到底是什么人!”
这董才就是当年反辽的起义军首领,此时他已经投降了金国,成为了完颜宗望的中军大将。
这边完颜宗望在披挂,他的后营却是乱成了一锅粥,等完颜宗望赶到,发现已经丢了三座营寨了。
完颜宗望来到望楼,仔细看去,不由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四路兵马互相配合,你挡我杀,你冲我掩,更有四个小将,各施武艺,来往的金将居然无一能挡住。
你看那路,为首那小将,穿着红衣红甲,手握大刀,横劈竖砍,背后掌旗官竖着一个王字大旗,麾下约有五百人,前面约有三百人清一色的大刀,后面均为弩手,砍的是人头滚滚,仿佛天上神兵。
再看那个小将,穿着白衣白甲,手中握着一杆镰钩枪,麾下也是五百人,三百镰钩枪手,两百强弩手,远的箭射,近的直接用镰钩枪拉倒就是乱戳,杀的是金兵呼天喊地,看的旁边的金兵连连后退,不愿接战。
再看又一小将,绿衣绿甲,手中一杆长枪,麾下五百人,三百长枪手,齐出齐近,后面两百强弩手,直冲直撞,看着那数百的枪头,已经乱成一片的金兵哪里抵挡的住。
这些却都不是最狠,最狠的却是一群银甲军士,也是五百人,为首的手握长枪,这五百人却和其他的不一样,十人为一小阵,手持军械不同,有的拿盾,有的拿刀盾,有的拿弩,有的拿着长枪,但还有人拿着的却是像没砍掉枝叶的竹子一般的东西,这十个人互相配合,有金兵杀来,先是盾牌手遮挡,再是那拿竹子的军士上前乱桶,那奇怪的兵器杀伤范围极大,完颜宗望亲眼看到一个勇士想凭借坚甲扑上去,却被那兵器硬生生顶住了,接着就是长枪乱桶,强弩急射,完颜宗望仔细看去,发现这五百人走过的地方,尸体清一色都是金兵的,居然连一个宋兵都没有。
这哪里来的狠人啊。
完颜宗望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这时,完颜宗望带来的援军也冲了过来,但完颜宗望很快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些金兵的表现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不仅仅精神恍惚,而且脚步轻盈。
“该死!中宋人的奸计了!”
完颜宗望这时哪里还不明白,连续两天没有睡好觉,这精神能好都有贵了,这十分的力气能用出七分就不错了。
完颜宗望看向远处,他希望看到的郭药师的骑兵出现,只要骑兵出现,就可以将这两千宋军团团围住,慢慢绞杀。
乱兵中的岳飞骑着战马看着四周,见金军已经慢慢反应了过来,挥手喊道“走!我们撤!!”
一声号响,四队兵马互相交错的向营外杀去,直到杀出营外遁入夜色中,郭药师的骑兵依旧没有赶到。
完颜宗望气的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直到又过了半柱香,郭药师才带着骑兵冲了过来,看着脸黑了的完颜宗望,郭药师也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可是拼命赶来了,但本来就是被突袭,骑兵又要披挂又要找马,再加上是夜晚行军,哪里能那么快,带一百来人他也不敢来啊。
郭药师主动请缨道“大帅!末将愿去追杀宋军!”
完颜宗望点头道“好,你立刻带你的三千骑兵去追,我要那四个小将的脑袋!”
郭药师领命而去,等郭药师离开,完颜宗望有些担心的说道“董才,你也带三千骑兵去,刚刚的宋军不简单。”
董才拱拱手,拿着自己的长枪就离开了,看着骑兵远去的尘埃,完颜宗望叹了口气,看向跪在地上的阿里刮,看着他身上已经有数处伤口,到处在流血,点点头后转了转自己的佛珠说道“阿里刮守寨不严,但念在拼命作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打二十军棍!”
阿里刮大喜道“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完颜宗望听得倒是觉得舒心,挥挥手让他下去。
约莫过了两炷香,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完颜宗望看着后营满地的尸体,心中又惊又怒,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这时,蔡靖带着一人走来,对完颜宗望拜道“大帅,我有一人引荐。”
完颜宗望看向那人,见那人穿着百姓的衣服,但身体强壮,不像是常人,问道“这是何人?”
那人拜道“在下从大名府来,特有事告知大帅!”
“哦?”完颜宗望看着那人,点点头说道“走,我们进去说吧。”
郭药师点了三千骑兵,亲自披挂上阵,一路寻着踪迹追杀过来,岳飞看着郭药师的骑兵,眼中怒火燃起,见天色已亮,知道不杀退这些骑兵自己也不好退回城中,他大声吼道“郭药师!你这三姓家奴,也有胆上阵拼杀?”
郭药师被说的老脸一红,看着四周看自己的眼光,心中大怒,他知道完颜宗望就看着自己,不退反进,冲向了岳飞等人。
岳飞四兄弟对视了一眼,分头下令,只见两千军士不到三十息就重新排成了一个军阵,岳飞亲率的五百人在外,鸳鸯阵分散开来,看的郭药师都是大喜,谁都知道,骑兵冲杀最怕的就是紧密的长枪阵,对于这样松散的军阵却是不怕的。
约还有两百步,郭药师猛地加速,他背后的不少骑兵拿出弓箭抛射起来,这是只有精锐骑兵才能做到的战技。
“散!”岳飞猛地喝道,郭药师惊讶的发现本来在自己冲锋线上的宋军突然向左右跑去,自己轻易的凿进了这只军队的腹部,但这真的是自己凿穿的吗?
郭药师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只见左右飞出无数的弩箭,将他的骑兵削掉了一大块,接着是一个个的小阵主动的冲了上来,不断戳翻自己骑兵的战马,只要战马一翻,都不需要人攻击,后面的马都可以将这些骑士活活踩死。
郭药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法,这简直颠覆了他对骑兵和步兵的认知,这难道不是骑兵一冲进步兵军阵,步兵就该乱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而郭药师最大威力骑兵冲锋更是什么都没冲到。
郭药师放慢马速,想分兵攻击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阵,但他刚刚放慢马速,一大群长枪手和镰钩枪手涌了上来,这些人的长枪可比骑兵的要长,看到自己要被包围了,郭药师连忙再令骑兵加快速度,往前继续冲去,等回过头再数数,就刚刚那一个回合,最少有两百多骑兵丢掉了自己性命。
郭药师再也不敢轻易冲锋了,他对对面的这个诡异军阵根本不明白,岳飞看他不来,就令军士保持阵型的往大名府撤退,大名府外全是平原,倒不担心阵型混乱。
郭药师紧紧的跟着,突然又闪出一只骑兵,为首的一员战将手握大斧,旗号一个索字,郭药师便知道这人就是那急先锋索超。
索超之前利用骑兵和马和尚的骑兵互相捉迷藏的事情郭药师也知道了,明白索超不简单,见索超带了一百骑兵,再看着边上虎视眈眈的岳飞等人,居然不敢进攻,反而撤退了。
索超见郭药师撤退,便想追,岳飞急忙喊道“索大哥不要追了,让他走吧。”
索超急道“天下糜烂至此,有一半都是因为此人,为何不追上去砍了他?”
岳飞哭笑不得的问道“索大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真的能吞下郭药师吧,刚刚是因为郭药师不知道我这散星阵的虚实,才吃了亏,又担心损失自己的实力,如果真的以死相拼就不一定了,而且金兵必然是源源不断,我们还是快点回大名府吧。”
索超点点头,将骑兵洒在后面,护着岳飞等人快速回城。
郭药师回军路上碰到带军赶来的董才,董才看着郭药师回来,军队中也多有伤亡,奇道“郭将军,那几个宋将的脑袋呢?”
郭药师叹道“说来惭愧,刚刚和宋军厮杀,索超突然杀了出来,我怕还有埋伏,就撤了。”
董才点头道“这群宋军却是蹊跷诡异,和往日不同,郭将军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
郭药师和董才合兵一处,快到大营时,见完颜宗望全身披挂,手持长枪带着一大队骑兵冲了出来,完颜宗望见二人直接道“随我来!”
二人不敢多问,连忙带着军士尾随其后。
大军一路飞奔,直直的向大名府杀去。
大名府外,岳飞和索超等人此时已经来到城下,正在高呼叫门,原本游弋在城外的金军也不敢靠近这两千人的军阵。
城上的梁世杰看到岳飞等人居然真的得胜而回,大喜的说道“快快开门!”
这时,一员大将闪出来道“且慢,相公,此时开门,大卫不妥啊。”
梁世杰见是大将李成,不由犹豫的问道“有何不可啊?”
梁世杰指着下面说道“相公且看,金兵此时正在附近游荡,难保索超等人进城时会被金军突袭,到时候城门已是大开,大名府就危险了。”
梁世杰一看也是,问道“那该怎么办?”
李成笑道“相公莫急,这大名府也不止一个门啊,这金兵在东门,我们就让索超去西门进城便是。”
梁世杰不懂军务,还以为李成是真的为城内外着想,便点头下令,城下的索超等人听到回复,不由面面相觑,王贵哼了一声说道“这必然是闻达等人搞得鬼,金兵随时就到,这不是让我等送死吗?”
岳飞叹道“果然和大哥说的一样,这闻达、李成都是心胸狭窄之辈,我等背靠城池,倒是不怕金兵,走,先去西城。”
众人还没开拔,完颜宗望的大军就到了,完颜宗望看着被困顿城下的岳飞等人,哈哈大笑道“宋人内斗,果然如此,给我杀!”
梁世杰看着铺天盖地的金兵杀来,吓得整个人都软了,李成趁机道“相公,刀剑无眼,还请相公回府内休息,此处就交给我等吧。”
梁世杰啊了一声,又看着城下,再也不犹豫,丢下一句死守城池后转头就往城内跑。
梁世杰一跑,李成就成为了此处的最高军事长官,他看着城下的岳飞等人,哼道“传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箭,也不许开城门。”
边上有将士还在搬着箭矢,听到命令,不由奇道“我等居高临下,放箭掩护,岂不是正好?”
李成喝道“你等懂什么?就你们那点箭法,能射中吗?到时候金兵没射几个,自家兄弟都被你们射死了,听我命令,都不许射箭!”
众人无奈,只能看着下面的岳飞等人拼死。
“岳小哥?这怎么办?李成那个王八蛋不开门,金兵一冲,我们凶多吉少啊!”索超握着大斧,吞了吞口水问道。
岳飞也焦急的看着门上,他不知道他的布置到底能不能生效,也不知道姜德对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那样。
“先布阵,即使死!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岳飞将长枪紧摸,大声喊道“全军听我号令,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这些被岳飞等人训练良久,银钱粮饷从来不缺的军士面对李成的背叛,金军的紧逼下,爆发出了最大的战意!
此战!死战不退!
完颜宗望看着那聚在一起的两千多人马,对左右喊道“你们看看!就这两千多人,大闹了我们两个晚上,杀了我们上千人,这是你们巨大的耻辱,唯一能够洗刷这个耻辱的办法就是冲杀过去,歼灭他们!”
说着,完颜宗望又指向大名府说道“你们在看,宋人虽然有这样的勇士,但宋国的官员却连给他们开门的勇气都没有,简直连羔羊都不如,难道你们这些勇士还害怕羔羊吗?”
不得不说,完颜宗望却是一代名将,几句话将所有人的士气都拨撩了起来,上万的金兵用各种奇怪的喊叫声叫了起来,完颜宗望一挥手,郭药师、董才、奔睹、那野、赛剌、台实等大小金将一同冲出,齐齐的向岳飞的军阵冲来。
岳飞,危险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张叔夜抽刀救岳飞 钟师道勤王遭分权
城墙上,李成眯着眼睛看着岳飞等人被围攻,心中暗暗得意,能打又如何?有靠山有如何?自己略施小计,还不是乖乖死在自己的面前。
城墙下,金军骑兵已经冲到了岳飞军阵面前,无数箭羽飞在空中,强弩箭矢甚至因为过于密集而碰撞而掉在地上,岳飞军中不少人被箭矢射中,闷哼的倒在地上,而金军也有数十骑摔倒在地。
“丢!”岳飞大喊一声,此时金军骑兵距离岳飞军阵近五十米,长枪手从怀中掏出三角钉用力抛到阵前,接着长枪用力往地上一戳,身体斜着压着长枪,他们是抵御长枪的第一阵。
郭药师看到岳飞军阵抛出了东西,急忙拉住战马,他丰富的战争经验再一次救了他,只见数十骑兵仿佛被一只巨手拉住了,战马哀嚎的摔倒在地,那长达七八厘米的三角钉轻而易举的将战马的马蹄铁戳破。接着这些摔倒在地的战马和军士又成为了后面骑兵的阻碍,噼里啪啦摔倒一片。
但这样的防御只能阻挡一时,当金军骑兵用战马的尸体踏出一条路后,岳飞军阵就不得不面对骑兵的冲击了。
上百金骑争先恐后的撞上了军阵,一杆杆长枪咔嚓一声被撞断,更有不知道多少人被撞得口吐鲜血倒毙当场。
岳飞等将看的是眼眶欲裂,这些兵都是他们一手一手教出来的,他们知道所有人的姓名,甚至连他们的家里还有什么人都能一个一个的说出来,但现在,却就在自己的城池下,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战!!!”滔天的怒火最后化为一声吼叫,数百杆镰钩枪从枪阵中伸了出来,对着骑兵的马腿、骑兵就是一勾一拉,除了少数几个强悍的骑兵,其余骑兵尽被拉下战马,乱枪戳杀。
金军的冲击一阵猛过一阵,渐渐的,枪阵和镰钩枪阵都支持不住了,但金军的冲击力度也彻底降了下来。
王贵手持大刀,怒吼道“大刀向前!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
一片超过两米的大刀猛地向前斩去,刀光阵阵,人马皆碎,前线的压力顿时为之一减。
“杀!杀!杀!”王贵每一次怒吼,必定会有一金军骑兵倒在他的面前,但金军也极为悍勇,面对这样的刀阵,依旧有金兵利用弓箭、长枪将大刀兵刺死、射死在阵地上。
在观战的完颜宗望指着岳飞军阵说道“被友军抛弃,依旧死战,可谓天下强军了,如果汉军皆如此,吾等如何敢南望一眼。”
说完,完颜宗望重新传令,他已经明白用骑兵硬冲的损失太大,他不想让城上的宋军因为城下的战绩而有勇气和自己作战,他要用最小的代价消灭面前的敌人。
随着号响,金军骑兵猛地变了战术,一队队金军骑兵开始围着岳飞军阵开始转圈,只见外围的金军骑兵全部手持盾牌,内圈的骑兵手持弓箭对着岳飞军阵射箭。
的确,面对严阵以待的步兵军阵,骑兵的冲击并没有太大的优势,但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面对不断运动且在远处的骑兵,岳飞的弩箭精准性顿时大大降低了,更不断有军士中箭而倒下,他们的盾牌太少了。
城墙上,不少宋军都低着头不敢看,李成看着众人的模样,大声吼道“怎么了?为什么低着头?都给我抬起头来!看看我们的军士是如何杀敌的,都给我看清楚!”
“李成!你为何不让军士射箭掩护!”突然,一声如同雷鸣般的怒吼让心中有鬼的李成吓得打了个哆嗦。
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文官在一群军士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墙,为首一人面上有半块青色胎记,手持长枪,腰挎利刀,后面的军士甲胄齐全,弓上铉,刀出鞘,气势汹汹。
而那文官,钢须黑面,李成一看这人又是一个哆嗦,有些结巴的说道“张...张大人,你为何来此?”
张叔夜看了眼城下,心中焦急,喝道“李成,我命令你,立刻放箭掩护,出兵救人!”
李成歪过头道“此乃乱命,末将不敢受!”
张叔夜一把抽出边上杨志腰间的宝刀,大步上前,一刀封住李成的喉咙。
“你不下令,我就换个将军下令!”
“大人!”
“将军!”
“不可啊!”
杨志也呆住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文官,他只是按照岳飞的要求,如城门不开就去请张叔夜来,却没想到张叔夜性格火爆如此,这哪里是个文官,简直比武将还粗暴。
李成被吓得腿都弯了,急忙挥手道“快!快听张大人的指挥!”
在北宋的武将是没有能力拒绝张叔夜这样高级文官的命令的,张叔夜要是杀了李成,那杀了也是白杀。
张叔夜回头道“杨志!救人!”
“遵令!”
杨志猛地挥枪道“将床弩都搬过来,对着敌军骑兵,放箭!弓箭手集合,掩护射击!盾牌!给我把盾牌搬过来,丢下去!丢下去!!”
城下,岳飞鸳鸯阵的军士已经来到外围,他们是唯一带着盾牌的军士,但数量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遮挡住整个军阵,索超紧紧捏着大斧,他很想冲上去和金兵决一死战,但他明白,他这点人根本不能做什么。
本来一场很好的夜袭战,打成了这样,索超杀人的心都有了。
“鹏举!接着!!!”城楼上传来一声大喊,索超回头看去,见数不清的盾牌从城头上丢了下来,大喜道“死青皮,你终于来了!”
完颜宗望见城楼上丢下了盾牌,心中一蹬,知道不好,喝道“宋军有变,不能再这样慢慢玩了,传令冲击!和他们搅在一起,不能让他们救人成功!”
金军军阵再变,骑兵重新聚集起来,形成了三个三角阵,随着一声号角,对着岳飞军阵冲了过来。
岳飞见金军军阵再变,急忙重新布阵,幸好这一千多人都是几个小将精挑细选的精锐,居然在十余息内再次布下了拒马阵型,但长枪手已经严重不足了,甚至不少镰钩枪手也顶到最前线。
“战!战!战!!!”
三声怒吼,天地变色,郭药师看着面前死战不降的岳飞等人,心中叹息,此战之后,再想见到这样的宋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风!风!大风!!!”依旧是强弩先射,郭药师举起盾牌,眼角余光却看到一只巨大的弩箭唰的一声撞下了自己身边的骑兵,那弩箭与其叫弩箭不如叫短矛,这是三弓床弩才会射出的弩箭。
郭药师猛地一夹马肚,往上一看,我的亲娘,城墙上满满当当的弓箭手,对着天空就射,加上岳飞军阵的弩箭,数千的箭矢如同蝗虫一般向自己砸来,郭药师干脆一个马腹藏身,躲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箭雨将上百的金兵骑兵射落下马,但更多的骑兵硬生生接下来箭雨,不少金兵身中数箭依旧咬牙冲锋,城墙上的张叔夜还是第一次看到金军的冲锋,手微微颤抖,在宋军当中,哪里有这样的军士啊。
“冲啊!”索超出动了,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刻,带着一百骑兵硬生生的从斜角撞入了金军的骑兵阵中,但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大部分的金军骑兵依旧保持着速度冲向了岳飞军阵。
骑兵和步兵再一次碰撞在一起,这一次,岳飞的军阵肉眼可见的凹陷了下去,上百的宋军和金军在不到二十秒内在这样激烈的碰撞下战死。
杨志在城墙上看到情况危急,急令弓箭手和床弩掩护射击,完颜宗望看着城墙上不断泼洒下来的箭矢,叹息了一声,最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不能为了一千残军丢下两千人的性命,这样的胜利其实就是输。
何况他觉得放这些人回城,也许反而有利可图。
要是完颜宗望知道那面岳字大旗在未来代表什么,别说两千,就是全军填进去,他也要赶尽杀绝。
当岳飞等人回到城中清点兵马,两千人此时只剩下一千不到,大部分还是被保护在中间的弩手,索超更是在最后的对冲中被砍中两刀,射中三箭,整个人和个血人一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张叔夜带着杨志下了城墙,王贵一看到躲在后面的李成,顿时大吼道“李成!拿命来!”,手中的大刀就往李成砍去,李成看着急速逼近的大刀,急忙一个跨步躲开,喝道“王贵!你要造反吗?”
王贵还想再砍,一杆钢枪铛的一声将他的大刀架住,王贵看去,见是岳飞,岳飞一抖钢枪,将王贵逼开,然后大声喊道“李将军,王指挥杀红眼了,还请恕罪!”
李成看着面前这群血染战袍,刀枪并举,怒视着他的强兵悍将,也不敢发作,只能说道“既然如此,就饶了他,不要再犯就是!...我还有军务,先行告退!”
张叔夜背着身哼道“此战细节,本官必将上报朝廷,李将军好自为之!”
李成哆嗦了一下,不敢说话,带着亲卫离去,岳飞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妥。
总归到底,岳飞还是太年轻了。
完颜宗望收军回营,看到哈迷蚩正在军中等他,便问道“哈迷蚩,你不在四殿下军中,来此何为?”
哈迷蚩拜倒在地道“大帅,快写信劝劝四殿下吧,四殿下数次攻打三口镇不下,迷了心窍,如今我军已经死伤过千,不能再战了啊!”
完颜宗望倒吸一口气,问道“这三口镇有多少兵马,居然让你们死伤过千?”
哈迷蚩回道“兵马不过两三千之数,却有上百台投石机,内黄乃大宋数家大商号起家之处,钱多自然不缺军备,据说内黄城里的投石机和床弩有五六百之数。当地坚壁清野,百姓均在城中,军士守土为家,死战不休,我军顿兵于此,宋国四处援军必至,到时候我军就危险了。”
完颜宗望点点头道“你言之有理啊...”说完就犹豫了起来。
刚刚一战,让完颜宗望看到了大名府内军将主战的决心,如果他率全军南下,那么大名府必将截断他的后勤线,如果要留下兵马,开封乃宋国都城,岂是那么容易好打的?
完颜宗望吸了口气道“如今我军是孤军深入,当一鼓作气,我立刻传令四殿下回军,由他驻扎本寨,我不求你等能打下大名府,只求看住我军后路。”
哈迷蚩急忙领命,等完颜宗望写下军令后,领命而去。
三口镇下,完颜宗弼正红着眼睛准备再一次的进攻,虽然已经有斥候汇报附近出现了其他的宋军兵马,他依旧不想后退。
但当哈迷蚩拿着完颜宗望的军令时,他眼睛的血色立刻退了下来,在此时的金军中,完颜宗望的威望要远远大于完颜宗弼,完颜宗弼根本没有对抗的勇气,他愤恨的看着三口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此时的三口镇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三口镇有很多守城军械,但一旦肉搏,缺乏战斗经验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自从金兵开始登上城头后,面对那些重甲金兵,三口镇往往要付出三到五倍的人命才能杀死这些金兵,要不是完颜宗弼经验不足,三口镇又动不动使用火油阻拦后续的金兵,三口镇早已被拿下了。
完颜宗弼吸了口气,问道“哈迷蚩,是你让二殿下下令的?”
哈迷蚩拜道“殿下,内黄不过一隅之地,我军背后还有数座宋城在坚守,如我军久顿,宋军四处连接,我军就要陷入腹背受敌之危了。”
完颜宗弼闭目思考了一下,站起来对哈迷蚩拜道“要不是有先生,我险些误了大事,还请先生日后多多进言,保我大金永昌!”
哈迷蚩急忙扶着完颜宗弼起来,二人四目相对,惺惺相惜。
等完颜宗弼带军回到大名府,才知道大名府军居然夜袭了大寨,不禁感叹宋军并非无人,只是君昏臣慵罢了。
进入大寨,完颜宗弼看到一个汉人官员正在账外求见,不由问道“你是何人啊?”
那人见到完颜宗弼拜道“见过四殿下,在下武汉英。”
完颜宗弼拍着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原来宋人的官,叫什么监督?”
武汉英道“正是下官,不过下官原来的官职是都监。”
“四弟来了?进来吧。”完颜宗望在里面喊道,武汉英低着头躲到一边,完颜宗弼拉着他说道“一起进去就是。”
武汉英慌乱的被拉着进了大帐,完颜宗望看着完颜宗弼和武汉英还有后面跟着的哈迷蚩,问道“武汉英,你进来做什么?”
武汉英拜道“特来进言!”
完颜宗望问道“你要进何言?”
武汉英回道“大帅,我军南下以来,即使是我这从军之人也不明白大金用兵之意,何况中国百姓臣民,这也是为何诸城不敢降的缘故,还请殿下派人四处张贴告示,广告国意,下官愿四处联系旧部,当可使宋人纷纷来投!”
完颜宗弼拍掌道“正是如此啊,大帅,小将此次出战不力,想来是因为当地军民不知道吾等之意,以为吾等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故而死战,如告知其吾等不但不会杀他们,还会保护他们的财产,他们如何还会为宋国皇帝效死呢?”
完颜宗望点点头道“言之有理,那武汉英,此事就由你去办。”
武汉英称谢退下,完颜宗望再对完颜宗弼说道“我军已在大名府耽误太久,不可再待了,吾准备继续南下开封,此处就由你看守,不能让大名府兵马坏了我军大事。”
说着,完颜宗望又招来一宋人,将其介绍给完颜宗弼,完颜宗弼听其身份,大喜道“大帅,既然城中已有内应,为何不里应外合,拿下大名府?”
完颜宗望摇头道“不可,那人已经不再掌握军权,而且我军目标当是开封,四弟,你日后带军务必要坚守自己的目的,不可轻易改变,否则很容易被小利所诱惑导致大局败溃。”
完颜宗弼点头称是,完颜宗望便让其来到位前,细细叮嘱。
开封
李纲接到了姜德的书信,想着如果没有王命,姜德的确不好出兵,便再次找到赵桓希望赵桓下令。
大殿内,赵桓此时正和耿南仲议事。
原来那日陈东回去后,就联合了太学院学子联名上书,赵桓其实对蔡京等人也久有怨恨,但蔡京、童贯等人都紧随着赵佶南下了,要他下令去追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赵佶还在呢。
但王黼却是在开封,王黼多次想让赵楷代替赵桓,赵桓深为怨恨,想借机除掉,又担心议论纷纷,故而早耿南仲商议。
耿南仲也对王黼有怨气,便出主意道“开封府府尹聂山和王黼有怨,可令其送王黼,再以暗示,必能除之!”
赵桓暗暗点头,刚刚答应,就听到李纲求见,和耿南仲对视一眼,耿南仲趁机上眼药道“官家,陈东等人先上书给李纲,再上书给官家,可见其今日的声势,官家将全城兵马托付与他,虽是为抗击金国,却也要考虑制衡之道啊。”
赵桓心中点头,但还是说道“此言不可在外言语,来人,让李纲进殿。”
李纲入殿后,将姜德之事说了出来,赵桓刚刚被上了眼药,听闻李纲又要请外军,便问道“如今西军将至,平阴军一直以来桀骜不驯...这...”
李纲急道“官家,正是因为朝廷和平阴军久有误会,才当邀其勤王,金军来势汹汹,多一军,开封便多一分安全啊,何况此次平阴侯亲自写信请战,如不答应,恐自此离心了。”
赵桓奇道“姜信之写信了?我为何不知?”
李纲才知多言了,哎哎的道“给朝廷的正式奏折,恐怕还在路上吧。”
耿南仲哼道“看来天下将帅,此时只知李相公,不知朝廷了。”
李纲怒视道“耿大人此言何意!”
赵桓急忙打岔道“勿要如此,既然李大人觉得无碍,就令平阴军也来勤王吧。”
李纲急忙称谢离去,耿南仲担忧的道“官家难道还嫌这李纲不够狂妄吗?平阴军本就是一群反贼,和董卓无异啊!”
赵桓不开心的问道“枢密使是觉得朕是少帝吗?”
耿南仲连称不敢。
赵桓眯着眼睛,他心中自有打算,如西军入京后,开封就将西军一家独大,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引来平阴军,自有制衡之意,何况李纲性格刚正,只要他略施手段,不信西军能和李纲一条心。
从某种程度来说,赵桓还真的是赵佶的儿子,这帝王手段是信手拈来。
梁山
姜德将李纲的书信放在桌上,站了起来,聚义厅内,众将云集,姜德大声喝道“金国无故兴兵南下,天下百姓有倒悬之势,我梁山自起兵起便聚义兵,救百姓,此时不出兵,又待何为?传我军令!”
“哗啦啦!”左文右武数十号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董平何在!”
“末将在!”
“你率骑兵两千为先锋,限你两日内到宛亭,并控制沿途要隘渡口!”姜德大声喝道。
“末将领命!”
“徐宁何在?”
“末将在!”徐宁出列道。
“你率两千精锐步兵,紧随董平,我限你三日到达宛亭,待你二队集合于宛亭后,立刻出兵过东明抢占牟驼岗,徐宁你是开封人,应该知道牟驼岗的重要性,你们四千人只要守住两日即可,我大部必到!”
徐宁拱手道“末将听命!”
“卢俊义!李应!”姜德又喝道。
卢俊义二人出列道“末将在!”
“大名府有岳飞等兄弟在坚守,不得不救,何况大名府还是内黄屏障,卢俊义,我命你带唐斌前往救援,另外我再让李应、史进二人助你,两个师两万人加上大名府本来就有的守军,应该足以击穿守在大名府下的金兵了。”
“遵令!”
“成闵、魏定国、单廷、武松、石秀、鲁智深、秦明!”
“末将在!”哗啦啦站起来一大片将领齐声喝道。
“你等各带兵马,随我出战!”姜德挥手喝道。
“遵令!”众将齐喝。
“其余将领,各守本寨,等待我的将令!另护卫舰队做好后勤运输,不得有误!”
“听令!”
开封
开封的气氛此时比前些时候要放松了一些,黄河有大军守卫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西军的援军到了。
开封城门大开,李纲站在城门口,一大队兵马从远处出现,人吼马嘶,一股悍勇之气冲天而来。
“来了!”李纲拍掌笑道。
只见这只兵马,为首一员老将手持大刀,背后一杆大旗,上书一个种字,后面跟着几员大将,各树旗号,有折,有姚,均是西军将门,再看兵马,骑兵居多,足有数万,浩浩荡荡,如同蟠龙。一眼看去足有数万。
那老将见开封城门下有几员文官,急忙下马,牵马而行,李纲也迎了上去。
“下官李纲,见过老种相公!”李纲早就仰慕钟师道,当先拜下,钟师道心中感动,也拜下道“末将钟师道,见过李大人。”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李纲指着西军道“有如此兵马,开封无忧矣,还请诸位和我去见官家,官家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了。”
二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西军大将姚平仲、折彦质等紧随左右。
“将军此次带来了多少兵马?”李纲见左右无人,低声问道。
钟师道也低声回道“实不过一万,不过多打旌旗罢了。”
李纲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钟师道抚须道“金兵突至,此战对金军是再快,对我军便是再慢,想来各路勤王兵马都已快到,金兵犹豫一日,我军胜算便增加一分。
我已经在各地张贴告示,说我带了西军百万前来勤王,想那完颜宗望恐怕得知后也要犹豫数日不敢进兵了。”
李纲赞道“老将军还未至便已知胜机,彩也!”
众人入宫,赵桓早已等待多时,诸多大臣分列左右,李纲带着钟师道等人朝拜过后,赵桓立刻问道“老将军此次带来了多少兵马?”
钟师道看了一眼李纲,大声说道“末将此次共带大军十万,先头部队一万已经进城,后续兵马不日就到。”
众人顿时大喜,一片吐气之声,李纲不由高看了钟师道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安满朝的心,这时,一个内官急急忙忙进来报道“启奏官家,原燕山府都监武汉英宫外求见!”
“什么?武汉英回来了?”赵桓一惊,看向边上的耿南仲,耿南仲出列道“武汉英必是从金军中来,正好招来得知金军虚实。”
赵桓点点头,让人带武汉英进宫,不久,武汉英进殿拜道“罪臣武汉英拜见官家。”
“武汉英!听闻你已经受了金国官位,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官家?”吴敏第一个出列大声喝道。
武汉英看向赵桓道“罪臣一心为国,燕山府陷落,罪臣不过是效仿朱序罢了。”
朱序是东晋名将,曾经诈降前秦,在淝水之战中暗助晋军,使得前秦大败。
“那你先说说,金军虚实。”李纲问道。
武汉英立刻回道“罪臣一直在完颜宗望军中,对金兵虚实知晓七八,此次东路金兵统帅为完颜宗望,自得了燕山府等地降军后,此时拥兵十余万,战将上百员,均为能征善战之兵,悍勇多智之将。”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但又想到如今已有西军十万来援,不由又有了些信心。
赵桓又道“我已派人去谈和,金国可能答应?”
李纲吃惊的看向赵桓,赵桓却不看他,武汉英点头道“如能击败金军,谈和自然是可能的。”
赵桓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能谈就好。”
武汉英又细细说了金兵一路南下的细节,当听闻金军的凶悍时,赵桓等人都深有惧意,钟师道看的暗暗摇头。
等散了朝会,李纲和种师道等人到了兵部商议军事署。
李纲先介绍道“京城禁军经过我的清点梳理,有可用之兵四万五千,另有各地勤王兵马近十万,城中钱粮军械无数,可给城内一年之用。”
种师道点头叹道“高俅无能,败坏我禁军啊,我等带来了八千骑兵,但我路上已经写信给马忠、范琼,这二位都是大将,想来不日就到。”
李纲点头道“如此就好,不知道种相公可有什么破敌之策?”
钟师道点头道“金军虽有十万,但我勤王兵马已近二十万,我守敌攻,不用惧之,当扼守关隘渡口,待敌军深入后,断绝其运粮后道,以骑兵阻其劫掠,在以重兵逼近其军,坚守不战,步步为营,仿效昔日周亚夫围困七国之战,等其锋锐尽折,便可放其北归,择一地而伏之,可大胜!”
李纲大喜道“有老将军在,可无忧矣!”
当夜黄河北岸
何灌和梁方平分别守卫在黄河的南岸和北岸,其中梁方平率军七千在浚州驻扎,守卫北岸,何灌率军一万余,守卫南岸。
浚州渡口在黄河北岸,此处不仅能够供人下河横渡,更有一座浮桥连接两岸,这是最为重要之地。
此时的梁方平正在和众人喝酒,一将从大门进来,看着这场景,心中叹了口气,来到中间,对梁方平道“梁大人,我军斥候发现有金兵探马出没,还请大人下令备战吧!”
梁方平抬眼看了一眼,笑道“原来是宋将军啊,宋将军立功心切,我能理解,不过金兵还在大名府呢,恐怕只是一些山贼吧,宋将军多虑了。”
这人原来是宋江,宋江在梁方平军中还是梁方平亲自点将的,但宋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到了此处后,梁方平大改其态,不仅仅日日开宴,也对备战之时漠不关心了。
宋江无奈回到军营,对朱焰等人说梁方平的态度,花荣拱手道“既然梁大人不信,小将愿意去生擒几人,想来有了活口,梁大人就会相信了。”
宋江点点头,让花荣去办,等花荣离去,朱焰抚须道“大人,还是让众将士准备一下吧,我恐梁大人要临阵脱逃了。”
宋江不敢相信的说道“这梁大人也非普通宦官,又有黄河天险在,为何要逃?”
朱焰道“梁大人是何人心腹?太上皇也!太上皇如今在江南,最希望看到的是何事?”
宋江脑中一道闪电劈过,有些结巴的说道“官...官家不至于如此吧。”
朱焰叹道“学生也是希望不会如此...且看花将军生擒金人后,梁大人是何表现吧。”
花荣带着轻骑北向不到三十里,就遇到了金兵斥候,花荣搭弓射箭,射杀三人,生擒两人而还,宋江带着花荣和这二人再去招梁方平,梁方平看着跪在地上的金兵,皱眉不语道“恐是山贼假扮的吧。”
花荣以为梁方平在质疑他冒功,将一人一手抓起,向前一递道“如是山贼,头皮必是新剃,衣甲也是新制,大人看此人可是?”
梁方平皱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金兵现在到何处了?”
“报!!!”一个军士急匆匆的跑进来报道“报!金军大队人马出现在城北十里处!约有数万人!”
“什么?”梁方平眼神慌乱了一下,立刻对宋江道“宋将军,你立刻带你本营兵马守城阻敌,我率大军前去守卫浮桥,如浮桥有失,大事去矣!”
宋江看着梁方平良久不语,梁方平怒道“你不领命,意欲何为?”
宋江低头拜道“末将领命!”带着花荣离去了。
梁方平看着宋江的背影,抬头看向南方,嘴中喃喃的说道“官家,老奴尽力了!”
宋江走在路上,对花荣道“让弟兄们准备,我们要立刻突围!”
“突围?哥哥,不守城吗?”花荣问道。
“守城?”宋江长叹道“弟弟以为那梁方平真的会守黄河吗?”
黄河浮桥
“快撤!快撤!!”梁方平大声的叫道,数千宋军乱成一团,争先恐后的向南奔去,不断有兵刃和衣甲被军士丢到河中,在南岸刚刚得到消息的何灌看着这个场景,气的白发都快倒立了起来。
“给我拦住他们!快!”何灌大声喊道,但溃兵如潮,哪里拦的下来,甚至有的溃兵为了求得生路,开始和何灌军拔刀相向。
可笑的一幕出现了,何灌和梁方平的军队都是开封的禁军,两边都认识,不少人互相对骂了起来,刀枪并举,就是不动手,何灌看到梁方平也过河了,一跺脚说道“罢了,快烧桥!不能让金兵过来!”
“金兵来了!!”何灌看向远处,果然看到冲天的火光,那火光急速向浮桥冲来,甚至隐隐约约中还可以听到惨叫声。
“阉贼!要逃就逃,为何连个殿后的都不留,黄河完矣!!”何灌哀嚎一声,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已经乱成一团的军士听到金兵已到,连回头看看的勇气都没有,何灌看着如同潮水一般后退的宋军,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努力在训练这些禁军,但这些由小贩、工匠组成的军队,实在没有作战的勇气。
片刻后,黄河两岸居然没有了一个宋军,那座浮桥都是割断了事,没有被彻底烧毁。
完颜宗望的先锋蒲察、绳果收罗了半天,找到了十余艘船只,但一次只能运不到一千人,但当这一千人胆战心惊的靠岸时,惊讶的发现没有任何人来阻拦他们,黄河天险自此彻底被破。
完颜宗望听闻已过黄河,急忙亲自来到黄河边,当看到黄河浮桥时,叹道“如宋有一良将,分守南北,以此为勾连,吾等如何能过此河啊。”
黄河失守的消息随着溃兵很快传到了开封,整个开封顿时乱成一团,赵桓紧急召李纲等人议事,种师道抚须安慰道“官家安心,黄河虽是天险,但本就不可久守,自古以来只有守江淮成功的,没有守黄河成功的,故而此在末将预计之内。”
赵桓顿时喜道“这样说,老将军有退敌之策了?”
种师道心中暗暗叫苦,他的确想到过黄河会失守,但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快啊,他原本还准备埋伏一支骑兵,待金兵渡河的时候半渡击之,可能自己是真的老了,兵贵神速的道理却是忘记了。
“报!何灌率军在城外求进城!”一个内官进来报道。
“不许进!告诉他!未战而退,可为人臣乎?让他守在城外!金兵来,也要他第一个上!”赵桓不假思索的怒吼道,他的确很生气,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一次的黄河溃败不简单,虽然不知道何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他不敢冒险。
说完何灌,继续军议,李纲上言道“官家,如今勤王之兵聚集,兵家忌分,非节制归一不能济。愿敕两将听臣节制。”
这是要求赵桓将所有军权托付给他,赵桓顿时心中一蹬,他可是想着西军和李纲互相制衡的,他抚须道“师道老而知兵,且职位已高,与卿同官,不可轻辱。”
得,这是说李纲要是在种师道之上是对种师道的侮辱了,一句话瞬间将二人合一的可能性消灭了,倒是干净利索。
随后,赵桓封种师道为宣抚使,和李纲同权,又令姚平仲为都统制,分种师道军权,自此,原开封禁军归行营司掌管,李纲负责,四方援军为宣抚司掌管,种师道负责,但具体将帅又各有统领,开封的军权瞬间四分五裂,无法统一指挥了。
次日,开封府上报,原太傅王黼被盗贼所杀,赵桓哭了一场,对众人说怕对太上皇无法交代,令人报于江南。
王黼的死只是开始,太学生陈东见王黼被杀,认为时机已到,继续上书要求赵桓处决留守在宫中的梁师成。
梁师成当年帮助过赵桓,赵桓原来还想留着梁师成,但黄河无故溃败让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他迫不及待的要将赵佶留在开封的亲信剪除。
梁师成也没想到自己当年那样维护赵桓居然会落到如此下场,他被发配出开封不到二十里,就被暴毙于驿站当中。
梁师成的被杀进一步燃起了陈东等人的激情,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太学生聚集在一起,准备进一步发出自己的声音。
秦桧看着陈东等人一步步走向疯狂,不敢再待在太学,想办法调离太学,正好原来秦桧在朝会中说过主战的话,李纲启用其在身边辅助兵事。
另外一边,金兵连下武丘、封丘等城,来到了开封城外。
开封城内,李纲和种师道做出了最后的部署,其实李纲和种师道也明白赵桓的用意,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当真能放弃手中的军权听从平级的另外一人指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当李纲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作战经验的时候。
就在开封之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只兵马从东方快速插了过来。
这只兵马不过四千人,却人人有马,原来董平出动的时候为了快速突击,带了四千战马,还匀给了徐宁两千,徐宁的镰钩枪兵虽然不是骑兵,但上马还是可以的,这四千人在得到金兵已经从黄河边出发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开封府。
“徐师长,这牟驼岗到底有多少物资,侯爷那样子可不是一般的在意啊。”董平好奇的问道。
徐宁轻抚得胜钩上的镰钩枪说道“这牟驼岗说起来还要从前朝说起了,昔日柴荣曾经有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三十年宏志,要知道当年后周的敌人主要有二,一是南唐,二是契丹,南唐要水军,契丹要马军,后周时期,还是兵强马壮者当之的时代,柴荣也不敢将马军这样的精锐放在其他地方,便将牟驼岗定为马军驻扎之地,这就是牟驼岗养马的开始。
随后到了本朝,本朝历代官家都将牟驼岗定为最重要的养马之所,经过百年积累,尤其是王相公变法后,至此已经有战马数万,粮草囤积如山,可以说得了此处,我军骑兵最少可以增加一倍。”
董平听完,眼睛都红了,大声喊道“传我军令!快速行军,不要在意马力,到了牟驼岗,有的是战马给我们用!”
徐宁哈哈大笑了一声,也快马加鞭了起来,四千军士如同一条莽龙,直奔牟驼岗而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董平抢占牟驼岗 金军伏击姜信之
-牟驼岗
牟驼岗位于开封城的西北,说是岗,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山,实际上开封因为多次被黄河水淹,根本没有什么高山,牟驼岗其实不过是一片地势较高的平原罢了。
宋朝因为马军不强,从赵匡胤开始就注重种树,为的就是让树木成为阻挡骑兵奔驰的阻碍,牟驼岗也是如此,这片平原四周都是密林,中间是草原,此时有足足两万多战马在此中嬉戏。
这些战马之所以还在牟驼岗,一来是因为这么多的战马要转移到城中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开封城内寸土寸金,哪里有这么多的地方养马,二来也是觉得黄河天险还在,开封并不在刀锋之下。
但此时,黄河溃败,牟驼岗就危险了。
完颜宗望在渡河后,第一件事就是派郭药师率三千骑来抢占牟驼岗。
从高空往下看,可以看到两道烟尘都在向牟驼岗奔去。
牟驼岗内,此时也有一千多宋军和数百马夫正在收拾着,他们已经收到命令准备转移到城内。
被派到这里的是何灌,何灌此时比前几日看起来苍老了近十岁,发须全部变得暗淡的白色,眉头紧锁,就连背在背上的大弓都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快!快点清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何灌不断的催促着,两万匹战马一起奔跑起来,大地都在颤抖,这让何灌又喜又忧。
这些战马要是落到了金人手里,那还得了啊。
“将军你就放心吧,我们这都是好手,只要清点好了,不要两个时辰,就能把所有的马带走。”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小吏有些自傲的说道。
这个小吏边上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吏,老吏眯着眼睛看着整个马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嗯?”老吏摸着边上围栏的一根木桩,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老段?”那个小吏问道。
老段没有理他,而是趴在了地上,何灌一见这老段的动作,一个激灵,也趴在了地上。
“不好!有骑兵向我们奔来了,不到十里,必然是金兵!”何灌大声喊道。
“将..将军会不会听错了?我们这里这么多马,是不是我们的马蹄声?”小吏有些结巴的问道。
“将军的确听错了。”老段站了起来阴沉着脸说道“不是一路,是两路,距此大约二十里,还有一路,约有四五千骑,离我们近的也是四五千骑兵,从北边来,应该是金兵,将军,是战是逃,你说的算。”
说完,老段背过身,从马厩中找出一副套马杆,何灌看向天空,他知道自己没时间了。
“战...逃....”
十里,骑兵冲锋起来不要十分钟,即使是慢速进军,也不要二十分钟,这点时间,战马都收集不全,如何走?
“老先生,另外一队骑兵是从何处来的?”何灌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老段大声喊道。
“不敢称先生,是从东方来的。”
“东方...必然是了!”何灌脸上大喜道“那是我们宋军,我们只要在这里坚守一炷香的时间,我们的援军就可以到,集合!集合!!”
何灌决定坚守,他已经不想再逃了,黄河之败,让他一世英名尽丧,有的时候他不禁在想,如果当日他战死在黄河边,是否对他来说更好一些。
战死,是洗刷一个逃兵的唯一办法。
“将军,前方好像就是牟驼岗了。”
郭药师带着三千骑兵,来到了牟驼岗前,看着牟驼岗,郭药师感慨万千,当年他曾经被赵佶邀请在这里和赵佶一起玩过马球。
“驷马监的人听着,我乃燕山郭药师,大金国已派十万大军南下,你等都有家人,何必螳螂挡车呢?”郭药师担忧牟驼岗的军士玉石俱焚,焚烧囤积的物资,因此希望不战而胜。
“不要说话,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何灌手持弓箭,对左右低声喝道。
郭药师看着鸦雀无声的牟驼岗,皱了下眉头,挥了挥手,数个快骑飞奔而出,手持绳套,呼喝一声套住了挡在大门外的鹿角。
“放箭!”何灌大声喝道,手中三箭连发,箭如流星,每一箭都射中了快骑的喉咙,三骑应声而倒,接着,牟驼岗中飞出无数箭矢,将剩下的快骑全部射成了刺猬。
“好匹夫!”郭药师见过何灌,一眼就将其认出,他大怒道“攻!”
数百金兵下马,手持盾牌、弓箭、长枪,对着牟驼岗开始进攻。
何灌背着整整三个箭筒,手中的箭矢就没停下来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倒在他箭下的足有二三十人,占了被射杀金兵的三分之一。
何灌带来的军士虽有一千,但拉得动弓箭并射中的不过一百,这还是何灌挑选出来的,其他的只能近战,这使得金兵很快就开始压制住了何灌军的弓箭手,甚至有的开始翻过栅栏,肉搏厮杀起来。
“坚持住!坚持住!!”何灌一边射箭,一边鼓舞着士气,但面对郭药师的进攻,何灌的这些训练不过一个多月的部下已经快到极限了。
“拉!”数十个金兵骑在战马上用着绳套套住了围栏的木桩,用力向后拉去,在数十匹战马的力下,那栅栏被拉的凌空飞起。
十几个宋军彻底暴露在外,还没来得及惊讶,数十支羽箭就将他们全部射死在地上。
“盾牌!堵上!!”何灌大声喊道,但后面的盾牌兵看着如同饿狼一般冲来的金军骑兵,互相看了一眼,哀嚎一声丢下盾牌就往后跑。
“后退者死!”何灌狠心射了两箭,将两个逃兵钉在地上,但其他的逃兵并没有被吓到,而是更加分散的逃跑了。
逃兵的出现大大降低了何灌军的士气,盾牌兵的溃逃让那些弓箭手、长枪手都暴露在了金军骑兵的弓箭下,不到数十息的功夫,就有数十宋军被杀,金军骑兵更是冲进了寨中。
何灌所在的楼岗更是成为了金兵重点攻击的地方,上百的金兵围着小小的楼岗不断发起冲锋,守卫在楼岗下的宋军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七八个宋军守着楼岗的楼梯不断用长枪和弓箭抵挡冲杀的金兵,就连拿着套马杆的老段都套中了两个金兵丢了下去。
何灌抽空四处看去,见牟驼岗已经被金兵彻底攻破,到处都是被杀被被抓的宋军,只有少数几处还有宋军在抵抗,但也都岌岌可危。
“哈哈,何灌老匹夫,还不快快弃械投降?”郭药师看到宋军不堪一击,不由抚须笑道,何灌这时看到远处,也哈哈大笑起来“郭药师,你这三姓狗贼,你中我家老种相公之计了,快回头看看吧!”
人的影,树的名,老种相公的威名还是很厉害的,郭药师急忙回头一看,只见远方烟尘滚滚,鸟飞出林,明显是一只骑兵向自己冲来。
“不好,结阵!快传令回来结阵!!”
骑兵的威力在于速度,失去马速且零散的骑兵面对整齐冲击的骑兵就是在找死,郭药师的骑兵已经散开,等集合好转过马头,对面的骑兵也已经冲到了不到一里处。
只见数十面大旗随风飘荡,最前面的上书“平阴”二字,后面有两面将旗,一面上书董,一面上书徐,再看骑兵,这些骑兵已经排成了一个大的三角形,为首两员大将,一个手持双龙戏水枪,身披亮银山文甲,一个手持鎏金镰钩枪,身披雁翎圈金甲,再看这两名大将身后,黑压压数千骑兵,气势如虹,不少人都是弓箭在腰,可见均通骑射。
“冲!”郭药师知道时间宝贵,不敢停留,当下就冲,三千金骑边冲边整理队形,等跑到一半,俨然已经队形严整,看的站在楼台上的何灌暗暗称奇。
“射!”
“风!”
两军都是精锐骑兵,相距不到百步时几乎是同时射箭,骑兵对冲几乎只有一箭之机,两边的骑兵都有被射中落马的,但也有被射中后咬牙继续冲锋的。
董平还有个外号叫一直撞,说的就是他的勇猛,只见他双腿一夹,战马再次提速,他对着郭药师就直冲过来,对着郭药师就是一枪,郭药师急忙抬枪一挡,这一挡就顺了董平的心思,另外一杆钢枪顺着郭药师的长枪平行的刺来,郭药师的肩膀顿时一痛,哎呀一声手中长枪差点抓不住,要不是两人速度奇快,董平的枪再抖一些,郭药师就交待在这里了。
徐宁则是对上了刘禹仁,那刘禹仁挥舞钢槊就刺,徐宁一个铁板桥,手中镰钩枪一挥,刘禹仁只觉得胯下一空,惊讶的发现自己战马的双腿居然被那镰钩枪割下,接着徐宁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向前冲去,刘禹仁被战马压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冲向自己的战马,一声惨叫过后,燕山之战的罪魁祸首之一就这样化成了肉泥。
数千骑兵对杀,郭药师没注意到的是,董平后面的两千人并没有冲锋,而是齐齐下马,刷刷的躲到了两边的树林中,当郭药师的骑兵杀出来时,镰钩倒转,从树丛中伸出,对着骑兵的战马或骑士就拉,郭药师本就受伤,看着这慢路的镰钩枪和正在倒转战马的董平等人,不由胆颤心惊,觉得自己真的是中计了,不敢再恋战,在亲卫的护卫下夺路就跑,董平看着狼狈而去的金兵,正想追击,被徐宁拦下道“先拿下牟驼岗要紧!”
董平一想也是,点点头道“我们走!”
何灌看着金兵退下,长吐了一口气,但看向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向寨门逼近的董平等人,又紧张了起来。
何灌伸出脑袋大声喊道“多谢两位将军想救,吾乃何灌,请问两位将军可是平阴侯麾下?”
董平拱手道“原来是神箭将军何大人,在下董平,现为平阴侯麾下马军都指挥使。”
徐宁也拱手道“在下徐宁,添为平阴侯麾下步兵都指挥使。”
董平和徐宁报的都是姜德给他们向开封求来的职位。
何灌看了眼徐宁,笑道“原来是一直撞和徐教头,徐教头别来无恙啊。”
徐宁长期在开封当差,和何灌也有几面之缘,何灌不再怀疑下面的兵马身份,但一想到梁山和朝廷那复杂的关系,又不想梁山兵马进入牟驼岗,便拱手道“多谢两位将军前来救援,本将必定会将两位将军和平阴侯的功绩报于朝廷,金兵虽退,但恐还会再来,还请两位将军扎营岗下。”
董平眯眼喝道“何老将军,你这话是何意?我等辛苦赶了上千里,却连寨子都不让我们进,你这样做,我怕难以说服兄弟们啊。”
说着,董平身后的军士配合的叫嚣了起来,何灌皱眉看向董平,只觉得刚刚走了一狼,又来了一虎。
何灌大声喊道“贵军远来,吾等同为宋军,自然不会如此做事,我等会就会派人送来酒肉犒军。”
董平哼了一声,他哪里是要酒肉啊,董平又叫道“何老将军,金兵随时会卷土重来,你们现在不过千人,如何能守?还是让我们进来帮你们一起守此地吧。”
何灌抚须道“董将军放心,此地距离开封不过咫尺之遥,只要两个时辰,开封城内就会有援军到此。”
董平见何灌还是不开门,对徐宁低声道“怎么办?侯爷说了,必须拿下此处,要不要攻进去?”
徐宁奇道“董将军也有犹豫的时候?”
董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当年可是吃过文官的不少亏,这里是开封,文官最多的地方,实在有些...”
徐宁看向何灌说道“何灌也是一时名将,如果没有死在金军手里,反而折损在我们的手里,日后侯爷的大事必会受到阻碍。”
“这打不能打,难不成退?他刚刚说了,两个时辰后就有援军,如果真的有援军来,我们这点人恐怕不是对手啊。”董平不甘的问道。
徐宁看向四周,说道“我等为先锋,如何退的?何灌不过千人,还是残兵,我等小心些不杀何灌便是。”
董平点点头,抬头喊道“何老将军,吾等刚刚看到还有金兵残军逃入寨中,你不让吾等进去,难道和金人有勾结?全军听令!给我冲!!”
说完,董平一夹马肚,一马当先冲向之前金兵打开的缺口,何灌看的眼眶欲裂,怒吼道“贼子敢尔!”手中连珠箭齐射,只看到三支箭矢如同一条线般飞向董平。
董平早就知道何灌神射,哪里会不防着,何灌才举弓,他就猛地一勒战马,三箭齐至,董平一枪打掉一支,最后一支实在躲不掉,一个铁马桥,箭矢擦着董平的鼻子飞了过去,由于太快,董平的鼻子上居然被磨的渗出了血珠。
董平身后一小将大喝道“老贼看箭!”也是一箭飞出,何灌暗哼一声,也不躲闪,一手抓住,拉弓而射“还给你!”
董平身后那小将没想到何灌居然如此厉害,躲闪不及,一箭射中肩膀吃痛落马。
何灌用的是步弓,他又神射,射程比骑在马上的董平等人多了数十丈,在这数十丈内,只有他射人,哪里有人可以射他。
“再敢上前!定斩不饶!”何灌希望能用自己的神射吓住董平等人,却听到董平等人齐声喊道“冲!”,何灌不过一人一箭,看着这如同潮水般冲来的骑兵,就和刚刚面对金人一样的无助,而那些宋兵面对金人有的还有一些保家卫国的使命感,面对同为宋军的平阴军,却怎么也提不起作战的勇气,因为是个人都知道,这战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何灌还想射箭,却发现数十只箭矢向自己飞来,何灌的箭射的远,却也拦不住冲锋的骑兵。
当董平的骑兵冲入牟驼岗时,何灌叹了口气,让左右军士放下兵刃,此时再战,不过是让麾下军士白白送死。
“罢了,好歹也是宋人。”何灌心中哀叹一声,手中的弓也重新下了弓铉。
藏有战马两万有余,粮草百万的牟驼岗落入梁山手中。
董平等人一边清算粮草战马,一边将投降的宋军和原来岗内的官吏民夫集中起来,听着同为宋话的呼喊,这些人中不少还想出言威胁,说自己什么什么人是开封的大官,凡是这样不识时务的均被拉出来用马鞭吊打一顿,其他人顿时老实了起来,知道这些虽然也算宋军,但好像和朝廷并不是一伙的。
“何老将军,失了牟驼岗,朝廷必将放不过你,何不投入我平阴军中?”董平和徐宁对着何灌齐齐抱拳说道。
何灌眯眼道“你等欲反乎?”
董平咳嗽一声说道“吾等均为宋军,如何说反?”
“既然你等也是宋军,这牟驼岗在宋军手中,,如何能说失?”何灌反问道。
有的事情能做,不能说,虽然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牟驼岗的物资战马对于朝廷来说就是失去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平阴军是叛军,是反贼。
何灌带着残军离开了,物资自然是带不走的,何灌也没有自讨无趣。
金军大营
郭药师带着伤回到了金兵大营,他披头散发,甲盔斜带,脸上都是血迹,看的完颜宗望都是一愣。
“郭药师,你这是怎么回事?”完颜宗望一边让左右扶着郭药师坐下,一边问道。
郭药师一边哀嚎着,一边说道“回大帅,吾等中计了,那牟驼岗确实没有什么防备,不过是何灌带着一千余人,只一炷香的功夫,我军就攻破了牟驼岗。
却没想到,原来平阴军的援兵已经到了,那种师道令平阴军背刺我军,我军大败啊,我还被平阴军大将董平刺伤了。”
“平阴军!”完颜宗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鲁智深昔日的一言一语。
“大帅,这平阴军难道很厉害?”董才没听过平阴军的名号,好奇的问道。
完颜母阴沉着脸说道“这平阴军就是当年的梁山贼寇,他们兵多将广,号称十余万,宋国朝廷久攻不克,无奈将其招安,后其贼首姜信之又借口高丽内乱伤了宋人,起兵攻之,此时的高丽说白了就是那姜信之的私人领地,我率兵守卫老土,就是防备平阴军的。”
完颜宗望点头道“如果是平阴军到了,那么郭将军有此一败也是正常,听闻平阴军还东渡倭国,想来实力比当日更盛,如果平阴军帮助宋国守开封....”
完颜宗望的担忧让一人拍案而起。
“大帅为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不才,刚刚听闻平阴侯不过五千,我也率五千人,不夺回牟驼岗,绝不回来见大帅!”董才拱手喝道。
边上的金将看到董才一个汉儿也如此勇武,也不甘示弱的纷纷请战,完颜宗望摇摇头说道“我的师傅也是平阴军中战将,我是徒儿,岂能有不亲往之理?传令三军,兵发牟驼岗!”
开封
“牟驼岗!牟驼岗啊!!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了?”赵桓发狂的在大殿中走来走去“那里有两万多战马,上百万的粮草囤积,你们居然就这样丢了?”
“哎,这平阴军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叫来的,还说他们会忠君报国,官家,现在看到了吧?这平阴军和当年的董卓有什么区别?”耿南仲阴森森的看向李纲说道。
李纲心中叫苦,但还是出列说道“官家慎言啊,平阴军本为勤王而来,牟驼岗之事根据何灌之言,平阴军也是恰逢其会,援助何灌,如其真有反意,哪里会和金军拼命呢?要知道此时的金军,必然大怒,要进攻平阴军。”
“这就是他们的阴谋!”耿南仲继续对赵桓说道“官家,之前李回报,金人不是不愿意和谈,只是觉得我等没有信义,希望能派一皇族之人前往商议,官家请想,如果宋金太平,平阴军一向听调不听宣,必然是我朝下一步要铲除的心腹大患,其之所以主动进攻金军,正是为了让朝廷和金国死战到底,好渔翁得利啊!”
赵桓点了点头,李纲奇道“李回来了?为何微臣不知?”
赵桓抚须道“爱卿刚正,故而先不告知。”
李纲心中有气,拱手问道“敢问官家,不知道金人开了什么条件?”
耿南仲笑道“虽然苛刻了一些,却是表明了态度,一是金宋从此为伯侄之国,效仿昔日辽国旧事,二是遣送燕云汉儿,不得再有阻拦推脱;三是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四是要金五百万,银五千万,牛马万匹,绸缎百万匹。”
“胡闹!”李纲厉声叫道“祖宗土地,焉能拱手让人乎?何况太原三地名为三镇,但如失此三地,十余州府皆陷敌手,如今勤王之师云集,只要再拖延一些时日,届时金军身陷重围,想回去都不能,再谈和方为上策!”
“再等些时日?等何人?姜信之吗?”耿南仲反喝道“官家!自古攮外必先安内,如今看来,平阴军已有反志,我朝当按兵不动,坐看金军和平阴军交战,待两虎相争疲惫后,以金银退金兵,以禁军灭平阴!”
赵桓拍掌道“妙也!当如是,只是金人不信我等,该当如何?”
耿南仲继续出主意道“土地之事,大可言朝中争论,金银之事,可言国库空虚,请官家下旨,令百姓募捐,开封富甲天下,如此朝廷无需出力了,再说皇族...还请官家自决。”
“官家,万万不可啊!”李纲听着急忙喊道“如此开封必将大乱,勤王兵马也会和朝廷离心离德的!”
“李纲!你这么维护平阴侯,你和平阴侯到底是什么关系?”耿南仲图穷匕见,指着李纲道“官家,微臣担忧李纲和平阴侯有所勾结,请官家令其归家不出!”
“耿南仲,你!”李纲指着耿南仲骂道“本官为大宋,为官家,为开封上下竭尽全力,近月来无一人睡过两个时辰,你安敢辱我?”
说着,李纲直接扑了过去,压着耿南仲就是一阵暴打,看的赵桓目瞪口呆,好一会才让武士进来把他们拉开。
看着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的耿南仲,赵桓不由撇了撇嘴,觉得耿南仲虽然忠心,却不堪大用。
赵桓安抚李纲道“李爱卿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平阴侯的忠心满朝却不放心,如今平阴军吸引了金军注意,无论成败,都是大功一件,如平阴侯当真是忠心耿耿,日后归还牟驼岗战马粮草,日后自有封赏,如其不归还,爱卿也莫要再说其他了。”
赵桓安抚了李纲后,却还是用了耿南仲的计策,对开封百姓摊派募捐,凡是中户及以上家庭,均有分摊,多则数千贯,少则数百文,开封上下顿时哀声四起。
陈东等人知道是耿南仲出的主意,再次上书朝廷,要求用李纲,不用耿南仲,赵桓大怒,令李纲自行处置,李纲无奈下令抓人,秦桧得知后急忙前来劝阻,却被李纲喝退道“如今之计,当在退敌,太学生不断上书,只会让朝野军心大乱。”
秦桧叹了口气,不再劝阻。
开封城中乱成一团,自然没人去牟驼岗,也更加没有人去阻拦金军,完颜宗望一路顺利的来到了牟驼岗下,看着面前这个被树木围绕起来的山岗,听着郭药师说山岗内囤积的粮草和战马,众多金军眼睛都绿了,一路走来,完颜宗望都没有让金军做过屠城的事情,他们早就想大开杀戒像疯了。
完颜宗望也觉得需要让军队的**释放一下,他指着牟驼岗说道“众将士听着,如能攻下牟驼岗,除了战马外所有物资,所有人平分!”
“吼!吼!吼!!”
金军顿时疯狂的大叫了起来,听着下面的吼叫声,董平勒着战马对徐宁说道“徐将军,金军十倍于我,如金军全力攻打,恐我军难以支撑两日,不如让我马军先去厮杀一阵,击退其锐气,再说其他?”
徐宁想了想回道“金帅乃完颜宗望,号称菩萨太子,我料其不愿意徒增伤亡,可与其斗将,这样便可拖延最少一日。”
董平觉得有理,便派人下去传话。
完颜宗望正在岗下安排攻击序列,扎营备饭,见几个军士押着一人进来,问道“此是何人?”
军士报道“这是宋军的信使。”
完颜宗望哦了一声,走上前围着这个信使看了两圈,然后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大腿,又摸了摸他穿的战甲,点点头道“你们看,这不过是一小卒,却战甲精良,身体强壮,看他的手上,应该善用弓箭和长枪,摘下他嘴里的布条,我要问话。”
金兵依言拿去那塞在信使口中的布条,那个信使呸呸了两声,站的笔直,扫视着军帐内众人。
“报上你的姓名职位!”完颜母喝道。
“哼,某乃平阴侯麾下董平将军账下军使王亮,特来传董将军口信!”王亮回道。
“军使?不过是一百夫长,也敢见某不跪?”完颜宗望话音刚落,后面的金兵就一脚踹向王亮的腿部,却没想到这腿如同钢铁一般,不但没有将王亮踹倒,那金兵反而后退了一步。
金军可不知道,梁山上下别的不行,这站军姿是一等一的,这腿都不知道被教官踢了多少次了,哪里有那么容易踢弯的。
那金兵觉得丢了面子,气的又是一脚踹去,这一下用足了力气,王亮也支撑不住的一个踉跄,接着两边的金兵一起用力,将其按下跪好。
“士可杀,不可辱,要我死可,要我跪你金人?不可!”王亮大声的喊道,全身用力挣扎,搞得几个金兵也只能一起压着,看上去好不狼狈。
完颜宗望看的无趣,摇摇手道“罢了,没想到宋人中还有你这样的硬骨头,说说吧,你们将军传来什么口信?”
王亮重新站了起来,由于刚刚的踢踹,脚有些发抖,但还是咬牙说道“我家将军说,两军交战,死伤甚多,大家都是爹生娘养,如此惨事,还是能避则避,我董平两支钢枪打遍河北无敌手,如果你们金军中有勇士能胜我,我便率军来投,如不能胜,我劝你们还是早日渡河北归,省的到后面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大胆!”
“宋狗好胆!”
一群金将蜂拥而起,要求杀掉王亮。
完颜宗望冷静的看了众人一眼道“杀了此人,除了激发宋军的斗志外,还有何用?让尔等多读兵法,少鲁莽行事,看来我的话是没人听啊。”
众将不由低下了头。
完颜宗望回过头,一边玩弄佛祖,一边对王亮说道“董平的用意我很明白,我想你们平阴侯率领的主力大军就在路上,要不了几天就会到了吧,董平是想拖延时间对吗?”
王亮吞了口口水。
完颜宗望哼了一声,重新坐回说道“不过,我想董平将军也是个男子汉吧,我就和你们斗将,一个时辰后,牟驼岗下,我们看看到底是宋国武将厉害,还是我金国勇士威猛!”
王亮不明白完颜宗望为什么还会答应,其他的金将也是不解,董才拱手问道“大帅!为何要答应宋军,宋军明显是要拖延时间!”
完颜宗望笑道“既然已经知道他们要拖延时间,我们还怕什么呢?宋军能战的一是西军二就是这支平阴军了,平阴军在梁山,要来开封,必要经过东明,我想大概就在两三日之间吧。
完颜母、董才!”
二人急忙出列。
“我令你二人率骑兵四万,前往东明设伏,必要重创平阴军!”完颜宗望对二人厉声道“此战如胜,宋朝必将服软,如不能取胜,你二人也不要回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遵令!”
马和尚担忧道“大军尽出,我军在此不过两万人马,如开封种师道来攻,该当如何?”
完颜宗望笑道“我刚刚放回了宋国的使者,他们现在恐怕正在为是战是和争论不休呢,他们内部不会让种师道在这个时候出兵的。”
牟驼岗下
董平全身披挂,手握双枪,背后依旧插着两面小旗,但上面的字已经变成了“直捣黄龙府,生擒女真王。”看到完颜宗望等人都是满腔怒火。
“吾乃董平,何人敢和我一战!”
董平话音未落,一将从金军冲出,手舞长枪喊道“还我兄弟命来!”
“此人乃刘禹仁的兄弟,刘禹义。”边上有人对完颜宗望介绍道。
董平笑了一下,马都不动,静待刘禹义冲来,两马相交,董平后发先至,左手一拨,右手一刺,那钢枪直入刘禹义的心窝,一绞一推,刘禹义哐当一声掉落马下。
“下一个!”董平喝道。
“宋狗休要猖狂!耶律夜里取你狗命!”又一将冲出,董平见这人手握战斧,来势汹汹,笑道“认贼作父之徒,也敢叫嚣!”双腿一夹马肚,冲了上前,耶律夜里大斧一挥,直取董平首级,董平一个马里藏身,一杆长枪戳地支撑,一杆长枪从马腹中窜出,斜着刺中耶律夜里的马脖,战马哀嚎一声,摔倒在地,董平重新坐正,补了一枪,结果了耶律夜里的性命。
“下一个!”董平继续喊道。
“何人敢上前?”完颜宗望怒喝道,连折两将,的确太损士气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将一夹马肚,对完颜宗望道“马和尚愿出战!”
完颜宗望点头道“好,去吧。”
董平连斩两将,心中想着得拖延些时间,见马和尚手持狼牙棒奔来,便迎了上去,双枪一架,二人你来我往厮杀在一起。
一个是枪法技巧妙绝无双,一个是力拔山河气盖三军,二人走马灯一般厮杀了大半个时辰,不分胜负。
“大帅,我看马和尚招式早已散乱,这董平是在拖延啊。”郭药师低声说道,完颜宗望点点头笑道“他在拖延,我又何尝不是呢。”
不说开封城外都在演戏的两路军马,姜德率着主力浩浩荡荡走着大路从梁山一路向东,遇城入城,遇府穿府,一边分兵占领驻扎,一边向前打探消息,当快马来报董平已经拿下了牟驼岗,姜德喜道“好!此战吾等胜一半矣,全军加速,目标牟驼岗!”
大军一路开到东明,东明也就是后世的兰考,这里是豫东平原的西北角,全境几乎没有一个山头,平均海拔不过六十六米,大军在这里可以安心通过,因为没有一处可以伏兵。
“侯爷,前面就是东明县城了,我们的探子用望远镜看到,县城城门紧闭,好像还有刀斧箭矢的痕迹,恐怕金兵已经来过了。”石秀指着西边报道。
姜德点点头道“继续前进,董平我怕他坚持不了多久。”
大军继续前行,来到东明城下,石秀上前叫门道“平阴侯前来勤王,快开城门!”
城上死一般的寂静,石秀感觉不对,正准备后退,就看到无数旗帜树立了起来,上书写的赫然是“大金”,接着箭如雨下,石秀抵挡不及,被射中两箭,躲到马下才免于一死,可怜那战马已经被射的和刺猬一般。
接着是三声炮响,一阵如雷霆一般的马蹄声传来,姜德四处张望,只看到三股烟尘从左右后三方飘起,看那声势,似乎每一处都有上万骑兵。
“结阵!快结阵!”姜德明白金兵是知道了自己要来,这是在伏击自己,可恨自己犯了惯性思维的错误,觉得平原无法伏兵,却忘记了后世平原游击队不就是在平原之上打了一场又一场的伏击战吗。
说到底,平原的伏兵只是不能那么近罢了,把包围圈放大数十里,也可以埋伏。
姜德这次带了四万兵马,四万人排成行军路线可是足足有数里长,要让这些人快速变成防御阵型,哪里有那么容易,等三路骑兵都出现在视野时,整个大阵还没有排成,姜德无奈,只能让各部自行组成防御小阵,再让秦明带骑兵对后路兵马阻击,毕竟后路都是辎重,最怕突袭。
“杀!”“守住!!!”
数万骑兵的冲击极为可怕,即使给了平阴军防御的时间,依旧在瞬间被冲开了几个大缺口,武松、鲁智深等人给带兵马拼命厮杀反扑,秦明带着五千骑兵护着后路,一场大战,足足打了小半日,直到太阳西斜,马力尽丧,金军才不得不退兵。
等清点兵马,只一战,姜德的平阴军就折损一万余人,骑兵战死近两千,可谓伤亡惨重,无力再战,当然,金兵也不好过,虽然是突袭,但也战损军马六千余,可谓是南下最大损失。
平阴军大帐中,姜德看着浑身绑带的石秀和头上还留着鲜血的秦明,恨道“没想到金军居然对我军如此忌惮,开封府就在边上,居然抽调所有主力来伏击我军。”
鲁智深摸着自己的大光头道“这都怪我,常和完颜宗望说我们梁山的厉害,这才让他忌惮我军的吧。”
姜德闭目思考了一会说道“金军现在集结在何处?”
“金军现在驻扎在东明城外。”武松回道。
“本来这次来只是想吓退金军,是我忽略了刚刚立国的金军攻击性有多强。”姜德对众将道“现在董平、徐宁正在坚守,立刻传令梁山,调来李忠的三千火枪兵,另外再调朱仝、韩伯龙两个师前来助阵,我军也不能停歇,休息一夜后即刻攻打东明,不得有误!”
“遵令!”
金军大营
“我军在伏击之下还折损了六千余人?”完颜宗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战报。
“大帅,这平阴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在四万骑兵的围攻下,居然没有溃散,反而折损我军良多?”郭药师问道。
“不过四五万人马,我军四路围攻,他们没时间摆下大阵,居然就近组织了数个小阵,除了刚刚开始我军依靠马力冲击占了便宜,后面根本是举步维艰,看来平阴军早已做好了和我军作战的准备,所练战法均是针对骑兵的。”完颜宗望眯眼看向账外道“不能拖延下去了,平阴军不是普通的宋军,他们不会听从宋朝皇帝的指令,我军兵少,如果被宋国发现平阴军可以抵挡我军,那么宋国的主战派很快就会站到上风。”
完颜宗望喝道“立刻传信给宋国皇帝,我们愿意降低条件,但他必须在两日内给我们答复,否则我军就不再和宋国和谈!”
“遵令!”
“令照里、特末看住董平,他们既然想守,就让他们守着好了!”完颜宗望心里有些慌乱,他也没有想到宋国的军队会这么多,土地会这么大,现在开封周围聚集了不下二十多万宋军,还有平阴军、西军这样的强军,想依靠八万金兵取胜,实在太难了。
完颜宗望有了退意。
开封
“什么?金人来了使者?还说愿意降低条件?”赵桓兴高采烈的问道。
脸上青肿还没消掉的耿南仲也是喜气洋洋的说道“正是如此啊,官家,这实在是我宋国的幸运啊,金使说金国国主生了病,春天也要到了,金人也需要农耕,故而希望早日回去,现在金人对金银已经愿意减少了,只要金五十万,银五百万,但要求我们两日内答复。”
“哦?减少到一成?”赵桓连连点头笑道“这几日募捐到了不少金银,正好用来退敌,至于宗室,你无需担心...但是土地。”
李邦彦出谋道“官家无需困扰,大可明给金人,暗中下诏各地严守城池,金人来的时候打不下来太原等地,难道回去的时候能攻下吗?”
赵桓听着觉得有理,便决定割让三镇,但又不想自己承担罪名,便放消息出去,说是李邦彦要赵桓割让土地的。
赵桓君臣开心的不得了,分头行事了起来,赵桓先是令李纲、种师道等将严守城池,不许挑衅金军,一边加大收集金银的力度,一时间城内又是哀声四起,另外一边,赵桓召集了还在城中的众多亲王,询问何人愿意去金营为质。
说来有趣,赵佶的生育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和宋仁宗相比,宋仁宗简直想哭晕过去,赵佶虽然带走了他最喜欢的赵楷,但还留下了赵枢、赵杞等大小亲王十多个,这些人当中最小的还不会说话呢。
赵桓看向赵枢说道“肃王,你是诸王之长,此事就由你前去,如何?”
赵佶是个文艺青年,养出来的孩子各个都像他一般文弱,听到要去金营,赵枢直接就是一个踉跄想倒,被边上的赵构一把扶住,赵构对着赵桓喊道“陛下,肃王无碍。”
赵枢简直想掐死赵构,自己是无碍吗?自己是快晕了好不好。
“既然肃王不反对,就如此吧,我会派李邦彦陪你同去。”赵桓是彻底决定抛弃李邦彦了,要知道等金兵回国,发现三镇根本无人出城投降,还不会气的杀了肃王和李邦彦?
赵桓打了一手好算盘,但别人也不是傻子。
当李邦彦得知自己要去金营的时候,只觉得五雷轰顶,当场瘫倒在地。
李邦彦四周的妻妾孩儿急忙围了上来,李邦彦喘了会气对左右道“我愿以为我尽心尽力,新皇会接纳我,现在看来,还是不行啊,一旦开封解围,你等立刻散尽家财回老家,不得有误。”
四周妻妾孩儿听李邦彦这样说,知道无可挽回,想到昔日的权势富贵,无不哭泣成声。
当夜
姜德看着从辎重车上接下来的弩炮和火药包,这就是他主动攻击的底气,白天的时候,全军被金军骑兵突袭,火药的威力无法发挥,现在晚上金军都聚集在一起,正是火药大发威力的好时候。
一门门的弩炮摆列整齐,这一次姜德没有拿出火炮,为的也是不要过于吸引宋金两方的注意。
“一队准备完毕!”
“二队准备完毕!”
“三队准备完毕!”
“四队准备完毕!!”
一队队的弩炮队对准了相隔数百丈的金军大寨,距离这么近,金军自然也是早已发现,但金军觉得有营寨和城池为凭仗,根本不怕宋军的骚扰。
“放!!”
“放!!”
一个个被点着的特制火箭被弩炮射出,这些火箭比平时的箭要粗大的多,里面实际上都是火药,可以说是最原始的火箭炮了。
一轮齐射,上百支的火箭被射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穿过夜空,姜德骑在战马上,目送着这些火箭直直的砸到金军大营。
“轰!”“轰!!”
“哐当!!”
冲天的火焰和爆炸声几乎同时出现,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金军大营,满营的战马被这样的巨响和火焰刺激的嘶吼了起来,完颜母看着这样的场景,叫道“这和大名府的一样,他们是一伙的!”
“轰!”“轰!!”
又是一轮轰击,每一根火箭的爆炸都可以覆盖方圆十余米的距离,那熊熊的火焰更是点燃了不少营帐,整个金军一片大乱。
“杀啊!”
“冲啊!!”
两队骑兵从黑暗中冲出,从被炸开的缺口中冲了进去,弩炮队则对着骑兵不在的区域继续轰击。
这两队骑兵一路由成闵率领,一路由鲁智深率领,冲进金军大寨后就是乱砍乱杀,不少金兵围过来想围杀,却看到这些骑兵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石头,点燃后丢了过来,一个金兵一把抓住,哈哈笑道“就这东西,也想砸死人?”
话音未落,一声爆炸过后,这个金兵方圆数米的金兵全部倒下,各个满脸黝黑,脸上还有不少弹片。
完颜母和董才都被这样的混乱搞得不知所措,最后干脆下令所有兵马全部进东明城,依靠东明城的城墙来抵挡那神鬼莫测的火箭。
等天亮后,完颜母等人重新清点,发现昨夜居然折损了超过四千人马,加上白天的就足有万人了,而平阴军的损失则是微乎其微。
面对火药武器,原来应对冷兵器的营寨已经不足以应对了。
姜德的进攻让局势再一次发生变化,东明城外的金军全部被逼入了城中,姜德可以绕过东明城继续前往开封。
但姜德并没有如此,而是用剩余的兵马围住了东明城,所有的弩炮等武器对准了城门口,金军一有骑兵冲出就是一阵炮击,姜德就是算准了金军突至,绝对没有什么远程器械,利用弩炮的射程,将金军死死的压制住了。
当完颜宗望得知完颜母居然被反包围在了东明城,气的大骂完颜母和董才无能,然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完颜宗望看向不远处被自己包围的董平等人,心中暗暗有了个想法。
“大帅,宋国皇帝派了个亲王还有一个丞相来。”郭药师进来报道“末将见过了,是肃王和李邦彦。”
“李邦彦?肃王?呵呵,这个宋国皇帝,倒是打的好算盘啊。”完颜宗望看的清楚,挥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亲王服的年轻男子和一个长相俊朗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宋国皇帝派你们来为质,倒也算有些诚意,只是人到了,土地和财物什么时候到?”
“对啊?什么时候到?”
“快说!”
“为何不说话!”
完颜宗望麾下数个金将都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甚至有一人干脆上前仔细的端详起了肃王,他笑着回头说道“你们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和个娘们似的,这也能当王?”
肃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一路走来他都在担惊受怕,又看到军营中高挂的人头,早已吓得两股颤颤,再看这金将,一股腥臭之气冲来,黄牙黑面,手指甲里都是油污,更是后退了两步。
“啊呦!小美人,别害怕啊。”那金将伸手还想摸,肃王吓的大叫了一声,两眼一翻,口吐绿汁,居然被活活吓死了。
金将看到这个场景,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对着完颜宗望跪下请罪,完颜宗望捂着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呢,只能叹了口气,对李邦彦说道“此事却是意外,请李相再回去一趟,再带一个亲王来为质可好?”
李邦彦吞了口口水,想了想,干脆跪在地上哭诉道“还请大王救我啊!我愿献出宋国给大王,只请大王救我一命!”
完颜宗望看着如同一只狗一般哭诉的李邦彦,只觉得一场大富贵就在自己的面前,等待自己去取。
第四百七十六章 姚平仲献计袭金营 走风声宗望就计伏宋兵
东明城外
平阴军此时将东明城的四门死死围住,无数弩炮不时发射火药弹到城中,让城内的金兵一日三惊。
要说起来,完颜母和董才也是倒霉倒到家了,本来是他们围堵姜德的,现在却被姜德围到了城里。
那夜完颜母二人实际上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们都是骑兵,战马和军士在夜晚都是分开的,在火药爆炸的干扰下,战马都快发疯了,如果坐视不管,那么第二天他们恐怕就要变成步兵了,因此把战马和军士收拢到城中也并无大错,毕竟还没听说过骑兵冲不开的防御圈的。
的确,骑兵的冲击威力很大,但完颜母对火药威力实在太小看了,面对数十架弩炮几乎不间断的发射,就算给他一群铁浮屠他也得跪着喊爸爸。
火药武器面对这样的集中冲锋实在是再喜欢不过了。
姜德大营内,一个金**士打扮的人被两边武士押在地上。
姜德看完手中的书信,丢到地上说道“完颜宗望给我的条件不错嘛,封我为齐王,京东两路加淮南全由我来掌握,还不要我做什么,只要我在家里坐等你们攻破开封的消息就好。”
姜德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就奇了怪了,是谁给他的信心,觉得一定能攻下开封城,你们孤军深入千里,河南河北此时已经聚集了不下三四十万宋军,你们能不能安全回家都说不清,难道是觉得我好骗吗?”
那金使急忙道“我家殿下绝无欺瞒将军之意,河南河北虽有数十万宋军,但除将军外,其余兵马我家殿下视其如草芥一般,只要将军相助我国,日后称孤道寡,岂不比现在被开封文官欺压来的爽快?”
姜德叹道“你这厮倒是对宋国实情了解的清清楚楚,只可惜自古汉贼不两立,就算赵佶、赵桓全都投降你们金国,我姜某人,却是降不得的。
我本想斩下你的耳鼻,以表示我的决心,但又担忧你吃不住痛死了,你去告诉完颜宗望,要战就战,休要搞这些花样,东明城我攻不进,但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如果他敢吃掉我驻扎在牟驼岗的兵马,我就让东明城内是数万金兵寸甲不留!”
那金使见姜德如此刚毅,不敢再说,抱着头就离开了。
姜德看着金使离开,对边上的成闵问道“援军多少时间能到?”
成闵回道“快马来报,朱武先生已经率援军从梁山出发了,但即使路好走,也要两日方可到此。”
姜德点点头道“两日到此,再到开封,恐怕就要三日了,宽绰的算下,董平最少还要坚持四日,如今他们已经超过坚守时间两日了,如再等,我担忧他们会坚持不住。”
成闵说道“牟驼岗上粮草军械无数,又有水源,唯独担忧完颜宗望狗急跳墙,强攻牟驼岗。”
姜德闭目思索了一会说道“现在东明城内的完颜母等人已经被我军的弩炮打的一日三惊,完颜宗望得到我的口信,也会觉得我军必定会死守东明,保证可以和他有交易的本钱,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准备留下四千兵马,分守四门,佯装大军,其余兵马,明日四更出发,开往开封,后日夜袭金营!
传令朱武,让他率精兵昼夜行军,务必在后日中午前到达此处,如此东明城内的金军便会疑虑,不敢随意出击了。”
成闵听了也觉得是好计策,姜德便招来众将,留下石秀,其余人各自准备离去。
开封
完颜宗望终于开始了对开封城的进攻,先是宣泽门,这是一道水门,金军用火船顺流而下,希望能烧开水门,李纲亲自守卫在这里,招募敢死之士两千,用长钩摘取,用巨石轰击,将火船一一击碎,由于开封是平原,没有巨石,李纲干脆把蔡京的家给抄了,将蔡京花园内的奇山怪石搬了个一干二净,让不少怨恨蔡京的人对其赞叹不已。
金军又攻打通天门和景阳门,这两地都是旱门,金兵身披重甲,冒着箭矢登上城墙,种师道在此镇守,他安居城楼之上,不时调兵遣将,令禁军中善射的人千人为队,聚射金兵,金兵每一个摔到城下的都如同刺猬一般,厮杀半日,依旧固若金汤。
下午金兵又攻陈桥、封丘等门,这一次金军中有不少弓箭手,宋军虽然距城而守,居高临下,但弓拉不开,箭射不远,反而被金兵压制住了,何灌守于此处外寨,背着三筒箭,连珠箭如同机枪一般,方圆五十丈无一金兵可近,两军厮杀到黄昏,何灌射出了五百多支箭,最终力捷,城上守将抛下绳索让他进城,何灌看着已经鲜血淋漓的双手,叹息一声,喊道“罪将先失黄河,再失牟驼岗,早该死去,只是因为还有一身本事可以为陛下杀敌,故而苟延残喘至今,今日罪将虽杀敌过百,却不能抵罪万一,如何还敢违旨进城呢?太上皇!陛下!罪将为国尽忠了!”
说罢,何灌用刀砍断自己的宝弓,用左右用布条将两把扑刀绑在自己的双手上,大喊一声冲入敌阵,杀金兵八人,金将一人,力战而死。
后人有诗赞曰“开封有奇士,弓开月分明。百步穿石过,笏画御榻图。如逢高文帝,万户何足哉。”
到了天擦黑,金军退去,李纲和种师道清点兵马后来到大殿报于赵桓,这才知道李邦彦已经回来了。
大殿上,赵桓听着李邦彦哭诉着肃王之死的经过。又听到金人要求再换一个亲王和宰相,一边感叹肃王的不幸,一边又觉得李邦彦的好命。
众大臣听着各个摇头,一些和肃王平日有些关系的还擦了擦眼泪。
李纲见状觉得是个机会,出列道“官家,金人如此欺辱我国,可见并无和谈之心,请官家暂缓和谈,专心备案,以便以战求和。”
赵桓嗯了一声,看向下面的种师道问道“种爱卿,如今勤王之军云集,是否能战而胜之?”
种师道出列道“启奏官家,如距城而守,老臣有九成胜算,如靠墙而战,有五成胜算,如出城而战,只有两成胜算。”
赵桓不解的问道“为何相差如此?”
种师道回道“城中多为开封禁军,其余勤王兵马也是为卫国而来,虽缺少操练,但都有卫国保家之心,距城而守,可以一战。
如靠墙而战,金兵多骑兵,来回冲击下,我军难以抵挡,但我军胜在军械充足,故而有五成。
如出城而战,金兵善于野战不说,我军本想卫国保家,如今城已安全,多会畏战求生,故而只有两成。”
赵桓叹道“既然如此,不能战,只能和了。”
众人也不由摇头,都言谈和为上,李纲气的头发倒立,却也无可奈何,在军事上,他却是没有种师道有权威。
李纲突然发现,在种师道背后有一大将,脸上欲言又止,不时看向种师道,似乎有什么想说,又在畏惧什么,李纲暗暗记下不表。
赵桓等众人安静下来再道“如今金人又要亲王、宰相为质,不知道哪位亲王愿意为国效力,再往金营一次啊?”
众亲王各个死死的低着头,开什么玩笑,肃王去了才一个晚上就死了,天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金人都是狂傲不逊的野人,说不定肃王就发生了不忍言的事情呢,谁要去谁去,反正本王是不去的。
赵桓看着众人不说话,眉头一皱,就准备点名了,也亏得赵佶会生,让他有足够多的选择。
这时,一人出列道“陛下,微臣愿往金营,为国效力!”
众人循声看去,见是一个长相英武的亲王,正是九亲王康王赵构。
赵桓惊讶道“康王愿往?”
赵构拱手道“如今五皇兄已经为国捐躯,微臣虽然无知,也知孔融之事也,故而当仁不让!何况国家有难,死有何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众人不由暗暗喝彩,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个不起眼的康王。
赵构的确是不起眼,因为他的父亲赵佶实在是太能生了,光儿子就有小三十个,就是赵佶自己有的时候也分不清这些儿子哪个是哪个,更别说还有一群女儿在抢夺存在感了。
另外赵构在皇子中的出身还很不好,赵构的母亲韦妃原来不过是郑皇后的侍女,因为其和郑皇后另外一个侍女乔氏结为姊妹,相约其中一人富贵时,不能忘记对方。后来乔氏得到宠幸,封为贵妃,向赵佶推荐韦氏,韦氏因而受到临幸,并且很快生下了赵构。
这母凭子贵,子也凭母贵,韦氏很快被诊断出在生赵构时伤了身子,无法再次怀孕,在皇宫中,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人,几乎等于废人,其待遇可想而知了,赵构也因此备受冷落,由于皇子间也会闹矛盾打架,没有人帮助的赵构便从小练武好保护自己,长大后居然还精通骑射,这要是在汉唐时期倒是一个加分项,但在赵佶这里,可是不折不扣的减分了,使得赵构更加默默无闻,平日里深居简出,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
赵构其实是在赌,他不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王爷,这样的王爷太多了,他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当然,他现在还远远谈不上什么掌握命运。
赵桓见赵构主动请缨,便开心的答应了下来,又让张邦昌陪同他前去金营,还极为宽仁的让其回去见韦氏一面,明日再去金营。
散朝后,李纲回到府中,思量了一会,招来秦桧去把朝上看到的那大将请来。
秦桧见李纲深夜招人,知道是秘密之事,乔装打扮一番后将其请来,那人见到李纲便拜道“末将姚平仲见过李相公。”
原来今夜那将就是姚平仲,姚平仲从小失去了父亲,他是被姚古带大的,姚古一心想让他成为姚家的顶梁柱,故而让他从小练武习文,使得他武艺超群还精通兵法军略,但也使得他养成了桀骜不驯的性格。
昔日童贯在西北主事,曾经召见过他,他因为不喜童贯平日所为,言语多有冲撞,童贯怒而隐其军功,他也不在意,故而被关西人推崇,号为“小太尉”
李纲轻扶了一下说道“本官今日在朝堂之上看你似乎有话想说,今日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一言。”
姚平仲是什么性格,那说好听点叫任侠,说不好听点就是莽撞,李纲这样一说,他立刻说道“末将只是今日听种相公所言,觉得有些不对,我军和金军如列阵而战,却是败多胜少,但兵法,诡道也,岂可只用堂堂之阵?如用计施兵,当可胜之,即使不胜,也能让金军知道我中国并非无人。”
李纲好奇问道“计将安出?”
姚平仲说道“金军今日攻城,我四处观察过,见其军力实际不过两三万人,听闻平阴侯从山东起兵,山东到此不过三四日路程,但到现在却还没有见到其军,可见必是受到了阻拦,如我猜测不错,金兵必然是分兵去了东明。
如此城下金军,不会超过五万,如列阵而战,要胜五万金兵,非二十万不可,但金军远来,又激战连连,已经劳顿,如我军精选一万兵马,分为四队,先三千人三队佯攻金军,调动其兵马,再选一千悍勇之士突袭其主营,如胜可生擒金帅,如不胜也可惊吓其军,使其在和谈之时,不敢如此嚣张。”
李纲听得激动的直搓手,他就是想要这样的一个计划,能取胜的一个计划,他说道“你此计甚好,康王明日就要去金营,我等要连夜告知官家,使康王缓行才是。”
秦桧听言眼珠一转说道“大人稍安勿躁,如要姚将军所言,此战要胜,主要在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康王去了金营,想来金军更加想不到我军会夜袭金军了。”
李纲听言怒视秦桧道“会之如此可为人臣乎?康王虽非官家,也是人主,吾等为人臣,岂可算计之?今日只有六耳,也就罢了,如在外面有此言,我必罚你!”
秦桧连忙低头称是,但其眼中却满是不甘。
李纲拉着姚平仲就去宫内找赵桓,赵桓刚刚睡下,又被拉了起来,本来一脸的不高兴,但听李纲和姚平仲说完,顿时大喜道“如能功成,你二人必为宰相!”
姚平仲听得眼珠都快红了,他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说道“官家,如要功成,关键是在那一千悍勇之士上,末将愿为主将,但还需两员虎将为辅。”
赵桓问道“你要何人?”
姚平仲回道“一人是那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此人人称豹子头,手中一杆丈八蛇矛可力敌千人。
一人是韩太师之侄,原云中节度使,现捧日军都指挥使韩存保,此人善使一杆方天画戟,我来开封后和其较量过,末将不敌其五十合。
如有此二人相助,想那完颜宗望亲卫再为强悍,末将也有信心闯它一闯!”
赵桓拍掌道“好,其余兵马,你尽可挑选用之。”
姚平仲从来没有过被朝廷如此重用,激动的满脸通红,李纲则道“如此,当让康王缓行。”
赵桓想都没想就摇头道“金人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康王明日要去,如明日不到,必会生疑。当按时出行。”
李纲本来只是想尽人臣之道,如今赵桓这样说,他也懒得再管赵构,毕竟在他心里,赵构不过是一个普通亲王,这样的,还有小三十个呢。
次日琼楼
金军围城,琼楼不仅仅没有冷清,反而出现了畸形的火爆,各种人在这里醉生梦死,或者对于一些人来说,在酒醉之中,比面对现实,要容易和舒服的太多。
岳和在大堂巡视着生意,突然看到林冲带着妻儿走了进来,他急忙迎了上去问道“教头今日怎么有闲至此?”
林冲拱拱手道“无他,某家今日有军务在身,不知生死,故而特来托付妻儿。”
岳和听了心中一惊,看向左右,说道“教头请入内说话。”
岳和先让小厮带林冲妻儿去李师师那里休息,然后带着林冲来到一个特制的房内,没一会儿,燕青走了出来,对着林冲拱手到头“小乙见过教头。听岳掌柜的说教头此次来是托妻寄子的,可有此事?”
林冲知道燕青在开封府就代表了姜德,点头道“某家得官家看重,委以重任,不敢怠慢,此次一去又不知生死,故而前来。”
燕青思量了一会问道“可是姚平仲想夜袭金军大营?”
林冲猛地跳了起来,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然后见无人然后才道“小乙哥如何知晓此等绝密!”
燕青叹道“从昨夜起便有人四处挑选劲锐敢战之人,我都不需要特意打听也知道姚平仲今日精神不同往日,只要思量一二,便可知道其中机密。”
林冲赞道“小乙哥果然天生伶俐心肠,师弟让你在此倒是做的不错。”
燕青笑了笑,然后道“教头,我已知晓金军有细作在城内,我能知晓,金军必然也能知晓,之前李邦彦和肃王去金营,唯独李邦彦回来,回来后这厮就四处打探消息,还遣散家人,我担忧他已经和金军有了联络,如金军早有准备,教头此去就是九死一生了。”
林冲听这话,想了想说道“某家乃武夫,得师父恩德,有了一身本领,本以为天下太平,这杆长矛只能锈死家中,却没想到今日得了朝廷重任,如金军无备,自不必说,就算有备,某家凭借手中长矛,也要试一试拿了那完颜宗望的命来,即使最后身死,也能保一城平安了。”
燕青还想再劝,林冲摇手道“小乙哥好意,某家心知肚明,师弟胸怀天下,麾下豪杰无数,少了我林冲也算不得什么,但今夜要是少了林冲,不能生擒完颜宗望,我林冲就是长命百岁,也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无他虑,只请小乙哥照顾好我妻儿便可。”
说罢,林冲也不再见林夫人和孩儿一面,匆匆离去。
宜封奴得知林冲已经走了,呸了一声道“这厮看起来忠厚,没想到也是个狠心的主。”
李师师抱着林冲之子一边逗弄,一边说道“林教头此乃为国尽忠,不可胡说,林夫人,还不知道孩儿可有姓名。”
林夫人此时已经梨花带雨,泪珠不停滚出,点头道“他师父老人家之前选了几个,夫君最后选了平之二字,当时师弟还惊叹了一阵呢。”
“林平之...天下太平么,倒是个好名字。”李师师也笑赞道,宜封奴见状,也说着一些俏皮话,让林夫人的哀愁淡去了不少。
燕青见林夫人无碍,便来到密室,急忙书信一封,传人急寻姜德禀告此事。
金军大营
和赵构不一样,张邦昌是十万个不愿意来金营,这天是左拖右拖,直到黄昏时候被赵桓严令才无奈带着赵构出城,到了金军大营天都擦黑了。
完颜宗望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赵构和哆哆嗦嗦的张邦昌,心中感到奇异,这个亲王给他的感觉和之前肃王完全不一样。
完颜宗望走下位置,令赵构抬起头看了看,然后怒道“来人,将这二人拖下去斩了!”
左右武士听令上前拿人,赵构心中害怕,但咬牙一声不吭,张邦昌则是干净利索的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大帅冤枉啊,小臣二人一心来议和,为何无故斩杀小臣二人。”
完颜宗望嘿嘿的说道“也让你死个明白,你们挑选的人倒是不错,挺有那么回事的,但你看看他手中的老茧,这明显是个弓箭手,还是个神射手,如何会是你们的亲王?
你等随意找了个军士来欺瞒我,斩了是否冤枉了?”
左右金将听了纷纷怒骂,张邦昌则是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声喊道“他却是九亲王赵构也,如大帅不信,我再去换一个亲王来就是了,莫要斩小人啊。”
赵构则哼道“我南人只是以文御武,又非废武,我为何不能练习弓马,我非怕死,只是担忧大帅你毁了两国和平的希望,如要斩我,尽可斩之,我绝不多言。”
赵构又在赌。
这次他赌赢了。
完颜宗望听了哈哈大笑道“如此气魄,当的一个亲王,罢了,退下!”
左右武士拱拱手退了下去。
完颜宗望嫌弃的看来一样张邦昌说道“南朝臣子皆是如此,焉能不败乎?”
这时,一个军士跑进来报道“报大帅!牟驼岗上出现数点天火,营中军士多有跪拜者。”
完颜宗望皱眉道“出去看看。”
众人一窝蜂的出了大帐,往牟驼岗看去,此时天已全黑,果然看到牟驼岗上有数点天火,忽上忽下,不少金将看着这样奇异的场景,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郭药师抚须思量了一下,对完颜宗望说道“大帅,这应该是孔明灯,乃是昔日蜀汉时期诸葛亮发明之物,南人用其传递消息,今夜当多派军士把守各处,以防万一。”
完颜宗望听了叹道“南人何其多智也,告知众军,此非天火,乃是宋人智巧之物,不得跪拜,今夜甲不离身,小心戒备。”
姜德没有想到自己派天军去和董平联络,居然会让金军有了警戒,这也是姜德作战经验的缺失所致。
赵构看着天上的孔明灯,心中思量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孔明灯一样一飞冲天,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赵构突然发现完颜宗望被一个将领叫到了一边,说着什么,完颜宗望看了看赵构二人,拉着那将躲到阴暗处,赵构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开封口音的人在说话,却又听不清楚,好一会儿,才见到完颜宗望阴着脸走了进来。
完颜宗望对众人道“今日康王来我军大营,这是一件喜事,传酒菜,今夜要好好吃喝一顿。”
众人觉得有异,谁不知道完颜宗望治军严谨,如今战局不明,怎么会就让众人吃喝?
完颜宗望积威甚重,他的命令无人敢反对,没一会儿大帐内就全是酒肉的味道,一群被抓来的舞女在大帐中间翩翩起舞,赵构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烤羊肉和那一把闪亮的钢刀,一咬牙,也学着金人的模样吃了起来,倒是比在边上瑟瑟发抖的张邦昌强上不少。
赵构又去拿酒,自己喝了一口,差点一口喷了出来,这东西能叫酒?叫水可是一点都不冤枉他,赵构本以为金国的酒就这样,但看着四周一堆怪异的脸,却明白这事情有蹊跷。
诡异的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三更过后,正当众人有些疲惫时,完颜宗望猛地站了起来,对着地上就是一摔酒碗,众人猛地惊醒,看向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嘿嘿说道“南人狡诈,今夜将有人偷营,众将听令!”
“哗啦啦!”
一片将领站了出来,赵构坐在地上看去,就感觉是一群铁塔一般,一股杀气冲天而起,赵构第一次感到了畏惧,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气场。
“蒲苋,你率三千兵马埋伏于左营,如有宋军来攻,放他入寨,待其入寨一半后,举火为号,起兵攻之,不用多杀伤,吓退即可。”
“遵令!”
“术烈速,你率三千兵马埋伏于右营,如有宋军来攻,放他入寨,待其入寨一半后,举火为号,起兵攻之,不用多杀伤,吓退即可。”
“活里改,率三千兵马埋伏于左营之外,待左营举火后,出兵围杀,不求歼灭,只求杀敌。”
“遵令!”
“阿里刮,你率三千兵马埋伏于右营之外,待左营举火后,出兵围杀,不求歼灭,只求杀敌。”
“遵令!”
“郭药师,你率两千兵马于中营,宋军来攻,必是主攻我中军大帐,你且战且退,诱其至此,奔睹、那野、赛剌、台实,你等各带兵马,埋伏四周,带宋军至,齐齐发动,必要围杀了中营之敌!”
“遵令!”
“马和尚,你就和我一起保护我们的康王殿下吧,已经死了一个亲王了,再死一个可就不妥了。”说着,完颜宗望阴森森的对赵构笑了笑,赵构脑门上汗珠都出来了。
“大帅,误会啊,误会啊,康王在此,何人敢冒天下大不韪袭营啊。”张邦昌吓得急忙大叫起来,他真害怕完颜宗望认为他们二人是来迷惑金军的死间,到时候一刀斩了,他冤不冤啊。
“恐怕就是因为你们二人在此,才会有人来夜袭吧,我说康王殿下,你的仇人不少啊。”完颜宗望笑着说道。
赵构回道“我乃亲王,不知国家大事,如大帅以为有军夜袭,自去准备就是,和我无干。”
完颜宗望点了点头道“看来我的确是太过仁慈了,来人,竖起一杆长杆,将康王殿下堵住嘴,绑上去,让他看看我等是如何杀宋军的!”
“得令!”
看着一群冒着臭气涌上来的金兵,赵构无法淡定了,他不停的挣扎,却毫无用处,被绑的和只螃蟹似的,张邦昌看着抬猪一样抬出去的赵构,吓得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说你们的皇帝兄弟很多,想来还可以再送来一个。”完颜宗望对张邦昌笑着说道。
张邦昌急忙点头道“自然可以,只要大帅放我回去,我必然再送来一个亲王。”
看着张邦昌这个样子,完颜宗望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让他把赵桓送来,说不定也可以。
姚平仲带着林冲、韩存保二将,率一千死士人衔枚,马裹蹄,暗暗的来到了金营大营外,林冲拿着望远镜小心看去,见金营外的军士正聚在一起喝酒,地上还有几个酒缸,对姚平仲说道“将军,金军好像在欢饮,并无防备。”
姚平仲点点头,对左右道“待其他三路发动,吾等再动手,此战关乎国家存亡,不可惜命,只可往前。”
众人暗暗点头,不敢言表。
启明星渐渐升起,突然大地之中传来齐声大喊,三只宋军仿佛从地里长出来一般,杀向了金营,金营外的巡逻军士连抵挡都不抵挡一下,各个吓得丢盔弃甲,就我那个营寨里冲,姚平仲看到不一会儿,宋军就杀进了金营,拍掌叫好道“大事成矣!诸君上马,随我立功!!”
进攻中军的三千宋军此时已经杀透了两座大寨,姚平仲等人一路前行,毫无阻碍,一千骑兵如风一般冲到了第三个大寨,林冲见大寨上高挂郭字旗,笑道“此乃郭药师大营,当先杀此贼,报我国仇!说吧,内力下沉,豹目圆瞪,钢须倒立,怒吼道“豹子头林冲来也!郭药师速速前来领死!”当先冲去,丈八蛇矛下无一合之敌,看的韩存保心中战意沸腾。
“林教头莫要抢功,金贼听着,你家韩爷爷来也!”手中方天画戟飞舞,人头滚滚,居然丝毫不弱。
姚平仲看二人如此英勇,心中大喜,对左右道“千古功劳,就在此时,杀贼!!”
郭药师在后面看着冲来的宋军各个悍勇,不由吞了口口水,这也不用佯败了,真打也赢不了啊,但想到完颜宗望就在后面,如接战都不接,恐怕太假被责骂,故而硬着头皮骑马现身,指挥军士层层抵挡,战不到半刻,就喊道“如我无伤,当斩你等小儿之头,随我撤!!”
看到不到百丈外的郭药师,林冲和韩存保对视一眼,齐声怒吼,二人当先开道,长矛翻舞,如银蟒缠身,画戟连刺,如莲花四开,二将一路追杀,姚平仲紧随其后,很快来到了中军大寨。
林冲接着火光看到营寨上的帅旗,知道这里是中军大营,喜道“就是此处!”
看着紧闭的寨门和急急忙忙聚集的金军,林冲蛇矛一挥,就是七八杆兵器被他打飞,战马一冲,就是数人骨碎肉离,韩存保不甘于后,看到边上一座鹿角,画戟一插,一翻,居然将鹿角举起,对着寨门就砸,这一砸何止千斤之力,居然把那寨门活活砸开,吓得那些金兵看韩存保就像活见鬼一样。
“快!活捉完颜宗望!!”姚平仲大声喊道,只觉得天大功劳就在眼前,就在这时,只听到一阵鼓响,接着杀声四起,兵马群出,箭矢乱飞,姚平仲等人急忙挥舞兵刃拨打箭矢,姚平仲抽空看去,只见从四处奔出四路兵马,中军大寨中也涌出数百甲士,各个长枪重铠,簇拥着三人,一人身穿金价,当是完颜宗望,一人穿着宋国官服,自然是张邦昌,一人手握铁棒,却是马和尚。
“宋将,你等已经中了我家殿下之计了,我家殿下惜才,如你等愿降,日后不失王侯之位,如不降,明年今日,就是你等的忌日!”
姚平仲只觉得如同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侧耳倾听,四周的厮杀声已经渐渐远去,知道除了自己深入这一只兵马外,其他兵马也中了算计,他怒视着张邦昌,觉得是张邦昌出卖了自己,看的张邦昌是又气又怨,要是真的是他出卖的也就罢了,但他真的是完全不知道今晚会有人夜袭啊,话说回来了,如果他知道此事,就是给他十万两白银他也不来啊。
除非给一百万。
“今日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冲,生擒完颜宗望!”姚平仲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重围,唯一的希望就是生擒完颜宗望,以此来让金军投鼠忌器。
林冲和韩存保对视一眼,也大喝一声往前冲锋,完颜宗望哼了一声,一挥手,无数金兵涌了上去,林冲和韩存保拼命厮杀,一千军士无不用命,但敌众我寡,还不断有金军骑兵来回冲击,很快,宋军就被分割开来,姚平仲三将拼命才聚集在一起,但看着远处的完颜宗望,也明白难以功成了。
吊在高处的赵构看着不断宋军被杀,冲天的血腥让他直想吐,但被麻绳堵住的嘴巴又哪里吐的出来,不断灌入其耳的军士哀嚎声更是让他想捂住耳朵,四处滚动的人头尸块在火把的照耀下极为恐怖,赵构紧闭双目,但泪水却忍不住的留下。
他被金军的凶残吓怕了。
“将军,事不可为,请将军自行突围吧。”林冲一矛戳翻一个金将,气喘吁吁的对姚平仲说道。
“要走一起走。”姚平仲已经换了两杆大刀,这一把的刀口也卷刃了,他用力架开一金将的大斧,回首一刀砸断另外一个金兵的脑袋。
“将军快走,休要多言,林冲不过一匹夫,死也无恙,将军乃大将,折损必会动摇军心!”林冲再吼一声,看了一眼被重重兵马保护的完颜宗望,一勒战马,喊道“豹子头林冲来也!”
马蹄飞快,矛出如电,林冲浑身突然爆出霹雳响声,如同雷鸣,林冲一个激灵,只觉得本来觉得沉重的长矛好像又轻了起来,面对集刺自己的长枪兵,一阵矛花爆开,矛尖如同雪花般飘逸,旁人只觉得眼睛一花,挡在林冲面前的几个长枪兵便已几乎同时倒下。
“虎啸雷音,林教头好本领!”韩存保见林冲临阵突破,不由喝道,他见林冲直取完颜宗望,知道林冲所想,方天画戟一挥,两腿一夹,挡开几杆刺向自己的长枪,吼道“林教头,你可莫要抢我功劳,留下完颜小贼的头颅给我!”
姚平仲只见这二人并驾齐驱,一人长矛飞舞,一个画戟翻腾,重重的重甲长枪兵居然被二人杀的步步后退,完颜宗望也不由伸手让边上军士递上兵刃,戒备的看着这发狂的两员宋将。
姚平仲见金军因为林冲和韩存保二人的冲击而动摇起来,不敢再留,一手夺了一个金兵的狼牙棒,大刀一丢,带着剩下的军士向外突围而去。
完颜宗望见姚平仲向外逃,想着外面还有伏兵,便道“让他走,留下这两个就够了。”
马和尚手持铁棒,看着林冲骁勇,心中战意横生,喝道“让某家来!”,手中铁棒抡圆了就打,林冲头都没回,翻手一架,只觉得一股巨力,眉头一皱,身子一偏,卸了力道,随后长矛横转,顺着一刺,马和尚一个铁马桥躲开,二人转着厮杀了起来。
另外一边,奔睹、那野、赛剌、台实四员金将死死的围住了韩存保,刀斧齐出,枪棒并举,韩存保手中方天画戟舞的车轮似的,居然和这四将战的平分秋色。
此时其他宋军要么逃走,要么被杀被俘,数千金兵围着这六人,这六人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完颜宗望几次拉弓又几次放下,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宋将。
第四百七十七章 罢李种学子闹事 收金银宗望挖坑
林冲和韩存保在金营中被数员金将围着厮杀,姚平仲带着不到百骑冲出了重围,他来到一片小树林边,勒马回头看向金营方向,那阵阵的喊杀声依旧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不由长叹一声,对左右道“我本想擒拿金帅,带兄弟们立下不世之功,如今却到了这个地步,兵败事小,恐金军以此为由,向官家发难,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官家。”
“那就别回去了!”一声大喝从树林中传出,姚平仲心中一颤,手中兵刃都差点掉到地上,抬眼看去,只见树林中冲出上千人,为首一将手持钢枪,枪尖直取他的喉咙,姚平仲手一抬,腰一弯,一个铁板桥躲了过去,再起身一看,自己这百骑已经被金军围住,姚平仲喊道“走,不要恋战!”催马就走,却听到一阵弓响,姚平仲的战马被连中数箭,姚平仲急忙一按战马,在战马倒地前跳了下去,接着一挥狼牙棒,砸开想过来围攻自己的几个金兵,也不管其他军士,夺路就跑,等术烈速回过神找他时,已经不知所踪了。
不说姚平仲逃向何处,再看林冲和韩存保,此时天空渐渐发白,二人大汗淋漓,胯下战马每一步都在打飘,数员金将只是遮挡,不求进攻,明显是想等二人力尽好生擒二人。
完颜宗望端坐在高处,手中端着奶茶,慢慢的喝着,数百金兵守卫在他面前,让他不会被林冲二人冲击。
“差不多了,生擒之!”完颜宗望见四处战事已平,便准备先回去歇息
“杀啊!!”
这时,从后方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完颜宗望猛地回头,看向那个方向,发现是牟驼岗,气的把奶茶碗往地上一摔,骂道“好你一个董平,我不来拿你,你倒是来招惹我了!”
完颜宗望所料一点无错,董平和徐宁各率一千骑,从牟驼岗上冲了下来,直撞金营,金军厮杀一夜,就算没有上前线的也是一夜没睡,已成了疲兵,被董平冲的是节节败退,已经丢了两座大营。
完颜宗望急忙让人用绳索钩子拉下林冲和韩存保,二人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待二将被去了兵刃,五花大绑后,完颜宗望令将二人囚禁起来,待日后处理,再令众将去战董平。
“轰!”“轰!!”
又是一阵爆炸声,这一次来自东边,完颜宗望简直要抓狂了,这又是哪里来的宋军。
“报!!!报!从东边突然杀来上万宋军,打着平阴军军旗。”有快马闯进来报道。
“什么?”完颜宗望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姜德敢离开东明到这里,难道不怕完颜母尾随其军吗。
此时完颜宗望也明白为什么董平会突击他的东营了,不是为了救被困住的这两个宋将,而是为了里应外合,将平阴军引入到牟驼岗内,到时候牟驼岗内有平阴军数万,粮草水源数月不缺,自己就是想攻也攻不下了。
完颜宗望明白自己的战略部署出现了重大偏差,脑子一转,说道“既然平阴军要救人就让他们救,放开东营,诸军紧守其他军寨,待我书信一封,派信使送给那平阴侯。”
姜德看着本来还在拼命阻拦自己的金军突然退去,没有派人追击,而是小心的迎向董平,待两军合一后,设一小寨于岗外,和金军大营相距不过三百米,自己带着主力驻扎到了牟驼岗内。
此时姜德也得到了昨夜姚平仲夜袭金军的消息,看金军这样井然有序的样子就知道昨夜姚平仲是大败了,也不知道林冲如何了,不由暗暗担心。
“报!有金军信使送上书信一封。”
“拿上来!”姜德道。
待姜德看完书信,对众将道“完颜宗望说他来只为问罪赵佶父子,和我本无关系,即使我杀败了他,赵佶父子也不会容我,许我千金,要我隔岸观火,你等觉得如何?”
“侯爷,这是金军的缓兵之计,此时东明城内还有金军数万,此时的完颜宗望必然去东明打探消息,一旦东明城内的金兵知道我军虚实,石秀恐怕拦不住,到时敌我大势逆转,还不如现在就和李大人约定时日,合力攻金,待金军大败后,再论其他。”魏定国拱手说道,他本是朝廷将领,心中隐隐还是希望有一天平阴军能和朝廷合二为一,并不想看到朝廷灭亡。
“侯爷,万万不可啊。”董平立刻说道“开封城内万人万心,要战依旧是我军为先,到时候我军和金军两败俱伤,李纲大人虽是侯爷好友,但朝廷却不会坐看我军离去的。”
姜德点点头,说道“李纲虽是我好友,但赵桓恐怕容不下我等,开封不能破,但赵桓要想割地议和,我也拦不得他,我决定回信给完颜宗望,如果他敢再攻开封,就别怪我让他来的了中原,回不去北国!
另外派人好生打探昨夜林教头的生死,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金营
“混蛋!大帅,让我率军和那平阴军决一死战吧!”
“对啊!大帅,我等南下以来,还从未受到如此侮辱!”
得知姜德的回信后,众多金将无不怒火冲天,完颜宗望却摇头道“不可,我军现在外强中干,如果和平阴军交战,被开封守军看破虚实,那我等就真的不一定能回得去北国了。
完颜母有我一半大军,在其军回援前,诸军不可挑衅平阴军,另外,郭药师,我令你部再向开封前进五里扎营!”
“遵令!”
“那个宋国亲王和宰相呢?”
“那狗屁亲王被昨夜的厮杀吓晕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呢。那宰相在帮我洗马,也不知道洗的来不。”马和尚笑道。
“还以为是个英雄王爷,原来也是外强中干,把那宰相叫过来。”完颜宗望说道。
没一会儿,狼狈不堪的张邦昌就被带了进来,昨夜开始宋军不断的攻击金军,让金军对他这个宋国宰相可是一点都不友好,看他身上的马粪马尿,完颜宗望就能想象到他受了多少罪。
“好你个宋相!居然敢蒙骗我,这可是你们宋国皇帝的主意?”完颜宗望拍案叫道。
张邦昌早就服软了,啪嗒一声跪下,一边擦眼泪一边脑子狂转,嘴里说道“大帅莫要误会,我家官人一心想和金国盟好,否则如何会连续送来两位亲王和宰相?
只是城中有人想依靠军功升官发财,为首的便是那李纲!”
“李纲?”完颜宗望抚须笑道“他不过是一臣子,如何能擅自调动兵马出战?”
张邦昌指着开封说道“大帅有所不知,我家官人刚刚登基,不少骄兵悍将还未心服,尤其是那些西军将帅,他们脑中只有军功,哪里来的君臣之礼啊。
必然是李纲鼓动的西军将帅,行此事,大帅此战如有俘获,一问何人领兵就知。”
昨夜张邦昌看的分明,是那姚平仲,故而如此说。
完颜宗望点点头道“你如此一说,却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我就不问罪你们皇帝,你现在就写下城中主战之人,我要你们皇帝一个一个的处理!”
张邦昌一想,这倒是个机会,飞快写下李纲、种师道等主战之人,还夹杂了一些和他不对付的官员,希望可以趁机一网打尽。
完颜宗望也不管他写的到底是谁,又写了一封语气严厉的信,派人将张邦昌送回到开封,要求赵桓处置这些主战派,并且在二十四个时辰内将金银、国书送还,否则就打进开封去。
知道张邦昌要走,赵构抓着张邦昌的手说道“张大人如见到我母妃,务必要帮我告知其不要难过,我必能回国。”
说着,赵构眼泪都在眼珠中打滚了,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机会能回去了,无论是和还是战,他都不可能离开。
张邦昌看着赵构这样,心中感叹,抽出手拱手道“殿下莫要着急,微臣回去后必会想办法周全殿下性命。”
这话说的二人都不信。
等张邦昌走后,“大帅,为何要放他们回去?”马和尚不解问道。
“这二人在我军营,宋军却敢连夜偷袭,可见这二人在宋国的地位根本不重要,这样的人我留着有何用?还不如送回去,让他们自己斗去。”完颜宗望笑着道“老狼主说过,再强大的国家,只要内部不和,都不用害怕,辽国如此,宋国也是如此。”
开封
“我数路军马,均中了金军埋伏,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姚将军所部无一生还!臣亲眼看到我军被屠戮殆尽啊!”张邦昌在大殿上一边哭一边喊道,听着大殿下的战报,赵桓的脸比赵构还白,他看向李纲,木然道“李爱卿,如之奈何?”
李纲吞了吞口水,他还没出列,张邦昌就冲了出来,指着李纲骂道“好你个李纲,无耻小人,枉为人臣!我何曾惹过你,就算我惹过你,康王又有何辜?你要战功,却害的康王和我险些丧命,如能功成,便也罢了,如今金军限我朝两日内献出金银,否则就要攻城,你用此计时心中可有官家朝廷?不知道如今你李纲可有什么妙计退敌?”
李纲看着张邦昌这个模样,反而不急了,他反问道“不知道你张大人又有何妙计?”
张邦昌哼道“金军此来只为金银土地,之前李大人不也说过金银给他便是吗?退敌难道还要计策吗?”
“那我太原三镇难道也给了便是?”李纲怒道,他出列对赵桓道“官家,我听闻平阴侯已到城外,昨夜还和金军厮杀了一场,如今金人要我等两日内交出金银,必然是心有畏惧,微臣敢言,两日后我等不交金银国书,金人必退!”
“李大人!如金人到时候不退反进呢?到时候朝廷如何?官家如何?”李邦彦出列问道。
“我看李大人是想名留青史想疯了吧,拿朝廷和官家冒险,此可为人臣之道乎?”白时中也出列喝道。
“好了!都住口!!”赵桓拍案喝道,他看向种师道问道“老种相公,如金军攻城,可能守住?”
种师道叹了口气,他心中的累真的是难以言表,用兵之道,最忌的就是多头而行,昨夜姚平仲出战,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姚平仲还是他西军之人,城内的军心混乱可想而知了。
他拱手道“官家,如是昨夜之前,有九分胜算,如今,却只有四分了。”
“为何如此?”赵桓大惊问道。
“我军新败,折损的都是各军敢战之士,军心士气已经大跌,故而如此。”种师道解释道“要想取胜,不能死守,昨夜偷营不成,想来金军已经懈怠,今夜可再去,如再不得手,可令千人为一队,日夜袭扰,想来金军已是强弩之末,不要数日便可退。”
张邦昌急忙喊道“不可!不可啊!官家,如今金军还愿意和谈,如再夜袭,恐怕金军就真的要打进城来了!”
种师道皱眉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赵桓对着李纲说道“李爱卿,你放心,我绝不会将你交给金人的,但这仗却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寡人不怕死,但江山社稷却让寡人不得不以和为上啊。”
说着,赵桓又看向种师道说道“金人要我罢免二位爱卿,如今之计,也只能权宜如此了。”
赵桓说完,李纲已经心如死灰,他知道赵桓心意已决,但还是努力的说道“官家,微臣无碍,金银也无碍,太原三镇却是不能给。”
赵桓摇摇头道“不予国书,金军必不退兵,但各地节臣如何行事,开封却是管不到了。”
这话说的众人有的忧,有的喜,各不言表。
退了朝,李纲走在路上,看到到处都是敲门要税捐的宋军,心中苦闷难言,他来到自己的府上,见门外燕青站在哪里,不由转身想走,燕青快步上前抓住李纲道“李大人哪里去?这才当了相公几天,就不认识故人了?”
李纲捂着脸道“我知你是来向我要林教头的,此事我必会给林娘子一个交代!”
燕青放开手道“李大人说的哪里话,这为国厮杀本是军人本份,不说林教头还没阵亡,就是马革裹尸,吾等也不会怪大人,小人此次是带了侯爷的话。”
李纲急忙低声问道“平阴侯有什么话?”
燕青回道“平阴侯说,朝廷新败,官家必然求和,钱财无碍,土地却不能割让,平阴侯现率数万兵马在城外,如朝廷和金军议和,平阴侯愿尾随其后,使其不得侵占我大宋国土。”
李纲喜道“此事正和我心意,如今官家已经决定议和,金银国书明日就会送出城去,还请小乙哥告诉平阴侯,让其尾随北上。”
燕青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平阴侯和朝廷多有误会,还需要李大人从中周旋。”
李纲拍着胸口道“小乙哥放心,有我李纲在,必然不会让平阴侯蒙受不白之冤。”
燕青看着发须已白的李纲,唏嘘不已,又低声说道“李大人,有消息说太学生正在串联再次上书,李大人可要小心了。”
李纲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些太学生都是读书种子,不会出大事的,小乙哥无需多虑。”
燕青见李纲如此,不再说话,拱手告辞,往林冲家里去了。
此时姚平仲大败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开封,林冲家里已经挂起了白布,燕青还没进去,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外面,不由眉头一皱。
原本林娘子是在琼楼,只是姚平仲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后,林娘子坚持要回去办理丧事,说是不能让林冲魂魄无处安放,琼楼人太多,怕林冲的魂魄不敢来,燕青也无奈,虽安慰林娘子林冲不一定阵亡了,但一日过去,林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各方都说已阵亡了,也就信了
其实张邦昌是知道林冲二人被俘的,但他并没有说,因为那夜姚平仲喊是因为他才会夜袭失败,使得他极为畏惧林冲二人回来把这话传开,那李纲和西军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要是他做了也就罢了,关键他真的没做啊!
现在他将林冲二人阵亡的消息传出去,日后林冲要是回来了,他也能反诬林冲二人是被金国招降放回的奸细。
故而此时开封上下乃至姜德都不知道林冲活着。
林娘子回家后,燕青安排了几人帮忙打理白事,这才抽空去找李纲。
他走上前,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打斗声,再扫视门口这几人,发现几个熟人,都是昔日混迹在大相国寺附近的泼皮无赖。
燕青低下头跑到角落,从怀中抽出一个包裹,先是打开将布蒙住脸,然后拿出包裹中的东西,准备好后,施展轻功,跳入院中,只见一群人打成一团,自己派来的三五人被十多人围攻,已然招架不住,但依旧死死的护着林娘子等人。
外围的高槛不断的叫着什么不要伤了美人,看那样子,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花花太岁受死!”燕青见这状,不敢犹豫,手中弩箭一发,口中大喝,高槛闻声看去,只见寒光一闪,一根弩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发髻。
“啊呀!快救我!”高槛大声喊着,他心中又气又怕,他本来是和高俅一同离开了,这次回来是得了高俅的指令,本不应搞得人尽皆知,只是见到林娘子办白事,不由色从心边起,这才带人闯了进来,想掠走林娘子,反正现在兵荒马乱,林冲又死了,没人会找他麻烦。
但这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坏他的好事。
燕青手拿双截棍,下了墙就往高槛冲去,高槛边上两人急忙上前想拦,被燕青一晃,只觉得眼前一个迷糊,就晕了过去。
高槛在后面看的分明,这个蒙面人一个跨步,双截棍来回一打,高俅给他的两个禁军就被打晕了,他转身想跑,却被燕青抓住,其他人投鼠忌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爹爹又是谁?”高槛被燕青抓在手里,急忙喊道。
“不就是高俅嘛!现在官家可是赵桓,不是赵佶,你爹爹是高俅又能如何?”燕青嘿嘿的笑道,他对着自己几个手下说道“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快带着这个小娘子走吧!”
林娘子听出来是燕青的声音,施了一礼,在几人护卫下离去。
高俅看着美人又跑了,哭丧着脸说道“好汉,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啊,只是因为林娘子新丧,想来帮帮忙罢了,这都是误会。”
燕青将其一把摔倒地上,手中弩箭上机,看着围着自己的十几号人说道“误会,我看不是,你们都给我到墙角蹲好,否则我保证这花花太岁变成死太岁!”
高槛见这些人还在犹豫,喊道“都给我蹲好喽!我要是伤了一点,回去就扒了你们的皮!”
这些人都是高俅选出来的禁军,不说本事如何,听话却是第一的,听高槛这样说,都老老实实的跑到墙角蹲好。
高槛嬉皮笑脸的对燕青说道“我的好哥哥,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燕青被他这话说的好笑,突然想到一事,问道“你不跟着高太尉去杭州,怎么回来了?”
高槛听到这话,眼神飘忽的说道“那杭州有什么好的,自然想回来。”
燕青哼道“开封随时可能城破,到时候你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除非有要事,否则你哪里敢回来,还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废了你第三条腿!”
天见可怜啊!上次高槛被掠走做了个包皮手术,活活让他花了几年时间才重新硬的起来,期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他都觉得他要是死了,说不定身体都腐烂不了。
高槛看着燕青的手弩对着自己的第三条腿,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哭喊道“我真的是贪玩才回来的,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啊。”
燕青眼珠一转,手弩对着高槛的脑袋,一边观察着那些蹲着的军士,一边在高槛身上摸了起来,当摸到高槛头发的时候,燕青明显发现高槛抖了一下,他顿时小心摸了起来,发现这高槛发髻中居然有个硬物,他不作声色的说道“也罢,你闭上眼睛!”
高槛一边闭眼,一边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燕青看着盯着自己的军士,手往怀里一抄,丢出一个烟雾弹,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声爆炸响,接着一片迷雾散开,那些军士急忙涌过来,等烟雾散开,只剩下高槛一人,那燕青已经不知去向了。
高槛在军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模发髻,啊呀一声叫道“完了,完了,蜡丸不见了,爹爹非要打死我了!”
琼楼
当燕青回到琼楼时,林娘子已经被安顿下来了,林娘子向燕青道了谢,燕青回过礼后,来到无人的房间,掏出蜡丸,用力掰开,里面是一张丝绸所做的布条,上面全是蝇头小楷,他飞快阅读,越看越惊,上面居然高俅的密令,要禁军几个将领暗通金人,想办法让金军入城。
燕青放下布条,整个人后背全是汗水,高俅可是赵佶的贴身小厮出身,他绝对不会背叛赵佶,在这样的事情上,高俅的所有所作所为都可以看成是赵佶的意思,这也就说清楚了为何高俅不敢派其他人,只敢让自己的儿子冒险传递消息。
这时,布条突然自燃了起来,燕青吓了一跳,想将其扑灭,但丝绸本就极为易燃,等燕青将其扑灭时,已经成了黑灰。
燕青咋舌不已,这高俅倒是小心的很。
燕青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凭着记忆写了一份刚刚的信,编成密语,安排人去送信给姜德。
牟驼岗
姜德看着燕青送来的情报,闭上了眼睛。
历史中,整个靖康之战处处透露着诡异。
不说最后赵佶父子脑子进水一般的自投罗网,也不说那想着依靠神兵神将,就说刚刚发生的黄河之战,数万兵马莫名其妙的就崩溃了,金军用了数日才能渡河,却没有一只兵马阻拦他们,姚平仲夜袭却被反包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实在难说。
姜德收起被翻译的情报,看着桌上的地图暗暗思考了起来。
刚刚传来战报,完颜母已经得到了完颜宗望的消息,数门齐出,朱武来的到底是慢了一些,石秀抵挡不住,败退下来,完颜母要不了一会就会和完颜宗望会师,到时候完颜宗望手里的力量就不是自己能够制衡的了。
赵桓已经答应议和,想来不日金兵就会退军,这个时候卢俊义应该已经到达了大名府,到时候金军不得入,必会加快北退,按照历史,种师道会一路跟随,虽然自己和种师道有一面之缘,又因为棉花等生意和西军有些关系,但面对国家大事,种师道不会给自己什么面子。
想到这里,姜德明白,自己扬名得利的目的已经达到,该做的是保留战果和实力了。
金营
完颜宗望得知赵桓答应了他全部条件,大喜过望,对左右道“大事成矣!”
“报!!大帅,大名府战报!”这时,几个军士搀扶着一人走了进来,完颜宗望急忙站起来问道“大名府如何了?”
那人抬头回道“昨夜突然来了一只宋军,打的是平阴军旗号,约有两三万人,夜袭我军大营,大名府内见我军混乱,一个文官率军出战,四殿下抵挡不住,此时已经退到魏店了。”
“地图!”完颜宗望大吼道,地图飞快打开,完颜宗望指着魏店道“四弟甚好!守住了我军北去渡口,可记下一功。”
刚刚回来的完颜母拱手道“大帅,这平阴军和其他宋军不同,善战悍勇,军械精良,乃我军大敌啊!”
董才也道“尤其是那火器,简直防不胜防。”
完颜宗望点头道“我军必须也要有火器,等我回国,就会派人寻觅工匠,如今平阴军守住了大名府,隐隐切断我军后路,但我判断姜信之绝对不愿意和我军死战,否则我们两败俱伤,最后倒霉的不是我,而是他!宋国朝廷是容不下他的。”
说着,完颜宗望看向马和尚道“昨夜被抓的那两个战将中有一人叫林冲的,我经听我师父说过,这林冲和平阴军关系紧密,你立刻将其高挂在平阴军可见之处,告诉平阴军,要是他们敢来攻我,这林冲就是第一个死的!”
“遵命!”
牟驼岗
“什么?林师兄被挂在了旗杆上?”姜德大喜道“这样说他没死?之前燕青情报不是说林师兄已经阵亡了吗?”
“是啊!我亲眼看见了,林教头就是受了点伤,好好的呢。”成闵也是兴高采烈的说道“那金将还派人来说,如果我们下岗,他们就射死林教头。”
“我就没想出兵!”姜德搓着手说道“卢师兄传来消息,大名府之围已经解了,完颜宗弼退兵于魏店,想来完颜宗望是得到消息了,故而如此,也罢,传信给他,只要他还我林师兄,我保证不伤他一人!”
次日
又是朝会,经过昨日一日的收刮和之前的准备,金军要的金五十万,银五百万已经凑齐,今日张邦昌等人便是和赵佶请国书准备去金营的。
退了早朝,张邦昌和李邦彦等人走出宫门,突然从街头涌出一群身穿太学服的学子,这些朝官看到这么多学生,吃了一惊,突然听到一声喊“不要走了李邦彦、张邦昌、白时中他们!”
李邦彦被点了名,觉得自己好歹是宰相,又在皇宫外,边上就是禁军,怕什么,便指向那人说道“好大胆子!天子脚下,也敢放肆?”
为首那人就是陈东,他喊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你等面对强敌,不求退敌,却坑害李公、种公,饶你不得!”
说着,陈东红着眼就冲了上前,其他的太学生也跟着冲上前抓住李邦彦等人要打,还好李邦彦都带了家丁,又有禁军看到拦住,李邦彦才没被活生生打死。
这时开封府各地都得知了太学生情愿恢复李纲和种师道的消息,纷纷赶来支援,不到两炷香,居然聚集了上万人,那些守卫的禁军看到这样,如临大敌,让李邦彦等人回宫去见赵桓,紧闭宫门。
赵桓得知太学生在宫外聚集,不由问道“前几日是为了六贼,今日又是为何?”
张邦昌哭着说道“为微臣等人的命而来,那些学子都说大宋谁都可以缺了,就是不能缺了李纲,朝廷按照金人的意思罢免李纲,故而闹事。”
一句话顿时让赵桓本来对李纲的一丝歉意烟消云散,他哼哼的说道“我倒是要去听听,这些太学生想做什么?”
赵桓来到宫墙,往外一看,只见宫外黑压压的人直到天边,蹲下缩起脑袋问道“为何如此多人?”
吴敏说道“恐怕已经有三五万人了,官家,不能再如此了。”
赵桓对其说道“吴爱卿,你去问问这些太学生到底要干什么?”
吴敏便探出脑袋喊道“你等聚集到底有何意愿,何不告知圣人?”
陈东等人齐齐的拿出一本奏折,喊了起来“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其庸缪不才、忌疾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纲列卿之中,不一二日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斥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然纲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余又皆擢用,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今又闻罢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
“纲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用兵小不利,遂得乘闲投隙,归罪于纲。夫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京城骚动,若非纲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迁,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赖聪明不惑,特从其请,宜邦彦等谗嫉无所不至。陛下若听其言,斥纲不用,宗社存亡,未可知也。邦彦等执议割地,盖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则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以北之后,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朝廷为甚重。幸陛下即反前命,复纲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陛下不信臣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纲可用,邦彦等可斥也。用舍之际,可不审诸!”
听着这洋洋洒洒,有处处杀气腾腾的奏折,被点了名字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暗暗记下心头。
赵桓无奈,让吴敏对外表示罢免李纲种师道不过的临危之计,日后必当复用。
陈东等人还是不肯,疯了一般击打登闻鼓,居然把登闻鼓都给击破了。
开封府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开封府府尹自然得出面,王时雍对众人问道“你们如此胁迫天子,难道是士大夫所该做的吗?还不快散开?”
有学子回道“吾等逼迫陛下,总比奸邪逼迫的好!”说完,不少情绪激动的学子做势要冲上前殴打王时雍,王时雍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这才幸免于难。
朝臣中本来就有希望李纲起复的,便劝赵桓答应,赵桓无奈,让耿南仲对外说愿意起复李纲和种师道,陈东大喜,对众人说道“官家已经答应了,我们散了吧。”
有人喊道“如果是假的怎么办?还是让内官将李相公叫来吧。”
陈东也觉得有理,赵桓见状就让内官去传李纲,内侍朱拱带着数十人去传李纲,却没想到开封府已经乱成这样,李纲居然不在府内,原来李纲在昨日被罢官后,心情郁闷,昨夜去了琼楼寻岳和喝酒,此时还没醒来呢,燕青等人见外面这样,也乐得不叫醒李纲,故而寻不到。
陈东等人等了一个时辰,见朱拱空手而回,有人怒道“必然是这些阉奴做鬼!不如杀了!”说完就用石头砸向朱拱。
朱拱猝不及防,吃了一击,倒在地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那些跟在朱拱后面的急忙上前要救,有人喊道“阉奴不想让李大人起复!打死他们!”数百人闻言向前冲,陈东怎么也拦不住,等人群散开,这数十人居然已经被活活打死,甚至朱拱还被分尸数断。
宫墙上的赵桓哪里见过这个,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纲找不到,只能再去招种师道,这一下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等李纲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他得知外面已经天下大乱,急忙赶到皇宫,得知已经有数十内官被学子杀死,脸瞬间铁青,他怒视陈东道“汝等如此,心中可有王法?杀人偿命!刚刚杀人的都给我站过来!”
那些动手的学子还自我感觉不错,站到一边得意不已,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能让李纲起复,陈东却明白了什么,他低声问道“李相公可能保全?”
李纲叹道“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你等当真不知何为王法啊!”
李纲来到赵桓面前,当先哭着求死,脸色苍白的赵桓冷笑道“你李纲要是今日死了,也不知道我赵桓还有明日否?”
李纲急忙磕头道“官家慎言!学子担忧国事,故而如此,请官家宽恕!”
赵桓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先宣布恢复李纲的官职,让李纲出面喝退宫外的民众,这时种师道也到了,学子抢前掀开马车的车帘,见果然是种师道,大喜道“是种相公!”民众顿时三呼万岁起来。
赵桓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李纲急忙出面让众人退去,陈东也知道祸事了,急忙逃走。
等民众散开,赵桓立刻传来王时雍,要求捉拿之前杀人的学子,并且斩首示众。
王时雍想着当时的场景就害怕,对赵桓道“官家,杀一儆百虽然有效,但其他人如未受到任何惩戒,反而容易使其生出骄横之气,不如将太学学子全部下狱,令其反省,也好明白朝廷威严。”
赵桓点头道“甚好,此时李相公和你一起去办。”
李纲知道这是要自己自污,不敢不应,一时间开封鸡飞狗跳,到处搜抓捕拿,宋国失去士人心便是从此开始的,李纲也自此彻底失去了赵桓的帝心,赵桓对李纲开始防多用少,不少大事都不让其参与,只给空名,不给实职。
又是一日,大清早,开封府门便打的大开,一辆辆的车被拉向了金营,这些车上全是一箱箱的金银玉器,开封的百姓看着这只车队,又气又哀,张邦昌走在最前面,车队之后还有上百的歌女,这些是赵桓特意送给完颜宗望的礼物,完颜宗望这次倒是没想到这节。
完颜宗望看到张邦昌回来,还带着一车车的金银,大喜过望,拍着张邦昌的肩膀道“你是个好人,不错,国书何在?”
张邦昌被完颜宗望拍了一下,只觉得身体都酥麻了三分,这种感觉,他上次还是第一次见赵佶的时候有过。
张邦昌看向边上一人,这人约三十多岁,长得仪表堂堂,他拱手道“宋国国书在此,请...”
话没说完,完颜宗望边上的马和尚上前一把夺过,递给了完颜宗望,那人又气又恼,张邦昌急忙拉住那人说道“清卿息怒,国事为重!”
完颜宗望打开,细细读之,见果然有宋国割让太原三镇之话,大喜道“甚好!如此我明日就退兵。”说着,完颜宗望指向那人道“这是何人啊?”
张邦昌拱手道“此乃我国礼部侍郎,李若水。”
完颜宗望哦了一声,笑道“你们南人长得都不错,李若水,你会啥?”
李若水仰头道“四书五经,百家诸子,微臣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完颜宗望摇摇头问道“你会骑马射箭吗?”
“吾乃文官,自然不会。”
“你会种田放牧吗?”
“吾乃书生,自然不会。”
“那你可会断阴阳,判生死?”
“此乃巫蛊之术,吾不会。”
完颜宗望点点头道“明白了,啥也不会!”
李若水气的脸色铁青,看的众多金将哈哈大笑起来。
张邦昌想起赵构,见完颜宗望心情甚好,问道“不知道康王殿下?”
完颜宗望脸立刻拉了下来道“怎么?你急的让康王回去,是不是想蒙骗于我,等康王一走,就要和我军交战?”
张邦昌急忙道“大帅误会!误会啊!上国之军猛如虎,悍如龙,我国如何能当之?”
完颜宗望抚须道“你也不可这样说,你宋国那个平阴侯手下的军队还是不错的,我想你们宋国其他军队加起来,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邦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问道“大帅何出此言啊?”
完颜宗望一边走着看金兵开箱验货,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军和平阴军交过手,他们兵强将勇,你们把这样的强军放在开封边上,倒是很对,就是放的远了一些,要是再近一些,我军说不定都过不了黄河。”
张邦昌装作不解的问道“平阴侯说他麾下只有三万兵马,大帅太谦虚了。”
完颜宗望瞪大了眼睛,哈哈大笑道“三万?胡说八道!他最少有三十万兵马!而且还都是着甲兵,骑兵最少都有十万!”
张邦昌吞了口口水,说道“不会吧,大帅,你可别吓小人,去掉西军,我大宋就是把官家的御马都算上,恐怕也凑不齐十万战马吧,再者说了,三十万人马,人吃马嚼,得多少钱粮才能养得起啊。”
完颜宗望扳着手指头帮张邦昌算了起来“这平阴侯先是从梁山起家,当时就有骑兵不下五千,后得了高丽,又和我大金、辽国往来,采购的战马不下五万,加上高丽马,就有七八万了,再掠夺倭国和海商,现在又得了牟驼岗上的战马,我说他有十万骑兵,都是往低了说。
你想想骑兵都有十万,甲兵三十万又哪里多了呢?
至于你说三十万兵马人吃马嚼,你可知道你身上披着的羊毛披风是何人的买卖?我大军从北向南,横行无忌,唯独在内黄吃了亏,就是因为内黄有平阴军镇守,你说为何平阴侯不在梁山,却在内黄呢?”
张邦昌点点头,记在心上,对于宋国来说,内忧永远比外患重要。
毕竟现在金兵也要退了,历史再一次证明,外敌是不能灭亡一个王朝的,只有内乱才会。
李若水听了完颜宗望的话,气的骂道“李纲还口口声声说姜信之乃忠君爱国之人,如是忠君爱国之人,为何阴养兵马如此之多?”
完颜宗望笑道“你这南官倒是读书读傻了,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你这南国皇帝可以姓赵,难道就不能该成姓姜?”
说着,完颜宗望道“好了,等我过了黄河,就会把你们的康王放了,回去好好劝劝你们的皇帝,没事不要搞些阴谋诡计,要不是你们暗通张觉,哪里会有这些事情呢。”
说到张觉,张邦昌和李若水都没什么话说,这事情的确是宋国理亏,现在金国来找麻烦,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重要的是,就和完颜宗望说的那样,天下兵强马壮者当之,打不过人家,还能如何?
开封
张邦昌和李若水将去金营的前前后后报给赵桓,当得知平阴军不下三十万时,赵桓脸都青了,他问道“平阴侯拥兵三十万?如何养之?”
不当家不知油米贵啊,赵桓想想三十万甲兵都觉得牙疼,这一年得多少钱啊,他怎么也不相信梁山有这个财力。
张邦昌和李若水对望一眼,觉得有些道理,即使有内黄的支持,但内黄那些商人难道自己不要赚钱了?怎么也不可能倾家荡产的给予梁山支持吧。
李若水还是说道“官家,话虽如此,但梁山游离于朝廷之外已久,平阴侯阴养兵马的消息朝野也早有风闻,听闻在整个山东,已经只知平阴侯,不知有朝廷了,要想知道平阴侯是忠是奸,只要一试便知。”
“如何试探?”整个赵桓倒是有兴趣。
“牟驼岗为我朝粮草战马囤积之地,原来因金军在,平阴侯临时监管也就罢了,此时金军已然要退,这牟驼岗是否该归还朝廷?原有的粮草战马,是否都还在?这便可知晓其心!”李若水说道。
赵桓拍掌道“甚好,便如此办,等金兵一退,就派人去接受牟驼岗,另外招平阴侯入城,如平阴侯不愿归还朝廷战马物资或者不愿意入城,必是有异心,也好早做准备。”
这时,一个内官进来道“官家,种师道到了。”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种师道走了进来。
赵桓笑着对种师道说道“来来来,刚刚张相公回来了,金人已经答应明日就会退兵,寡人之前罢免你只是权宜之计,如今却又要麻烦老相公了。”
种师道这些日子已经明白了自己在赵桓心中并不被信任,与其多说,不如少说,他拱手道“请官家吩咐。”
赵桓点点头道“金军已经拿到了国书,但寡人并不真的想将祖宗土地送给他人,我要你率军一路跟随北上,不得和金人交战,但也不能让金人得到中山等地,等金军退回金国后,你就驻扎在中山等地,防备金人再次南下。”
说到兵事,种师道责无旁贷的说道“请官家放心,有微臣在,我大宋国土,绝不会有失!”
赵桓点点头让其退下,张邦昌不解问道“官家,难道平阴军不管了吗?如果种老将军离开,恐怕难以有人能制住平阴侯。”
赵桓抚须道“我曾经听闻皇城司上报,西军近年来财物颇丰,其来源便是羊毛和棉花等物,因此对付平阴军绝对不能依靠西军将帅。
传汪伯彦来。”
汪伯彦字廷俊,徽州祁门人,此时为直龙图阁,相州知府,听闻开封有难,特地带了数千丁勇来开封勤王。
李若水对汪伯彦也有些了解,拱手道“官家难道想让汪大人前往牟驼岗?”
赵桓点头道“汪廷俊熟知兵法,昔日的《河北边防十策》就甚得我意,去相州不到一年,就经营出近千骑士,可见其能力。”
没一会儿,汪伯彦走了进来,这人此时已有五十余岁,打扮的一丝不苟,身材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发福,而是显得精干,让人看的极有好感。
“微臣见过官家。”汪伯彦对着赵桓施礼道
“爱卿平身。”赵桓让其坐下然后说道“如今金人已经答应退兵,寡人无他忧,唯虑平阴侯,此人本是盗贼出身,桀骜不驯,你可有法?”
汪伯彦拱手道“官家何必多虑,官家为君,平阴侯为臣,只要官家下旨让其进宫,仿昔日太祖故事,将其圈养在开封,如日军金兵再来可用其为将,如天下太平则许其富贵,也不枉了君臣情谊。”
赵桓对汪伯彦的对答极为满意,便让其代李纲位,统领兵马,准备待金兵退去后就围困牟驼岗。
次日
姜德刚刚起床就得到金兵退军的消息,他看着金兵大张旗鼓,有条不紊的退兵,眉头微皱,如此作为,很明显是为了让后面的宋军忌惮。
完颜宗望来到牟驼岗下,看着高高飘荡的平阴军日月旗帜,笑道“都给我喊,多谢平阴侯相助!”
马和尚等人听了不由咧嘴一笑,齐齐大喊道“多谢平阴侯相助!多谢平阴侯相助!!”
姜德听了脸色大变,这完颜宗望真的是要坑死他啊,他来此一为钱粮,二为名声,完颜宗望这样一吼,很多事情就难说了。
姜德当下点起兵马,准备冲杀完颜宗望,却又见到完颜宗望将二人高高挂起,不用问也知是林冲二人,不由气的咬牙切齿。
这时,两只大军从开封开出,一只打着种旗,一只打着汪旗,分兵合路的向牟驼岗开来,当听到远处有喊声,种师道急忙派人去打探,当得知完颜宗望在感谢平阴侯,不由脸皮抽动了一下。
姜德此时也得知了开封开来两只大军的消息,他脑子一转,知道这最少有一只大军是对着自己来的,便派人向完颜宗望讨要林冲二人,否则就扬言开战。
完颜宗望知道自己这一手已经惹火了姜德,答应过了黄河就放林冲等人离开,又得知开封中出来了兵马,便加快行军。
姜德干脆让董平、秦明二将,带着两千骑兵,跟在了完颜宗望之后,再让已经快到的朱武过广济河去开封城东驻扎,并且收集船只,再让军士整理军械,将牟驼岗的物资打点上车,自己则带上面具,带着武松和近卫迎向种师道和汪伯彦。
种师道二人担忧和金军靠的太近会导致金军去而复返,便等了半日,直到探马来报金军后军都已经到了黄河边,这才进军。
走了片刻,种师道见牟驼岗来了一只人马,对汪伯彦拱手道“汪大人,金人狡诈,我要抓紧跟上,还请汪大人自行前往牟驼岗。”
汪伯彦本来就对种师道心有成见,笑嘻嘻的应下后让种师道离开。
“会之,看来这种老相公果然和平阴侯有些关系啊。”汪伯彦对后面的一个男子说道。
那男子走出来,阳光之下,短髯有姿,不是秦桧又是谁。
秦桧对汪伯彦拱手道“恩师,种师道虽然忠心耿耿,却是西军将门之代表,恩师难道不知兔死狐悲?”
汪伯彦皱了下眉头,看向秦桧道“会之,听你的意思,你不希望我对付平阴侯?”
秦桧笑了一下,拱手埋住脸说道“平阴侯麾下兵马即使没有传闻的三十万,也有数万,此人又桀骜不驯,必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恩师想拿下他,不可用强,当以言语试探,如其不从,便当放其离开。”
“放其离开?官家问我,当如何?”汪伯彦不解问道。
秦桧贴上前,低声说道“金军虽退,但学生料其必会再来,恩师的机会在外而不在内啊,如官家告罪,恩师当领罪再往河北,勤练兵马,以待天时。”
汪伯彦仔细一想,觉得有理,这朝中混乱不堪,自己比不上李邦彦,张邦昌等人,还不如先去河北,以待天时。
汪伯彦心中主意打定,来见姜德,见姜德戴着面具,心中不喜,说道“本官乃直龙图阁汪伯彦,封官家圣旨,请平阴侯进宫面圣。”
姜德一听,啊呦,又是一个大奸臣啊,便仔细看了看他,发现长得也挺端正,不由觉得面由心生这句话是假的。
“汪大人,不知道官家要见我,有何要事啊?”姜德笑着问道。
汪伯彦看姜德居然不下马见礼,心中怒火燃起,却暗暗压下,说道“想来是要给侯爷封赏吧,本官虽在城中,也听闻侯爷勇战金军之事,另外我还带了酒水菜肉,特来犒赏侯爷兵马。”
姜德眯眼看着他,心中思量起来,要是不去开封,想来也没人拦得住自己,只是之前完颜宗望这一吼,自己再跑,恐怕天下都会怀疑自己和金人有勾结。
想到此处,姜德便拱手道“官家有旨,微臣哪里敢不遵呢,只是外臣入内,如何能无礼物,何况外臣风尘仆仆,和礼不同,请稍等片刻。”
说着,姜德调转马头,带兵回岗去了,汪伯彦看向秦桧问道“会之以为这人何意?”
秦桧也大感不解,他之前劝说汪伯彦为的是还李纲的情面,却没想到这平阴侯居然真的敢入开封。
二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只白鸽从牟驼岗飞向了开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正当汪伯彦觉得姜德是不是准备撤军的时候,听到士兵传出一阵呼喊声,汪伯彦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千人的铁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只骑兵均为高头大马,战马身上都有甲具,军士身上清一色的山文甲,手持长枪,弓箭随腰,旌旗猎猎,威风鼎鼎。
“这姜信之想做什么?”汪伯彦怒道,这样一只铁骑,难道这个平阴侯是在示威?
姜德哈哈笑着骑马上前,对汪伯彦拱手道“外臣带了一些礼物,准备献给官家,还请汪大人带路。”
“不知道是什么礼物?”汪伯彦气道,他刚刚想到,这些骑兵骑的战马说不定就是牟驼岗上圈养的,这拿朝廷的战马摆威风,当真要脸
姜德挥手道“也非他物,外臣从出兵以来,连战数场金兵,侥幸得了数千金人头颅,特来献上!”
说着,骑兵分开,一队车队露了出来,车上满满的都是人头,幸好此时是冬天,人头倒也没有发臭。
汪伯彦毕竟是个文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别说他了,禁军中又有几人见过数千的头颅放在一块的,不少人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姜德边上的武松轻蔑的看了这些禁军一眼,就这样的货色,就是数万人,给他一千梁山弟兄,他就敢冲破他们。
“好了,我们走吧!”姜德突然骑马加速,直接冲到了汪伯彦的身边,一把抓住汪伯彦的手,汪伯彦边上的禁军将领此时还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姜德的身份在那呢,武松带着数人也围了过来,将汪伯彦和禁军隔开,姜德抓住汪伯彦的手说道“来来来,汪大人,我们一起去面圣。”
隐在汪伯彦之后的秦桧看到姜德这样一手,暗暗称赞不已,对姜德高看了几分。
姜德的动向早有探马报向开封,赵桓得知姜德带千骑来开封,皱眉对张邦昌道“看来这平阴侯果然心怀叵测,否则为何如此?”
边上吴敏听闻启奏道“官家,如今金兵刚退,开封不能再起波澜,平阴侯虽然跋扈,但毕竟愿意前来,还是要安抚为上。”
这也是因为吴敏时常听李纲说梁山多是好汉,故而如此。
耿南仲也知道李纲和平阴军有交情,秉承着凡是李纲赞同的我都反对的精神,拱手道“官家,万万不可,平阴侯阴养兵马,可见其野心勃勃,如今来了开封,当一举拿下,不可轻放啊。”
这时,有内官来报汪伯彦和姜德已经到了城门外不到一里了,还报道姜德带了数车的人头。
吴敏叹道“平阴侯果为良将,官家当善用之啊。”
耿南仲则是更加受不了了,他说道“如此强兵却不为朝廷所用,官家当慎之!”
赵桓见二人争吵不休,看向张邦昌问道“张爱卿有何高见?”
张邦昌说道“官家请其来,其来了,难道官家不见?一千骑兵在开封城内,又能如何?数车金兵头颅,是真是假,还不知晓,微臣听闻边疆常有杀良冒功之事,想那金兵强横,如何是那么好战的。”
赵桓听得连连点头,便道“既然如此,便让其进城,想数万禁军护卫,必不会有事。”
姜德看着紧闭的开封城门慢慢打开,拍了拍已经全是汗水的汪伯彦的手说道“汪大人啊,此次你我同生共死,日后也是佳话啊。”
汪伯彦简直要吓尿了,干嘛呢,怎么就同生共死了,谁要死啊,你要去你去啊,拉着我干嘛,再说了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是在效仿谁啊,我也读三国的好吧。
城门大开,姜德可以看到百姓们已经聚集在两旁,不得不说,开封的百姓是真的爱看热闹。
“唱从军歌!”姜德既然来了,就准备要大闹一场。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战袍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奴不顾身!”
上千个大汉齐声高唱了起来,这首本该出现在千年后的歌曲在这个时代的开封城中回响了起来,开封城的百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不由安静了下来,护卫在两旁的禁军也好奇的看着这支明显和他们不同的骑兵。
只见这队骑兵,刀枪如雪,士气高昂,响亮的歌声和整齐的步伐让世人都明白这是一只强兵。
“快看,那是什么?”
一辆辆的马车开入了开封城,一车车的人头让两旁的百姓不由后退了一步,刚刚还给他们感觉阳光的骑兵瞬间变得冷血起来。
姜德看了一眼武松,武松点点头,对百姓喊道“平阴侯斩杀金兵三千,吓跑了金军,此次特来向官家献捷,请官家允许其出兵光复河北了,快告诉大家伙吧!”
“什么?金兵是被平阴侯吓跑的?”
“我也听我家二大爷的三外孙女说了,东明那边打的很厉害,就是平阴侯的兵。”
“我也听说了,说平阴侯还亲率兵马冲金营,和当年赵子龙有的一拼啊。”
姜德埋伏在城内的无数暗谍开始行动起来了,这些人疯狂的传着平阴侯忠君爱国的传说,什么夜闯金营七进七出啊,什么血战东明啊,什么包围金兵使得金军不得不退啊,说的有鼻子有眼,慢慢的百姓都觉得,这金兵退了恐怕真的不是因为金银拿到手了,就和说的一样,这强盗还会有满足的时候?这是因为刀子快来了,所以不得不退啊。
刚刚面临了一场灭城之灾的开封太需要一个保护神,一个绝世战将了,姜德散播的三分真七分假的各种故事让所有人都感觉姜德就是天降将种,是上天送给他们大宋的。
等姜德来到皇宫外时,已经变成数万百姓簇拥着他来宫外的了。
赵桓站在宫楼上,面色铁青,这样的场面也太熟悉了吧,这不是前两天刚刚来过一次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见赵桓姜德示真身 七令箭种师中丧命
等姜德来到皇宫外时,已经变成数万百姓簇拥着他来宫外的了。
赵桓站在宫楼上,面色铁青,这样的场面也太熟悉了吧,这不是前两天刚刚来过一次吗。姜德骑马来到前方的空地,数万双眼睛耳朵都听着他说话,后面听不见的则让前面听得见的人实时转播,在这个时代也只能这样了。
“他想做什么?让他下马进宫来!”赵桓指着姜德喝道。
自有内官传话,姜德看了看四周,见聚集的人已经够了,将汪伯彦交给武松,翻身下马,对宫墙上大吼道“平阴侯姜德姜信之,求见官家!”
说着,姜德摘下了面具,一张年轻清秀的脸露在了外面,宫内宫外不由惊呼了起来,这平阴侯居然如此年轻,一些人更是惊道,这姜德不是云游四海去了吗?如何就变成了姜信之了?
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姜德深思熟虑过的,此时的平阴军已经要站到历史的大舞台上,姜信之这个面具人也是时候下场了,赵桓招他入城,可见无论日后金兵是否再南下,朝廷都无法在容下半割据的梁山了,梁山要养兵马,那么内黄等地的生意也会暴露在朝廷的眼中,毕竟这根本瞒不住人,只是之前没人敢又或者说没人愿意说罢了。
“姜德?”赵桓看着下面的姜德,心中大恐,这样一个改名换姓,阴养兵马的人,能有什么忠诚可言?
“微臣姜德见过官家,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恕罪。”姜德再次吼道。
“免礼!”赵桓自然不需要大声叫,有内官帮他传话。
“平阴侯,你居然就是昔日唱名东华门的姜德,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赵桓先扣上一个大帽子再说。
姜德拱手道“微臣从未说过自己不是姜德,何罪之有?”
“好胆!”“罪该斩!”城墙上众臣纷纷怒道。
姜德哼了一声,这城墙上和赵桓站的近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些人骂的越大声,他反而会越高兴。
“官家,你问了微臣,微臣也要来问你!”姜德大声喝道。
“微臣本是内黄布衣,得太上皇恩德,唱名东华门,又得江湖豪杰仰慕,得掌梁山泊,一心忠君报国,率豪杰以投朝廷,冒箭矢以战江淮,先平王庆,再败方腊,震高丽倭国于海外,使我宋人在海上无人敢欺,得开国百年未有之太平,马不停蹄,人不卸甲,又得战报于金寇,先战东明,后战牟驼岗,幸得天佑,杀敌数千,围贼数万,本欲乘胜追击,与种相公会猎于城下,与李相公图谋于北域,与天下豪杰奋力于中原,匡社稷于危难,复燕云于汉图,却不知为何今日金兵说朝廷已经割地献金议和,微臣不信,想追之,汪大人却出兵阻微臣于岗上,不许微臣追击,使得金兵全军而还,微臣请问官家,是有奸臣堵塞还是有邪妃乱宫?”姜德猛地一挥手“还请陛下直言!”
“请陛下直言!请陛下直言!!”
武松等人齐声大喝,带的四周的百姓也觉得皇帝周围大概真的是有奸邪,否则前两天那些太学生才闹过,今天这个侯爷怎么又来闹了,也跟着喊了起来。
姜德看着四周跟着喊的百姓,脑中回想起昔日听一个光头老爷爷说过的话,老百姓其实是从众的,一个人的时候,他们往往会警惕而机敏,但如果是一群人,他们就会被气氛所带动,盲目而景从,这也是为何邪教传教往往会聚集大量人一起传教,为的就是这个。
“陛下,请直言!”姜德运起内力,大声喝道,赵桓听了只觉得胸口发闷,见赵桓如此,宫内一人大恼,指着姜德喝道“平阴侯如此逼迫,不怕悠悠之口吗?”
姜德看向那人,却也认得,拱手道“李大人,此战本可退敌保土,如今却割地献金,如昔日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金人今日退,明日必复来,今日如不给将士个说法,明日谁还愿冒死勤王?怎么?本侯冒死奋战,无功反而有过乎?”
“你阴养兵马,私封官爵,如同谋反!左右,给我拿下!!”李若水也不管了,大声喝道。
姜德眼睛一眯,喝道“陛下未言,你乃何人,竟敢妄言!”
听到李若水说要拿姜德,姜德麾下铁骑各个弓箭拉开,对着那些禁军,随时准备开打,武松更是刀刃放到了汪伯彦的脖子上,只要一开战,就先拿汪伯彦开刀。
四周的百姓见到要开打了,不仅仅没有逃跑,反而更加兴奋了起来,不少泼皮大呼小叫,生怕打不起来。
这些泼皮都知道,只要一乱,就是他们发财的时候。
四周的禁军看着杀气腾腾的姜德军,一下子居然不敢动了,这也难怪,能战之军都被老种带走了,留下来的大都是没见过战阵的,面对金军攻城还能依靠城池丢些石头,但现在面对面的看着刀枪箭矢,能站着不后退就已经是因为赵桓在上面看着了。
周围的百姓也觉得姜德的话有道理,这侯爷问的是官家,你一个臣子答什么话,再想着刚刚姜德的话,更加觉得官家四周都是奸臣。
李若水气的脸色发白,这时一人大喊道“莫要动兵,莫要动兵!!”
众人闪出一条道来,见一人骑着马,小步驱来,来到众人面前,姜德见这人发须皆白,不由想起来昔日见到的游学青年,时光飞逝,昔日的兄弟今日之后恐怕再难坐到一起了。
“伯纪兄!”
李纲看着姜德手中的面具,叹了口气,他拜倒在地,对赵桓喊道“官家!平阴侯虽有过错,但却一心为国,自招安以来,南征北战,毫无怨言,如今金国强敌尚在,还请官家以大局为重,将其恕罪啊!”
赵桓阴沉着脸,不愿意在这么多百姓面前说话。
姜德将李纲拉了起来,对宫墙说道“官家既然不爱将士,只爱奸臣,那末将这就离去便是,只是自今日起,奸臣假命请恕我山东不受!”
说完,姜德翻身上马,对部下喊道“献上金贼首级!出城!!”
数辆马车被拉了上前,一车车的人头滚落在地上,很快就聚成了一座小山,看着这样的小山,所有人都不禁疑惑起来,金人看起来也是可以杀死的,那为何还要割地献金呢,开封从乞丐到富商,没有不因为献金而被官差勒索过的,如果坚持抗金,是否就不需要自己出钱了呢,即使出钱,也应该花在面前这些将士的身上啊。
姜德率骑兵转身离去,张邦昌等人想让赵桓出兵,却看到赵桓盯着宫墙下的数千人头发呆,不由不敢说话。
李纲见姜德要走,又见赵桓没有阻拦,觉得姜德离去也好,赶上说道“子君,你切暂扎营于外,待为兄从中周转,陛下必会重用于你!”
姜德放慢战马,笑问道“兄台何必自欺欺人呢?我手握重兵于外,朝廷哪里容得下我,小弟还是那句话,只要赵宋还在一日,我必不反,请兄台坐镇朝廷,我料金军明年必会再来,到时只要兄长下令,我必出兵勤王!”
姜德率军大摇大摆的出城,四周禁军环卫,却无一人敢阻拦,姜德来到城门口,回转马头,看着李纲拱了拱手,又看向四周,见到装扮的燕青,点点头,然后率军离去。
不说姜德如何带兵回梁山,再看完颜宗望一路向北,和完颜宗弼会师后,得知平阴军得了大名府,不敢停留,加速北上,卢俊义不明军情,不敢冒险出兵,虽索超等人再三请战,却依旧坐看完颜宗望离去,当得到姜德消息后,再想追击拦截,却已经看到种师道所率大军来取大名府,不由再次作罢,快步向北方撤去,想接国书拿下河间和中山两地。
种师道来到大名府下,对城门喊道“吾乃种师道,奉圣旨光复北地,还不快开城门?”
岳飞看着城下,问道“卢师兄,如今朝廷大军已到,吾等何去何从?”
卢俊义回道“侯爷有密信至,言朝廷已经知晓梁山虚实,要我等去内黄,尽取财物,迁至山东。”
“什么?内黄不要了?”王贵惊道。
卢俊义点头道“侯爷却是此意。”
“这怎么可以?内黄可是我们的家啊!”汤和也喊道。
卢俊义解释道“大名府、内黄等地都是一马平川,难以守卫,如有敌来攻,只能困守城中,侯爷故而如此。”
岳飞也劝道“几位兄弟莫要着急,大哥如此做,必然有他的深意,吾等还是随卢师兄前往内黄吧。”
卢俊义请来梁世杰和张叔夜,说明去意,二人大为不解,力留卢俊义等人,卢俊义推辞道“吾等来此,本无朝廷军令,见了老种相公,反而使其为难,不如且去。”
岳飞等小将也拱手道“吾等愿护卢将军离去。”
张叔夜还劝,梁世杰却明白了什么,他拉住张叔夜说道“也罢,我帮你等拖住老种相公便是。”
卢俊义看向梁世杰,对梁世杰拱手道“梁相公,是否可借一步说话。”
梁世杰点点头,和卢俊义来到偏处。
“梁相公,如今太上皇偏居江南,蔡太师父子已经失势,大人在此岂可久居?我等身受大人平日照拂,不忍大人受难,不如和我等共同离去如何?”卢俊义知道蔡夫人对姜德多有关照,故而如此。
梁世杰一听,顿时大喜,他知道姜德等人和梁山多有关系,平阴军的实力他也看到了,卢俊义等人均为大将之材,赵佶退位后,原来的亲臣已有多人被杀,梁世杰也是心惊胆战,如今能够苟活,哪里还会在乎其他,急忙称好,因为大军在外,梁世杰不敢多带财物,只将金银玉器带着,在堂上高挂金印,牵着蔡夫人的手,叹息不已。
蔡夫人眼中含泪的问道“事真如此了吗?”
梁世杰摇头叹道“战场之事我不如卢将军等人,但官场之事我却明白的很,自古墙倒众人推,一朝天子一朝臣,吾等皆靠汝父兄之名望,才得以盘踞此处多年,新皇和汝父兄不和,及时如王黼等人也难逃一死,何况为夫?
如今金人退去,朝廷中必有一场腥风血雨,吾等还是早日离去吧。”
蔡夫人看向库房方向,问道“那那些钱财?”
梁世杰不舍的说道“听闻梁山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不少土豪劣绅被抄家问罪,贪官污吏半夜束手,恐怕我们带的再多,到了梁山,却也没多少能算我们的了。”
卢俊义带着大军,从西门而出,种师道探得,也不阻拦,坐等一个时辰后张叔夜大开城门,才入城清点,当得知大名府之战前后之事时,不由对左右叹道“那岳飞有大将之材,恨吾家子弟无如者。”
当种师道在大名府清点时,又一路兵马来到大名府,原来是在种师道之后出发的种师中到了,种师道对种师中说“如今金人北归,必定想借机夺取中山、河间二地,你我兵分两路,分别取之,记住,万不能让二地被金人所得。”
种师中知道厉害,和种师道分道扬镳,到了河间府,果然看到完颜宗弼率军攻打不休,完颜宗弼见背后有宋国大军到,打的还是西军和种字旗,担忧腹背受敌,撤军离去,另外一边的种师道也是如此,河北因此得到了保全。
完颜宗望见宋人居然不遵诺言,气的佛珠都快捏碎了,但大军已退,军心已泄,只能心中记下,派随军的宋臣前往太原,他知道完颜宗翰一直攻着太原,希望借此拿下太原。
回到燕云后,完颜宗望令郭药师取消常胜军编制,发下田地牛种等物,令燕人耕作,另挑选精锐组建新军,驻守在雄州等地。
内黄
多年以来,内黄已经形成了以姜德等人为核心的商人团体,这些人的生意做到辽宋多国,财物颇多,作坊更是遍布河南河北,当得知朝廷不日就要来问罪,不少人放弃了田地准备跟随卢俊义大军去山东,但也有不少人乘机到处收购产地,宣布退出华兴集团。
天翔学院内,此时已经没有一个学子,尽都是衣冠华丽的商人。
一个富态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大门,迎面碰到一熟人,拱手道“袁掌柜,你也是来退会的吗?”
那袁掌柜哈哈笑道“退什么退?我是来问王会长,我能不能多买点股份。”
“多买点?你难道没有得到信?这侯爷恶了朝廷,我们华兴和平阴侯多有往来,朝廷不日就要来怪罪,此时切割干净还来不及,你还要贴上去?难道你也准备去山东?”老人不解问道。
袁掌柜啊呀一声道“我说田老,你当年去西北卖盐铁的豪气去哪里了?这赔本的买卖无人做,杀头的生意有人干啊,而且我看着朝廷,呵呵,气数也差不多了。”
“袁掌柜,可不要胡说啊!”
“怎么?你还不知道?朝廷已经割了太原三地给金人,燕云又被金人占了,你也在天翔听过时势课的,这中原遮蔽之地都已给金人占了,金人再来,如何抵挡?王会长要离开内黄,又何尝不是看出日后这内黄的险恶,此次因提前得到消息,又多年物资积累,故而抵住了金人,日后金人再来,这内黄一片平原,如何能挡?”
“这....啊呀!你说的是啊,这躲得了朝廷,也躲不了金人啊,罢了罢了,我也没脸回去找王会长了,我这就收拾家眷细软,去巴蜀避难吧。”
一处营房内,卢俊义看着手中的书信,点点头,对左右坐着的众将说道“侯爷来了帅令,令我军速回山东,坐待明年金兵南下,再做道理。”
江南
金军退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南,这一下,让赵佶气的可是捶胸顿足了。
赵佶在杭州时,一直在暗中打探开封消息,当得知开封不但没有陷落,金人还退兵的时候,那个追悔莫及就别提了,现在皇帝是别人了,他成了太上皇了,别觉得太上皇好像比皇帝位置要高一些,这自古以来活着的太上皇就没几个是好下场,最有名的就是那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了,干脆是被活活饿死的,你说赵佶这个太上皇该怎么办呢。
要知道,赵佶到了南方后,是一分钟都没闲下来,他先是截留了所有江南本来要送往北方的物资钱粮,又将准备北上勤王的兵马拦了下来,压根就是准备重新打造一个朝廷。
现在的赵佶只希望自己的好儿子能孝顺一些,懂事一些,之前传皇位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金人都退了,是不是该把皇位还回来了。
赵佶更加担心的是自己这个好儿子要对付自己了,他已经知晓留在开封的一些亲信臣子被诛杀的消息,尤其是那个守卫黄河的梁方平被抓住处死的消息传来后,更是让赵佶寝食难安。
坏消息好像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很快开封的风向就变了。
当金军在外的时候,朝堂上众人都想着如何快点让金人退去,即使给再多钱粮土地也无所谓,但当金军真的走了,这些官员们又一个个好像变了一个人,吵着什么土地绝不能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各个之前都是喊着死战到底之人呢。
既然都主战了,那么之前割土献金的事情也得有人背锅啊,像之前和金人有过谈判的张邦昌、李邦彦不说,其他的如李邺、郑望之甚至连宇文虚中都或被罢官或被降职。
而真正的主战派,如李纲等人,也没有被重用,反而是徐处仁这样的只嘴上说不可的人被任命为宰相。
朝中明眼人都明白了,这赵桓并不是真的想战,不过是口头上强硬罢了。
赵佶在江南徘徊的消息也传到了开封,赵桓招来吴敏、李纲问道“如今太上皇在江南,不断发信来询问政事,却不见回来,这是为何?”
吴敏不愿意多言,只说道“想来是江南美景胜中原多矣,太上皇故而留恋不愿回京。”
李纲却说道“官家,这不过就像普通人家一样,百姓的大户人家,如遇到了变故,老人让孩子主事,嘴上虽说放心,心中却难安心,故而多多询问,并无其他。”
赵桓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但还是担心赵佶贪恋皇位,便道“我处置了很多太上皇的旧人,我担心太上皇对此心有芥蒂。”
李纲回道“此事重在光明磊落,官家可将每人为何被处置都写清楚,微臣愿意去劝太上皇回开封。”
赵桓心中担忧赵佶在江南成立小朝廷,见李纲愿去,急忙无事不允,李纲带着书信寻到赵佶,告知请赵佶回宫的意思,赵佶先是细细询问了开封守卫战之事,当得知姜德就是平阴侯时,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离开了皇宫,很多事他也想明白了,姜德如此行事,必然心有异心,他知道李纲和姜德交好,故而并不表露出来,只是说道“幸有平阴侯,否则开封危矣。”
李纲见赵佶话里担忧开封,再次劝道“如今金军已退,太上皇当回京城坐镇,使得四方安宁,微臣在官家面前打过比方,如今就是普通大户人家的老人外出,让子弟主事,子弟必然会做的有不如老人之意的地方,但老人当先鼓励子弟退去强敌之功,至于细小之事,如要追究,哪里有不犯错的呢?当略过不谈。”
赵佶点头道“你先退金兵,再和睦我父子,当名留青史啊。”
赵佶其实是心里明白,如今金军退去,天下对赵桓的皇位不会有异议,自己在外面也不能再做什么,不如回去再看看。
梁山
回到梁山的姜德第一时间先和花雕等人温存了一夜,待天明时分,从紧裹的**中拔出,小心的穿好衣服,吩咐侍女不要呼喊,来到了聚义厅边上的书房。
书房里已经堆满了要处理的文书,他不断打开翻阅,批写文字。
没过一会儿,姜德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去,见李忠带着许贯忠、朱武等人入内,起身问道“可是卢师兄带军回来了?”
许贯忠拱手笑道“正如侯爷所思,卢将军率全军而还,另携带百姓十余万,连绵数十里,颇为壮观啊。”
姜德点点头,说道“百姓既然愿意来山东,便是信我梁山,现在要做的是安置这些百姓。”
许贯忠回道“如只是郓城等地,要安置十余万人,却是困难,但如是整个山东,却是简单了。”
姜德笑道“我正有出兵之意,如今金兵已经得了甜头,明年复来就是灭宋之时,我欲先取山东诸地。”
许贯忠来到挂在墙上的地图说道“我军当先全取京东西路,得天下一角,我知莱州即墨有一海港,水深地阔,可扩为城池,以为这十万商贾之基业。”
姜德看着许贯忠选的地方,笑道“好!此处我也想好了名字,就叫青岛吧。”
说完,姜德来到另外一面墙上说道“卢师兄既然回来了,让他们再辛苦一下,令其兵三路,一路取齐州,淄州,青州、潍州、莱州、登州,一路取兖州、沂州、密州,一路取濮州、广济军和济州,三路并发,这些地方有一半官吏都已是我梁山暗线,想来不会有什么抵抗,如遇到忠心于朝廷的,也不可轻易杀害,当尽力生擒,送往开封。”
朱武拱手道“三路兵马必胜无败,唯一可虑乃朝廷,如朝廷率军来攻,金人做得其利。吾等刚刚得到流行快马来报,朝廷将李纲封为河东、河北宣抚使,将其赶出了朝堂,想来等老种相公回军,就会和我军开战。”
姜德思量一会说道“待我书信一封,派人交给老相公,必可保山东无忧。”
说完,姜德拿起纸笔书信一封,派人送给种师道,然后又道“朝廷要派军攻我,必出濮州,我欲将濮州打造为兵城要塞,日后进退有据。”
朱武拱手道“在下请令行此事。”
姜德点点头道“有朱武先生在,此事可成,濮州和广济军相邻,水泥供给方便,可用水泥钢筋建城,多设炮台,我将调拨火炮军械前往助阵,只是不知先生需要何路兵马?”
朱武想了想说道“濮州有水有炮,可调遣魏定国、单廷二将驻守,有此二人所率兵马,即使敌有十万,亦可保濮州不失。”
姜德应道“好,我就调魏定国二将助你,另外我预派王会长前往青岛主管全局,汝等看如何?”
许贯忠二人对视笑道“吾等路上还想建议侯爷派遣王会长前去,没想到侯爷已有心意。”
--开封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桓猛地将桌上所有瓶瓶罐罐摔到地上,他指着李纲喝道“这就是你说心有君国的平阴侯?梁世杰挂冠而去,内黄随军东奔不下十万众,平阴军携民渡河,他以为他是谁?刘备吗?那朕是何人?汉献帝?那何人为曹操?何人为孙权啊?”
刚刚得知赵佶已经回到开封城外的赵桓就收到了卢俊义率十余万百姓去山东的消息,他还不知道姜德已经正大光明的出兵夺取山东诸地,否则李纲的人头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李纲身躯微颤,心中叹息,慢慢抬头道“官家,平阴侯既然放言只要赵宋在一日,就绝不反叛,料其不敢行逆反之事,大可徐徐图之,当今之要,还是在金国啊。”
“金兵已退!何来要紧!!”赵桓指着李纲半天,最后叹息一声“我封你河东、河北宣抚使,你去大名府主持河北恢复之事吧。”
李纲看着赵桓半晌,拜道“微臣领旨...”
太原
完颜宗翰数次击败援救的西军,但太原依旧久攻不克,王禀等人齐心守城,即使此时伤亡过半,依旧不言降。
这一日,一队车马来到太原城外,完颜宗翰得知是完颜宗望的信使,随行的还有宋国使者,不由大惊道“不好!必定是宗望得了大功!快让他们进来说话。”
没一会儿,一队人走了进来,先是完颜宗望的使者送上书信,然后缓缓将完颜宗望南下之事说了一遍。
完颜宗翰听完信使的话,啊呀一声,气的哇哇大叫“此次功劳都被宗望所得了!气煞我也!”说完,完颜宗翰看向那宋使,问道“你就是宋使?叫何名号?”
“好大的官啊,这样说,宋国的兵,都是你管的?你可管的不怎么样啊。”完颜宗翰问道。
路允迪苦笑道“大王见笑了。”
完颜宗翰指着账外道“好了,你快点去城下,宣读你们宋国皇帝的圣旨,让王禀献出太原!”
路允迪急忙称是,跟着金军离去。
张孝纯、王禀等得知有天使到,急忙来到城门,往下看去,认识,张孝纯大声喊道“城下可是路大人?”
路允迪看着发须上还有血迹的张孝纯,哪里还看得到当日那个名士风采啊,再看城头,已经有紫色,不由叹道“今日方知塞上燕脂凝夜紫非虚言啊。”
路允迪大声喊道“正是老夫,老夫带来了天子圣意,快焚香聆听。”
后面的完颜宗翰看着城头上又是摆着香案,又是找来贡品,这围城之下,哪里有什么贡品,最后也只能拿一些煎饼作数,完颜宗翰看得清楚,拿煎饼里明显发绿,显然是放了野菜或者树叶,可见城内粮草将尽了。
路允迪拿出圣旨,大声读了起来,城头上军士百姓越听越气,这圣旨里的意思居然是要他们把太原送给金人了。
“这朝廷难道就没有一个忠臣吗?为何臣子不降?这朝廷却是先降了?”
“你难道没有听过那三国?昔日姜维死守城关,刘禅不也先降了吗?”
“刘禅身边有谯周这样的奸人,难道官家身边也有吗?”
“怎么没有?那蔡京、童贯不都是奸人吗?”
城头上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看向了张孝纯、王禀二人,等着他们的决断。
张孝存对王禀低声说道“你看路大人的手。”
王禀低头仔细看去,见路允迪手有一指头不断摇摆,心中大喜道“这必然是朝廷的缓兵之计也!”
张孝存点点头,王禀当下仗剑而起,对左右大喝“国君应保国爱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现并州军民以大宋国为重,宁死而不作金鬼,朝廷竟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臣民,并州军民坚不受命,以死固守。”
左右本就不愿意投降的军民顿时大喜,皆手握兵器,振臂高呼:“我们愿随王总管坚守并州,与城共存,决不退却!”
路允迪心中暗松,但还是大喊道“此乃圣意也,汝等不尊乎?”
王禀之子王荀早就受不了了,他拉弓引箭对着路允迪喊道“匹夫再不退,让你看看我太原之箭利乎。”
路允迪吓得转头就跑,圣旨都丢到了低声,王禀干脆点了根火箭,射到了圣旨上,很快圣旨就烧成了一片黑灰。
后面的完颜宗翰看到路允迪灰头土脸的回来,气的哇哇大叫,他指着太原道“攻城!给我攻城!!”
又是一日的厮杀,太原城头的宋字大旗依旧高挂,完颜宗翰无奈回营,对左右道“如今宗望已经退兵,吾等在此久攻不下,该当如何?”
高庆裔拱手说道“大帅,此战我军已为疲师,但今日我看城中粮草已经不济,不如将其围困,大军回国,待城中粮草尽时,再来取之,想那宋国许了我太原,也不敢擅自出兵救援,到时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拔得此地!”
完颜宗翰就等着梯子呢,拍掌道“所言极是,正当如此!”
靖康元年二月,完颜宗翰留下完颜银术可继续围困太原,大军退向云中,加上退回燕云的完颜宗望,金军主力退出了宋国。
金军主力的退去让宋朝再一次看到解救太原的机会,李纲、种师道等人分别上书,请求救援太原,赵桓也希望能依靠朝廷兵马打一次胜仗给天下人看看,便令种师中由河北井陉西进,另外姚平仲的养父姚古和张孝纯的儿子张灏分别从长治和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
这三人中种师中和姚古都是沙场老将,张灏虽然经验少了些,但为了救父亲,也愿意死战,故而所有人都看好这一次的救援。
种师中为东路军,路上金兵本来就少,很快就收复了寿阳,这时种师中才知道姚古和张灏居然都没有跟上,或者说根本找不到两军在哪里,吓得急忙退回井陉,其实这样的情况在古代战争中并不少见,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里,和友军失去联络可是极为危险的,后来的明军萨尔浒之战便是因为数路兵马互相不通,被后金各个击破的。
等种师中退兵后再去打探,才知道姚古和张灏确实出兵晚了,而出兵晚了的原因却是朝廷拨付的钱粮慢了。
经过上次给完颜宗望大量钱财后,开封的钱粮几乎都尽了,再加上各处勤王兵马的损耗,河北民生的恢复,真的是处处都要钱,这钱粮不到,做为职业军队的宋军是万万不会动的。
相比起来,后世欠一年军饷都在打仗的军阀士兵们可是乖多了。
等朝廷的钱粮到了,二路兵马再出兵却也晚了,再加上被银术可用偏师牵制,银术可用不到三千骑兵,将骑兵的高机动玩的如火纯情,硬生生的将两路宋军牵制的不敢动弹。
这时,完颜宗翰刚刚得到了一场大胜。
这场大胜是对西夏的。
原来之前完颜宗翰派人出使西夏,答应割让天德等四州八馆之地,相约其攻打麟州,以便牵制西军,西夏大喜过望,出兵攻打天德等地,当地守将朱昭力战而败,杀尽全家后力战而死,正当西夏觉得自己捡到了便宜的时候,完颜宗翰猛出大军,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屁股都没坐稳的西夏军给赶了回去,西夏不敢和金国为敌,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大胜而回的完颜宗翰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又得到了宋军来犯的消息,知道宋国不愿意放弃太原,不由大怒,决定好好的教训宋军一顿,驻兵于云中,等待机会。
又过去了半个月,宋军的探马终于打探清楚了太原等地的金军情况,得知确实只有完颜银术可带的不过万余兵马后,开封顿时嗨了起来,从赵桓到枢密院不断催促种师中进军,枢密院知事许翰甚至责备他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
种师中当了一辈子将军,还从未有人说过他胆怯的,他又气又羞,对左右道“畏敌逗留不进是军中大罪,我自小从军,征战多年,到老了还要担这个罪名吗?”当下就点起精锐向太原杀去。
种师中这一次出兵极为匆忙,连赏犒之物都没带,就带领部队轻装出发,甚至此时的种师中连他的友军姚古等部何时会出兵都不知道。
种师中是抱了死志的了,他实在无法接受在晚年蒙上逃兵怯战的骂名。
种师中的军队踪迹很快被银术可探得了,他现在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发现种师中这次出兵太过匆忙,所带的辎重物资极少,只要被截断后路,便可不战而胜。
银术可一边派遣偏师节节抵抗,消耗种师中的锐气,自己率领主力向种师中的后路奔袭而去。
种师中的信来到了姚古手里,姚古生怕自己的老友有失,急忙约上张灏,两路和为一路,向太原开去。
姚古此次派遣的先锋是焦安节,焦安节畏惧金兵,诈称金军主力隐现,使得姚古二人大军步步为营,不敢轻进。
寿阳
种师中的前锋大将黄友看着四周的地形,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山峦,地势险要却不在己,每看一眼心里都是心惊胆战,觉得大为不利,急报种师中说道“大帅,我军轻进,金兵每有阻拦均不用力,可见是在诱我也,当速退!”
种师中苦笑的从怀里掏出一根金箭令说道“朝廷刚刚又派人来催促我军进军,这已经是我军出兵后的第七道了,你说我军如何能退?”
黄友跺脚叹道“如此,吾等死矣!”
大军继续前进了一日,行不过二十里,天气渐热,金军不断以轻骑骚扰,军心浮躁,正走着,黄友突然发现军队停了下来。
“为何不行军?以为军法不利吗?”黄友急忙来到前面问道。
一群发须卷曲的军士看到黄友,伸手说道“汉人大官来了就好,我们都开拔了数日,仗也打了一些,为何之前说好的开拔钱到现在也没有?”
黄友看到这些人,顿时是又无奈又气愤,这些便是西军中的主力番军。
番军顾名思义就是投效宋廷的游牧部落组成的军队,西军之所以战力冠绝诸军,其主要便是有从西北招募的番军和弓手在内,但这些都是募兵,比禁军这种职业军队还要职业的军队,真正的有钱就干活,没钱就走人的,现在没给钱还打了几仗,已经是看在种家的面子上了。
但面子再值钱,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谁都知道前面的太原必定是一场大战,战场上又不能说走就走,现在不要钱,就难要了。
黄友无奈,再去报种师中,大军顿时停了下来。
种师中也没钱,他的辎重还在后面呢,何况就算辎重的钱也是不够的,朝廷的钱粮不下来,他去哪里变出钱来。
得知种师中居然拿不出钱来,一下子就有两千多人一呼而散,看得进士出身的黄友目瞪口呆。
种师中军中的异样让银术可迅速抓到了,他当机立断,自己从后路进攻,大将和尼从太原方向压来,两面夹击,一下子将种师中包围了起来,又利用骑兵和山峦地势将宋军分割为几块,种师中率军拼死作战,但却没有钱粮给军士,军士纷纷逃散,等两日后,种师中身边居然只剩下不到三百人,种师中哀叹一声道“今日方知哥舒翰之败也!”率剩下的三百亲军拼死冲杀,最终身中三枪六箭一斧,战死阵中。
黄友被和尼生擒后,和尼感其英勇,劝其投降,黄友大骂不已,气的和尼将其绑在树上,浑身涂满蜡油,喝道“不降今日死也!”
黄友哈哈大笑道“如今日降,乃真死也!”
和尼不由大怒,将其活活烧死,消息传回梅浦黄友之家,黄友老母大笑道“真吾子也!”,连摆三日酒宴,外人称之为奇。
种师中战败身亡的消息传开,姚古深深懊悔,只能自行请罪,开封朝廷得知大惊失色,种师道听闻是因为枢密院催促导致种师中被迫出兵,气的抱病不起,各路兵马自此再无敢去救援太原者。
此次金国得了燕云等要塞之地,并州也得了大半,钱财获取无数,金国上下一片欢腾。
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不开心,这不开心的就是完颜宗翰。
完颜宗望此战论功第一,自然是人皆敬仰,带着金国上下信佛的人都多了起来,更要命的是东西两路军的军士一聊天,发现差别太大了,这东路军一路上基本没有多少硬仗,得的钱粮却是无数,而西路军苦战数月,并州等地都是贫苦,根本没有多少油水,这让完颜宗翰部下不少人都心有怨言。
完颜宗翰见太原久久不克,又得知中山和河间两镇都没有听从国书上的指令投降,更是觉得宋国再一次的欺骗了金国。
完颜宗翰便下令萧仲恭和赵伦等人出使宋廷,借质问宋廷不履和约、背信弃义,以便讨要金银。
第四百七十九章 祝彪夜袭即墨城 姜德划分四类人
即墨
后世成为计划单列市,山东经济中心的青岛此时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只有几个小渔村在此,人口不到三千,隶属于莱州即墨县。
新任莱州知府赵明诚和即墨县县令杨孝友正在即墨县城外等待着什么。
赵明诚便是李清照的夫君,姜德回到山东后,立刻传令山东各地要当地大小官员听其号令,不少忠心赵宋的官员因此挂冠而去,赵明诚本也想南下避祸,却被姜德截下,强令其为莱州知府,赵明诚在明晃晃的大刀下不敢言一个不字,气的李清照闭门数日不见他。
赵明诚来到莱州,本想不做一事,以便等日后宋军复回时,他能少些罪过,却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是种师道、李纲被贬出京,种师中兵败身亡这样的消息,不由觉得赵宋朝廷也许真的到了气数之时。
赵明诚自从其父死后,仕途就极为不顺,也因此在野居住青州十三载,如今有了做官的机会,他还真的不想放弃。
其实姜德也知道赵明诚根本当不好官,这个家伙不过是一平庸酸儒罢了,但他的身份却是一个标志,做为前宰相的儿子,在自己麾下为官,可是一个信号。
“来了!来了!!”
一骑快马飞快来报,赵明诚急忙从位置上起身说道“可是王会长的队伍?”
那仆从下马说道“正是,好长的队伍,车马长越三四里,人数近五千余,有军士护卫,我远远看到最前面有两面大旗,一面上书平阴,一面上书华兴商会。”
赵明诚点头道“必是王会长了。”
杨孝友不解的对赵明诚问道“赵大人,这王会长到底是什么来路?侯爷居然要割我即墨,立青岛直隶?”
赵明诚叹了口气说道“杨大人是即墨本地望族,对侯爷身边事不知晓,故而才有此问。
我听我内人说过,这王明本是内黄一员外,有两个兄弟,三人之子及另外一人和侯爷义结金兰,同学武艺,又以钱财相助侯爷,因此侯爷对其极为信任,其人对侯爷,如同昔日麋竺于先主。”
赵明诚急忙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对待王明。
王明的车队中,黄世仁正押着数辆马车的财物,走在中间。
黄世仁昔日和姜德等人在商场上作对,后来看事不可为,主动加入了姜德主导的商会,此时已经是华兴商会的董事之一。
但他的身躯,却是比昔日还要丰满了许多,驮着他的驴都伸长了脖子,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黄世仁看着自己的速度又慢了下来,不满的说道“这驴果然不行啊,还是要有牛马才行。”
边上他的儿子黄强倒是身躯健壮,看到父亲这样,笑道“父亲,你也该时常锻炼一下了。”
“锻炼个屁!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积攒下来的肉,要是没了,那我得哭死,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每次看到我的肉,有多羡慕。”黄世仁哼哼唧唧的说道,然后停下了驴,看了一眼边上的牛车,舔了舔嘴唇,说道“早知道就多雇一辆牛车了,也不差这点钱。”
黄强无奈笑道“之前父亲可不是这样说的。”
黄世仁一巴掌拍在黄强脑袋上,气道“你小子懂个屁,我们这次可是去建一个新城,你知道这里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吗?不省着点,等到用钱的时候,你就知道要哭了。”
“到了!到了!前面一里地就是即墨了。”
有前哨大喊道,黄世仁听着笑道“总算到了,这到了即墨,离青岛就不远了,我们快点。”说完用力拍了一下驴屁股,驴一脸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的表情,无奈的加快脚步往前赶去。
车队来到即墨城外,王明带着数人来到队前,赵明诚对王明拜道“莱州知府赵明诚见过诸位大人。”
杨孝友也拜道“即墨县令杨孝友见过诸位大人。”
王明笑着回礼道“见过赵大人,杨大人。”
杨孝友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说道“王大人,这里距离新城青岛所立之处还有八十里,如此多人马恐怕还要走一日,不如暂且在这里歇息,待明日清晨出发,多带干粮,傍晚便可到。”
王明点头道“正有此意,另外青岛新城之事,还要和两位大人商议。”
车队人马过多,大都驻扎在即墨县城外,这么多人聚集在外,也吸引了即墨县城的人来观看,不少人还乘机兜卖货物,这次来的大都是商人,也乐得了解当地的货物,一时间极为热闹。
即墨县衙内,灯火通明,歌声四起,酒过三巡,王明开始说起正事。
“此次侯爷委派老夫建筑新城,老夫预雇佣民夫五万,还需要赵知府,杨知县多多相助。”王明倒了一杯酒对二人说道。
“五万?”杨孝友倒吸一口气说道“我即墨全县加上刚刚出生的妇孺,人丁也不过十万,恐怕整个莱州上下也难以抽出五万壮丁啊...这...”
赵明诚点头道“是啊,莱州本就不是繁荣之地,多山多水,民难以生息,即墨已经是我全州第一大县,全州合计人丁不到五十万,如抽出五万壮丁,恐农事...”
王明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王明拱手道“二位大人勿要忧虑,这五万壮丁已有来处,绝不会只从一地抽取,侯爷已传令倭国、高丽,命二地各召集壮丁一万来青岛务工,另外传令各地,以日工最低三十文的价格召集壮丁,另外还准备调集守卫军来此帮忙,绝对不会竭此地民力的。”
赵明诚二人听了又惊又奇,又羞又愧,赵明诚说道“王会长,我非敷衍公务,只是...”
王明道“大人安心,吾等明白,吾等需要大人二位大人相助的却是别事。
这新城建筑,要大量物资,更要土地矿产,征地补偿,仓储物流,都需要二位大人协助。”
二人就此安心,答应全力协助。
城外
黄世仁不断的检查着钱物,他看到外面不断有本地商贩走动,担忧的说道“怎么这么多外人在营中?”
一小厮说道“都是当地小贩,见外面钱物颇多,想卖些特产。”
黄世仁左右看了看,见不少商人都开始交易起来,心中担忧,对黄强说道“如今天下不太平,昔日我听别人说三国,就说过曹操之父因为露富而被害,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黄强虽然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四周有军士护卫,但还是答应夜晚巡视左右。
深夜,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躲避着巡逻的兵卒,来到一个帐篷外,准备偷取财物。
“什么人?”
一声大喝让这人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一个提着扑刀的壮汉,不敢对打,夺路而逃,这壮汉自然是黄强,黄强也不敢追击,只是大声呼喊,叫来巡逻军士,说明这事,巡逻的军士觉得大概是城内的小偷,只是要求各队加强巡逻,并不在意。
这人也的确是小偷,名叫杨军,说起来还和那杨孝友是本家,不过杨孝友是家族嫡系,从小读书,他是旁门,从小务农罢了。杨军跑出营寨,想着自己年近三十,居然还要靠偷窃为生,而和自己差不多年级的杨孝友却因为在当地有名声,被那什么侯爷任命为知县,不由越想越难受,居然在树林里大哭了起来。
正哭着,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何人在此哭泣?”
杨军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黑压压一片人,手中均为兵刃,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为首一人长相英俊,只是脸上一道疤痕让人看了觉得可惜。
“我...我什么都没偷到,真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杨军吓得摔倒在地,连连后退,两脚乱踢,搞得泥土四翻,看得那人心中不爽。
“给我禁声!我问一句,你说一句!”那人一脚踩住杨军的肚子,手中西夏剑指着杨军的喉咙喝道。
杨军急忙点头,生怕自己慢了那么一点就被这人给一剑刺死了。
“我问你,即墨城外的营寨里有多少军士?”
“没多少军士,不到千人,大都是客商。”
“哪里来的客商?”
“听说是从河北来的,好像来是为了建什么岛。”
“物资多少?”
“物资极多,大都带有金银美玉!”说起这个,杨军眼睛都红了,他要是刚刚得手了,这辈子就不愁了。
那人哈哈笑道“好!我祝彪和梁山的仇怨,今日就先收点利息,全军听令,马裹布,人含枚,和我去劫营!”
说着,祝彪一把抓住杨军,让他带路,杨军看着身后这群杀才,一路躲躲藏藏,摸到了营寨外。
“看,那就是那群客商的营寨。”
祝彪小心看去,见营寨松散,大喜道“好,和我上!”
一群人躲在阴影处,小心摸上,这些军士本就是护卫军,平日里最多也就和土匪作战,何况这么大的队伍,哪里有什么土匪敢来拦截,无心遇有心,直到站在高台上的哨兵被祝彪一箭射杀,巡逻军士才发现有变。
“随我冲啊!!”祝彪一马当下,一枪将一个军士挑起,撞入营中,上百人跟着冲了进来,一时间,营寨大乱,本就是和衣而睡的黄世仁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一下子弹了起来,哐当一声拔出放在枕头底下的宝剑,战战兢兢的喊道“吾儿何在?黄强何在?”
黄强快步走了进来,喊道“父亲快快起来,有贼人来袭。”
黄世仁眼珠一转说道“快,只带钱票,我们往城里去!”
城外的喊杀声以及火光很快惊动了城内,城内陈广闻言大惊,急忙率城中军士出城接应,但终究是慢了一步,祝彪见城中来兵,一声风紧扯呼,带着无数金银逃走。
陈广见营寨中无数尸体,气的哇哇大叫,他本来性格就刚烈,居然单枪匹马的追着祝彪去了,等王明知道,只能一边安抚营寨,一边派人去寻陈广。
等天明,陈广夹着一人而还,丢到地上,对王明道“这些贼人四散而去,抓到一人,正好审问!”
赵明诚在城内听着外面喊杀一天,心中又怕又气,要不是有军士一直跟着,他早就逃跑了,现在看到陈广抓到人回来,那股酸儒的气就来了,当下喊道“好个贼子,焉敢如此?你难道就不知羞耻吗?”
那人抬起头哼道“饭都没得吃,还说什么羞耻?只恨我抢的多了些,跑的慢了些,否则此时早已快活去了!
你这大官,可饿过肚子?”
“你!”赵明诚指着那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广哼道“像大人这般审问,什么时候知道结果,还是老夫来吧。”
陈广上前一把抓住那人,手如闪电,连点这人数处,这人啊呀一声惨叫了起来。
“如再不说,我就让你活活痛死!”陈广眯着眼睛喝道。
“我说,我说!”那人急忙磕头喊道,陈广哼了一声问道“你乃何人?首领又是何人?”
那人一边惨叫,一边回道“小人邓广,岐山人也,随指挥使祝彪来此。”
“你说何人?”王明问道。
“祝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邓广大声呼喊道,王明追问道“祝彪现在何处?”
“小人不知,不知...”
一片树林内
祝彪正在清点人数收获,发现少了数十人,想来除了在偷营中被杀外就是因为有了浮财另寻他路了。
“将军!经过清点,共得黄金七千余两,白银一万余两,珠宝无数。将军,我们发了!”
祝彪听到这个数字,眉头皱了一下,笑道“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有钱啊。”
“将军,我们不如寻一地方,当老爷去吧!”有人提议道,不少人都纷纷称是。
祝彪哐当一声拔长枪,猛地一枪抵住那人喉头,对其他人喝道“汝等要寻死,不要找他人,本将先帮你们一把可好?”
其他人惊恐的看着祝彪。
祝彪对众人说道“吾等劫掠的是平阴军的商队,你们也当知道平阴军的厉害,你们想去一地当富翁,就不怕哪天晚上没了脑袋吗?”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听说那平阴军传令四方,要求山东各地听从其号令,无有不从,唯有兖州不仅仅没有听从,反而将其使者送往了朝廷,那姜德却没有追究,你们可知道为何?”祝彪呵呵的说道。
“小人知道!”杨军眼睛亮着说道“必然是因为孔家吧!”
“孔家?”
“难道是孔圣人?”
“如果是孔圣人,那平阴军自然是不敢侵犯的。”
“有仙源孔家庇护我们,我们才能活下来,诸位以为如何?”祝彪收回长枪问道。
“愿听将军号令!”
“好,我们去兖州!”祝彪说完便带着这群昔日的西军军士往兖州去了。
梁山
“侯爷,你看谁来了?”许贯忠带着两人走了进来,姜德抬头一看,急忙站起来喜道“师师姑娘,你来了?岳掌柜他们都到了吧?”
“我说侯爷,你偏心也太厉害了吧,明明这里有两人,为何只喊师师姑娘?”说这话的自然是封宜奴。
李师师笑着拉了一下封宜奴,对姜德先施了一下礼,然后问道“侯爷,当年你可是把开封琼楼的干股许给我了,如今琼楼都没了,你要怎么赔偿奴家?”
“我把燕青赔给你怎么样?”姜德调笑的反问道。
“呸!谁要他!”李师师呸了一声,她和燕青情投意合,燕青也不在乎李师师是青楼出身,毕竟燕青自己也是奴仆出身,在姜德暴露身份后,燕青便启动了紧急方案,让琼楼众人分散撤离,唯独自己带着一批人隐藏在开封,收集情报,等待时机。
“报!!华兴商会紧急军情!”一个传令兵急匆匆的跑进来喊道。
“华兴商会?王会长按时间应该已经到了青岛了,难道有海盗来袭?”姜德有些不解的接过军报,自从姜德占了高丽和倭国后,两地也有不少人不满被汉人统治,又贪恋财物而下海为盗,梁山的海上水师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剿灭这些层出不穷的海盗。
李师师拉着封宜奴对姜德道“既然侯爷有军情,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姜德强忍着怒火将军报递给许贯忠,脸上笑道“好,你们先歇息几日,我还有重任要委派两位姑娘。”
“哐当!”姜德等李师师二人走后,猛地把自己桌上的茶杯丢到地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放这祝彪一条性命,他居然敢回来作乱!还差点害了我大事!给我把时迁找来!”姜德一边气自己当年手软,一边气王明等人居然如此不小心,害的商户死守无数,这些人都是华兴商会的中坚力量,死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
时迁进来后,姜德拍案问道“祝彪劫掠之事,你可知晓?”
时迁被姜德吓了一跳,不敢轻佻,低头说道“末将刚刚得了快马来报,已经知晓。”
姜德哼道“现在知晓难道不是太晚了吗?我给你一天,把祝彪的踪迹给我找出来!”
时迁也知道这么大的一股贼兵入境谛听局之前居然没有发现是严重的失职,急忙领命而去。
时迁的谛听局的确不是吃干饭的,才半天时间,时迁就拿着一叠资料回来了。
姜德听闻时迁求见,对边上正在汇报的娄敏中说道“娄先生稍等,我先听听时迁的汇报。”
娄敏中便起身准备离去,姜德摇手道“先生也不许回避,在边上听着就是了。”
坐在姜德下面的许贯忠看着姜德如此,心中暗暗明白这是姜德准备让娄敏中进入核心决策圈了。
娄敏中等人在梁山的这些日子里将原来的明教教义进行了修订,可以说现在的明教教义和原来已经一点都没有关系了。
明教的前身是西域摩尼教,是一个综合了佛教和基督教的教派,第一任教主摩尼自称是佛祖、琐罗亚斯德和耶稣的继承者,教义中将一切现象归纳为善与恶,非黑即白,因此极为极端,而如今却加入了大量佛道的思想,使得柔和了很多,又加入了大量的民族思想和平权思想,这些新的明教思想可以让军士更加勇敢的作战,也可以让从宋朝开始内敛的民族思维从新外向起来。
当然,姜德不会让明教独大,明教的存在更多的是在日后面对西方教派时,姜德可以多一张牌,以政统教,是东方和西方文明的极大不同。
“那祝彪现在逃到了何处?”姜德看向时迁问道。
时迁拱手道“根据线报,近日有一队人马携带大量金银去了兖州,必定是祝彪!”
姜德眯眼道“又是兖州,这些老夫子是要和我作对到底吗?”
许贯忠起身道“侯爷,孔家等儒门大户一直以来都和我梁山不和,如今又怂恿兖州知府刘豫和我军为敌,当早断了!”
姜德坐在位置上,闭目一边思量一边问道“那祝彪为何会在此,他不是应该在西军为将吗?”
时迁回道“这还要从数日前说起,数日前,耿南仲上奏赵桓,说河北河南等地勤王兵马多有侵犯地方之事,且耗费钱粮无数,又多为地方义勇,当尽快解散。
当时又有陈过庭劾姚古拥兵不援太原,罪可斩,因此朝廷诸多大臣都赞同勤王之军已不可用之言,下旨各地兵马就地解散,且不给与钱粮,离的近的还好,还能依靠自己携带的钱粮回去,但像西军,却是全靠朝廷拨付钱粮,因此落草为寇者不计其数,想来者祝彪,也是如此。”
姜德拍着脑门,无奈的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开封的这群大老爷了,一定是之前为了退金兵,用光了库府钱粮,为了省钱粮才如此的。”
许贯忠点头道“当是如此,朝廷钱粮,半取江南,剩下的四分之一来自中原,四分之一来自巴蜀,至于关西等地,都是耗费钱粮之地,根本没有赋税。
自金军南下后,江南的钱粮被赵佶阻于杭州,听说在杭州,赵佶等人奢侈甚于往日,钱粮被他花了一半多。
中原的钱粮赈济当地都来不及,哪里来的钱粮给朝廷,至于巴蜀,山高路远,难以快速抵达,此时的朝廷,已经无钱粮了。”
姜德摇摇头道“如此一来,河北各地岂能快速恢复?兖州情况打探的如何了?”
时迁回道“那兖州一直以来都是孔家等儒门的自留地,自从刘豫到任后,孔家、孟家、颜家不断对其资助,其子刘麟自称万人敌,又有大将关胜为其效力,部将李成、孔彦舟、宣赞、郝思文等均为能征善战之人,如今部下兵马足有三万余,还在不断招兵买马,据说济州、徐州、单州、沂州等地的官员乡绅都和其勾连,似乎想互保和我军为敌。”
“关胜?他不是在永静军吗?”姜德奇道。
“之前确实在永静军,是那刘豫账下郝思文力荐此人,刘豫特意调其来兖州的。”时迁倒是对这些事情明白的很。
姜德点点头,没想到这一对还是凑到一起去了,不过和刘豫这个日后降金的大汉奸不同,关胜是宁死不降,最后被刘豫所害的。
“报告!有紧急军情!”门外有人喊道,姜德挥手让其进来,接过情报,姜德看了一眼,递给许贯忠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啊,任城当地大族孙氏里应外合,献了任城给刘豫,刘豫侄儿刘倪统军已经占领了任城。”
许贯忠看过说道“任城位于我梁山之东南,如从此处出兵,骑兵一日可到郓城,水军也一日可至我梁山,刘豫驻兵于此,我军如鲠在喉,不拔难以动弹啊。”
姜德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地图,发现这任城其实就是后世的济宁,一条京杭大运河横行与其上,说道“任城不拔,兖州难得,我想出兵攻伐,许先生你看如何?”
许贯忠回道“任城、兖州攻取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仙源,侯爷可想好如何对待仙源各家?”
仙源也就是后来的曲阜,昔日姜德就因为曲阜的那些儒生不满他的天翔学院和他们做过一场,不过当时两方都是小打小闹,姜德这边是不想和儒家彻底撕破脸,儒家则是觉得不能失了身份。
但现在不同,姜德并县吞郡,所新任命的官吏除了原本的降官和当地有名望的乡绅外,更多的是用天翔学院的学子。
以孔家为首的儒家对此恐怕已经是恨的咬牙切齿了,这是砸儒家千年饭碗啊。
其实姜德也是无奈,要是在汉朝,他还会重用儒者,毕竟那个时候的儒者其实大都是外儒内法,还杂有百家之道,如诸葛亮治蜀,用的就是法,更不存在什么重文轻武的观念,而是推崇出将入相。
其实此时的儒家也推崇出将入相,但除了少数人以外,都只是一心学故事里的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恨不得在开封就把位于河北的每个士兵作战时应该站在什么位置给确定了,可以说是赵括都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这样遥控打仗其实从宋到后来新世纪都一直存在,华夏后来有常申凯,西方后有希河北。
姜德背着手转了几圈,然后对许贯忠说道“许先生,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和孔家为首的儒门的关系该如何处理?或者说,他们能不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许贯忠问道“侯爷此话何解?”
姜德坐到位置上,闭着眼睛。不断的回忆昔日曾经听到那位老爷爷说过的话,嘴里说道“如今虽赵宋仍然存在,但天下已乱,我等起于微末,想在这大争之世立足乃至成霸王之业,分清敌友是我们的首要问题。
如不能分清敌友,则不能团结众心已克敌。
当前天下的矛盾当有二。
一为金人和我汉人的民族矛盾,金人虽稍退北方,但不日必将再次南下,凡我中原之老少皆有抗金卫土之责,此乃天下大义,可谓当今第一矛盾。
二为官僚、豪绅、吏胥和百姓的土地盾,宋国自开国以来,不抑兼并,田制不立,势官富姓,占田无限,兼并伪冒,习以成俗,不举子比比皆是,此乃第二矛盾。
而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说白了是一群不得意的文人,江湖的豪杰,商贩组成的队伍,我们军队的中坚力量是那些佃户贫农,他们为了守护我们分给他们的土地而愿意死战。
因此,从这两个矛盾上来看,我们的敌人一是金夏等国,二是占据了大量土地的形势之家。”
形势之家,是泛指地方上有势力的豪富之家,唐朝末年的黄巢起义,彻底摧毁了从秦汉到唐朝的世家统治,到来宋朝,虽然还有世代为官,诗书传家的门户,但已经彻底看不到汉唐时期千户一族,仆役过万,田地跨州连郡的世家豪门了。
但士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而是和寒门进行了合流,由于纸的普及,读书的成本大大降低,士族和寒门合流成为了新的统治阶级,用后世的话就是地主阶级,但在这个时代,他们被称呼为形势之家。
宋朝的统治阶级就是形势之家,这些形势之家主要由登记在册的文武官员和世代为吏的上户组成,例如晁盖、宋江,都是形势之家出身,和形势之家对立的就是平户,也就是普通百姓。
“侯爷的意思是说,儒门不是我们的敌人?”娄敏中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明教一直和儒门不对付,昔日方腊起义时不知道杀了多少儒生,虽然投靠了梁山,也改了明教教义,娄敏中依旧对儒生不感冒。
姜德点点头道“儒家不是我们的敌人,许先生不也是儒生吗?或者说,我们的敌人不是所有的儒生,我们需要把儒生一分为二的看。
我们任命官员不看四书五经,只看法算刑农,不以血脉命官吏,只以绩效论高低,我们反对无节制的土地兼并,要求分田到户,追求的是天下大同的共同富裕,如果赞同我们的做法,那么久是我们的朋友,如果反对,就是我们的敌人。”
许贯忠拍着手笑道“侯爷说的极是,敌人还是朋友不能看他的学说,而是看他是否支持我们。”
娄敏中摇头道“人心隔肚皮,如何知晓他们是否支持我们?”
姜德笑道“我听过这样一句话,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
看着许贯忠二人眉头一皱,知道他们不明白什么是阶级,姜德继续说道“简单的说,宋以儒学取士,但一年能取多少人呢?进士三年一考,一次不过录取两百人,这些人分一分,一个州府三年都不一定有一个,大部分的儒生其实穷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秀才,但秀才很多吗?据我所知,三年里一个县城能考到十个秀才就是极为难得的了。
而且秀才其实并没有什么利益可得,不过是免了劳役罢了,但我梁山治下本来就不兴劳役。”
古代是家家户户都要服劳役的,劳役说白了就是逼迫百姓打白工,好的时期做的是修路修桥,兴修水利,百姓也知道对自己有利,因此乐于去做,但不好的时期,可能就是兴建宫殿、城墙,甚至是从军当民夫了。
习惯了后世做法的姜德对这样强迫百姓打白工的事情深痛欲绝,而且还觉得极为浪费,这修路修桥这样的基建项目是多好的拉动内需项目啊,居然不发钱!不发钱怎么拉动内需啊!
因此,姜德的治下是没有劳役的,而是花钱招工组建成工程队,付钱来让他们修建道路或者水利工程,仅郓城,此时已经有三十多支大大小小的工程队成立了。
“秀才之下,还有无数的童生,这些人其实都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人,而那些举人或者进士,他们通过原来的科举得到了大量的好处,就很容易是我们的敌人。”姜德继续分析道“所以我们可以将所有人分为这样几类。
一类是我们天然的支持者,如失地农民、佃户雇农、他们无比的渴望得到土地,渴望改革,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我们的军队中这样的人占大多数。
第二类是我们容易争取的对象,如自耕农,小商小贩,贫困书生,这些人比第一类人的生活要好一些,可以勉强维持生活,于艰难竭蹶之中,存聊以卒岁之想,他们希望发生改变,又担心改变后会更差,但只要给他们希望,他们就愿意支持我们。
第三类人是我们要尽量争取的对象,如普通商户,秀才,小吏,有一定土地的小地主,这些人比前面两类人生活都要好,可以说除自给外,一般每年还能有余剩。这种人发财观念极重,对赵公元帅礼拜最勤,这种人胆子小,他们怕官,怕事,无论墙头换了谁的旗帜,他们都会纳头就拜,如果我们要求他们支持,他们会出点钱,但绝对不会立刻站到我们的队伍里来,除非看到我们得了大势,才会拼命的喊着是我们的人,这些人我们需要争取,但不需要太用心,他们也不会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上,他们其实大都是中立的。
第四类人就是我们要对付的人,如大地主,官员,这些人天然的是我们的敌人,因为我们力量的崛起必然会使得他们的衰弱。
你们看,这样一分,儒生大多数都是第二类和第三类,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说完,姜德挥手道“许先生,如果我们拿下仙源,我要分田,孔家等几大家族会怎么做呢?”
许贯忠轻抚胡须说道“侯爷,孔家到时候恐怕会有一支人马前往开封,剩下的人会和我们委以虚蛇。”
姜德点头道“和我想的一样,时迁,我要你再半个月内摸清楚兖州的所有军情底细,半个月后,我要出征兖州!
等我拿下了仙源,我要将仙源所有田地分给当地百姓,我倒是要看看,是老夫子重要,还是自己的肚子重要!”
“遵命!”时迁明白这是将功赎罪的机会,领命而去。
许贯忠拱手道“侯爷,如要攻仙源后分田,当要先准备对外舆论。”
姜德挥手道“此事简单,仿效汉朝旧事即可,都是姓孔的,怎么可以有的绫罗绸缎,有的穷困潦倒呢!”
许贯忠嘴角一弯,明白的点点头。
开封
开封经过月余的恢复,街道上又是行人如织,各处酒肆说唱之所也是人流鼎沸。
此时赵佶已经回宫,但一回到宫内的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有一股流言遍及全城,说的是赵佶想重新夺回皇位,预备用毒酒害死赵桓。
这个流言到底从何而起的不得而知,但赵佶惊恐的发现赵桓居然真的不再和自己一起用膳了,借着,赵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被撤换,他被软禁了。
赵佶被软禁后,朝堂上的权利洗牌和斗争越演越烈,原先赵佶的亲近官员不断被贬,这样的洗牌一直到山东的消息传来,才告一段落。
朝堂上,赵桓一脸怒气的挥舞着一本奏折“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我的平阴侯?居然敢擅自派军袭取了濮州,这和谋反有何差别?”
耿南仲出列拱手道“官家,昨日有兖州知府刘豫快马来报,如今京东两路已有郓、齐、淄、青、潍、莱、登等州府打出了平阴旗号,平阴侯已是谋反,当下旨诛杀!”
“官家,万万不可啊!”户部尚书陈显出列道“如今库府空虚,禁军的钱饷都是问题,否则也不需要解散勤王之军了,平阴侯能征善战,麾下甲兵数万,要想征伐非耗钱千万不可,当今之计当以好言安抚其心,以大义招揽其众,徐徐图之,方为上策啊。”
说到钱,赵桓叹道“早知如此,就应该派遣各地勤王兵马进攻梁山才是。”
解散勤王军是耿南仲的主意,听到赵桓有后悔之意,耿南仲急忙道“官家误也!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这些勤王之军大都原是乡土之民,刀不会舞,弓不能拉,多有何用?这些勤王兵马如派往山东,恐怕不是剿贼,而是助贼啊。”
赵桓叹道“这...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该如何是好?”
张邦昌得了刘豫送来的好处,出列道“启奏陛下,既然朝廷无钱,不如让地方招募兵马,那梁山本就是打家劫舍起家,各地乡绅对其是恨之入骨,京东两路不少官员也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不如封刘豫为京东两路宣抚使,让其统两路兵马剿灭梁山。”
御史中丞陈过庭出列道“陛下!那刘豫虽忠心于朝廷,但却不擅军事,微臣举荐一人,无需三年,便可外退强敌,内安诸侯。”
赵桓急忙说道“居然有这样的人?快快说给朕听。”
陈过庭极有自信的说道“微臣保原巴州通判宗泽为帅,此人虽年近七旬,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昔日其在山东为官,那平阴侯多使钱财于蔡京将其调离,所畏的就是此人的精干!
如以此人为帅,托付河北、山东之事,微臣保证,只许一年,便可遏制敌势,无需三年,必取梁山!”
赵桓本来挺高兴,但听到这人居然快七十了,不由叹道“此人过老,恐不能用啊。”
耿南仲出列道“陛下,陈过庭误国啊!那宗泽就是再有本事,年近七旬,恐怕已经饭不能食,马不得骑,焉能用之?”
陈过庭大怒道“耿南仲!你才误国!陛下,微臣愿意以全家二十七口人命作保,如宗泽不能遏贼势!请发配微臣全家!”
赵桓见陈过庭这样,不由对宗泽也有了兴趣,便下旨令宗泽进京,另外命刘豫为京东西路招抚使,统领京东西路全路兵马。
同时,一封诏书发放全国,宣布原平阴侯姜德为朝廷叛逆,人人得而诛之,将平阴军和朝廷的矛盾彻底的放在了桌面上。
朝廷的诏书还没到梁山,金国使者萧仲恭和赵伦却到了。
他们此次一路走一路看,看到的整个大宋一片混乱,不仅仅没有快速恢复民生和备战,反而是贼寇四起,朝廷混乱。
萧仲恭是辽国皇族,心中本来还有一丝的希望,但看到宋国这样,借宋国复国的心思也就彻底死了。
二人来到开封,本来想着赵宋怎么样也会好好的招待自己,却没想到一到朝堂上,发现整个剧本都不对了。
想当日张邦昌等人求和被骂的多惨,当时还是有金军在城外,所有人都能说一句为了大局考虑,现在这金军一退,朝堂上所有人都变成了主战派,一个比一个强硬,不少大臣干脆在朝堂上喊出要杀了这两个金使的话来。
赵桓是看着这群人又好气又好笑,还杀,杀了金人打过来,我看你们谁敢上战场。
但赵桓心里明白,这两个金使可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这两人本来就不是多么硬气的人,要是硬气,也不会降金了。
朝堂上,听着这么多人喊着要杀了他们,赵伦先撑不住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赵桓磕头喊道“陛下,罪臣也是汉人啊,只是因为生在北地,无奈至此,我们二人都原是辽臣,和金人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耿南仲想起一事,出列问道“这位萧正使姓萧,难道是皇族后裔?”
萧仲恭拱手道“在下乃前契丹枢密使萧挞不也之孙中书令萧特末之子。”
耿南仲眼珠一转,对赵桓道“陛下,这二人既然和金人也有仇怨,何不用之?”
赵桓问道“如何用?”
耿南仲看了看满朝文武,示意了一下,赵桓顿时明白这事不能这么多人知道,便宣布退朝,唯独留下耿南仲。
耿南仲对赵桓说道“微臣听闻云中完颜宗翰账下有一人,名耶律余睹,此人慷慨尚气义,乃宗室雄才,因萧奉先诬余睹勾结萧昱,谋立晋王,被迫降金,如今为金军右都监,那郝仲连便是被此人所攻破,麾下有金西军的三分之一兵马,如能说降此人,金军破之还有何难?”
赵桓听了不由大喜,但又有些担忧的问道“此事当真可成?”
耿南仲拜道“即使不成,与国无损。”
赵桓觉得也是,便让耿南仲操办此事。
萧仲恭听到耿南仲要他去劝降耶律余睹,不由觉得好笑,这宋国一败再败,有何资本说这话,但回想朝堂上那些宋臣对其喊打喊杀,便决定先应下,待回到金国再说。
耿南仲以为萧仲恭真的有此心,大喜过望,萧仲恭又道“微臣虽愿为圣朝效力,但空口无凭,如耶律将军不信该怎么办。”
耿南仲一想也是,便请赵桓写了一道圣旨交给萧仲恭,萧仲恭得了此物,连夜带着赵伦离开了开封,奔云中去了。
耿南仲不知道的是,就因为这道圣旨,让金国上下大怒,引出了第二次靖康之战。
第四百八十章 雷横大意兵败磁阳山 姜德四路围攻兖州府
磁阳山
磁阳山此时已经是一个大型铁矿生产基地,有梁山的驻军五百人,工人更是超过了三千。
没日没夜的钢铁生产让磁阳山上的树叶都有了一层黑灰,这是用煤炭炼铁的结果。
在这个时代,可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环保问题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太过阳春白雪了。
驻守在此处的是雷横的军队,这几日,雷横亲自带来一个团的兵力赶来搭建起了营寨,那三千工人也抽调了大半协助建起了防御设施。
所为的不是其他,而是因为磁阳山距离兖州实在太近了。
准确的说,磁阳山就在兖州境内,距离兖州城不过四十里,在兖州城高处向这边望都可以时常看到炼铁的烟气。
自从姜德得知兖州有异动后,第一时间就派雷横来此,为的就是防止刘豫袭击自己的铁厂,他也的确没有想错,雷横到的第三日,就有一只大军出现在了磁阳山下。
雷横脸色严峻的用望远镜看向距离磁阳山还有三四里的宋军,那飘荡的关字大旗,代表着这只军队的主将。
“师长,看这旌旗队伍,宋军恐怕不下万人啊,我们还是快点向侯爷求援吧。”雷横部下团长刘丹对雷横说道。
雷横收起望远镜说道“让兄弟们不要惊慌,我们出发的时候,侯爷已经召集各师师长去梁山开会了,想来不日援军就到,我们要走的就是死守磁阳山。”
雷横一边说,一边心中觉得大幸,要是自己晚来数日,这磁阳山非得被兖州军捣毁不可。
“刘团长,你立刻带一营弟兄,让村民转移,然后用一兵四工的方式组织矿工为我军所用。”雷横知道那些工人大多数都是南洋的战俘,来到这里做矿工虽然是两班倒,却也是吃得饱,穿得暖,过得并不算差,只要自己可以给他们许诺,这些工人就立刻可以变成强兵。
雷横并不怕这些工人倒戈,这些南洋土人倒戈后能去哪里?这里可是中原。
这样一来,雷横手里就有军士近六千了,军械更是随时可以打造,粮草也足够吃一个月的,心中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此时宋军也开始了安营扎寨,雷横看到几个黑点奔来,知道是骑兵,又举起望远镜看去,见约有七八骑,为首一将,手持青龙偃月刀,胯下一匹红色骏马,身皮绿色战袍,红面长须,丹凤眼,卧蚕眉,看得雷横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我以为我兄弟朱仝已经是关羽转世了,今日看此人,才知关将军后人尚在也!”雷横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朱仝,那朱仝也是面如重枣,目若朗星,被称为美髯公,但和这关胜比起来,就差的太远了。
突然,一骑奔了过来,对山上大声喊道“山上贼将听着,天兵已到,我家关将军念你等不过是从贼,当快快投降,否则攻上山来,必将鸡犬不留!”
雷横听得大笑,对左右道“他当自己真的是关羽转世了?居然还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边上一参谋拱手道“师长,我之前听侯爷说过,这关胜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小觑啊。”
雷横点头道“贾参谋,你说的有理,不要理会他们,好生把守,等待侯爷援军。”
山下的关胜见山上久无动静,对边上二将说道“我看梁山兵马似乎早有准备,听当地百姓说,这山上本有兵马数百,近日有来了两千人,想来有三千兵马,两位兄弟看该如何破敌?”
这二将一人长的极为凶恶,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士,手持大刀,弓箭在腰,而且和常人不同的是,此人具有备了两把弓,可见极为擅射。
另外一将身着锦绣战袍,甲挂七星龙鳞,手持一杆长枪,一嘴黑色短须,身形健壮。
这二人便是关胜的结义兄弟,凶恶的叫宣赞,昔日辽国来使,他斗箭赢了辽将,本一郡王相中,却不想郡主厌恶其丑陋,不到半年就郁郁而终,他也没脸待在郡王府,便终日在军营,倒是极为得军心,也练出了一只强兵。
另外一将名唤郝思文,和关胜从小相识,一身武艺,平民出身,考上武举后在兖州为官,因为人正直,深得军心,一路当到准备将,后梁山崛起,兖州当地的将官害怕梁山,纷纷调走,郝思文也顺迁到了正将。
自从郝思文向刘豫举荐关胜后,关胜便和二人一同在兖州为将,关胜武艺高强,深通兵法,原本郝思文是兖州正将,关胜来后,自甘充为副手,本客居兖州的宣赞也愿意为关胜副将,这使得关胜在兖州军中威名极高。
按照军制,各地的禁军以正将为首,厢军和乡兵则是以指挥为首,战时听从知府指令行事。
关胜作为兖州正将,自然也就是兖州军方第一人,但宋朝以文制武,司马光曾经说过“国朝以来,置总管、钤辖、都监、监押,为将帅之官,凡州县有兵马者,其长吏未尝不兼同管辖。盖知州即一州之将,知县即一县之将故也。”所以不以武人为大帅**一道,必以文臣为经略以总制之是宋朝军事的特点。
关胜此次出兵,一半是为了拔出兖州的威胁,另外一半就是为了给自己正名,毕竟他是空降的正将,兖州军中还有很多人对他不服,比如刘豫的儿子刘麟,就时常是他关胜只是仗着一副好相貌,其实并无本事。
因此,关胜此战必要取胜。
关胜看着山寨上人影晃动,心中担忧,他知道平阴军的实力,如果不能快速拿下磁阳山,自己就会有被夹击的危险。
宣赞看了看地势说道“将军,你看着磁阳山虽然说是山,但并不高大,上山的道路也平缓,不如强攻吧。”
郝思文摇头道“如我军只是面对磁阳山,当然可如此,但平阴军还有数万大军在侧,随时会来,我军如强攻日久,失了锐气,恐有后顾之忧啊。”
关胜点头道“那贤弟的意思是?”
郝思文指向雷横的将旗说道“我看这将旗,想来是昔日郓城都头雷横的,我知道此人,此人绰号插翅虎,出身铁匠,为人极孝,只要将军辱骂其母,必会出战。
到时请将军诈败,诱其下山,必可擒之!”
关胜轻抚长须一会后叹道“以孝欺人,本不应用之,无奈也!就如此行事吧。”
宣赞和郝思文领命去布置了,雷横在寨中不断巡视防御,突然听到寨外传来叫骂声。
雷横一听,说的是什么“雷横滚出来!”“雷横不要做缩头乌龟!”不由笑道“就让他们骂,待过几日,看他们还有多少力气。”
还没等雷横转身,突然发现骂词变了,尽是编排其母亲的污言秽语,还有唱腔唱着他母亲年到七十,春心不改,去乞丐窝偷人的段子,气的雷横火冒三丈,雷横蹬蹬蹬的来到高台,指着山下叫骂的军士道“你我两军交战,和我母亲何干,为何侮辱我母!”
关胜面有惭愧,郝思文则上前叫道“我等骂的是生出你这个缩头乌龟的母乌龟,本来就不是个东西,说他又怎样,有本事下来斗将!”
雷横气的满脸通红,边上的贾参谋急忙劝道“师长,这是敌军的诱敌之策,不可上当啊。”
雷横双眼通红,看着下面一个打扮成老妪的人被一个壮汉当众凌辱,还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雷横之母”,他从小无父,因此对母极孝,不由气的两眼发黑,他一把推开贾参谋说道“不是你母,你当然如此说,我知是计...我不听就是了。”
说着,雷横闭着眼往寨后走去,但关胜挑的都是嗓门极大的军汉,雷横躲到后营也能隐隐约约听到,不由心中大恨。
山寨外,关胜见雷横久不出来,对郝思文说道“看来这雷横也不傻,知道是计,这该如何?”
郝思文看了看天空,如今正是春天,天气不算炎热,郝思文思量一会说道“可以如此诱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叫喊的军士也累了,纷纷坐在地上,轮流叫骂,雷横忍耐不住,又上来查看,发现下面的军士大都坐在地上,后面炊烟阵阵,这是在准备开饭了。
雷横拿着望远镜看去,果然看到有人扛着吃食泉水走过来,这些叫喊了半天的军士都围起来吃喝了起来。
雷横眼珠一转,对边上的参谋说道“让刘丹过来!”
没一会儿,刘丹跑了过来,对雷横拱手道“师长!你叫我?”
雷横指着山下说道“你看,官兵本就训练不多,如今又疲了,此乃我军得胜之机也,我准备带一千人袭击,你好生把守寨门,另外准备五百人接应。”
刘丹见山下宋军果然是乱糟糟一片,也觉得是个机会,但又有些担心说道“那关胜被侯爷看重,恐怕不是庸才,师长还是小心坚守为上。”
雷横心里正恨不得一下子砍掉那些辱骂自己母亲的官兵,他喝道“我乃师长,军令如山,我知道关胜不凡,但你看,关胜已经回军寨中了,下面不过是一下将,你不要耽误军机!”
说着,雷横走下望台,下面早已集结了一千军士,刘丹着急不已,只能站在望台上准备接应,他看着山下,见关胜的将旗果然没有了,竖着的是宣字战旗,想来是宣赞。
寨门嘎吱嘎吱的被打开,雷横一马当先,大刀一挥喊着“弟兄们,跟我杀敌!”
两个营的军士紧跟其后,对山下的宋军猛扑了过去。那些宋军见突然来了敌人,都慌成了一团,雷横一刀劈死了那个装扮为老妪的军士,心中大感过瘾,突然听到“敌将跑了!”
雷横抬眼看去,见一长相丑陋之将正带着败兵往营寨奔去,口中还喊道“雷横贱儿,待我去寻你爹爹来教训你。”
雷横气的火冒三丈,指着宣赞喊道“给我追!”带着军士就追了过去。
追了片刻,突然雷横的战马一声嘶吼,将雷横摔了下来,作为战将,雷横是穿着战甲的,战马又是高速状态,这一摔将他摔的是七晕八素的,好一会才抬起头,只听见一阵喊杀声,他急忙抬起头,看到无数宋军围了上来,最近的离他不过百步了。
雷横急忙去捡刀,一刀劈死一个强攻的宋军,对身边军士喊道“不要慌!缓缓后撤!!”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雷横寻声看去,只见刀光一闪,雷横手中大刀已经飞向了天空,再低头,一把青龙偃月刀距离自己的喉咙不过丝毫。
“绑了!”关胜微微一笑,对边上的宣赞二将说道“走,乘胜攻山!”
山上的刘丹看得分明,见雷横被抓,暗暗叫苦,边上的参谋说道“刘团长,磁阳山有钢厂在,丢不得啊,雷师长既然被抓,按照军制,请刘团长指挥。”
刘丹咬咬牙,对左右道“都听我的命令!弓箭手埋伏左右,让第三营带着矿工装作慌乱的样子,寨门打开,诱敌靠近。”
关胜带着数千兵马一路杀到寨门下,见寨上旌旗混乱,寨门还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军士到处乱跑。
“必然是贼将知道厉害,已经逃了,我们冲进去吧。”宣赞大喜道。
关胜点头笑道“却也是天赐功劳,让你我兄弟立功。”
关胜一挥刀,宋军呼喊一声冲向寨门,等约三十步时,突然一阵鼓声响起,上千弓箭手猛地从寨墙下钻了出来,跟有数门弩炮从寨门里向外发射巨大的弩箭,一时间箭如雨下,不到十个呼吸,就有上百宋军被射成刺猬。
“不好!有埋伏,撤!!”本来以为可以立大功的宋军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
刘丹眼睛一眯,对左右喊道“弟兄们,你们看,宋军和我们不同,我们当兵打仗是为了分到土地的家人,是为了日后天下的未来,而他们只是为了赚钱,因此,只要我们坚守,他们就不敢用命来攻,我们一定守得住!”
“守得住!守得住!!”所有的平阴军大喊了起来,关胜听着呼喊声,不由奇道“难道寨中还有大将?”
郝思文本以为依靠自己的计谋可以一战而定,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气的拱手请战道“将军,请让我带军士攻寨,刚刚是我军轻敌,此次必可胜!”
关胜点点头,让郝思文带兵攻寨,郝思文点了三千兵马,多带盾牌,徐徐而进,平阴军的弓箭也很难伤害在盾牌后的宋军,刘丹看着结阵攻寨的宋军,暗暗吃惊,他太了解宋军了,大部分的宋军连基本的队列都站不起来,这样能结阵的,实在少见。
一场恶战开始了,郝思文、宣赞二人轮流带队攻寨,刘丹死守不退,两方攻守不到三个时辰就死伤了上千人,直杀到天黑,才罢兵休战。
刘丹在守卫战中也受了伤,他写下求援信,让人用飞鸽传书向梁山求救,又让一半的矿工守夜,以便减少战兵的精力损耗。
关胜军营中,雷横被送到了囚车上,宣赞看着怒视着自己的雷横哈哈笑道“这厮还不服气,你先去兖州待一会,等我等日后抓到了姜德,再将你们一起送往朝廷治罪!”
雷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言不发,宣赞觉得无趣,回头对关胜说道“将军,我今日观战,发现寨中大约有四五千人,虽有人指挥,但那人经验不足,并没有留太多预备队,所有战兵都已疲惫,大可夜袭。”
关胜点头赞道“贤弟说的没错,破敌就在今夜!”
雷横听了心里焦急无比,又无可奈何,只希望刘丹等人能小心把守,不要让自己的过错更大了。
当夜,关胜留郝思文守寨,自己带着宣赞分兵两路对磁阳山发起夜攻,刘丹厮杀一日,疲惫不已,但依旧强打精神四处巡视,他现在是营寨中最高指挥官,这种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噗通!”
“什么声音?”一声怪响让刘丹转过了头,看到原本在一处岗楼上站着的军士已经不见了。
“不好!敌袭!!”刘丹大声喊道,边上的军士也急忙喊了起来,但已经晚了,刘丹看到一员大将从不到五十步的黑影中冲了出来,手中大刀冲天而起,砸向寨门,那重达千斤的原木大门居然被砍成两段,那大将大刀飞舞,四五个想来堵门的平阴军军士的脑袋就飞了起来,成百上千的宋军冲了进来,刘丹气急败坏,一边喊叫军士抵抗,一边拿着长枪想带人围杀那大将,他已经认出来那大将就是宋军主将关胜。
平阴军的确训练有素,虽然被破开了寨门,但并没什么什么人逃跑,而是自发的组成队伍抵抗了起来,关胜看到平阴军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四散逃跑,反而隐隐有将冲进来的宋军杀退之势,不由大急,这时,山寨后也传来了厮杀声,那是带队穿过小路杀到后山的宣赞。
关胜发现了距离自己百步的刘丹,大喝道“贼将还不快快投降?”一催战马,砍飞面前几个刀枪兵,向刘丹冲了过来。
冷兵器时代,像关胜这样的勇将往往可以创造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神话,三国之中的关羽,就是在万军之中直接冲到颜良面前将其刺死,让袁绍的战略性进攻受阻。
关胜的武艺自然是比不上关羽的,但刘丹和颜良的差距更大,刘丹看着关胜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硬生生杀到了自己面前,只能咬牙挺枪而战,关胜看着来枪,哼了一声,居然一把将那钢枪抓住,随后一抬,刘丹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自己就飞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摔的七荤八素。
“绑了!”关胜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亲兵喝道,随后对还在厮杀的两军大喊“贼将已经被我关胜所擒,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正在厮杀的平阴军听到这话,寻声看去,果然发现刘丹的将旗已经被砍断了,在后面的副团长董星见状喊道“我乃董星,听我号令,向后突围!!”
关胜听了大怒,果然看到一杆新的旗帜树立了起来,所有的平阴军围着这杆旗帜向后冲去,不少被裹挟的矿工却不愿意再战,纷纷放下兵刃投降,反正对他们来说,投降谁都一样。
宣赞此时已经杀了过来,看到乱军中的平阴军将旗下有一将正在指挥,拿出硬弓,铛的一声喊道“贼将看箭!”
董星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喉口一甜,翻身落马,边上的参谋贾亦斌见状有些畏惧,他本是落第秀才,在一次梁山打土豪中加入了梁山军,后来因为初通文墨,进入了华兴社,也进了军事干部培训班读书,但生性文弱的他并不适合为将,故而被任为雷横师的参谋。
如今师长雷横被抓,团长副团长都被杀或被俘,按照制度他就是最高军事长官,周围的将士都看向他,他咬牙喊道“突围!!!”
但他已经不敢骑马露面了,对面的丑恶大将实在厉害,他压根没有信心躲避那一箭。
关胜和宣赞追杀了一夜,直到天明才收兵,清点尸体俘获,关胜惊讶的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平阴军主动投降的,基本上都是重伤被俘,那些轻伤或者没有受伤的,均是原来的矿工。
“将军,你跟我去看看,这些贼寇做的好大的事啊。”宣赞匆匆忙忙的跑来对正在清点缴获的关胜说道。
关胜抬头问道“何事让贤弟如此惊讶。”
宣赞拉着关胜走到磁阳山内腹,只见一座座巨大的钢炉耸立着,关胜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炼钢炉,也吓了一跳。
“这姜贼在这里大炼钢铁,恐怕每日有上千斤,如今被我等破获,乃一大功啊。”郝思文也兴奋的说道。
关胜嗯了一声说道“速去告知知府大人,另外传令三军,这些设备不许破坏,日后还有大用,另外找来轻伤的俘虏,询问军情,那姜德必会来重夺磁阳山。”
梁山
“雷师长被辱骂的受不了,又见那些官兵散落无章,故而出兵,没想到却中计被那关胜生擒,刘团长守了一夜,被夜袭攻破营寨,董副团长战死,卑职只能带残余兵马突出重围,等清点后,只剩下不到六百人了。”贾亦斌说着,眼泪都出来了,贾亦斌已经在这个团里当了两年参谋,每个人都叫得出名字,如今大半战墨,如何能不伤心,姜德背着身子,看着窗外,摇头怒道“雷横去时,我再三嘱咐,要小心把守,他怎敢如此轻敌!
磁阳山为我军工业重地,却被袭破,兖州欺我太甚,我必灭了他刘豫!
许先生,将士们都集结的如何了?”
许贯忠先是请罪道“侯爷莫要动怒,磁阳山位于兖州境内,兖州与我为敌,必先攻之,是在下轻敌了,还请侯爷治罪。”
姜德顿时醒悟过来,其实不是雷横轻敌,也不是许贯忠轻敌,而是他自己轻敌了,在姜德眼里,刘豫不过是一个给中兴四将刷经验的废物,压根没有正眼瞧过他,却忽略了刘豫账下还有关胜这样的勇将,更忽略了经过郝思文的训练,兖州军已经是一直可以攻城拔寨的战军了。
姜德连忙上前扶起许贯忠说道“许先生此话羞杀我也,此战是我轻敌啊,自从和金兵较量过一次后,我有些小看天下英雄了。
许先生,我准备火速出兵,围攻兖州,你看如何?”
许贯忠点头赞同道“朱军师昨夜和我讨论过,我们都觉得如今必须快速攻灭兖州,保证我梁山战略安全,然后才能做好明年可能出现的金兵南下的应对工作。”
姜德又看向贾亦斌说道“贾参谋,你先下去带着你们团剩下的人修养吧。”
贾亦斌敬了个军礼退了下去。
梁山作战会议室
自从上次的进一步重组改编后,姜德渐渐将聚义厅变成了一个类似朝堂的地方,具体的政军等事务会在特殊的区域去开会讨论。
这也是为了日后军政彻底分离做准备。
作战会议室里,除了诸多师长级别的战将外还有诸多年轻的参谋,这些参谋都坐在师长之后,姜德已经越来越重视参谋的培养,现有的师团级军官大都武有余而谋不足,这就需要这些参谋来帮他们弥补。
在他的计划里,日后的所有军队的具体行动都是这些参谋去规划的,军官是执行者,将官则是拥有对参谋规划的决断权。
墙上的巨大地图上,是整个京东两路,可以看到,以兖州为中心的巨大一块地方被涂成了蓝色,这就是此次作战会议的目标。
“起立!”
一声大喝,所有人哗啦啦的一声站了起来,姜德带着卢俊义、晁盖、许贯忠、公孙胜、朱武、崔逸之等军委成员走了进来。
朱武本来在濮州建城,此次也特意赶来参加此次的作战会议。
姜德等众人坐下后,开始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此开会,想来大家也知道是为何了。
自我传诏诸州府以来,各地无不是望风而降,唯有兖州仗着有衍圣公为依仗,不仅不服我军号令,还发文辱骂我军,如只是如此,我也会顾及大局,暂不与其为敌。
但近日,又有祝家庄余孽祝彪,夜袭即墨城,烧杀我军商旅,逃至兖州,兖州不仅不交出此人,还射伤我军使者。
又有朝廷奸臣伪造圣意,恶意中伤本侯,宣本侯为叛逆,令兖州知府刘豫为京东西路招抚使,出征我军,如今更是攻破了我磁阳山,雷横师长被俘,上千弟兄战墨,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准备大起三军,出征兖州,扫灭刘豫,一为报即墨之仇,二为震奸臣之胆。
如今金兵虽退,但不日必将南下,故而为天下大义,此战当以快为要诀,一月之内,必要破济、兖、沂、密诸府。
现在由许先生发布军令。”
许贯忠对姜德点头示意,然后站起来,对众人说道“根据谛听局情报显示,兖州今年以来不断招兵买马,又联合周围州府,联营互保,以兖州知府刘豫为主,沂州知府卢伟卿,密州知府李文,任城郡守孙鑫鹏等附庸之。
此战当四面夹击,分攻任城、胶西、莱芜、龚县。
卢俊义!”
卢俊义站了起来喊道“将在!”
“令你率本部兵马攻任城,十日之内,需至磁阳山!”
“遵命!”
“史进,韩滔!”
“末将在!”
“令你二人率本部兵马攻胶西,十日之内,需攻克密州城!二十日内,需围困临沂,不得有误!”
“遵命!”
“滕戡!”
“末将在!”
“令你率本部兵马,攻莱芜,十日之内,需至奉符!”
“遵命!”
“朱仝、姜信泰、林冲、董平、庞万春,各率本部兵马由侯爷亲率攻龚县,待各路兵马齐至,合击兖州!”
“遵命!!”
姜德待许贯忠说完军令,又道“朝廷必然不会坐看我军势大,一旦我军出征,我预料河北兵马不日将至,朱军师,濮州为我军左翼,如有朝廷兵马来,你只需坚守一月,便是大功!”
朱武拜道“必不辱使命!”
姜德又道“河北如今贼人四起,民生艰难,又有金国需要防范,想来不会出重兵,但也不得不妨,此事就交给晁军长了,北军要来,必过关山镇,晁军长,你率刘唐师前往镇守,只需坚守一月,便是大功!”
晁盖笑道“必不使侯爷失望。”
姜德看向众人,说道“此战需攻略四府之地,往日我等攻城拔寨,只需歼灭敌军即可,但此次却不同,四府日后都将成为我军辖区,故而更要严明军纪,如有犯者,当严惩不待!”
众人不由面色发紧,姜德见众人都听到了心里,便看向边上的萧让说道“另外萧社长,还需要你写一篇讨贼檄文。”
萧让拱手道“卑职明白。”
“战令如上,其他人马,各司其职,运转粮草,护卫城道,不得有误。”
“遵命!”
兖州
兖州此时的城门紧闭着,一对对全副武装的军士不断在城墙和街道上巡逻,他们不少人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和恐惧,他们大都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和人厮杀过,甚至有一半多是新招募的军士。
府衙大殿上,刘豫听着下面的书佐读着檄文。
“时值我朝国乱岁凶,苍生涂炭,外有女真、党项为祸,内有奸臣贪吏在朝。金寇窥我神州,纵兵入关,先吞燕云,再攻河北,开封被困,天下将倾倒,幸东有太原,西有大名,内有李种,外有义士,此乃否极泰来,中兴之兆也。
然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奸邪不绝,朝堂不宁,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外不发粮草,内贬罚忠良,终有西军之败,中原之乱。
幸平阴侯,知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不敢问罪于朝廷,只求安民于四野。以诸州之联保,得万民之倾心。
时有刘豫,本为农夫,缺教少德。少盗盂纱,长窃公财,蒙圣恩宠,窃据兖州。是宜执节效死,图报国恩,却贪恋财物,纵兵为盗,屠杀百姓,掠劫苍生,可谓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吾得收山东仁人志士,仗义以行,乘时而动,惜州县官吏兵民等,无非本意,谅皆胁从,屈于贼威,归逃无路。倘能开诚纳款,肉袒迎降,或愿倒戈以前驱,或列壶浆而在道,自应悉仍旧贯,不改职业,尽徐戎索,咸用汉条。如或执迷不悟,甘为鹰犬,嗾桀犬以吠尧,詈猎师而哭虎,谨当躬行天罚,迅扫凶顽,祸并宗亲,辱及父祖,挂今日之逆党,遣千载之恶名。”
“够了!!”刘豫大吼一声,打断了这篇还没读完的檄文。
刘豫喘着粗气,看着下面众人说道“一夜之间,满城都是这个檄文,关胜,城中治安为你负责,你是怎么管的?”
关胜的脸本来就红,此时就更红了,他歪着头,轻抚自己的长须说道“末将今日才领兵回城,如何知晓此事?何况城内兵马,不一向由刘将军负责吗?”
“关胜,你这话是何意?”刘麟顿时站起来喝道。
“刘将军,我乃兖州正将,即使你是知府之子,但在军职上不过一指挥!”关胜眯着眼睛看向刘麟。
刘麟便是刘豫之子,其实他并不是刘豫的亲子,刘豫年到四十,依旧无后,他的兄长刘广就将自己的儿子刘麟过继给了刘豫,刘麟长相英武,能骑烈马,拉硬弓,善用长枪、铜锏,他不喜读书,却又好高骛远,刘豫用他自己的功勋让他补任将仕郎,后又升迁至承务郎,但文书案牍刘麟根本看不下去,缠着刘豫想带兵,刘豫无奈,便让他当了一厢军指挥,但职位依旧是文职,依旧希望他日后能考上科举。
但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刘麟心高气傲,到了军营后就到处找人比武,其他人或真的打不赢他,或让着他,一直碰到关胜,关胜一生学关羽,将关羽的傲气也学了个七八分,根本不把刘麟放在眼里,二人比武时只用了三刀就把刘麟的武器砍飞上天,也因此和刘麟结下了仇,刘麟每在刘豫说关胜坏话,但刘豫知道关胜勇武,需要依靠他抵抗平阴军,故而从未发难,但也一一记在心里。
刘豫不想继续说此事,转头看向另外一边的几个文人,问道“几位先生,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这几人都是兖州的世家大族的代表,其中为首的便是孔家子弟孔,孔发须皆白,年过五十,此时的孔家家主是衍圣公孔端友,是立字辈的,而孔是下一辈的王字辈,只是年龄较大罢了。”
坐在孔边上的还有孟家代表孟彬,说起来,孟子虽然和孔子齐名,但孟家比孔家可要差得远了,当年由于契丹南下入侵,孟家举家隐居山林,还是后来景佑四年,孔家的孔道辅守兖州,访得孟家后人,推荐给朝廷,这才重新出世,在来到兖州前,孟彬虽然是孟家少家主,却也只是一县吏罢了。
再过去就是颜家的颜介,以及其他儒家大族代表。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就是代表儒家支持刘豫,让刘豫和梁山为敌,也是因为有这些人的支持,刘豫才敢收纳截杀平阴商队的祝彪。
但这几个人,坐而论道都是好手,如今面对梁山的进攻,却是互相对视,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唯一有行政经验的孟彬说道“刘相公,如今我军有多少兵马?贼军又到了何处?”
下面读书的书吏说道“伪平阴侯已经在檄文中说了,兵马四出,一路攻任城,一路攻胶西,一路攻莱芜,一路攻龚县,只是不知道是否为实。”
孟彬点点头道“我曾经微服去过郓城,知晓姜德此人在绿林中威望极重,想来不会随意使诈,必是按这四路出兵。
贼军目标为兖州,胶西必是佯攻,只需让密州死守便是,关键在兖州三路。淄州已经从贼,莱芜有山河之险,易守难攻,何不令李成坚守莱芙,想来贼人久攻不下,又非主攻,必会退去。
而任城和龚县都距离我兖州不到百里,贼军此举是要合击我兖州,我军刚刚攻破了磁阳山,听关将军说那里是梁山贼人炼铁冶兵的地方,贼人必然会复夺之,可令关将军屯兵于磁阳山,刘将军屯兵于兖州,两军为掎角之势,磁阳山在水之西,贼人必用河道运粮,如贼人攻磁阳山,刘将军可袭其粮船,如贼军攻兖州,关将军可攻其后路。”
刘豫点点头,觉得言之有理,刘麟却说道“不可,贼军势大,如分兵而攻,该如何?”
孔说道“刘将军所言极是,依老夫之见,当收缩兵马,死守兖州,外请朝廷大军来援方为上策。”
颜介看了他一眼,点头不语。
孟家和孔家一直有些不对付,这也是因为孔孟虽然齐名,但孟家的待遇必孔家差了太多,孟彬辩道“天下何人不知那姜德善于奇淫巧技,攻城器具必然不缺,何况朝廷如今有河北、山西等地需要平定,如何有兵马来援?即使来,如果慢了又有何用?”
孔哼道“如果全军守都守不住,分兵能守住吗?至于援军,可调沂州和徐州的兵马来援。”
“用兵当用策,岂以多少而论?”
“我只问你,如兵少都能守住,为何还要分兵?如兵少守不住,又为何要分兵?”
“如分兵而守,贼军岂敢分兵攻城?”
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听得刘豫一个脑袋两个大,又不敢呵斥,只等二人累了,才对闭目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关胜问道“关将军以为该如何?”
关胜睁目说道“如我带一万兵走,知府大人守得住,便分兵,如觉得守不住,就固守。”
兖州本有禁军一将一指挥,厢军二指挥,乡兵无算,禁军一将也就是关胜部,另外一个指挥是驻扎在泗水的孔彦舟,厢军二指挥分兵是兖州的刘麟和莱芙的李成,至于乡兵就是各地的乡勇,数量实在难以说清楚了。
刘豫虽然被任命为京东西路招抚使,但各地的兵马还没来得及集中,因此手里兵马还真的不多。
刘豫想了想说道“如无关将军,此城却是难守,不如派宣将军带三千兵马去磁阳山如何?”
关胜摇头道“如是这样,不如在城外下寨,放弃磁阳山,反正如能克贼,磁阳山还可夺取,如不能,占之无用。”
刘豫本无军事经验,见关胜的主意孔和孟彬都不反对,便同意如此,并令宣赞烧毁磁阳山炼铁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