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真不寻常
“三位大人,这就到了。”停了下来,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张凡三人说道。
而听到毛正清的声音而停下来的张凡三人,看着他所停在的那家大门以及门后的院子,面的表情都变得古怪的起来。
说起来,这里又不是京城或者北方,西南这边又不流行四合院。所以,即便是家中有院子,基本也就只是那种一进一出的样子。进门就是个小院,之后就是居住的地方了。稍微有点钱的话,可以在旁边多添置一间房,没钱的呢也就这么过。不过不管如何,这种地方,都是不会太大的。
而眼前的这一间院子,倒也不算是太小。前前后后的也扩建了两间房,比旁边的几家看起来那可是要好多了。若是说住人的话,住个五六人倒也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问题并不是在这里。也不是说他们三个人养尊处优惯了,在这种地方就吃不下饭了。张凡和刘显都不是那种人,而即便是他们也没有看过冯宝到这种地方来吃饭,但是冯宝能在马背吃得下军粮,来这里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就是,之前毛正清说过了,他是在家中摆一桌,请张凡他们三人前来吃饭的。虽然三人都没有去过毛正清的家里,但是显然的,毛正清的家,不管是怎么想,也都不会是这种模样。当然,一位四品的知府,官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是他当真是个大贪官,但是这里并不是江南的富庶之地,在这西南,倒也是贪不到多少银两。
可是不管怎么样,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住着这种房子才对。眼前的院子,若是说一个普通做小买卖的人家,偶然之间发了一小笔,多盖了两间房,张凡相信。但是若是说这是一个堂堂的四品知府所住的地方,张凡倒还是有些不信了。
当然,这种人也不是没有过,海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是,很显然的,眼前的毛正清,绝对不可能是海瑞那样的人。从他那虽然还不算是肥胖,但是也绝对不瘦弱的身子来看,就明摆着的了。
总之,这个毛正清,绝对不清廉,绝对有问题,绝对有很多的灰色收入才对。
但是眼前的这个院子,又是怎么回事?这是他的家?这怎么看都不像。
难不成……就在这么一瞬间,张凡三人的心里面全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能,这是毛正清故意做出来给他们看的。虽然说如今永宁府这才是刚刚安定下来,但是毛正清作为四品知府,想要借一间院子,还是简单无比的事情的。亦或是,这就是毛正清的院子,只不过他平日里并不住在这里罢了。如今也算是为了要迎合张凡才用到的。
只不过,三人虽然都在这么想,但是同样的,三人都对这种想法抱有很多的怀疑。很简单的道理,毕竟张凡和冯宝在这里,他们两人一个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一个是执掌东厂的大太监,都是打听事情的能手。只要张凡让人稍稍去查一下毛正清,而且这也是张凡肯定会去做的事情。只要一打听,他到底住哪里就水落石出了。到时候,如果不是这里,毛正清岂不是会更加麻烦。
毛正清,不管怎么想,也都能想得到这一点。既然如此,他也应该不会做这种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情了。
但是,这实在是有些让人想不明白了。
“毛大人。”或许是太过疑惑了,张凡不由得问了出来,“你就住在这?”张凡所问的这番话当中,带着非常大的疑问。那口气让人听着,摆明了就是不相信这里就是毛正清的家。
毛正清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张凡话语当中的意思呢,但是他面却是没什么别的表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对张凡说道:“大人,这里就是寒舍了。这个可是下官的家,下官又怎么会糊弄大人呢。”毛正清的这番话说的倒是实在。
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如今在场的人听起来倒是无所谓,听着也很正常。但是实际,他的这番话说的是很有问题的。想想,若是张凡不相信他家就是这里而问出来这么一番话,那么他要回答自然是应该的。但是不管怎么想,他也不应该说,糊弄人什么的这种话。这不是摆明了是在说他自己有问题嘛。
而现在,毛正清这么说话,也就是明摆着承认了,自己的确是有问题的。但是在场的人却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想来,恐怕是因为,两方对于如今的情形,也都已经是心知肚明了。虽然还没有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但是这种已经成为一种公开的秘密的样子,也实在是不需要装模作样地打马虎眼了。若是还要那么说,要么就是认不清现实,要么就是一味地想要逃避的人了。而不管是这两种当中的哪一种,都是一种不智的表现。
所以,毛正清会这么说,倒也不算是什么错误。
而且,毛正清的话,突然间让张凡觉得,这个毛正清,看来并不如同他模样看去的那般愚蠢。或者说,他即便是称不大智若愚之人,但是也绝对是有些聪明的。
亦或是,他还有什么别的故事也说不定。
这下子,张凡突然间觉得,这整件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即便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张凡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绝对非常有趣。而且,张凡也感觉到了一点,毛正清,或许是的确要被他查处的,但是他的后果,可能并不如同张凡之前为他定下的那般,就是一条死路了。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会发生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还请毛大人带路。”想了想,张凡并不打算再纠结于毛正清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了。不管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进去再说。
听张凡这么一说,毛正清也不再罗嗦什么了,“咚咚咚”地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就打开了。走过去的张凡三人可以看得很清楚,开门的是一个起码年过四旬的老妪。
这又是一个让张凡他们三人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了。即便是毛正清住在这种地方,但是家中的人居然会如此?倒也不是三人全都觉得,这天下间的男人全都是好色之徒,只不过着毛正清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什么正经货色。这老妪身穿普通,虽然衣裳洗得很是干干净净,但是看着面的痕迹,明显是干活的时候留下来的。
正当张凡三人猜测纷纷的时候,那老妪开口了:“老爷回来了。”
这一下也就道出了她的身份,她必然是毛正清家中的下人了。
正清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交待过了,今日有贵客门,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老妪低头说道,“家中已经准备好了。”
听罢,毛正清也不再跟她说什么,转头对张凡他们说道:“大人,还请进。”
几人进了大门之后,张凡便是打量了起来。毛正清的家,从外面看起来,倒不算太大。但是进来了之后,却是发现,这间院子倒也不算小。就张凡的记忆力,比起自己在庆阳府的老家,以及在京城时候住的那间小院,看起来还要大了一些。而且,这间小院,收拾的很是干净,看起来也很舒服。
再往里面看过去,却是三件房。当中的那间不小,想来是厅堂了。旁边的两件倒是稍微小了一些。
“大人。”见张凡对自己家中颇感好奇,毛正清不由得介绍了起来,“中间的是厅堂,看起来不大,不过坐下六七人吃饭,倒是足够了。右边的是下官和贱内的卧房。左边便是下官的房了。”
听毛正清这么一介绍,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这里亲切了起来。这里的模样,虽然毫不相同。但是这布局,却是跟自己以前住的那个小院一样。
毛正清并不知道张凡在想什么,只是领着几人进了厅堂里。
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旁边还放着几把椅子。倒也不显得拥挤。
毛正清招呼几人坐下来了之后,便是让家中唯一的下人,那个老妪去茶了。倒是被屋子里的一个女声给打断了。
走进来一个女人,年纪跟毛正清差不多。打扮的普普通通,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富贵。但是面却是稍带雍容,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人。
“大人,这便是贱内周氏了。”毛正清说道,“这位是刘显刘将军,若不是刘将军,咱们这永宁府也没办法安定下来了。这位是宫中来的冯公公。这位是张大人。两位是从京城而来的贵客。”
“几位大人。”女子俯身拜礼,又转头对那老妪说道,“李妈妈,你去做菜。几位大人我来招呼。”
唤为李妈妈的老妪应了一声,便是转身离去。
这毛正清的夫人周氏又对张凡三人俯身一拜,说道,“几位大人请稍作,我去为几位斟茶。”说完也是离开了。
相互看了看,张凡三人,这一次当真是惊讶了起来。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毫不相符
话说张凡三人,来到了毛正清家中。实际上,自从他们看到毛正清家的院子之后,三个人就已经开始对这整件事情感到好奇了。
人言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说他是清官,再不怎么贪。但是做官做个几年下来,也绝对是能聚集起来一批不小的财富的。就算是这永宁府比不上江南富庶之地,但是银子这种东西,也绝对不会少。即便是毛正清贪的不多,但是张凡知道,他做这永宁府的知府也已经有好几年的光景了。若是说起来的话,他也不可能只是住在这么个小院子里。
当然了,或许,毛正清为了藏富,亦或是为了故作清廉之类的缘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住在这个地方,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更何况了,这种事情,张凡也不是没有见过的。就算是这种事情比较稀少,但是也并不是没有的。大明疆土这么大,官员这么多,就算是有像毛正清这样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吧,这些事情都是可以找到个合理的解释的。哪怕是这个解释,听起来再怎么牵强,再怎么让人觉得不靠谱,但是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眼前如果出现了这么多可能性,只要排除了绝对不可能的几条之后,剩下的即便是再怎么不可能,也是确实的了。
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张凡他们已经是可以接受了。而进了毛正清家的家门之后,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这唯一的一个可能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也是由不得他们不信了。而且,似乎他们已经开始接受这件事情了。
但是接下来,毛正清的老婆出来了之后,这就当真是让张凡他们有些想不明白了。
说起来,这个周氏刚刚出来的时候,张凡他们三个人,不论是哪一个,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是毛正清的老婆。实际上,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这个家本来就不大,有几个人也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而除了毛正清以外,在这个家里的人也就还有那名看起来就是下人的老妪,以及刚才那个穿着看起来虽然并不名贵,但是却也显得雍容的女人周氏了。
所以,这原本根本就是一件很明摆着的事情,这个周氏不管怎么说,也都只有毛正清的夫人这么一种可能了。但是,即便是如此了,张凡他们却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这个事实。不过,这倒也是不怪他们,毕竟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比起毛正清这名看起来就不是个清官的人,住在这么一间小院子里面这种事情还要诡异。因此,不论如何,张凡他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一直到毛正清为他们做介绍的时候,明确地告诉他们,这个周氏,就是他的老婆的时候。只不过,即便是已经被毛正清这么说了,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能够做得了假的事情,但是张凡他们三个人,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这会儿,这周氏已经去泡茶了,而其他人也都已经纷纷坐了下来。毛正清他们三个人,本想要坐下来之后,找个话题说说什么的。但是,他们却是看到张凡三人,全都是一副面带疑惑的模样,都在面面相觑,这让毛正清他们三个人都有些想不明白了,但是他们看张凡三人这样,一时之间也是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了。
一时之间,这件并不算得上多大的厅堂当中,寂静无声,让人感觉有些诡异了。
说起来,张凡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奇怪,倒也是怪不得他们了。虽然说,这天下的夫妻,有这种差异特别大的存在,实在是多不甚数。但是毛正清夫妇却是有些不一样了。即便是张凡他们还不算是太过了解他们,但是从言行上面看来,这两人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面罢了。
而夫妻之间,这种关系,显然是有些不太合适的。尤其是在张凡他们三个人,在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给毛正清定义过了。之前倒还是好,毛正清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就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如今却是有人来查他的模样。但是现在,毛正清所展现在这些人眼前的这些实物,却有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模样了。
这种反差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最最重点的就是关于毛正清的妻子了。夫妻这种关系,能够代表着很多东西。而照常理来看,毛正清之前的表现,他这种人,能够娶到个什么样的妻子,实在是显而易见的了。应该是那种势力贪婪之辈才对。
而这个周氏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这样。当然,或许这也是因为,之前毛正清已经事先告诉了她张凡三人的身份,以及这一次他有可能牵连到的事情。若是如此的话,或许这个周氏会故意做出来这种模样也说不定。
但是,做作归做作,可刚才她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表情,她的那种略带雍容的模样,实在不是光靠着演戏就能演出来的。如若不是有着长久的环境沉淀,一个人是很难做出来如此自然的表现的。
也就是说,从这里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周氏的出身并不简单了。而这种有家世的女人,如今却是嫁给了毛正清为妻,当然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像她这种女人绝对是会有更好的选择的。而反观毛正清,样子吗,倒也不能说他丑陋,只不过是平庸而已。
而且,还是在这个永宁府做知府。不,看两人的年纪,毛正清跟这个周氏成亲的时间,怎么看也有个十多年了。而毛正清升任这永宁府的知府,张凡虽然没有细细查阅过,不过之前倒也是打听过,也就只有五年的时间罢了。
而毛正清并不是从什么一品二品三品的官被贬到这里来的。实际上正是相反,他原本是从知县开始做起,做了三年知县,又做了两年的知州也做过四年的府同知,之后才升任为知府的。也就是说,毛正清是最为普通的那一种,从下面一步一步慢慢上来的。
这么一来的话,当初周氏的娘家,甚至于包括周氏自己,能够看得上毛正清,倒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说起来,张凡倒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了。实际上,自己在没做官的时候,跟毛正清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但是,茹雪和昭雪两姐妹不照样是看上他了嘛。但是张凡有一点跟毛正清不同的,不是相貌上,也不是才学上,而是家世上。
虽然说张凡并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但是他的家世,却是跟陈文川很熟识。而且,陈文川之所以能在张凡做官之前,就将女儿的终身许给了张凡,却也并不光是因为他的家世,陈文川也并不图这些。更重要的是,陈文川看中了张凡这么个女婿的缘故。
但是毛正清的话,说真的,不管是张凡也好,还是一旁的刘显和冯宝,倒还当真是没有从他的身上看出来他有什么优点。
而那周氏,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还不是那种暴发户,毕竟能有她这么好的涵养,绝对不是出自一般的家庭。而且,虽然已经年逾三旬了,但是从她的面容上就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周氏,即便是称不得国色天香,也是漂亮的很的。即便是现在看起来,也丝毫不差。
这才是让张凡他们奇怪的缘故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对了。”冯宝突然开口,向毛正清问道,“不知毛大人今年贵庚几何?”
“公公,下官今年三十四了。”毛正清是赶忙回答道,“等到过了三月,就到三十五了。”毛正清虽然回答的很利索,但是他显然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冯宝要问他这个问题了。
“那……”这一次,却是换成张凡来问了,“毛大人是哪年的进士?”
“回大人。”毛正清虽然还是搞不明白张凡和冯宝为什么要问他这些,但是他还是赶紧回答道,“下官是嘉靖三十八年的二甲三十六名。下官考了进士之后,在朝中做了一年多的庶吉士,之后便是成了知县了。”
“嘉靖三十八年的进士。”毛正清的话,让冯宝思索了起来,“这么说,毛大人跟丁士美丁大人还是同期呢。”
“呵呵,正是如此。”毛正清听冯宝这么一说,笑了起来,“不过说是同期,实际上是下官沾了丁大人的光罢了。丁大人那年高中状元,而下官只不过是二甲三十六。虽说放在民间,或许都觉得下官已经不错了。但是诸位大人都是明白的,一次就有三甲近两百名进士,下官这个,当真是算不得什么的。”
“等等。”张凡却是打断了毛正清的话,因为他听出来了一个问题,“毛大人以前在朝中做过庶吉士?”
“不错。”毛正清坦言道,“那是下官刚刚中了进士的时候。”
“而且……”张凡再一次打断了毛正清,“还只是做了一年?”
这一次,毛正清打住了,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周氏走了进来。
“诸位大人,饭菜已经好了。”周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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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又是一个
就这么着,张凡他们三个人,带着一脸的疑惑,做了下来。倒是毛正清他们三个人,表现的一脸正常,似乎还有些对于张凡他们居然会如此疑惑而感到不解的模样。
这让张凡他们心里面都稍微有点数了。想来,恐怕毛正清的这种让人觉得怪异的模样,虽然在他们看起来,可能是让人想不明白。但是对于这些熟悉毛正清的人来说,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刘显和冯宝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张凡并不知道。但是张凡却是明白,看来这个外表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毛正清,恐怕背后也是有故事的人。至于到底是什么,虽然不知道,不过却也应该是让人很难决断的才对。只不过,这个很难决断,实际也就是对于张凡而言了。
这一桌子菜,倒还是当真如同毛正清所说的,的确是很平常的东西。有两条鱼,一只鸡,还有一些素菜。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如今的永宁府来说,也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不说那些平民百姓了,恐怕即便是那些大富之家,在这么个时候也未必能吃得这么一桌子菜。
看来,毛正清为了请客,倒也当真是费心了。而且,这么一桌子菜,说起来,虽然在如今的永宁府中还当真就是吃不到的。但是,这些菜式,却也不是很过分的,让人能够接受。
实际,光是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这个毛正清当真不是个蠢人,心里面聪明着呢。
只不过,如今并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相比起来,张凡更加在意的是之前毛正清所告诉他的那一番话。
所以,现在才刚刚坐桌,刚刚喝了那么一口酒,张凡就忍不住了,开始问了起来:“毛大人,刚才你所说的,你当真在朝中做过庶吉士?”
“这自然是真的。”毛正清似乎也明白张凡为什么会对于这番话追问不休,赶忙回答道,“这种事情,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下官可万万不敢欺骗大人。如若不然,到时候大人查出来下官有欺骗钦差之言,下官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嘛。”
听到毛正清如此赌咒发誓自己所说的是真话,这一次不仅仅是张凡,就连冯宝和刘显两人也都沉默了下来了。
为什么沉默?很简单的道理。庶吉士,虽然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官职,只不过是短期内给予新进的进士们的一种考察和历练职位罢了。但是,它所代表的可并不是这些。
明初,洪武年间,选进士于六部各司以及翰林院之下观政。六部之下的称之为观政进士,而翰林院之下的,就称其为庶吉士了。而到了永乐年间,则只在翰林院之下了。大都是选取进士中,对于才学以及法的能者去任职。
既然如此,毛正清能够成为庶吉士,就不简单。不论是文采还是法,他既然能够胜任庶吉士一职,必然有一门精通的在里面。这就已经是很不简单的一件事情了。想来,如今的朝中重臣,有很多人都是做过庶吉士的,最为典型的一个,就是张居正了,他就正是庶吉士出身的。
但是,庶吉士并不代表着什么。而庶吉士之后,才是真正的仕途的开始。
一般而言,在庶吉士任期满了三年,期间更是会由翰林院中的老手教授各种知识。三年之后,会在下次会试之前进行考核。成绩优异的人便留任翰林院,正式成为翰林了。而其他的人,则是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等职位。当然,也有被派往给地为官的,不过即便是被外派出去,最起码也都是从知府开始做起的。
也就是说,如果毛正清当真是做过庶吉士的话,这么十几年的官坐下来,也实在是不可能混到如今的这个地步,还在一个四品知府的位子苦苦挣扎不说,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只要他稍稍有些作为,哪怕是假的,从四品知府做起,十几年的功夫,怎么说也都已经进入京中为官了。
这可不是张凡瞎胡说的,事实就是如此。虽然张凡本人的仕途之路,并不是如同这般,但是实际,如今放眼朝中,九成九的官员,都是走着这么一条路来的。
而毛正清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是他在中途没有出什么事情的话,他的人生轨迹也应该是如此的。但是,如今章法那他们在永宁府这个地方遇到了如今正在做四品知府的毛正清,也就意味着,在他的仕途前期,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对的。
至于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不论是张凡还是冯宝,亦或是刘显,心中对此都很是感兴趣,但是他们却谁都没有问。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想,必然又是一件辛酸史。即便是这天下,有过这种遭遇的人多得是,甚至于下场比之毛正清还要凄惨的人也多如牛毛,但是每当遇到这种人的时候,都会让人不忍心问出来。
“虽然未知毛大人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凡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不过想来,那个时候,也是跟严嵩有关的。”
张凡的话,不由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暗了下去。
没错,张凡这么想,那绝对是一点都没有错的。想来,那严嵩自从执掌朝政,一直到嘉靖四十一年,因为道法之事,被邹应龙弹劾,而被迫致仕。这么多年的时间,他到底祸害了多少人,实在是数都数不清楚了。而现在,是万历二年。这才过去了堪堪十年的时间,严嵩所刘显的余患,到底到什么时候能够清除,还是个未知之数。
而眼前,这个毛正清,虽然并没有回到刚才张凡所问的问题,但是瞧他现在的模样,很明显的,他又是一个被严嵩祸害的主。
只不过,关于这一点,有些小问题。因为严嵩这个奸佞的行为,已经是被全天下都认可了。所以到了今天,虽然对于严嵩的口诛笔伐已经随着他的死亡而告终,但是却也是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惯性的思考方式。那就是,但凡是被严嵩所迫害的官员,全都是好官。即便是那些刚刚走入仕途就被迫害了的人,也必然是会大有作为的。
这种想法,从根本就是错误的。不错,严嵩是大奸大恶之徒。但是他的大奸大恶,并不就意味着他所对付的人,全都是好人了。会为了钱财而相争的,并不一定就是主人和贼人,更有可能的是两伙贼人。
这一点,虽然说现在就认识到的人还不算多,但是张凡却也是其中一个。但是这个想法所给张凡的,并不仅仅是让他把毛正清当成一个恶人来对待。同时的,这个想法也是告诉了张凡,既然如此,毛正清就未必如同他的外表所告诉他的那样,就一定不是个好官。
仅仅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让张凡对于毛正清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当然,虽然说现在还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说明毛正清是好是坏,但是这个前提,却是让张凡产生了那么一种可能。
只不过这么一来,张凡就对于毛正清更加地感兴趣了。并不是对于他过往的事情,而是关于他的家庭。若是要说的在直白一点,也就是说关于他和他的妻子了。
虽然说,这种事情,一般是女人所关心的比较多。但是张凡即便是不给自己辩护,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对于人家的家事有兴趣。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那里面明显就存在着的故事才是了。
只不过,如今想要马提起来这个话题,显然并不是个适合的时候。在经过了刚刚的那一番沉闷之后,就说起来这么一件事情,也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对了。”这一次,倒是冯宝先开口了,“不知道这一次毛大人邀我们三人过来,究竟有何事要谈?毛大人不必如此客套了,难不成说,当下这个时候,就光是为了来吃一顿饭不成?”似乎冯宝也是看出来了张凡这个时候心中的犹豫,而再加这里的事情早晚要办,再说了他冯宝也并不关系到里面,怎么问都无所谓。所以,冯宝决定,既然张凡不开口,那么就靠他来说便是了。
原本,冯宝的话,毛正清他们是想要反驳的。毕竟,就算是有事,也不能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总要有个过渡才行。但是显然的,冯宝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了,这让毛正清他们三个人也不由得停下了正要狡辩的话。
他们三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也都点了点头,显然是也不准备再打马虎眼了。特别是毛正清,刚才张凡和冯宝所说的那番话,似乎也让他觉得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
最后,由毛正清开口说道:“下官三人今日邀三位大人前来,确实有些事情要说。”
果然,毛正清这么着说了出来。这让张凡听了,心中却是平静了很多。
“其实……”毛正清虽然已经要说出来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打顿了一下,“是关于那些银子的事情。”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不要银子
毛正清的话,点明了今天的主题。而他的这番话,也都让张凡他们三个的心事放了下来。原本,他们就是因为那笔钱的事情不好解决,而且也始终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而烦恼着。
所以,之前毛正清他来邀请张凡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张凡是马上就答应下来了。原因就是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张凡他们三个人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来解决那笔银子的办法,而现在这个关头上,毛正清的到来,很有可能就是跟那笔银子有关系的。
这样,张凡就答应了下来。他所想的就是,也许自己这边三个人,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但是或许,听听毛正清他们所说的话,能找得到什么解决的办法也说不定呢。而现在,就在张凡都还没有问出来这件事情的时候,毛正清就已经率先说出口了。这的确是让张凡觉得有些异样了。
不过,异样不异样的倒是放一边。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毛正清既然已经决定说起来这个话题了,那自然就是一件好事了。只要他能开口说了,也免去了这边还要想方设法地绕弯子来问这件事情。如此一来,两边都能轻松一些,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毛正清说这番话,到底是出于他自己想说,还是因为眼前他所遇到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这么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显然的,张凡自然是不可能去管那些事情的,只要毛正清能说得出来,那就足够了。
“毛大人还请说吧。”张凡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毛大人都这么说了,也容我插一句。今天,原本我们三人是不想来的。这其中的缘由,想来就算是我不说,三位大人也都是心中有数的。但是,我之后便改主意了。而到这里来,实际上也就是为了那笔钱的事情。既然毛大人这时候已经提出来了,倒也是省了我再问话了。”
渐渐地,这一顿饭的气氛也是产生了变化。原本,像这种都是官场同僚之间的饭局,即便是就如同张凡和毛正清之间的这种明摆着就是质问与被质问的关系,但是场面上所需要的那些迂回也是必要的。但是像这样子,如此开诚布公地将该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这种事情即便是说不上没有,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多的。
可是,如今的模样,这场面,却让人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说起来也当真是这样,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样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了。
当然,这也是让张凡省了不少的力气,能够不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直接切入主题,这怎么都是一件好事。
“毛大人还请说,我洗耳恭听。”张凡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虽然张凡这么说了,而且毛正清刚才也说了要说出来,但是当真是到了应该他说的时候了,他还是犹豫了起来。
对于毛正清的这种犹豫,张凡三人全都心里有数。或者说,如果毛正清当真是一点都不犹豫的就说出来什么的话,这反而会让张凡他们三人觉得不可信。但是这样的毛正清,却是无意之中增加了不少他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不过,正当张凡他们都理所当然地预料着毛正清可能说出来的话的时候,他却是说出来了不一样的一番话,让张凡三人更是惊讶不已了。
“实际上,若不是必要的话,下官当真是不想跟大人说这些。”毛正清说道,“当然,这顿饭自然是要请大人的,但是关于那笔银子的事情,老实说下官是当真不想说的。”
“这是为何?”毛正清这番话,让张凡当真是míhuò了。听他所说的,他是根本就不想要提银子的事情,但是刚刚他又明明白白地说了,是关于银子的事情。这两相矛盾之下,自然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张凡有些闹不明白了。
这已经不只是毛正清之前所带给他的那种怪异的感觉了,更重要的是,这种感觉,让张凡觉得,这里面已经不只是有故事这么简单的了。想来,这件事情,那笔银子所牵扯到的地方,绝对不少。但是,现在还没有听到毛正清开口,张凡也不敢肯定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毛正清的话,总是让他有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预感。
“实际上,那笔银子,下官是巴不得大人也如同那些个粮食一般,全都分给城中的百姓们算了。”毛正清接下来,说出了让张凡更加吃惊的话,“虽然说那伙人进城的时候,也是将下官家中的银钱给搜刮了去。只不过那也只有五十三两银子罢了。少了那些银子,下官这年或许过的困难些,但是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下官也明白大人不这么做的缘故。若是大人将那些银子分了,恐怕城中的百姓会有大难的。”
毛正清的话,让张凡他们三个人全都是愣住了。他们是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过,毛正清居然会说出来这么一番话。他应该是站在贪官的阵营当中才对,即便他不是个大贪官,但是也不会是个特别清廉的官员啊!绝对不应该说出来这种话才对。这完全就是将他的立场给颠倒了,更加是让张凡的预料完全错误了。
“毛大人,先不说别的。”张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马上开口问起来,“就说这五十三两银子吧。说起来的话,毛大人是正四品的知府,一年的俸禄,出了粮食之外,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百多两白银吧。如此说来,这可算是毛大人半年的俸禄。毛大人这一句不要了说的倒是轻易,但是我想知道,若是当真没了,毛大人这下半年可怎么过?亦或是说,毛大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过活?
“虽说朝廷委以毛大人重任,乃是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要为百姓着想。但是也总不能光为了百姓,连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吧。”
“这……”张凡的话,不知怎么的,让毛正清变得扭捏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半天,这才是开口说道,“下官也不瞒大人。下官确实还有别的办法。衙门里每日也有饭食,而下官家中也就只有下官和贱内两人罢了。到时候算是下官中饱sī囊吧,多带上一份便是。等到这个月过去,也就好了。”
再一次,毛正清的这番话,让张凡是惊讶了。之前张凡觉得,毛正清会说什么家中还有存留,亦或是找人借借什么的托词,但是却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居然说出来这么一番话。
这要是当真比起来的话,毛正清却是过的比海瑞还要清贫了。就连海瑞,也没有这样子过活的,张凡知道,倒不是海瑞耍什么脾气,也不是衙门中的饭食不行,而是海瑞吃不惯那些饭菜罢了。
但是,毛正清这么一说,实在是让张凡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了。
“张大人,这是怎么了?”毛正清再一次看到了三人如此惊讶的模样,这一次他也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可是下官说错了什么话不成?”
“不不不,毛大人误会了。”张凡说道,“我只是有些没想到而已。不过这些倒是无所谓了,毛大人还请接着往下说。”
“哦……”张凡的话,让毛正清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倒也不打算问个究竟,既然张凡不想说了,他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了,继续说道,“原本,下官就想,若是张大人能将那笔银子平分给百姓们就好了。只不过那么做会有麻烦。
“大人,下官所说的麻烦,可不光是百姓们会有的麻烦,还有那笔银子原本的主人带来的麻烦。这跟粮食可不一样,大人在的时候,倒还是好说,但若是大人离开了永宁之后,那可就要出事了。或许大人不相信,但是下官还是要说,那帮人能闹出来的事情,绝对比大人能想出来的多。而且,下官也对那些人是没有办法。”
“毛大人所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张凡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我现在是当真是有些mí糊了。毛大人如今说这些做什么。”
“事情是这么回事。”毛正清说道,“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那时候三位大人还在休息。城中的那几个人,就是丁友阳他们几个领头的,前来找下官。原本,下官以为他们是来跟下官说那些粮食的事情,亦或是想要要回来那笔银子的。
“结果他们一说,下官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所说的的确是关于银子的事情,但是他们……他们并不是来要银子的。”
“不要?”这时候,张凡也听出来不一样的东西了。
“是啊,下官当时也想不明白。”毛正清说道,“城中的人,虽然平日里倒也算是大方,但是这种不要银子的事情,还当真是没有几次。如今他们这么说,下官当真是有些不明白了。不过他们接下来说,那笔银子并不是就这么不要了的。出了衙门府库当中的,还有从百姓们那里搜刮来的将近十万两白银。剩余的八十多万两他们全都交由张大人了。”N@。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人多势众
这一回,毛正清的话,让在场的张凡三人全都沉默了下来。原本,他们就对于这些钱到底应该怎么来处理,觉得很是麻烦。给了老百姓们,那些人不仅会叫唤,就连百姓们自己都会因为这些钱的缘故而有危险。
但是不处理的话,张凡又担心那些人会来讨要。这么一来的话,这十万两银子,看起来不少,但是绝对不够这些人分的。而正当张凡三人因为这件事情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烦恼,并且想要从毛正清这里得到一些可能的提示的时候,他们全都没有想到,毛正清会这么告诉他们。
说起来,这并不是毛正清自己的话,实际也就等同于,他在替那些人传话而已。只不过,这个传话的内容,可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轻松了。
“你说什么?”张凡对于毛正清的话,自然而然地感到了惊讶了,“那些人要把那笔银子给我?那八十多万两银子?”
“是,大人,就是这么回事。”显然,毛正清是早就预料到了张凡在听了他的这番话之后会有这种表现,所以现在他是一点都不吃惊,“那丁阳就是这么跟下官说的。下官也是如实转告大人,一点都没有参假的。”
“那……”毛正清的这种冷静的回答,倒是让张凡也冷静了不少,他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他们可说过,这笔银子,是给我,还是交给我处置?”
“这个……他们倒是没说。”毛正清想了想,说道,“那丁阳就说,那笔银子交给大人了。但是到底是让大人处置,还是说让大人自己拿着,他们却并没有说明白。”
毛正清这么一说,张凡他们三个人就完全明白过来了。不仅仅是明白过来的这件事情,就连那个丁阳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张凡也都明白的一清二楚的。想到这里,张凡和冯宝,甚至于包括刘显在内,全都笑了起来。
看到张凡他们面的表情,毛正清显然是会意错了,赶忙开口说道:“大人,下官觉得,这里面恐怕有阴谋。”
“哦?”张凡依然是笑着,问道,“那……以毛大人之见,这伙人到底是打的什么阴谋诡计呢?”
“大人,恐怕他们是想要陷害大人。”毛正清倒是没察觉出来张凡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大人一旦拿了这笔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的话,到时候,这伙人恐怕就会状告大人搜刮民脂民膏。再加那丁阳又是黔国公的老丈人,若是由黔国公亲自递折子,想来也是能直接递到太后那里去。若是如此的话,大人岂不是要遭殃了。
“这丁阳下官识得他有些年头了。原本没做沐王府的亲家之时,他就嚣张跋扈的很。自从他女儿嫁给了黔国公之后,这丁阳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更是不将下官等人放在眼里了。
“之前大人那般羞辱于他,让他觉得自己面子过不去了。但是以大人的身份,他是不敢怎么样的。想来他是咽不下这口气,寻着这个法子来陷害大人了。”
毛正清的这番话,张凡他们自然是早就已经想到过了。身在官场,又在竟成为官,不论是张凡还是冯宝,哪一个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张凡即便是资历不深,但是这种事情他见的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在他做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后,随着锦衣卫的各种事情他都能看到,这种事情也是变得比呼吸还要寻常的事情了。
而冯宝,就更加不必说了,他身为太监,以前的行事可并不怎么光彩。若是要算起来的话,冯宝可以算是陷害人的大行家了,这种浅薄的道行,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甚至于就连刘显这个打了一辈子的仗,只知道如何冲锋陷阵的人,也都接触过这种事情。
所以,丁阳这么做,无异于是班门弄斧,让张凡他们觉得笑话了。在刚刚听到毛正清这么一说之后,他们三个人的脑子里,第一种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了。而且,这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但是,张凡还是问了毛正清,问了他有什么想法。倒不是张凡如今闲得无聊,想要拿毛正清开涮。他实际是想要听听毛正清会怎么说这件事情,从他怎么来说这件事情,也能大致看得出来毛正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这也能从一定程度解除了张凡之前一直所抱有的疑惑。
而听到了毛正清所说的这番话,以及他那面的担忧之情之后,张凡心里面倒也是有数了。看来,之前的确是错怪了毛正清的。虽然说,这个毛正清就未必是清白无比的,但是他的本心并不坏。
这就要让张凡,重新开始考虑该怎么对毛正清了。不过如今,这件事情倒不是必须的。
“张大人……”见到张凡在听完了自己所说的这么“严重”的事情之后,不但是没有露出来什么紧张的模样,反而还是各个都面带笑,这让毛正清一时间慌张了起来,“这件事情,可小视不得啊!那丁阳这么做,这摆明了就是要对大人不利。若是大人轻视的话,恐怕会……”
“毛大人,我已经知道了。”张凡虽然还是微笑着,但是也正起了面容,对毛正清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解决的办法的。放心好了,那丁阳想用这一招来对付我,还嫩了点。”
张凡这倒不是在吹嘘什么,只不过事实就是如此罢了。这种事情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对于丁阳那些人来说,或许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对于张凡来说,这种办法实在是太过老式了一些。在张凡的记忆当中,只需要跟着他自己所看过的卷宗面所记载的办法,就有不下十种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当中更有四五种,是既能让丁阳的诡计落空,又能够让那些银子落入自己的口袋的。
只能说,丁阳这完全就是想用一个自觉地很有效的办法,来对于一个早就对此知根知底的大行家。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张凡倒也并不打算落井下石,即便是对方想要置他于死地,但是张凡却并不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端的杀戮倒也是不必要的。
“只不过……”张凡继续对毛正清问道,“我有些奇怪。那八十万两银子,想来也都是从这永宁府中的几个大户人家府中搜刮来的才是。既然如此,那这笔银子就绝对不只是那丁阳一家的了。
“而如今,得罪了我的,就只有那丁阳一个人罢了,其他人并没有这样。但是丁阳如今出的这个主意,却是要将这八十万两银子全都给我。那其他的人家就愿意吗?”
这个才是张凡想要问的。没错,不管丁阳是怎么想的,但是那笔银子都不是他一个人的。其他几家,就愿意他这么干?张凡觉得并不会如此,毕竟只要以关系到银子的事情,有很多人就变得固执的很了。更何况,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就是由丁阳一个人惹出来的罢了,并不关其他人的事情。而如今,要让这些人,为了丁阳一个人所犯下来的错误而花费银子,想来这些人也未必会愿意的。
但是,如今事情的模样,显然就是那些人全都惟丁阳的命令是从了。对,说是命令,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却一点都不过分。而这,又是一件张凡所想不明白的事情了。因此,他还是需要问问毛正清的。
原本张凡就想,恐怕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果不其然的,当毛正清听到了张凡的问话之后,面露出的表情,让人一看就是其中必有很多缘由的模样了。
“怎么了毛大人?”张凡见他这么一副模样,笑着调侃他,“难不成说,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太好说出来的事情不成?”
“不不不,张大人有所误会了。”毛正清赶忙说道,“毕竟这是说别人的事情,跟下官又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这些话下官说出来了,实在是觉得有些羞愧。”
“羞愧?”这次又轮到张凡好奇了,“这有什么可羞愧的?”
“张大人是有所不知啊。”毛正清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只有丁阳一个人,下官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即便他是黔国公的亲家,但是沐王府距此也有些远。
“但是,不光是他丁阳一个人。这永宁府中的大户人家,全都惟这丁阳马首是瞻的,若是丁阳说了什么,那些人必然会那么去干的。这么一来,下官也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这城中能够说得话的大户人家,也有这么十来家。这些人全都连起来的话,都说同样的话,即便是官府,也不能装着看不见了。
“只是,下官所说的羞愧,却不只是这些。实际那些人围在丁阳的身边,而他们的话,下官也是没办法。”
“这我倒是能理解。”张凡倒是没有什么责怪他的意思,“既然如此,我这次倒要看看,这个丁阳,到底有什么本事来对付我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当时之事
毛正清的这番话,虽然说的让人感觉不舒服,毕竟只不过是城中的几个大户,或许还有一个跟黔国公有亲家关系的人在,但是说到底,他们都只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但是正是这些个平民百姓,他们说出来的话,却是要让这些做官的人都得惟命是从。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实际上,很多的时候,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说,这些个人都只是些平民百姓。但是他们却不仅仅只是平民百姓而已,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在他们这些人的身后,总是会有这那种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即便是当官的人,却也不能无视这些人的话。要不然的话,自然会有麻烦来的。而且这个麻烦,可不是普通的麻烦,小的就已经能让你烦恼非常了,若是大麻烦的话,恐怕丢官什么的都是小事了,最严重的,小心你小命难保。
如此一来,倒是能够看得出来一些关于毛正清的事情了。或许,毛正清并不如同他的外表上看起来的这么像是一个贪官,而且这一点,即便是没有刚才他所说的那番话,张凡也已经是开始认识到了。
只不过,毛正清给人的感觉,实在是一个让人觉得不太好判断的人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现在还是不得而知,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让梁超去好好查查这个毛正清的底了,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故事。
而张凡他们对于毛正清的话,已经是认识到了一些。不过同样的,毛正清对于张凡所说的,也是有了很多了解了。而且,看到张凡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也是让毛正清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张凡是什么人?张凡是什么身份?张凡乃是当今朝廷的大红人,自从先帝隆庆皇帝开始,张凡在刚刚入仕的时候,便深受宠信。而这种宠信,却是并没有因为改朝换代的缘故而受到任何的影响。新皇帝朱翊钧的登基即位,不仅没有让张凡在朝中的身份有任何的影响,甚至于只会让他比之之前更加深受宠信。毕竟,张凡跟朱翊钧之间的关系,比之他跟隆庆之间的,还要更加紧密,更加的亲近了。而即便是李太后,这位张凡接触的并不多的人,却也是对张凡信任的很。相比起张居正来说,李太后倒是更加信任张凡不少。毕竟张凡所作的那些事情,李太后全都看在眼里的。而现在,张居正的变化,李太后也是看在眼中的。
虽然说这些事情,毛正清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但是他也用不着知道这么多,他只需要知道,张凡是深受当今的皇帝和太后的信任就足够了。仅仅凭着这些,就算是那沐昌祚的弹劾奏折当真是递到了李太后的跟前,恐怕李太后最多也就会说张凡两句,也不可能当真拿他怎么样的。
而实际上,这种可能更加是渺小了。毕竟,张凡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想什么应对的方法,只需要张凡的一句话,下面的人必然为他解决的妥妥当当的,根本就不会给沐昌祚任何弹劾他的机会。实际上,即便是如今张凡什么都不做,沐昌祚会弹劾他的可能xìng也是小的很的。要知道如今的这个黔国公,虽然说他夹起尾巴做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但是实际上也相差不远的。
所以,比起来弹劾一个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动得了的人,还不如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吃了这个亏来的好。这一点,想来那沐昌祚也不是不明白的。他不可能明摆着要吃亏,还要招人恨,却非要帮着老丈人讨回来这么个面子,他怎么看都不是这种人。
如此一来,这也是让毛正清想明白了一点,看来自己的这种担心是不需要的了。张凡的身份已经摆明了,根本就不会让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受到什么影响。
“如此一来,倒是下官瞎操心了。”毛正清自嘲般的笑了笑,说道,“只是,下官还是想要问问,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对付丁友阳?”
“哦?”张凡看了看毛正清,问道,“毛大人有何见解?难不成说,这个丁友阳,除了他是黔国公的亲家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关系不成?”
“不不不,张大人误会了,别的关系倒是没有。”毛正清说道,“只不过,下官是怕,若是大人当真是将他惹急了,会做出来什么事情也说不定。若是给大人找来许多麻烦,那可就不好了。俗话说得好,‘狗急跳墙’。这,下官提个议,凡是还是留些余地的好。”
“哼哼。”这一次,张凡没有开口,倒是旁边的冯宝冷哼了起来,一脸讥讽的模样,开口说道,“这个,毛大人就放心好了。‘狗急跳墙’是不假,不过再跳,那还是狗。任其蹦跶又有何妨!”
看来冯宝,即便是因为那个打击,让他改变了不少,但是他该有的情绪却还是在的。而且,在场的这些人,能够这么说话的,冯宝也是最合适的。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沐昌祚如果当真是要发起狠来的话,的确是能够找不少麻烦的。但是,他或许能够找到刘显的麻烦,甚至于是张凡的麻烦,却惟独冯宝,他是一点麻烦都找不到的。
“不说这些了,到时候会怎么样,到时候也就自然知道了。”张凡却是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但是显然的,并没有就此结束,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问,“毛大人,我另外有一件事情要问问你。”
“还请大人发问。”毛正清赶紧说道,“下官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毛大人言重了,我要问的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张凡笑着说道,“实际上,正是跟这一次那些人造反的事情有关系。”
听到张凡提到了这件事情,毛正清他们几个人的面容都有些变化了。虽然他们还不知道张凡想要问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只要是事关那件事情的,显然都不是什么好回答的问题。而且,张凡之所以会到永宁府来的原因,根本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了。如今张凡问起来了,这自然是让毛正清等人有些紧张了。
“大人还请说。”毛正清如今心中虽然紧张,但还是如此说道。或许,他当真是在这件事情上面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其余的事情,我都已经搞清楚了。”张凡说道,“但是唯独有一件,我还有些疑huò。而那些人如今虽然已经是投降了,但是向他们问起来这件事情,他们却也不肯说个明白,这让我有些在意。
“就是关于这些人当初是如何进的永宁府的大门的事情。虽然说这些人进了永宁府,没有动一刀一箭,而且这么一来,也是免除了永宁府有人伤亡。不过,即便这原本是好事,但是我可不能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么算了。而且,就算是我当真这么做了,到时候朝廷也必然会追问下来,到头来,还是要有个交代的。所以,我就想要问问毛大人,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到底是何人下令开的城门?
“对了,切莫敷衍我说是那些守城的军士sī自开的,他们绝对不会如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必然是有什么人下了命令,或者是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如此的。”
“这……”毛正清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过当他看到张凡那副你一定要说出来的眼神的时候,毛正清也就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最后只得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实际上下官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大人莫要误会,并不是下官有什么事情瞒着不说,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说之前,这里已经收到消息了。原本,下官也是想先离开的。但是想到……想到离开了之后,会丢了官,下官也就留了下来。只不过,下官可从来都没有跟这些人勾结,更不会下令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了。
“那天,有人来报,那些人聚集起来之后,下官就立刻下令四方的城门全都关上了。原本,下官虽然也有想要开城门放他们进来的意思,但是始终无法下决心,所以就这么耗了起来。
“但是,之后就奇怪了。下官明明就没有下过任何命令,但是两个时辰的时间不到,北门自己开了。不,说是开了倒也不对,守城的士兵没有开过,实际上那些人当时都被人mí晕了。而北门也根本就没有拴上,是被那些人从外面打开的。这让下官根本就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也就是说……”张凡沉思了一番,问道,“这北门是被城中的人mí晕了守门的卫士,之后被人打开了。但是开门的却是外面的那些人?”
“正是如此。”毛正清点了点头,说道,“下官也是在怀疑,是不是那些人之前就派了人进来,干出这种事情的。”
“亦或是……”张凡却是接着他的话说道,“这城中有人接应他们,做出来这等事情的?”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毛正清说道,“只不过,让下官míhuò的,不光是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N@。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怀疑之人
毛正清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让张凡他们都觉得疑huò。之前张凡就一直在怀疑城门为什么会这么无端开启的缘故,但是他却是一直都没有办法来解释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张凡他们想来,这必然是城中的人搞的鬼,要么就是那些人事先派进城中的人所为,要么就是这城中出了jiān细,跟外面里应外合,在那时候将城门打开了。
这么想,并不是张凡随意而为之的,毕竟这也是如今唯一能够解释城门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打开了的原因了。而对于张凡他们来说,相比起来那些人派进来的人这一说,他们觉得城中有人里应外合则是更加能够合理一些。
但是,这个或者说是这些里应外合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张凡他们对此却是并没有主意。说起来,嫌疑人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准确地定位,毕竟这种事情,上到四品知府,下到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都是有能力干出这种事情的,所以说要当真就指着哪个人说就是他干的,也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当张凡他们到达永宁府,见到了毛正清了之后,张凡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人可能就是毛正清,或者是以毛正清为首的那几个人了。说起来,这虽然有些以貌取人,但是倒也没法不让别人去这么想。毕竟刚刚见到毛正清的时候,对他所有的印象,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再加上几个人同气连声的那种献媚的模样,不论是换成了哪个人,也都会觉得,这几个人就必然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了。
张凡自然是不例外,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当时张凡本可以立刻下令,马上就将毛正清几人逮捕起来,之后再慢慢审查。但是张凡却是没有那么做,倒不是说他心软了什么的,对于这种人,张凡自然是不可能存在什么心软的情绪的。张凡这么做,只不过是不想太早动手,他要让毛正清的事情多暴lù出来一些,然后再将他逮捕。虽然没有必要非得这么做,但是张凡这么做了,倒也没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张凡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过正确了。若是他不这么做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桩冤假错案了也说不定。在跟毛正清接触的这不短的时间里面,张凡发觉自己对于毛正清的第一印象的认识,非常地错误。看来,俗话常说的“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的确是对的,人当真是不可貌相。若是你存了这种心思的话,到时候不论是吃亏还是后悔的,都肯定会是你。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毛正清,并不是如同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个好官。或许,他的外表看起来当真是有些问题,但是在张凡接触了他之后,就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如今,对于毛正清的调查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张凡倒是也预想了一些。
恐怕,毛正清就是这么一个里外不一的典型了。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但是当真了解了之后,却是能发现,他倒也并不会坏到哪里去。
只不过,现在并不是讨论毛正清是个怎么样的人的时候,现在最主要的是,张凡想要了解当初这永宁府的城门是如何开启的这件事情。
而说起来这件事情之后,张凡听到了毛正清对于当时场景的描述。这让张凡感到疑huò的同时,也听出来了毛正清对于这件事情的疑huò。
而且,他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让张凡是非常地在意的。
“毛大人。”张凡看着毛正清,问道,“到底是什么什么,让毛大人如此在意?”
“张大人可还记得一件事情?”毛正清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张凡的话,反而是开口问道,“就在今天,张大人刚刚来的时候,在城门口,为何到城门口迎接大人的只有下官五人?若是没有衙役之类的倒也是算了,但是其他的官员,却是并不在。”
“没错,确实有这件事情。”张凡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张凡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了。当初,张凡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而根据他所想的,这肯定是因为那些个没有到场的人,是因为受到了毛正清他们的排挤才会如此了。在张凡之前所打算的事情里面,他是第一个要找到这些人,向他们了解一番这永宁府的真实情况才行。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张凡心里面也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只不过,如今张凡对于这件事情的想法,也是随着他对于毛正清的看法的改变而发生了变化。
那些人,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是没有到城门口来迎接他们,而是毛正清他们来了,很显然的,这些人必然是跟毛正清相互敌对的才是了。虽然如此下定论也实在是有些太过jī了,但是这里并不是京城皇宫中的朝堂大殿之上,这里只是一处府衙罢了。在这里,没有太多无法分辨是非黑白的东西,只有立场的不同。要门就是清廉,要么就是jiān佞。也就是说,如果毛正清他们是jiān佞之徒,那么那些个被他们排挤的人也就是清廉之辈了。
但是,这番话反过来却也是可以说的。若是毛正清一伙人是清廉之辈,或者说最起码的,他们并不是坏人。也就是说,跟他们所敌对的那些人,也就成为了坏人了。
而现在,毛正清的立场即便是还不算明了,但是也已经知道个大概了。既然如此,那些没有到场的人,嫌疑也就变大了。
更何况了,现在毛正清提到关于城门的疑huò事件,这就更加是让张凡觉得值得考究这些事情了。
“其实……”毛正清说道,“说道那些个没有来的人,实际上也就只有一个人罢了。其他的人倒是不必说,唯独一个,本府的推官,郑阳。其他人就算是前去迎接大人了,倒也是无所谓的,唯独这个郑阳,他身为推官,掌管刑律之事,他怎么可以不前去迎接大人呢。”
对于毛正清的话,张凡沉默了下来。倒不是说别的,而是张凡想到了一件事情。以往来说,像是钦差大臣到了什么地方去,必然是会有人前来迎接的。而前来迎接他的人,往往都是那些个心里面有鬼,手脚不干净的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恶人先告状,或者是跟钦差大臣搞好关系什么的。而那些个应该是清廉为官之人,却总是被人们排挤在外,一直到之后才能够找到他了解情况什么的。
这种事情,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了,不管这位钦差大人本身是好是坏,似乎所遇到的事情都是这样的。
然而,眼前的事情,毛正清的种种,再加上那位没有前去迎接他的推官郑阳,以及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这些事情,让张凡想到了一种可能。
或许,那种情况已经成为了惯例。但是惯例,并不就意味着就是如此。并且,张凡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基本的事情。
可想而知,不论是钦差大臣,还是解救的大军到来,前来迎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最为正常的情况应该是,那些并没有做错事情的人,心中毫无愧疚,自然是不怕到这里来了。而那些个心中有鬼的人,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跑来献媚的,因为他们害怕。
似乎是因为那种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多了,反倒是让人们忘记了正常的事情应该是如何的了。而现在,毛正清的这种反差,让他精神一震的同时,也让他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此一来的话,这件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之前毛大人所说的是关于城门的事情,而现在却是又说起了这郑阳的事情。”张凡暂时放下心中的那些想法,继续向毛正清问道,“难不成说,毛大人觉得,这个郑阳,跟城门被无端开启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不成?”
“这个下官可不敢断言。”毛正清自然是不可能把话说满了的,“只不过,当时在府中的官员,全都能找得到。实际上根本不用去找,大家都聚集在这衙门当中,在商量应该如何应对此事。但是唯独却是不见了那郑阳,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下官派了人到他家中去,却也是不见他人在。到他平日里会去的地方,也见不到人。
“但是,等到城门开了之后,下官和其他人都被赶到了城西北,这郑阳却又是出现了。当时下官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而且他一身破落的模样,看起来如同遭遇了什么险事一般。那几天他都跟下官等人呆在一起。
“一直到那些人出城去投降的时候,他人又不见了。不过下官倒也是没在意,直到刚才,大人提起来这件事情,下官这才是想起来这件事情。如今……这么一想的话,倒还当真是有些可疑了呢。”
“原来如此。”张凡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有必要找出来这个郑阳,好好地跟他说一说才行。”N@。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让他过来
张凡在离开了毛正清的家之后,去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来了梁超,让他马去调查毛正清的事情。而且,这一次,张凡在交代了梁超这件事情之后,还特地嘱咐了他一句,要他调查的时候用心点,一定要将毛正清的事情查的滴水不漏,不能放过任何一件事情。
梁超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但是他对于张凡会如此交代自己办这件事情显得很是疑惑。对于梁超来说,接到张凡这种让他去调查一个人的命令,实在是太多了。而对于梁超来说,这种事情,是锦衣卫所管辖的当中,最为基本的基本。即便是张凡不交代,他也绝对会认认真真地将这件事情好好地办好的。当然,实际张凡之前也从来没有特地对他交代过什么,要让他如此注意不要遗漏了之类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张凡在给他命令之后,居然还特地点了他这一点。这让梁超有些想不明白了。若是说换了一个人,比方说一个身份地位比较显赫,或者一看就知道事关重大,而且关系众多的人,这样的话,梁超倒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这个毛正清,老实说梁超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说他事关重大,倒也是,毕竟这一次造反的事情,如今张凡又要彻查,这个毛正清自然是事关重大了。但是相对起来毛正清这个人,梁超并没有看出来他有多么重要。或者说的有关联一点,梁超也并不觉得,这个毛正清会有很深的关系在里面,他绝对不像是那种难以查的清楚的人。
不过虽然抱着这种疑问,梁超却并没有打算去问张凡。这种事情,估计他就算是问了,张凡也未必会跟他解释。再说了,只要等到他查到毛正清的事情之后,想来他也是能明白过来了。
而张凡所交代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是这一件。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让梁超去找个人。没错,正是那个如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永宁府七品推官,郑阳。梁超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的疑问,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张凡对于这件事情,倒是并不怎么着急。永宁府的城门被打开,若是当真与这个郑阳有关系的话,那就好办了。从永宁府被围住,并且被那两万多人占领的那一天起,一直到刘显的大军进城的今天,这永宁府是除了那两万多人之外,就再也没有走脱一个人了。而即便是那两万多人,如今也已经全都被刘显的大军看管了起来。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这个郑阳如今一定还在永宁府里,只不过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只要他人还在永宁府里面,张凡就有信心,有信心梁超他们必然能把他给揪出来。即便是这永宁府并不小,人口也有万人。但是这些对于锦衣卫来说,若是当真想要找到一个人,却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如今梁超所想的,跟张凡所想的,却是有一些不一样了。在梁超看来,毛正清摆明了就是有问题。而现在张凡让他去调查毛正清,正是要找清楚毛正清的罪状,等到时候,就能一条条地治他的罪了。而那个郑阳,在梁超看来,却是一个被排挤,甚至于遭到凄惨对待的好官,如今张凡要他去找郑阳,就是要他出来跟毛正清当面对质的。
不过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梁超怎么去想了。只要他能够找的到人,并且将事情给调查清楚,想来也用不着张凡再去给他解释什么,他也是能够明白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了。
而梁超的疑问,并不代表着什么。张凡也并没有去多想。毕竟,现在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的时候,妄自去揣测,不仅不能得出来什么好主意,反而有可能帮倒忙。所以张凡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并不会太过去判断这件事情。再说了,他眼下还有些事情要做。
不错,正是关于那些银子的事情。从毛正清那里听到说,城中的大户不打算要那些银子了,而是将银子全都交给了张凡。这让张凡倒是在意了一些。看来,不管那位黔国公沐昌祚到底是如何低调的,他的这个老丈人,那可是高调的很呐!丁阳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想要对付张凡的。
且不管他为何要这么做,是因为要找回被张凡剥了的脸面,还是要在这永宁府的那些人面前显露一下他的威风什么,这些张凡都管不着。张凡只知道,这个丁阳,居心不良。既然他居心不良,那就自然需要敲打一番才行的了。但是这个敲打到底该有多狠,张凡倒是要拿捏一番才行了。
不过,对付这个丁阳,倒是让张凡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在回来了之后,让人去办了一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现在倒是不用提,之后自然会有分晓。
而接下来的,自然就是要讨论,如何来处理这些银子的事情了。
“看来这个丁阳倒也算是个聪明人,居然能想得出来这种办法。”冯宝笑着说道,“只不过,他的这个法子,实在是不怎么新鲜,都是在朝中被用烂了的招数。话说回来,张大人打算怎么做?是直接给朝中递折子吗?”
冯宝所说的,就是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其中一个办法。很简单的事情,不管是有什么人要用贿赂来害你,那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变成了。佯装着和气,也绝对不拒绝,先将贿赂的东西收下来了再说。然后等到对方一离开,马就写折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写好了递去。
这个方法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却是最为安全的一种。只要你事先跟朝中说了这件事情,等到了时候,对方若是没有动静了倒还是罢了,只要他一旦想要做什么,那就算是作茧自缚,跳进自己挖的坑里去了。
虽然说用了这个办法,那就意味着自己捞不到什么银子了。但是它胜在安全。再说了,无论是张凡和冯宝,他们两人也都不是缺钱的主,自然是不可能对这点银子动心的。
“冯公公说的是。”刘显同意了冯宝的话,说道,“张大人还是早早写奏折,送往京城的为好。”刘显是压根就没有想过怎么才能将这些银子留下来这种事情,他可不是那种人。所以冯宝的话这才是刚刚说出来,他就立刻同意了。
“这折子,自然是要写的。”张凡说道,“不过写什么,倒是有些不一样了。”张凡这个时候却是提出来不一样的看法。
“哦?”听张凡这么一说,冯宝问道,“难不成,张大人还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不敢当。”张凡说道,“只不过,这笔银子,与其因此而交给朝廷,倒是有更好的用处。呵呵,刘将军莫要误会了,张凡从未曾想过要中饱私囊。两位大人请想,如今这永宁府这才是刚刚安定下来。虽说那些人倒也没干出来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就因为他们,别说是这永宁府了,就连周边的县镇,也是闹得无法安宁了。
“我是觉得,与其将这笔银子交给朝廷,倒是不如用在这面,也算是有些用处。”
张凡的意思,就是要将这些银子,花到老百姓的身去。这里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即便是没有发生什么战乱,也并没有太多的毁坏。但是仅仅是这件事情的影响,就已经造成了很多问题。而现在,有了这笔银子,只要用法得当,自然是能够弥补一些损失的。
“这个法子好啊。”刘显自然是同意的,只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脸色就又变了下去,“只不过,朝廷会答应这么做吗?恐怕朝中的那些人,未必肯放手啊。”刘显是想到了朝中的那些个死要钱的人。
“所以我才说,奏折写的东西,要改一改。”张凡笑了笑,说道,“其实想要说动朝中,并不太麻烦。如今,朝中也并不缺钱。就这么两年的时间,朝中的银子可算是多了不少。再说了,若是还有人放不下的话,我也得请老师去跟太后说说了。太后乃是通情达理之人,这种事情,想来也能答应下来的。”
“嗯,这倒是个办法。”听了张凡的话,刘显也算是认同了,“那,那个丁阳如何处治?贿赂朝廷钦差,这乃是死罪。即便他不过一平民百姓罢了,但是干这么干,也是要掉脑袋的。难不成,张大人是想要……”
凡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丁阳应该如何处治,我如今还没想好。毕竟他不管怎么说,也是黔国公的老丈人,做得太过了倒也不好。不过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既然不要他丁阳来道歉,那就只好麻烦咱们的国公爷,亲自跑一趟永宁了。”
“原来,张大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冯宝立刻就明白过来张凡的意思了,也是笑了起来,“这样好,这样好。倒是有,咱家都等着看,那丁阳的面皮,会变个什么色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时快时慢
虽然关于那笔银子的事情,的确是让张凡他们耗费了一段时间,而且最后还是因为对方使出了什么诡计,这边这才是找到应对的办法。只不过,这件事情看着让张凡他们也算是烦恼了一段时间,但是实际上,这件事情的影响,并没有多大。
最起码的一点,虽然有两方的人,如今都在围着这笔银子打转,也就是张凡他们和那些以丁友阳为首的城中大户了。但是实际上,这些人全都加起来,也只是小数罢了。而真正人最多的,比方说城中的那些个百姓们,说起来他们的钱也在那笔银子里面。但是这些百姓,如今却是并没有因为银子的事情而吵闹什么。
或许,也是因为如今他们这才是刚刚回答家中,而且还各个都多了许多粮食的缘故,一时之间让他们忘记了银子的事情。但是,不管他们是忘记了也好,以后再想起来也罢,总之现在,这些百姓们是安分了下来,并没有人因此而做出来什么事情。这算是一件好事,在这个时候,对于张凡来说,能够少一件麻烦事,那就是最好的了。
虽然说,那笔银子的事情,张凡已经是想好了如何来应对,但是现在还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关于这场平叛之后的查证。到时候,恐怕即便是朝廷有什么诏书下来,也是要交给张凡来办的,毕竟他绝对是办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不做第二人想。再加上事情才刚刚结束没多久,打铁要趁热,那就自然是马上调查最好不过了。
只不过,这件事情当中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有很多事情都是让人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的。再加上张凡也是初来乍到,对于永宁府即便是有所了解,却也实在是片面的很,不能因此就妄下定论。
而在经过跟毛正清的接触之后,张凡对于这件事情倒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了。但是这种了解的来源,却是出自他人之口,所以并不可尽信。而张凡要当真是想做出判断,还是得要亲眼看到那种不可改变的事实才行。
所以,他在从毛正清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之后,马上就吩咐梁超去调查了。人,是会说谎骗人的,或许有的人说谎的技巧实在是太差,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这方面就有十成十的把握。
然而,人虽然会说谎,但是白纸黑字的卷宗却是不会。只要锦衣卫能够找到当事者的资料,张凡就能有个了解。而且对于锦衣卫来说,对官员的监察,实在是不遗余力的。所以,只要看到了那些东西,谁忠谁奸,一眼便能够分辨出来。
而现在,张凡也就在等着这个。
或许是因为张凡在交代梁超去调查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叮嘱他,要他在调查毛正清的事情之时,一定要毫无遗漏的缘故。这一次,梁超去的有些旧了,却是没有消息。但是张凡倒是对此不着急,他宁愿多等上几个时辰、半天、甚至于一天的时间,只要梁超能够拿的来详细的东西,这点时间还是非常值得的。
所以,这个时候,张凡倒是关心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大早,张凡就找到了刚刚用过早饭的刘显:“刘将军。”
“张大人。”见到张凡来了,刘显倒是有些高兴,“今日这么早来找我,不知可有什么事情?”
“有件事情,想要问问将军。”张凡也不客套,直接说道,“那两外人,如今情形如何了?”
“说来正巧。”刘显听到张凡提起这件事情,笑着说道,“今天早上,才有人来跟我说过那边的情形。这两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如今又不能将他们放回去,却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关他们,只能在四川行都司西边找了个地方,将他们围在那里。
“只不过昨天倒是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情。当初咱们也是说要将这些人先围着,不能放走了他们。但是实现,咱们实在是没想到那么多,之后这麻烦可就出来了。这两万人出永宁府的时候,是一点粮食都没带,毕竟他们出来就是来投降的,还带什么粮食。可是这一下子,咱们这里麻烦倒是大了,他们没有粮食,又被咱们关着,那咱们也得管他们吃饭,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可我这里一时之间,倒是也没办法弄来粮食。这永宁府这边,库中虽然有粮食,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恐怕如今也不是能轻动了的。行都司那边,也有粮食,但是却蜀军粮,虽然我能调得动,但是却不想调。
“所以我昨天让人去了乌蒙府,要了不少粮食。但是运过来,恐怕还需要几天的功夫。这几天可就难办了,那些人总不能不吃不喝的吧。”
“那刘将军最后是如何解决此事的?”张凡问道。刘显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个问题,若是不解决了的话,恐怕即便是被夺走了兵器,但是那些人估计也得闹起来。这件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
“解决是解决了,不过倒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刘显笑了笑,说道,“昨天深夜我这里才收到的消息,那个时候张大人已经睡下了,所以我没打搅。事情是这么回事,不知张大人还记不记得,咱们劝那些人投降之时,所用的招数吗?”
“招数?”张凡一时之间没明白刘显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招数?不就是劝他们投降,只要投降就不杀他们。还有不就是拿他们的家人……等等,难不成说是关系到那两万人的家人不成?”
“就是这么回事。”刘显见张凡明白了,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这已经不只是关系的问题了,昨天晚上我收到的消息,实际上就是说那些个躲起来的人的。昨晚上,我下面报上来的消息,突然不少人从永宁附近往那边赶过去。当时下面的人是吓了一跳,只不过还没等通知我,却是发现,去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而且也没有任何带着兵刃的模样。
“等到他们到了那边之后,一问,果真是那些人的家人。听说也有好几千人。听他们说是听到那些人已经投降了的消息,这才是出来的。想来他们是怕咱们对那些人动手,想来看看的,听到咱们没动手,这才是大着胆子全都来了。
“不过,他们倒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他们带了不少吃的过来,也算是解决了那些人一顿饭的问题。等到今天午时,乌蒙那边的粮食运过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凡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刘将军对这些老弱妇孺是如何打算的?是将他们也关起来,还是说让他们回去?”
“关是不能关的,再说了也没办法关,往哪关?”刘显摇了摇头,说道,“原本那边就只有我四万人马,看守着那两万人。即便是他们全都手无寸铁,但是却也得要提防一些才行。若是再将那些人关起来的话,这就将近三万人了。即便有一万都是老弱妇孺,但是一旦闹腾起来,也实在是受不了。如今不把他们关起来,倒也不闹事。而且他们还时常送吃的过来,替我这边是省了不少粮食,岂不是好事。”
“也是啊。”张凡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这件事情还是得早点解决的好,要不然这些人也是个大麻烦。如今,只盼着朝中能快些下圣旨。只要圣旨一到,就能让这些人去做些活了,也算是解决了不少麻烦。不过倒是刘将军要忙了,之后我倒是能离开了,但是想来朝廷也不会放心这些人的。那时候,还得要刘将军多多提防着才行。”
“提防他们倒是没什么。”刘显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只要他们能不闹事,我倒也觉得没什么。
“只不过,刚才张大人所说的,要朝廷早点下圣旨,恐怕是有些难了。”
“哦?”张凡听刘显这么一说,有些奇怪了起来,问道,“刘将军,这话怎么说?”
“张大人虽然也上过战场,但是打过的仗却是并不多。”刘显说道,“我打了几十年仗,有些事情,实在是清楚的很。但凡大战之后,朝廷下圣旨,那绝对要多慢有多慢。想想去年对僰人的那次,四月就已经打完了。但是真正要朝廷下圣旨,却是一直等到了年末,张大人算是跟着圣旨一道过来的了。
“不过,这一次倒也不一定。或许,朝中这一次会快些下圣旨也说不定。这说起来,都是要托张大人的福了。想来,不论是太后还是陛下,亦或是朝中的大臣们,恐怕张大人若是不在京城的话,他们也无法安心吧。”
面对刘显的话,张凡本来是想要反驳的。但是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明白刘显说的对。以他如今的身份,不可能离开京城很久的,这一次已经算是很长时间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梁超走了进来。
看到梁超,张凡知道,他要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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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不太明白
张凡看到梁超走了进来,心里面就已经有数了。**泡!书。吧*想来必然是梁超那边已经是有什么消息了。而且,虽然说梁超还没有说话,但是明摆着的,他进来的时候,怀中还抱着基本卷宗。看到这,根本就不用梁超开口,张凡就明白了,他肯定是查到了毛正清的事情。
至于说那个郑阳的下落,如果说梁超也找到了,那自然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大人,刘将军。”梁超对着两人行礼,说道,“大人,您吩咐卑职去调查毛正清的事情,卑职已经查清楚了。至于那个郑阳的下落,如今下面的弟兄们正在这永宁府中调查,却是还没有打听出来,还请大人在容几日。”
“郑阳的事情先不急,还是先说说毛正清的事情吧。”张凡话说到这里,看到刘显起身要离开,他赶忙开口,“刘将军,这可不用避讳,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将军一通听听自然无妨。而且,想来将军也对这个毛正清的事情有些好奇吧。”
正打算离开的刘显,听到张凡这么一说,也是重新坐了下来。显然,就跟张凡所说的一样,他对于毛正清的事情,也是非常好奇的。如今张凡说了要他也听听,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大人。”见两人都等着自己开口,梁超倒也是不再罗嗦了,开口说道,“卑职进入锦衣卫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这么多年里面,卑职查过的人,也有不少了,而其中也不乏那种遭遇奇怪的人。但是,卑职不得不说,这个毛正清的事情,还当真是卑职第一次见到的。倒不是说他的事情有多么离奇,但是这个毛正清,却也是让卑职刮目相看了。”
梁超并没有着急着说出来毛正清的事情,而是说了他自己对毛正清的看法。梁超的这种汇报方式,原本就已经是不同寻常的了。毕竟张凡要听的,并不是他的看法,而是事实到底是什么。但是暂且不管这些,梁超所说的看法,就已经是不同寻常了。到底这个毛正清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让梁超这个看了这么多稀奇古怪事情的人,都要说他很不寻常!
这么一来,还没有听到到底是什么事情的张凡和刘显就更加地有兴趣了。
“这个毛正清乃是叙州府人士,家中虽然并未出过官宦,但是听闻也有几位中了举的,家道也算殷实。嘉靖三十八年中的进士。”梁超见张凡和刘显两人都已经提起了兴趣,也就不再继续吊胃口了,开始说道,“那年中了进士之后,听闻毛正清的文采不错,也写的一手好字,再加上他原本就是这么一副,看起来如同势利小人一般的模样,当场就被严氏的那一帮人看中了。说起来,即便是没有严氏那一帮人的安排,凭着这个毛正清的本事,到翰林院去当个庶吉士,也绝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总之,这个毛正清算是大有前途的。当时,因为毛正清到了这边来,咱们这里的人也是从京城拿来了他的卷宗。看着卷宗上所写的,毛正清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时候,当真是兢兢业业。几位翰林所教授的东西,他是学的最快的一个。而且,听闻他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绝对是个人才。当时,听闻就连为了隐忍严嵩而很少说话的徐阁老,都称赞过他,说他将来必然有大作为。甚至,当时徐阶都跟吏部提过,等到三年之后,想要让毛正清进礼部,做个主事。
“只不过,后来事情可就不是这么回事的了。实际上,就是因为毛正清本身,很有才华,竟然惹得多年都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徐阁老都站出来替他说话。正因为如此,这让那早就已经看中了他的严氏一党心存不满。不过,他们却又不想放过毛正清,还是想要将他拉进去。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断有严氏一党的人来找毛正清说话,希望他能加入。但是这个毛正清倒是颇有气节。虽然现在看起来他是圆滑的很,但是这卷宗上所记载的,那个时候的毛正清可不是这么回事,那时候的毛正清倒是颇有些刚正不阿的味道。对于严氏一党的几番滋扰,他虽然没有恶语相向过,但是却也从来没有松口答应过他们什么。
“不过,时间一长,严氏一党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而且他们也看出来了,毛正清并不亲近他们。而以毛正清的才学,将来入仕之后,必将有所成就。那样的话,日后也必将成为他们的障碍,所以他们就想要除掉他。
“只不过,那个时候毛正清几乎整天都在翰林院,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所以严氏一党的人也就不准备杀了他,而是换了个法子,给他弄了不少麻烦,然后将他外放为官了。就这么着,原本毛正清是大有前途的,没想到这庶吉士,这才是做了堪堪一年时间,便出了京城了。
“之后,毛正清做了个七品知县,这么时间年一来,到了五年前,才做成这永宁府的知府,就再也没什么动静了。对了,听卫中的人说,原本毛正清做了知县之后,严氏一党的人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的。但是没想到那时候,严嵩已经不怎么问事,而严世蕃嚣张之余,也闹出来不少麻烦,让他们没办法腾出手来对付毛正清。到了嘉靖四十一年的时候,严嵩倒台,严嵩一党也算是完蛋了。而毛正清也是因此而捡了一条命。”
张凡和刘显两人,就这么听着梁超的话,并没有插嘴的意思。毛正清的事情,果然跟梁超之前所说的那样,并不怎么离奇。毕竟他正好碰上了严嵩还霸占着朝政的时候,会有这么一番故事,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的故事,却也同样是有些让人想要唉声叹气的。或许,因为严嵩的缘故,让很多跟毛正清超不多的人,都有了跟毛正清差不多的遭遇。而且,这种事情这种人,张凡他们也实在是见得太多了,都已经不怎么稀奇了。可是即便是如此,每每再遇上一个,还是忍不住让人想要哀叹一番。
“不过……”梁超却是接着说道,“这个毛正清因为这件事情,倒是有了一些变化。这也是让卑职有些想不明白的。原本,毛正清就是因为不答应严嵩那伙人,这才是落到了现在的下场。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个刚正之人,绝不会对他人妥协才对。
“但是,根据卷宗上的记载,这毛正清自从做了七品知县之后,这性情根本就是完全变了。虽然说他从不作恶,也从不贪赃枉法,但是为官的态度确实大有不同了。对于很多事情,不再像是过去那般坚持己见了。若是他能够做主的,他自然会过问。但是若遇上了他做不了主的事情,他就会退让。只不过,但凡有毛正清在里面,即便是他退让了,牵连到其中的百姓却也不会吃什么亏。
“久而久之的,他所为官的地方的百姓,对他的印象是差了不少,都觉得他是收了他人的钱财一般。但是实际上,毛正清为官十几年来,一文钱的贿赂都没有收过。当真算起来的话,他的日子过得可比海瑞还要清贫许多了。
“卑职就是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毛正清变成如此模样的。”
梁超的话,再一次让张凡和刘显两人陷入了沉思。这的确是个问题。人遇到挫折,有的会坚持,有的则是会转变。但是毛正清,却是弄不懂他到底是坚持还是改变了。
说他变了吧,倒也不对。毕竟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即便是对很多事情妥协了不少的,但是却也从来都没有让百姓们吃过亏。但是若说他没变的话,他如今的这种态度,却是根本就无法解释了。
“对了。”张凡突然问道,“他的妻子,那个周氏,可查出来什么吗?”
“卑职查过了。”梁超点了点头,说道,“那周氏也是叙州府人士,跟毛正清算是从小结识的。只不过,这周氏的家境比起毛家,实在是好的太多了,听闻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听说两人也算是两情相悦,但是周氏的父亲看不中毛正清,他一心想要让女儿嫁给哪位京中的高官,听闻与严氏一党也有些关联。
“而之后,因为严嵩倒了的缘故,周氏一家算是彻底完蛋了。而这个时候,毛正清已经在叙州府下面做了个知县了。不过,毛正清对周氏倒是一往情深,还是娶她为妻了。”
听了这番话之后,张凡开始思索起来了。而一旁的刘显,却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张凡为什么会问毛正清妻子的事情。
“如此看来。”刘显开口说道,“我们算是错怪了这毛正清了。他倒也是个好官,只不过不怎么想出头罢了。张大人怎么看?”
“我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想要再去跟毛正清说说。”张凡突然如此说道,“而且梁超,你要抓紧了,赶紧给我把那个郑阳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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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弄个明白
如今,已经知道了毛正清的事情了。!。虽然说当中还有许多事情是张凡有些想不明白的,但是有一点却是很明白的了,这个毛正清,绝对不是个贪佞之人,也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即便是性子如今变得软弱了一些,但是却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很明白了。这一次的事情,应该不是毛正清搞的鬼。毕竟,毛正清的事情,那可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卷宗的,这一点是假不了,也是无法更改的。当然,例外总是会存在的,但是那个几率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张凡也不认为毛正清会如此。
如此一来的话也就是说,所有的嫌疑全都被推到了那个郑阳的身去了。现在,郑阳是嫌疑最大的了,但是如今还没有找到他,也没办法下定论。而且,张凡在让人调查了郑阳之后,发现他的确是不干净,总是有些不明不白的钱财到手。想来也是,这郑阳身为这永宁府的七品推官,长官刑律之事,算是个人人都要巴结的肥缺了,有些额外的收入,也是能想得到的。
只不过,这里面有些让人在意的地方。这个郑阳,并不像是那种大贪特贪的人。不知道是因为他当真就只是看中那些小便宜了,还是说他因为只不过就是个七品推官的缘故,总之他就没拿过什么大笔的银子,最多的一笔也不过是一百多两银子罢了。
对于郑阳的调查,很是迅速,在这之前,就已经有锦衣卫将他的事情查清楚了。如今,梁超只要要到卷宗就能看到。而对于这种人,锦衣卫自然是能管他的。只不过锦衣卫并不是慈善机构,他们是维护皇权的工具,不管这个郑阳再怎么作恶,也不管他再怎么对不起老百姓,但是锦衣卫却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去找他的麻烦的。只要他不惹出大乱子,而逼得头的人不得不收拾他,亦或是当真干出来什么犯作乱的大事,就没什么人去管他。
而这,也正是让张凡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了。这个郑阳,摆明了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即便是坏事也是,他不像是那种能干得出来什么大坏事的人。除非,这其中又有了别的什么缘由。但是现在,梁超他们并不能查到这个缘由,而郑阳不找出来,也不能让他亲自开口承认了。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有些张凡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个郑阳,从如今查到的事情来看,他实在不像是个有胆子干出来这些事情的人。当然,也不能武断地说他就干不出来,只不过他能干出来这种事情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但是,如果说不是他干的话,为什么他会消失不见,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说被什么人给藏起来了。
这又是一个问题,一个需要找打了郑阳才能够解答的问题。
其实,原本这整件事情想要解决,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到底这城门是如何打开的,到底是那些人收买或者威胁了什么人,还是说他们当中有什么人混进来了。想要知道这种事情,与其如此麻烦地花精力去自己找答案,还不如就问问当事人不就能够解答了!
但是,如今这个办法也是不行的了。那些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即便是那几个如今已经被抓起来的首领,他们也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听他们说,城门的这件事情,实际完全就是那张勇和王新两个人安排的,至于说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他们并没有跟其他人说,其他人也是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现在,那两个人如今已经是到了阎王那里报到去了。想要从死人嘴巴里问出来他生前心里面想着什么,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一条原本应该是距离最短的捷径,如今已经是被堵死了。而因此,张凡他们如今就得要走那一条最为麻烦的路了,慢慢地找人,找出来之后再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而且,这种事情,明摆着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想来换了什么人,即便当真就是他干的,他也不可能会这么干脆地承认。所以,这件事情审问起来,又是一个麻烦。只不过如今,即便这件事情是个麻烦,哪怕是天大的麻烦,张凡也没有办法逃避,只能了。
但是,虽然说的如同破釜沉舟一般的气势,不过实际,他如今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没有。现在他唯一能够做的,实际也就只有,向梁超说一句,加紧查找,快些将这个郑阳给找出来。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了,其他的事情,张凡却是做不了的。
当然了,所谓的做不了也仅仅只是指张凡在郑阳的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他倒还是能做的。就比方说,现在就有一件,是关于毛正清的事情。
在听过了梁超关于毛正清的事情之后,张凡已经大致对于毛正清有了个了解了。但是其中还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虽然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但是张凡却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把它给弄清楚了。所以,趁着现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张凡打算亲自去找毛正清,找他谈谈这件事情。
当张凡再一次到了毛正清家中的时候,毛正清正巧也在家里。如今的毛正清,有些无所事事起来了。原本,作为一个四品知府,他可是这永宁府中最大的官了。而作为一个人口过万,甚至于若是算了下面的县镇,还要更多了。这么一来,显然毛正清可不是一个能够说清闲就清闲下来的人才是。
只不过如今他会如此清闲,张凡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如今的永宁府已经是这么一副模样了,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毛正清所需要管理的地方如此大,但是他却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一来,如今百姓们这才是刚刚回到家中没多久时间,这里的政务已经等同于荒废了,而且不是说想要整理就马能整理的好的,再加刘显的大军还在这里的缘故,实际,毛正清根本就无事可做了。二来,原因也还是在张凡他们身,如今的永宁府已经被刘显手下的军队接管了,即便是如今造反的人已经被擒下了,但是实际却还没有脱离军队的管辖。在军队的管辖之下,很显然是很难有人还敢顶风作案的,百姓们自己就不必说了,即便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大军之下,也只得老老实实的才行。
所以如今,不论是政务还是民事,毛正清完全就是无事可做,因此她现在也只能呆在家里面。
说起来,毛正清如今虽然是呆在家里,但是他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帮着做家务,倒不是说他不想,他根本就不会做,做了也只能是帮倒忙而已。读写字?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但是奈何,现在毛正清遇到了眼前的事情,哪里还会有功夫去干这些事情,根本就静不下来心,就去做这些,只会越来越乱罢了。
所以,当张凡到达毛正清的家中的时候,所看到的是毛正清正一个人在自己家大门前来回走动着。这么冷的天里面,显然不是来锻炼身体的,更何况现在是辰时过了,也根本不是时候。再加他如今的那个模样,让人一开就摆明了是心中纷乱不已的模样。
“张大人?!”毛正清率先看到了张凡,这让他当真是惊讶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居然能够看得到张凡。不,或者是说,他现在根本就想不到,张凡会来这里的理由。显然张凡到这里是来找他的,但是他不知道张凡会为了什么事情找他。
“瞧毛大人的模样,定然是有什么心事。”张凡笑了笑,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跟毛大人说说的。不知可方便?”
“这……当然,当然,有什么不方便的。”毛正清虽然还是想不明白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赶紧说道,“大人还请进屋,进了屋子再说。”
两人进屋了之后坐下,毛正清正要叫妻子去准备茶水,却是被张凡叫住了:“毛大人,不用如此客气。我这次来是跟毛大人有些事情要说,或者说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毛大人,可不是来喝茶的。”
听到张凡这么一说,毛正清反而是更加地迷惑了。但是他并没有违了张凡的意思,安静地坐了下来,等着张凡发问。只不过瞧他如今的这副模样,怎么看也都是紧张的很,显然是在担心这什么。
“我找人查过毛大人的事情了。”张凡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说完之后,他就看着毛正清一会,这才是继续说道,“看来毛大人对此并不担心,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看来卷宗所说的是真的了。”
“那张大人这是……”毛正清明白张凡的意思,但是他还不知道张凡到底有什么想要问的。若是张凡已经查过他的事情了,他相信,张凡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一切,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呢!
“还有些事情,是面说不清楚的。”张凡笑着说道,“而这些,也只有毛大人能够解答。”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家中缘故
张凡因为有些事情,不论如何都想要弄个水落石出,所以这才是趁着现在这个他想干都没有事情可干的时候,找到了毛正清的家中,想要问他一些事情。&&
在询问之前,张凡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毛正清,他已经调查过他的事情了。而毛正清对于张凡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这也是让张凡放心了不少。
若是毛正清是那种当真干了什么坏事的人,听到锦衣卫对他说这么一句话,说他们已经调查过自己了,那自然是要慌张起来才对的。但是,这个事情反过来说也是可以的。若是做了坏事,听到锦衣卫调查过自己了,自然是要慌张。但若是没有做过坏事的话,那么听到锦衣卫调查过自己,那他也自然是没有需要慌张的理由了。
由此可见,毛正清当真是被张凡给误会了,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跟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联。
但是,这么一来,虽然解决了张凡的一个问题,同时却也让张凡心里面的那个疑惑,是更加加剧了。
见到张凡说有问题要问自己,但是却这么着坐了半天都不说话,这下子连原本镇定的毛正清,都有些开始着急了。而张凡继续这么坐着,却是什么话都不说。
毛正清等了一会,也实在是有些等不下去了,最后他只有主动开口询问了:“大人,您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要问下官的吗?到底是什么事情?”
实际,在毛正清刚刚说完这番话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原本,张凡这么来时不开口,他有些受不了,想要问个究竟,毕竟这么憋屈着,还不如痛快一些好,哪怕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不用受这种折磨了。但是,当他当真问出来了之后,他却又开始后悔了。说起来,人大都是如此矛盾着的。
而张凡,在听了毛正清的话之后,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他,开口说道:“毛大人,刚才听到我说起已经调查过你的事情之时,都一点慌张的意思都没有。为什么到了这件事情,却变得如此慌张了?我都还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但是瞧着毛大人的模样,就如同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这实在是不寻常啊。”
“这……”张凡的话,让毛正清无言以对了。想来也是,明明最为让人害怕的部分,毛正清都好整以暇地度过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是害怕了起来,这完全就是不应该。
不,实际倒也是能想得明白。仔细想想,锦衣卫的调查,虽然很厉害,能把你所干过的,最不为人知的事情都调查出来。但是说起来,若是你并没有做过什么会让人顾虑的事情的话,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而毛正清就是如此,即便是你拿出来最厉害的武器,但是却并不能伤到他,因为他不吃这一套。
但是,下面的事情是,张凡有事情要问他。即便是看如今的情形,很明显张凡所要问的并不是什么会对毛正清不利的事情,但是却是毛正清所不知道的事情,这会让人产生恐惧,倒是能想得明白了。
但是,这也不是毛正清居然会如此胆小害怕的理由。
“毛大人,我现在就有个问题。”张凡在听完了毛正清的这番话之后,马就开口问道,“只不过,这个问题,我虽然是原本就打算是要问问毛大人的,但不是现在。不过听到毛大人所说的刚才那番话,我也没办法在等下去了。为何,毛大人如今会变得如此胆小了呢?我看毛大人的卷宗,当初毛大人在朝中的时候,即便只是身为庶吉士,却是敢做敢说,居然敢跟当时的严氏一党对着干,可见毛大人不论是勇气还是心智,都是坚挺的很。
“但是为何现如今,毛大人居然变成了如此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即便是连这种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的地方,也要小心翼翼的?不,不应该说是现在了,我看卷宗面所写的,自从毛大人因为得罪了严氏一党的人,原本应该有个大好前程,却是做了庶吉士才一年的时间,就到了叙州府做了个七品知县之后,就变得不太敢出头了。而且做起事情来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是在什么地方惹到了什么人一般。即便是面对那些普通的富户,毛大人也是小心翼翼的。
“这样,若是要别人看起来,恐怕是会以为毛大人因为在朝中所遇到的事情,性情大变了一般。但是我却不这么看,我倒是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毛大人如此作为,在我看来,并不是性情大变,毕竟毛大人也没有因此而开始做个贪官,从来都没有贪过一文钱,而过着的日子,在我看来,比之海瑞还有所不如。也从来没有坑害过任何一个人。让我说的话,毛大人这摆明了就是在小心翼翼的,就像是,生怕因为行差踏错一点点就丢了官位一般。毛大人,不知道我所说的,对不对?”
“唉……”听到张凡这么一番话,毛正清是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张大人是说的一点都没错。下官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性情大变,下官的心思从来就没有变过,从读的那天起,就从来都没有变过。
“但是,经过严氏一党的那件事情之后,下官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心中怎么想的,哪怕是再怎么刚正不阿,再怎么嫉恶如仇,但是若无法自保的话,就什么都做不成了。或许张大人听起来,下官所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冠冕堂皇了。就这么说,张大人刚才所说的是一点都没有错,下官,当真是害怕因为做了什么事情,不知不觉之间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大人物,而丢了官位。”
“原来是这样。”听了毛正清的话,张凡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反倒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那,毛大人能不能说说,为何会如此?为何,毛大人就如此在意官位的事情?这点,我也是想不明白的,都已经成这样了,却还要憋屈着做官,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这一回,面对张凡的问题,毛正清却是没有办法干净利索地回答了。显然,张凡所问的这个问题,当真是触及到了什么毛正清很是深层的地方了,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回答。恐怕也是说出来会让他有些羞愧的理由。
“毛大人。”不过,显然张凡是非要知道这个理由不可,“你的这一生,并没有做过任何无法跟人谈及的羞愧之事,即便是有些软弱,但是行事却是光明磊落的,想来没有什么无法对人说起的理由。更何况,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而且我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毛大人还请放心,不论你说出来什么理由,我都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大人误会了。”毛正清说到这里,伸头看了看窗外的动静,嘴巴却是还在继续说着,“要说这理由,的确是让下官有些羞愧,但是却也如同大人所说的,到了现在,下官也没有什么不说的理由了。只不过,在这里有些……有些不方便……”
“这里?”毛正清的话,让张凡愣了一下,不过他马就反应过来了,小声问道,“毛大人,这件事情,这个理由,可是和尊夫人有关?”
张凡的话,让毛正清变得有些惊讶了起来,他用一种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张凡。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即便是他刚才看了看窗外,也并不意味着这就跟他妻子有关系,或许是他不想让妻子听到也说不定。但是他却想不明白,张凡为何会那么去想,而且这么想,还恰恰就想对了。
“这个倒是不难。”张凡笑了笑,说道,“我让人调查毛大人的事情之时,我下面的人也是自作主张,顺便查了查尊夫人的事情,知道了不少。虽然从卷宗面看,尊夫人跟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关联,但是我却是有些在意。
“而且,实际我今天会来这里,想要问毛大人的事情,恰恰就是跟尊夫人有关系的。如今,看来也不用我特意问出来了,想来只要毛大人能说出来理由,也就算是告诉我了。”
“这……唉……”毛正清只有在此叹气了,并且又将头转到窗户的那边,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妻子的确是不再旁边,这才是重新转头对着张凡,说道,“既然大人想听,下官说说也是无妨。
“没错,下官如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确是因为下官妻子的缘故。只不过,这里面有写事情恐怕跟大人所想的不一样。”
“无妨,还请毛大人慢慢道来。”张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如今虽然有事在身,但是现在也没办法做,尚有些时间,听听毛大人的话,却也能了结了我的一番好奇。”
“事情,其实是这么回事。”毛正清开始了叙述,“想来我妻子的事情,大人已经是知道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都为了她
张凡看着毛正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没错,既然张凡说了,已经顺便查了查毛正清妻子的事情,既然如此,张凡会知道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而对于毛正清来说,张凡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妻子的事情,这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了。虽然这种事情,已经是发生过的了,但是对于毛正清来说,他却也并不想再提起来一次。既然张凡已经知道了,那对于毛正清来说,不用再说一遍,这的确是轻松了不少。
“想来,若是下官这么一说,想必大人定会觉得下官很是窝囊。”毛正清低着头,缓缓说道,“但是下官所要说的事情,是句句属实的。下官在做了一年庶吉士就被严氏一党的人弄出来京城,到了老家叙州府下面做了个七品知县。而的确就如同大人所言一般,下官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了性子了。
“下官变得胆小怕事,虽然还不想做恶事,也不愿因因此而坑害百姓,更加不会贪图银两。但是下官却渐渐变得不敢问事了。即便是面对普通的百姓,下官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如同乞丐一般的人,身后就不会有什么关联。万一下官惹到了一个,那岂不是糟糕了。
“而且大人刚才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下官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下官害怕丢了现在的官位。而这些,下官全都是为了妻子才会如此的。”
“为了尊夫人才会如此?”张凡的眉头稍稍皱了起来。毕竟这种事情,张凡倒也是听过很多次了,有的官员原本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但是就因为家中的很多缘故,比方说娶了一个母老虎回家,不仅他本人惧内的要死,甚至于在官场上,也是因为老婆的贪得无厌,而完全转变了性子。
当然,如同戚继光那样,虽然极为惧内,但是一旦遇到正事,那就是一点都不会相让,并且能够坚持己见的。这样的人自然也有,而且还占着大多数。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有那种怕老婆怕到,连自己的意志都因此发生了改变的。从原本的一个清廉官员,却是渐渐腐化成了一个奸佞之徒。
毛正清的这番话,让张凡第一个就想到了这种可能。而且毛正清说的话,也不由得别人那么去想了。但是,若是因为这个理由的话,张凡对于毛正清的看法就又要有所改变了。疼爱家人,这么做一点都没有错,一个人,一个男人若是连家人都不爱,那么他也是会一事无成的。但是若是由疼爱变成了溺爱的话,并且因此让你本人都发生了改变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如此的话,张凡对于毛正清到底是不是个好官的定义,就要有所改变了。
但是,实际上这个想法,在张凡的脑袋里面,还没有成型,就被张凡抛弃了。为什么?因为若是按照这个想法来给毛正清定义的话,那么有几个地方,就对不上了。
首先一点,如果毛正清当真是这样的话,当真是因为他妻子的缘故,才会变成了如今这样子,那么他所做的事情,就不应该只有现在这么点。毛正清只不过是变得软弱了一些,但是他并没有变化,不贪财、不结党营私,只是害怕丢官而已。
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让这个假设不成立了。更加不用提,毛正清不仅仅没有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即便是在这种软弱之中,他还帮助了不少的人。
如此一来,就已经很充分地说明,虽然毛正清说因为他妻子的缘故,他才会有了如今的这种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并不是变坏。因此,张凡就否定了原本所想的那种可能了。但是如此一来的话,到底毛正清为什么要为了他的妻子做出来如此的改变,那就很值得让人思索了。
“毛大人,有件事情我却是想不明白了。”张凡突然开口说道,“毛大人的事情,不管是怎么看,我都觉得不像是坏事。但是毛大人又说是因为尊夫人,我就当真是想不明白了。到底毛大人为了尊夫人而做出这种改变,是什么缘故?”
“说起来,下官实在是惭愧。”讲到这件事情,毛正清就开始变得有些不太愿意说出口了,看来的确是有什么让他不太愿意说出口的事情。只不过,事情如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是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而且他已经对张凡说过了要说出来事情的缘由,所以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说起来,说是为了我妻子的缘故,倒不如说,下官之所以会这么做,实际上就是为了贱内。”
毛正清的话,听起来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张凡却是从中听出来了不一样的东西。因为周氏的缘由,和就是为了周氏,这的确是不一样的话。而且如此一来的话,张凡所感到的事情,又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张大人应该知道,贱内她原本的家世。”毛正清继续说道,“她出生大户之家,祖上还有人做过官,虽然说并非位列朝堂的大官,但是她的家世当真是好。当初,严嵩还未倒台之时,在叙州,那周家当真是显赫无比。即便是周家的人祖上有人为官,但是现在却只不过是家中有些田地的富户,但是不论是衙门,哪怕是府中的知府,甚至就连偶尔来此的巡抚,对周家的人全都是恭恭敬敬的。
“所以,她父亲从小到大,都算是养尊处优的。而自从攀上了严氏一党的人之后,便是变得骄横了起来。下官与贱内是青梅竹马,从小便识得。下官家中虽然从未有人做官,论到钱财,也没有她家中多,但是在叙州府却也是小有名气。小时候,岳父他倒是也有心思将贱内许配给下官。但是自从他攀上了严氏一党的人之后,便是眼高于顶,再也看不上下官了。
“不过下官当时虽然有些伤心,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毕竟那时候严嵩势大,还毫无败象。即便是下官那是便看不惯严氏一党之人的所作所为,但是却明白,倘若她当真能嫁给京中的高官为妻的话,日子肯定会比跟着下官好得多了。
“那个时候,下官也就是断了这个念向。一直到习惯跟严氏一党的人犯了倔强,被弄出了京城,回到了叙州老家做了一名七品知县。当时,下官还觉得不服气,觉得虽然被严氏一党的人赶出了京城,但是自己并未做错什么事情。只不过,当时听闻贱内已经被他父亲许给了一位京中的大官,下官那个时候就想,做一个海瑞一般的人物,不求自身,但求为百姓谋福了。
“直到嘉靖四十一年,下官做了那七品知县才不过一年的功夫,朝中顿时传来严嵩致仕,而严氏一党的人更是纷纷倒台的消息。下官心中可谓是痛快无比的。但是痛快了之后,下官立刻就想起来了周家的事情,毕竟周家能如此,也是因为攀上了严嵩那一帮子人。现在严嵩那些人倒了,那周家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当下官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回到了叙州府,想要去看看那里是什么情形。”
毛正清说着这番话,说的是越来越投入,也越来越大声了,显然这些事情,是他埋在心中极深的,而现如今说出来了,让他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根本就忘记了之前的担心。
而张凡,也是偶尔转头之间,看向了窗外。发现毛正清的妻子严氏,正站在窗边,显然就是在偷听。
周氏也是看到了张凡,但是她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面上有些红润,显然她明白,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尤其是对她这么一个有教养的女子而言,更是如此。但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而张凡,也自然是没有提醒毛正清的意思。实际上,他对于周氏会在这里偷听感到有些好奇,毕竟毛正清所说的这些事情,周氏应该是全都知道才对。既然全都知道了,那就不必要偷听,更加不会在明知道被人发现了,却还是不愿意离开了。但是周氏却依旧在那里,显然这里面有些什么事情,恐怕是这夫妻俩之间也是从来都没有相互说过的。
张凡自然是不会打搅到这种事情。
“结果,等到下官到了叙州府城中,却是发现,事情实在是太快了。”毛正清坐在这边,自然是没有发现,而且他现在似乎说到了关键的地方,根本就没工夫再去看四周了,甚至于就连张凡,他也只是不时看上一眼,其余的时候,都是一副自说自话的样子,“因为她父亲当真是做了不少的事情,虽然伤天害理的事情并不是太多,但是也有几件。不过,最要紧的就是,叙州府当时的赵知府,那可算是被他给欺压的惨了。所以,严嵩一党刚刚倒台,这个赵知府就找了些理由,用用了点银子。再加上当时朝中对严嵩一派的人实在是追查的厉害。结果,周家立刻就被抄家,岳父他下了大牢,没多久就死在了牢中。而贱内更是要被送入教坊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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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是蠢是智(上)
毛正清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哽咽了起来,而且很明显就是情绪激动了起来,就连平常里都会用的那下官两个字都不用了,直接改口自称为“我”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我那岳父,平日里当真是欺人太甚;亦或是严氏**的人实在是作恶多端,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总而言之,即便是朝中还没有任何人提起周家的事情,但是当时叙州府的赵知府,那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再加上当时,严嵩刚刚倒台,满朝廷,甚至包括下面的人,全都在清剿严氏**的余孽。那模样看起来就像,若是你不找出来一两个严氏余孽,似乎就是个奸臣了一般。如此一来,那赵知府刚刚将周家跟严氏**的人有关联的事情奏上去,下面立刻就下了命令,抄家问罪。说起来,我那个时候才做了不过一年的知县罢了,但是对于这些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而那个时候,什么事情只要一旦牵扯到了严嵩,度绝对是快的很。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了。等我赶到叙州府的时候,周家已经被抄家了,家产悉数被抄没,而周家的人,上至我那岳父,下到一个看门的人,全都没有放过,都被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里。岳父他听闻当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才进到狱中,还没来得及审问,便猝死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想要审案,却是找不到人。于是叙州府的衙门就随意给按了几个罪名,就算是坐实了。而之后,周家被抓的男人,自然是要去服徭役,女的,年纪大的倒是不说,但是年纪轻的,全都送入教坊司。大人,那教坊司是什么地方,我与大人都是一清二楚的,我怎么能让她去那里。
“所以,我便找到了那赵知府,跟他说起了这件事情,想让他放了她。好在那赵知府也不是什么好官,不然当初就不会被岳父摆布了。但是他要钱,我没办法,只好变卖了家产,凑了六万两白银给他送过去。好在我家中早就没什么人了,爹娘也是早逝,就剩下我一个人,这才是没惹什么麻烦。但是到了那赵知府那里,却还是麻烦了起来。我好说歹说,甚至都给他跪下了,这才是让那赵知府松口,放了她。”
说到这里,毛正清的眼神变得平淡了下来,不再像是之前的那么激动了。现在的他,看着如同陷入了回忆一般。
而张凡,对于毛正清所说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心中也有唏嘘,但是这种事情,他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张凡并不是个冷血的人,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那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罢了。但是对于当事人的毛正清和他妻子周氏来说,这种经历,确实是会让人难以忘怀的。
想到这里,张凡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窗外的那个人。张凡在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周氏正在抹泪。显然,毛正清所说的这番话,她全都听见了,而且触及到了她心中那片软弱的地方。
毛正清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就在窗外听着自己的话,他也没有注意到张凡的面容,只是在继续说着:“那之后,我便将她接到了自己家中。虽然家产和房子都变卖了,但是我毕竟是一个七品知县,住的地方还是有的。但是,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七品官,没有娶妻,却是让一个女子住在我家中,不仅其他同僚看不下去,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所以那个时候,我便想要娶她。
“可是她却不同意。我明白她的心思,她定是觉得,如今她周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没有了钱财和地位。而我,虽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但是她却说,如今严氏**已然不在,只要我老老实实地做官,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她……她让我不要为了他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大人,这种事情,我毛正清怎么能够干得出来!之前岳父不同意我跟她的婚事之时,我还觉得没什么,还觉得等我入了仕途之后,他便能认同我了。但是经过严氏**的事情,我成了七品知县,又知道她已经定过亲了。当时我心中很是难受,但是也誓,这辈子不再娶妻了。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又怎么可能放过!或许大人会觉得,我实在是被逼,她际遇如此,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而我却还在这个时候趁势要挟她。但是,这是我毛正清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但是唯独只有这一件事情,我绝不会放弃的。
“最后,总算他是答应嫁给我了。大人,你可知道,我当时,心中有多高兴。不论我在朝中如何坚定,哪怕是面对严嵩一派的人,都不为所动。但是归根结底,当初我会去读书做官,实际上都是为了她。而如今,这个心愿达成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成亲之后的那几个月,是我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日子,这绝不是胡说,当真是如此。但是之后,情形却又有了改变。而那个时候,才是大人之前所说的,我性子大变的时候。”
说起来,张凡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从毛正清的口中问出这件事情的。虽然现在这才是说到了正题上,但是张凡并不觉得毛正清之前的话是废话。即便是那些话给予张凡的感触并不是太深,但是那是一个人的过往,也是他毛正清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其他的人能够否定的。
“我到现在好记得很清楚,那是我跟她成亲的半年后,是嘉靖四十二年的大年初五。”毛正清继续说着,“那年,天很冷。我还记得,自从我记事之日开始,一直到现在,那年都是我所过的最冷的年。
“我跟她成亲之后,便是住在了衙门边的一座小院里。那院子并不大,比起这里,还要小了一些,只有两间房。好在那时衙门的房子,我身为知县住在那里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算是贪渎。
“她家中被抄,而我有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所以成亲之后,我夫妻二人只是靠着我的俸禄度日。虽然并不富裕,但是却也足够了。那时她还想到外面做些活计,我却是不让。说起来,她从小锦衣玉食,从没劳作过,即便是我也差不多。而我跟她成亲之后,家中的事情全都是由她操持。衣服没洗过,她却是能去学;饭菜没做过,她也慢慢学着。虽然一开始衣服总洗不干净,饭菜也做的不算太好,但是我却并不在意。
“一直到那年初五的时候,那天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年,因为泸州出了一伙贼人,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做了案子,下面说是逃到叙州来了,所以知府那边便是了告示,让下面各县也是注意些。我当时有些担心,一大早便去了衙门。等到传来那伙人已经被抓了的消息,已经是申时了。
“等到我回到家中,却是见她正在洗衣服。大人,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家中的衣物,平日里倒都是她来浆洗。但是那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我怕冻着她,便是让她拿去让人浆洗。她原本是答应的好好的,但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就为了省下来那几十文钱,她非要自己洗。
“她之前可没干过这种活,即便是之前也洗了半年的衣服,但是却从未在这么冷的天里。当时我就让她放下手上的活,她却还是不肯。不过接着,她就得了风寒,手脚冰凉不说,根本就是面无血色。我当时就吓了一跳,又是请郎中,又是到庙里烧香的。
“好在后来她好了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我却不再那么想了。我觉得自己很窝囊,自己实在是没本事,让她过这种日子。
“而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就想到了别的办法,做官的都会想到的办法。做了一年的庶吉士,又做了一年多的知县,有些事情不可能不知道。我当时就想,若是我也能收些银两的话,不是贪多,只是些小的,十几两,上百两,最多不过千两的银子,那我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求不要让她如此劳累。
“但是,她平日里最是看不起这种事情了。平日里我跟她提起这些事情,当成笑话。但是她总是面色肃正,告诉我千万不得如此。所以那个心思起来了之后,我并没有马上就去做,而是问了问他。我不敢说我想那么做,我就问他若是我那么做了会如何。
“她便告诉我,若是我这么做了,她便不再吃饭,不再穿衣,不再……后面还说了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我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这么做。她聪明绝顶,比我要聪明多了,若是我一旦这么做了,她定能看出来。
“但是如此一来,就这么过下去,却也不是办法,她还是得过这种日子。而我不想,所以,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这一次,没有跟他提就这么做了。”n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是蠢是智……】a!!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是蠢是智(下)
毛正清的这几番话,将他过往所发生的事情,以极短的方式叙述了一遍。只不过,毛正清所说的话,跟张凡之前听梁超所说的,或者是从那些个卷宗面所看到的,可又是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说,毛正清所说的这些话,张凡之前都已经是知道了。但是,相比起听着旁人叙说,亦或是看着那冷冰冰的卷宗来,听着毛正清这个当事人如此道来,却是让张凡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觉。
事情还是那些事情,甚至于毛正清所说的这些话,还没有梁超,或者是那些卷宗面记载的那么详细。但是毛正清也从来没说过要跟张凡好好交代什么,他更多的,实际是在说他自己的感受。
而正是这些感受,让张凡感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一个人从一面换到另一面的原因,若是看着文字,又哪里会有亲耳听闻来的这么真切!而对于毛正清,张凡也是通过他的话,明白了一件事情。
毛正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实际如今已经很明显了。且不管他是多么的有才学,也不管他在京城中做庶吉士的时候,是多么的受人瞩目,甚至就连隐忍多年的徐阶,都要说他两句好话了。更加不是他在面对权势滔天的严氏一党只是,那种决然和坚定。
这些,实际全都不是毛正清所坚持的。他虽然能够分得清好坏,并且人也是个好人,但是他并不是为了这些事情而坚定自己的意志。他很聪明,读也何有一套,人家考了那么多年都未必能中个举人,但是毛正清就考了那么一次,乡试、会试、殿试全都通过了,还进了二甲,可见他的聪明才智。但是,读也并不是毛正清原本就想要的。
他之所以会读,想要做官,实际,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在成功了一半之后,他或许感觉到自己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所以他也就开始做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抗那时候根本就是不可撼动的严氏一党。结果,虽然不算是头破血流,但是也称得是狼狈了。大好的前程就此断送。
而经历过这一次的失败之后,再加心爱的女子已经被其父亲许配了人家,毛正清自然是变得别无所求了起来。所以,他也曾经打定主意,要坚持己见,在做官这条路,坚定地走下去。
但是,谁知道,峰回路转。严嵩的突然倒台,让毛正清重新拾获了自己的爱情。而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条看起来庄重无比,目的是为国为民着想的大道,在毛正清的面前根本就是一文不值。他真正想要的,是自己的女子,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这说起来,实在是一件会让人觉得笑话的事情。人言常说,“美人乡是英雄冢”。周氏到底美不美,张凡并不需要评论。但是不论周氏美若天仙也好,丑如无盐也罢,毛正清这个如今又在仕途有了机会的人,若是仅仅为了这么一个女子,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断送了自己的伟大抱负。这种事情不论是那个人看了,都会觉得不值得的。
但是,张凡却并没有任何想要笑话他的意思。不论是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还是张凡心里面所想的,张凡都没有任何一丝想要笑话毛正清的意思。不管毛正清的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所做的决定在别人看起来,是如何的愚蠢。但是,这都是毛正清所决定的事情。而一个人的决定,一个人生平的理想,那是绝对不容许其他任何人来对其指手画脚的,也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指手画脚的资格。
毛正清,他的一生坦坦荡荡,虽然并没有做出来过什么丰功伟业,但是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他,只不过是想要守护者自己和妻子两个人小小的日子罢了。这一点,他做的一点都没有错。他自己,也没有必要因此而羞愧什么。
而刚才,毛正清说到,他在那最冷的一次春节,回到家中之时,却是撞见自己的妻子,因为想要省下几十文钱而在大冷天里自己洗衣服,结果还的了风寒,过了好久才好。毛正清对此是有了很多想法,而且还下定了一个心思。
“当时我就这么决定了。而且这一次,我没有跟她说,就这么干了。”毛正清看了看张凡,继续说道,“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要贪渎,因为她不让。我也没想过要去巴结官,亦或是结党营私之类的,虽然说这么做,也并不算是贪渎,党群之分,我还是明白的。但是那种事情,我当真是不擅长,恐怕到时候又得罪了什么人也说不定。
“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我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地做官。我不求位列朝堂,也不求大富大贵,我只求生活安定,让她不用再如此劳累。若是有些小钱,那自然是不错了。所以,我就想这么老老实实地做官,将来自己总会升官的。升了知州,每年就多出来十几石粮食,二十多两银子。升了知府,也就是我如今,听闻也是拖了张大人的福,我一个四品知府,如今每年都有近两百两的俸禄。足够我这一家两口子花销的了。就算是将来有了孩子,也不成问题。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变得懦弱了起来。我想要稳稳当当地做官,我绝对不能因为什么事情而丢了官位。我不会做买卖,也不懂怎么种庄稼,甚至于就连这官,做的都不怎么样。但是一旦不再做官了,我就根本不知道怎么营生。那样的话,她可怎么办!
“所以我就想,自己这么老老实实地做官,谁都不要得罪。所以现在,我不论见了什么人,全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生怕是偶然之间的得罪了什么人,给自己找来麻烦。
“大人,说起来这种事情,倒也当真是有些奇怪了。当初,我刚刚打定这个主意的时候,虽然心里面总是想着,为了她,只不过是做做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困难的!不过,刚开始的时候,面这么做着,但是我心里面却是有些难受,总觉得有些不想这么干。
“说来也是好笑。原本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别扭着过去了。但是谁知道,这种事情,前几次做着困难,但是做多了就不觉得了。等到三年之后,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子,甚至就连想要换到以前的模样,也都没办法了。只要见了人,我心里面第一个想法,那就是怎么才能说话客气,让他不会生我的气。
“这人,当真就是如此。哪怕是嘴还是心里面,说的是再怎么不乐意,但是只要做了,多做几次,这心里面也就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习惯起来,那可就是什么人都改不了的了。”
而张凡,对于毛正清的这番话,也是认同的。人本来就是如此,那种哪怕是被关了几十年之后再被放出来,但是却依旧能够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和梦想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那种人又有几个?
大多数人,甚至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不管他最初到底有什么想法,但是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随波逐流这么一条路。这是没有什么争议的。
毛正清这么做,错了吗?自然是没有。他只不过是表现的懦弱了一些,说了一些不是自己所想的话。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却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种事情,即便是说出来,也只有有一般人是能赞同他的。
更何况,毛正清这辈子,根本就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他即便是变成了今天的这副模样,谎话连篇,不论见了谁都要低头客气一番。但是说到底,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的坏事,没有贪图一两不应属于他的银子,也没有坑害过任何一个人。甚至于,他还靠着这种妥协的法子,拯救过不少好人的性命。
这样的一个人,不管是换了谁,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
当然,张凡的目的,并不是来指责他。除了要对于毛正清的这种变化感到好奇之外,更重要的是张凡想要确定一下他所知道的东西。
然后还有就是……
“毛大人。”张凡看着毛正清,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就当我是同情你,我会给你个好安排的。只不过,如今有件事情倒是要麻烦你,是关于那个郑阳的事情……”
正当张凡说着话,正有什么事情要询问毛正清的时候,却是被屋外传来的阵阵抽泣声所打断了。
这声音,让屋子里的张凡和毛正清都愣住了,只不过毛正清是完全愣了,而张凡,面的表情,却是变成了微笑。
看了看毛正清,张凡带着歉意说道:“毛大人刚开始说的时候,尊夫人就在窗外了。但是我却一直没有提醒毛大人。想来有些事情,不只是我好奇,尊夫人更加好奇。哎,毛大人不用说了,今日我找你虽然有事情,但是却有不急于一时。想来尊夫人跟毛大人之见也有话要说。等到说完了,还老家毛大人来驿馆一趟。”
说完,张凡便起身离开,将时间留给了这夫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