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成王败寇
听到隆庆的话,张凡开始在心里面猜测,到底隆庆是要和他说些什么。君臣二人单独相见,虽然谈不会说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之类的,也必然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是隆庆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毕竟御房后面那位总是会被人们遗忘的宫中主薄还在那里默默地坐着,记录着皇帝的一言一行,这就足以说明,隆庆要和他谈的事情即便如今这一时半会不能公开,将来也是可以拿出来见人的。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张凡就有些不太清楚了。看到隆庆那张带着神秘心思的面容,或许一般人都会以为隆庆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和张凡商议。但是熟知隆庆的张凡明白,看待隆庆是绝对不能这么以如此常理的目光来看的。就像之前,年初的时候,隆庆也是如此神秘地对张凡吩咐了一些事情,而那却是要张凡去漠北找能壮阳的肉苁蓉回来,这实在是让当时的张凡有种哭笑不得的想法。
想到这些,张凡现,这皇帝的心思当真是难以猜测,只不过他所说的这个皇帝到底是指古往今来所有的皇帝,还是单单就指隆庆一人,张凡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了。
既然猜不到,那就索性不猜了。张凡想明白了,直接开口问道:“微臣敢问陛下此次叫微臣前来,还有什么事情要与微臣说的?”
“嗯,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难办。”隆庆没有立刻回答张凡的话,反而是犹豫了一下,对着张凡说道,“朕就先跟你说说,你要是觉得可行,那咱们君臣二人就再议;若是你觉得不行的话,那就把这些话给朕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起了。”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严肃了起来,心中不禁猜测是不是隆庆要跟他说什么大事了。不过转眼一想,也有可能是什么有关隆庆私生活的事情,这……
“陛下还请说,微臣必然谨遵陛下的意思。”张凡又是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摆了出去,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嗯,那朕就说了。”隆庆看到张凡答应了自己,便开口说道,“其实朕所要说的事情,跟那两个葡萄……佛朗机来使有关。”
“嗯?”听到隆庆的话,张凡不由得摆起了一副诧异非常的面孔,“微臣不知陛下想要说什么。”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隆庆会提出和这件事情有关的话题,而且这一时半会之间,张凡也有点想不明白,为何隆庆会和他说这件事情。而且还是如此特意将他叫过来,君臣二人颇为神秘地讨论这么个问题。
“朕的意思是……”隆庆说到这里,还特意停了下来,转头向四周看了看,继续说道,“爱卿你觉得他们要干的事情,怎么样?”这番话隆庆说的小心翼翼,仿佛是怕被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外人给听了去一般。
“他们要干的事情?”张凡听了隆庆的话之后,有些犹豫,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指什么。突然,张凡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明白了过来隆庆到底要说什么了。
“陛下的意思是……”张凡试探性地说道,虽然他心中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隆庆的想法了,但是他还不敢完全确定,“那佛朗机人准备进攻天竺,抢夺天竺钱财,奴役那里的百姓帮着自己财的事情?”
这一次,隆庆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
“果然!”张凡心中说道。刚才他所猜测的就是这件事情,毕竟跟理查德和乔安娜两个人能扯得关系的也就这么一件事情了。再加隆庆那副性子,张凡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之前不敢确定是因为他虽然猜对了,但是他不相信隆庆财迷的本色已经挥到了这般地步。如今看起来,张凡还是太过小看隆庆了。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张凡相通了一些事情,此刻正是摆正了姿态,一本正经地对隆庆说道,“他们所要干的事情,微臣之前都已经是对陛下说过了。虽然那些只不过是微臣的猜测而已,不过微臣敢说,他们所要干的绝对比之微臣所猜测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这话怎么说?”隆庆听了之后,赶紧问道。
“陛下,事情是这么回事。”张凡解释道,“之前微臣所说过的就不再重复了。他们过去了之后,霸占那里的钱财和人力,用这种根本就不花他们自己一文钱的方法来帮他们赚钱,可想而知他们到底能够捞到多少好处。而且,事情还不仅仅就是这样。陛下可以想想,他们不只是可以让那些被他们奴役的人们帮他们赚钱,还可以让他们帮着打造火器等等东西。这么一来的话,那些佛朗机人就可以节省下来一大笔用在军队面的开销了。
“而等到再过几年,他们因为这种盘剥而变得实力强大了之后,就不会满足于只停留在原地,必然是会想其他的地方再兵、再掠夺。而以后,就是落后的地方更加落后,而他们这些侵略者却是越来越强。”
“这……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么做也未免太过没有人性了。”
“陛下仁慈,但是陛下只看到了那些遭受不幸之人的遭遇,却没有看那些胜利者的样子。”张凡说道,“陛下想必应该清楚,每一朝一代的史都是由下一个朝代的人来撰写的。不管那个朝代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时刻,到了史中也必然是会被那些撰写者们极尽污蔑只能,描写的异常不堪。陛下,这历史不管它到底是怎么样的,而后来的人所能看得到的历史,却都是由胜利者去写的。
“不管那个胜利者是多么的残暴和无情,也不论那个失败者是多么的温和和善良,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才是不变的真理。那些佛朗机人只要统治了天竺,就掌握了生杀大权。他们壮大了自己之后,又有谁还敢去说他们的坏话。而那些被他们所统治的人,即使心生不满,估计也恐怕只是有一半的原因要怪在那些入侵到他们家园中的佛朗机人头,还有一半却是要怪到他们自己的国家头。
“陛下,这种事情,国与国之间又哪里会有人性二字可言。只要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不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多么美好的过去,只要是事关两国兴亡的事情,任何一国都会毫不犹豫地露出獠牙,在另一国没有防备的时候,将它咬个体无完肤,或者干脆就这么灭了他们,占了他们的好处来让自己过得更加舒坦。”
张凡的这番话让隆庆深思了起来。隆庆自大登基到现在,并没有多少年的时间,而其作出的一些对于外国的决定并不是很多。而这个凶狠和人性二字,其实还不能用在隆庆的身。
诚然,在对待漠北的元蒙残党一事面,隆庆也是保持了一贯的强硬作风,对于对方的入侵那是坚决没有一丝妥协的。可是这并非隆庆一个人的行为,明朝的哪一任皇帝不是这样。不管是贪玩非常的正德皇帝,还是说像隆庆老爹嘉靖那样性情古怪到了极点的皇帝,明朝历史出了这么多性格古怪非常的皇帝,却是没有一个人会在对元蒙的这件事情面做出任何妥协。对于朱氏一脉来说,抗击元蒙残党已经贯彻在了他们的血脉中,成为了一种天性。
而除此之外,隆庆就没有接触过别的国际事务了。一直到现在,张凡向他说出了这番话。
是啊,对待自己国家的百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适度的话,不论是狠还是柔,都绝对不会有人去管你。而对待他国的时候,若是还想用什么柔的方法,那就是对自己狠了。
“这点朕也是明白,只不过……”隆庆说道,“……只不过那也只是在两国敌对交战之时才会有。而如今朕所说的就像那群佛朗机人一样,一个国家并没有招惹过他们,甚至距离他们的国家相差了千万里。而他们竟然就这么说打就打,这是不是……”
“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只不过如今可不再是以前那样子了。”张凡说道,“当年咱们的郑和郑公公七下西洋,那时候,欧洲还没有咱们这么大的船。而如今他们也有了能远渡重洋的海船,再加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因为国家都不大,却都是渴望着更大的领土。这些领土也自然是要到海外去寻找了,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这种遇到当地的百姓,想要强行霸占他们财产的情况。”
隆庆听了之后,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感叹这种做法的不对,还是在否定着什么。
“其实陛下,咱们也可以这么做。”张凡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将隆庆的心思给调了过来,“而且咱们去做的话,根本就用不着动刀动枪。当然,这护卫的力量还是需要的,但是咱们用不着调集大批军队,就能办成很多事情。而且那样的话,咱们赚的比那些欧洲人也不会少。”
听到张凡的话,隆庆的眼光中又露出了精光。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困难重重
张凡刚才所说的话,让隆庆的双目之中顿时就射出了精光。是啊,本来对于“赚钱”这种事情,隆庆就是热心无比。他今天叫张凡过来和他单独谈论,其实所为的就正是这件事情。
只不过隆庆之前是多有犹豫的,毕竟他已经听过了张凡的叙述,知道了那些欧洲人打算用何种方式来赚钱。
对于中原大地的居民,不管是皇室贵胄、王公大臣还是平民百姓来说,其实一直都是有着一种很奇怪的心思。
他们总是觉得,倘若真的是师出有名的发兵异国,并且得胜了的话,那么大肆劫掠一番,抢来一些财物,虽然能够让很多人一夜暴富,但是毕竟不长久。这种看起来有些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行为却绝对不会有人觉得那有什么问题,认为这么做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么一种,长期霸占他人的土地,奴役他国的百姓,掠夺他国的资源,用来强盛自己国家的行为。
当然,若是当真是把这么两个状况相比较的话,自然是汉人们所赞同的那种一下子买卖所造成的伤害要来的小。而欧洲人所打算的那种长期、缓慢的掠夺方式,对于当地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更深、更难以恢复的。
但是总体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都是掠夺,都是灭绝人性的行为。只不过隆庆对于这么做而产生犹豫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不只是他,就是很多人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隆庆所犹豫的原因是,他并没有理由去这么做。
中原大地自从有了王朝建立以来,只要发动战争都必须要有一个条件,不是国力强盛,也不是兵强马壮,而是所谓的师出有名。且不管你所谓的师出有名,到底是真有还是假有,是当真为了讨伐贼人而竖起大旗,还是说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随便给对方乱套一个恶名,这些都无所谓。总之,就是要师出有名。只要你是师出有名,那么不管你做什么就都有了正义感。
这也正是为何自古以来,不管是造反还是反抗,总是要在前面加“竖大旗”这么几个字,正是这么一个道理。
隆庆所烦恼的正是,如今的他没有理由去这么做。不管海外的那些还未被人们所探索的土地到底有着多么巨大和迷人的宝藏财富,但是那里总是会有着原住民的存在,不管那些原住民再原始,但是他们也是人。而作为一个文明王朝,特别是向大明朝这样传承着中原大地古老文明的帝国,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进攻、侵略他们。难道说那些人意图对中原不利吗?这个理由简直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只是对于隆庆这么一位爱财的皇帝来说,他又实在是有些放不下那里所有着的巨大财富。虽然他不知道那些财富到底价值几何,可是在他看到那葡萄牙人费尽了心力也想要攻打天竺之时,他也就能够大致明白了。
而出师无名的隆庆正在烦恼的时候,却是听到张凡的这么一句话,顿时他心中的那股**又重新点燃了起来。
想想也是,不用动刀动枪、不用调兵遣将,就可以获得同样多的利润,谁会不动心呢?只不过,隆庆还不知道张凡的具体打算。
“爱卿,你打算怎么办?”隆庆赶紧向张凡提出了这个疑问。
“其实陛下,微臣所说的法子,其实陛下已经做过了。”张凡笑着说道。
“朕已经做过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非常的诧异,他可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了什么事情。
“正是。”张凡看到隆庆这幅疑惑的样子,解释道,“正是陛下登基之时,下令的开关之策。”
“开关?”隆庆思考了起来。
“陛下,您且想想。”张凡见隆庆还没有思考过来,提醒道,“自打陛下开关之时,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三年的时间,而且第一年的时候,肯去出海经商的人也并没有多少。可是陛下方才在大殿的时候,未曾见到微臣此次从江南带了回来多少银两了吗?”
经过张凡这么一提醒,隆庆顿时恍然大悟。是啊,张凡这一次奉了隆庆的命令前去江南彻查贪污的事情。而这一次张凡回来之后,其收获也是异常丰富的。五千多万两的银子啊!而且这些银子全都是刘山那伙人从归海的商贾身面捞来的。
根据张凡之前递给隆庆的奏疏,他知道,除去那些海商正常缴给国家的税银之外,这些被那些个贪官们搜刮去的银子也大约有那些海商所赚回来的一半。三年的时间,光是靠那些人数并不是很多的商贾们出海经商就赚了一亿多两白银回来,那可是大明王朝多少年的税收总和啊!
“这么说的话,爱卿的意思是,朝廷应该多多鼓励民间的商人经商?”隆庆问道,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好,一来不说自古以来,人们就以经商为贱业,人人都说商人逐利,为了钱财而忘却了道德。若是朝廷鼓励百姓们经商,恐怕不会是个什么好事。
“二来,这海商一旦多了起来,自然赚回来的银子也会多了。可是那样一来,银子一多,眼红的人也会多。朕怕,将来这贪官会越来越多,那可就麻烦了。”
“陛下考虑的是。”张凡说道,“不过微臣倒也有些话要跟陛下说说。关于陛下所说的商人逐利,这点微臣同意。不过这句话在商周之时就已经存在了,这几千年的时间过去,早就有了变化了。
“商人逐利,说白了就是为了钱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但是陛下,如今可不是这么回事。微臣家中就是经商的,微臣此次在扬州认祖归宗,方才知道原来微臣家中也是经商的。而且微臣祖,自从洪武年间就在扬州经营玉器生意,一直到现在,也渐渐成了江南玉器行业的一面旗帜了。微臣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算真正的对商人有了一些了解。
“没错,他们的确就是要钱,毕竟他们是经商的,所为的就是钱。而他们也的的确确是为了钱这么一个字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不过这却是有些底线的,他们还没有疯狂到为了钱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可是天下不都是这样吗。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有些做官的,有的时候为了某些事情而做的事情还要更加耸人听闻、令人发指。
“相比起来,商人为了钱而做些事情,可就算是小打小闹了。毕竟他们就是为了让人们来买他们的东西。就算他们要对什么人使坏,那也绝对不会是百姓,最多也就是他们的同行而已。”
“嗯,爱卿说的有道理啊。”隆庆思索了一番,深有体会地说道,“不过爱卿啊,你所说的这么个道理对是对,朕也是明白了,可是外面的那些文武大臣们不明白。再说,朕也不可能让爱卿去一个一个地跟他们说。而且就算那样,恐怕也还是会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么个道理,心里面执着‘商人逐利’这四个字的人也绝对不会少。恐怕爱卿就算是费尽了力气口水,也未必能让那些人改变心思。”
“陛下说的,微臣都明白,只不过微臣也只是这么说说,并没有打算真的去这么做。”张凡说道,“微臣的意思是,朝廷并不需要去鼓励民间商人出海经商,而是朝廷自己干。”
“你说什么?”隆庆被张凡的这句话惊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张凡所说的,“是朕刚才听错了还是爱卿你说错了?朕刚才好像听到爱卿说,让朝廷组织去经商?”
“不错,微臣正是这么个意思。”张凡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
“这……这根本就不可能。”隆庆无法相信张凡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立刻就否定了,说道,“不说那样一来,朝廷的威信就要被毁于一旦了,而且就算朕当真能够放下脸答应下来,那些大臣们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让他们鼓励民间经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如今想让朝廷直接去这么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陛下莫慌,且听微臣解释一番。”张凡看到隆庆这幅紧张的样子,面表情却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轻松非常的样子,开口说道,“微臣说让朝廷自己干,其实并不是让朝廷真的去做生意。其实说到底,微臣的点子还是让那些朝廷鼓励民间百姓经商,只不过这法子换了个花样而已。”
“哦?”隆庆听了张凡的解释以后,不再那么激动了,向他问道,“爱卿所说的究竟是……”
“微臣有件事情要向陛下禀报。”张凡突然换了一副非常严肃的面孔,就像是在朝有事要向皇帝奏一般,显得无比正式。
“爱卿有何事要奏,说来。”隆庆也是被张凡的这个样子带进了角色,开口说道。
“还请陛下同意,在下次海商出海的时候,派出朝廷战船,沿途护佑其安全,以防不测。”张凡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管理问题
“还请陛下同意,在下次海商出海的时候,派出朝廷战船,沿途护佑其安全,以防不测。”张凡说道。
“这……”面对张凡的这个请求,隆庆沉默了起来。倒不是说隆庆他不同意,或者是这个请求太过难以实现。派兵对于本国的商队进行保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在大明,那些商人前往漠北经商之时,朝廷也是会派出军队护行的。如今张凡只不过是要求朝廷能派出几艘战船随着那些商船一同出海,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隆庆有所疑问的是,刚才他和张凡二人正在讨论如何能从外国人身赚钱。可是张凡却突然提起了这么一件事情。虽然二者都是有关系的,但是隆庆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张凡不用隆庆说出来就能明白他在考虑什么,直接开口说道:“陛下,还请听微臣详细道来。微臣这番江南之行,也是在那里见到了很多出海归来的商贾,和他们说过话,知道了一些情况。
“陛下开关至今已经三年时间,再加有了前几个敢于出海经商之人所带回来的丰厚回报,很多人觉得这有利可图,也是准备加入。然而即便是如此,这真正敢于出海经商的人,说到底还是只有一小部分人。
“微臣问过他们为什么,他们回到微臣的也是五花八门,什么原因都有。有觉得路程太长的,有害怕受苦受累的,也有怕遇到风暴之类的。但是,微臣觉得,这些基本都是借口。且看那些成功归来的商人,哪个不是带着出发之前所带货物近百倍价值的黄金白银回来!这么多的钱,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很多人玩命想要去赚。微臣前面所说的哪几种状况,在人心面前,却都是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很多有着出海经商想法的人最终都没有去,说到底,他们所怕的是**。这船行在海,万里汪洋没有一片陆地,若是遇了海盗连逃都没有办法逃。而且,那些海盗都知道,咱们大明朝的商船没有武器,即便是一支船队中的某一艘船被抢,其他的船就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过来救援。而且咱们大明朝的商船所携带的钱财,却是要比其他国的商船多的太多了。
“一个钱又多,又没有防卫的地方,怎么会不招来歹人的毒手呢!”
“爱卿的意思是,那些人虽然都想出海经商赚钱,但是就因为无人在路护佑他们,怕被海盗抢劫,所以这才放弃了吗?”隆庆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其实他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这么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张凡说道,“其实说起来,这些海盗若只是登船抢劫的,估计并没有什么人会害怕,毕竟所谓破财消灾这个道理,他们都是明白的。而且就是让那些海盗们拿,估计他们也带不走多少银子。只不过,他们就是怕这些海盗会突然暴起,伤人性命。赔钱就算了,若是再将自己的性命也给搭了,恐怕就没人愿意了。”
“嗯,爱卿说的有道理。”隆庆听了张凡的一番解释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张凡见隆庆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继续说道:“而陛下,只要朝廷将打算派遣战船出海,保护那些商船一同航行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可想而知,那些原本就有心思出海的人,在知道自己在海的安全有了保障之后,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呢?”
“爱卿说的有理。”隆庆说道,“而且让朝廷派出战船保护商船,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话说当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也是船坚炮利,他不也是在沿途做了许多生意嘛!”
“陛下说的是。”张凡附和了一句。只不过,他心里面总觉得隆庆那这件事情来和郑和七下西洋做比较,总是有些不对劲。
“不过爱卿啊,朕之前的那个疑虑你还是没有为朕解答,不仅没有解答,反而还让问题变严重了。”隆庆突然又换了一副样子,看着张凡说道,“朝廷若是当真派出了战船护卫那些商船,那么一来打算去出海经商的人必然会多起来。这人一多,赚回来的银子也就会更多。虽然爱卿你不就之前才查出了刘山这样的巨贪,但是面对这么多的银子,却是难保不会有人再起歹意,毕竟这天下要钱不要命的人实在是不少。”
隆庆说出了他最为贪心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非常难办,毕竟对于钱财这种东西到底能够引发人们多大的野心和胆量,虽然张凡心中还没有个具体的标准,但是他已经非常明白这个问题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点都没错。
“陛下,关于这件事情,微臣心中早就有所考虑了。”张凡说道,“此番江南会发生规模如此之大的贪渎案件,微臣想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和当地的船舶司有关系。各地的商船全都是由各地的船舶司统一管理,不管他们是出海、归海、经商,都是要经过船舶司批准才行的。而这里面,就已经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了。更不要说那些个商船回来之后,不管是装卸货物还是要向朝廷缴税银,也全都是归船舶司管理。这么一来的话,地方船舶司的人想要在这面动什么手脚,实在是太方便了。”
“嗯,爱卿说的确实如此。”隆庆点头说道,“当年朕下令开关之时,并没有考虑的这么全面,尤其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商船出海经商会带回来这么多的银子。因此才将管理商船的一应事物全都交给了地方的船舶司来管。现在看起来,朕当时的这个决定可谓是大错特错了。”
“陛下不必如此。”张凡说道,“毕竟开关之事还是第一次,又有谁能够料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如今还是要找到解决的办法才行。”
“哦?这么说,爱卿你已经有了办法了?”听张凡这么一说,隆庆赶忙问道,“快快说来给朕听听。”
“微臣心中确实是有个想法,只不过还未完全,还望陛下指点。”张凡说道,“微臣觉得,以后还是应该让各地的船舶司来管理当地的商船。只不过,船舶司面的衙门倒是要换一换了。”
“爱卿的意思是……”隆庆已经有些知道张凡是什么意思了。
“不错,让户部的人直接接受船舶司。”张凡说道,“如此一来,各地船舶司的官员委任也都将由户部执行。这么一来的话,也会让人放心不少。当然,微臣也是明白,户部的官员也是人,肯定也有爱财如命的人,监守自盗是必然的。但是起码户部监管起来是要比原先那样方便多了。若是陛下还不放心的话,陛下可以让微臣或者冯公公的手下随着他们一起,这么一来,他们一旦有什么动静,陛下也就能立刻知道了。”
船舶司归了户部管理,那么将来不论是收税还是别的什么事情,这些钱财将不会再经过地方官员的手中,而是直接交朝廷。如此一来,贪墨税银的问题就解决了。
派出锦衣卫或者东厂的人去监视着他们,不管明里暗里,只要有人敢贪污,被厂卫们抓到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一来二去之后,估计也没什么官员敢再贪污了。
或许这些人还会想着法子,用银子拉动这些厂卫们帮他们一同贪污。可是张凡对此也是早有对策,派过去的厂卫必然不会长久地驻在那里,可能没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人。如此一来的话,那些辛辛苦苦才打通了关系的人,刚要有所动作,却是发现新的一批监视自己的人被换了来,恐怕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虽然张凡也明白,钱这东西的威力,他这么一番不知也肯定会有人找到漏洞,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弄钱。但是那绝对只能是极少数的了,不可能再出现像刘山那样明目张胆地贪污了。张凡在心中安慰似的将这种情况称之为“误差”,毕竟,错误可以避免,而误差却是难免的。
“爱卿的这个法子不错,虽然以前没有试过,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疏漏的地方了。”隆庆思索了一番如此说道,“虽然还不甚详细,不过也算是大致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过爱卿,朕还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若是这一切全都可行的话,你就真的打算只做做正经生意?”
“回陛下,咱们中华大地乃是礼仪之邦,怎么会干出那种奴役他人的龌龊行事呢?”张凡说道,“咱们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做。咱们的东西,瓷器、茶叶、丝绸,全都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且他们自己根本就做不好。而他们所有的东西,咱们大明除了武器之外,恐怕也没什么想要的了。这种绝对是包赚不赔的买卖,还需要动什么别的心思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时代之便
优势才是能够得胜的原因,这个道理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适用。
此刻的大明帝国,虽然从整个人类历史的角度来看,已经是走到了封建帝王制度的末期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明王朝的衰落,反而这个时候的大明王朝,乃至之后的百多年间,任然是这个世界最为强盛的帝国。
张凡刚才对隆庆所说的那些经商之事,所占用的便是这么一个道理。中华大地地大物博,而且经过了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很多事物都早已孕育而生。
正如做买卖一个道理,一家店有着所有人都需要、都想要的东西,而别家店却是没有。那么这家店想把货物买到多少价钱都行,毕竟只有他这么一家。
而如今的大明帝国也是如此。中原之地所生产出来的货物,瓷器、茶叶、丝绸这些都已经有了很多年历史的东西,早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将西方人的瘾给勾起来了。而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变化,西方人还是对于东方帝国运到他们那里的这老三样没有多少抵抗力,不管是王室贵胄还是平民百姓,总是会盲目地抢购。
既然人们都想要你的货物,卖得好自然是要涨价,这没什么不对的。
而对于东方人来说,西方人所生产的物件能够让他们看得眼的还真没有多少。武器是一样,不过这种东西已经牵涉到了国与国高层之间的问题,并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剩下的其他东西,就非常明显了。
明人对于西方人所设计制造的很多东西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会赞叹一番,但是也仅仅是赞叹一番而已,除了一些家中非常有钱的人家会去弄一两件回家把玩之外,就没有什么人会过问了。毕竟那些东西并非是生活当中所必须的物品,少了它又不是没有办法过日子了。现在的欧洲人距离工业革命的时代还早着呢,他们所生产的粗布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的优势,明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种情况之下,也就自然会产生巨大的贸易顺差,不,顺差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情景了。顺差的意思是一国当前的出口贸易总额大于进口贸易总额,可是现在看起来,不管是谁都只能看到大明在不断地往外出口东西,然而进口的数量几乎就等于零了。
这种情形所带来的就只有一种情况,无数的黄金白银将会大量地流入大明。
“只不过,朕心里面还是有点担忧。”隆庆说道,“咱们的货物在那欧洲卖的如此之好,而他们的东西咱们也根本就不需要。到时候,他们会不会眼红咱们,向咱们的商队下手?”
“陛下,这件事情是必然的。”张凡开口说道,“之前虽然也是这么一种情形,但是毕竟咱们这边出海经商的商人并没有多少,他钱赚的再多,也还没有到让一个国家眼红的地步。
“然而若是陛下允许战船一路之护卫那些商船同去的话,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倒是我朝必然会有大批的商人出海经商,这人一多了,带过去的货物也就自然多了,而赚的钱也就更多了。这么一来的话,用不了几年的时间,那些欧洲的国家就会发现,他们发兵抢占的那些土地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全都进了咱们大明,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弄得国内负债累累。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即使明摆着知道不是咱们的对手,也要派兵打咱们了。”
“嗯,这倒是一个麻烦。”隆庆也是如此说道。
“不过此事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忧。”张凡说道,“且不说如今咱们大明兵强马壮,最主要的是,他们距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就算他们想打,估计等到他们的船只开过来之后,人困马乏之际却是正要对我大明的火炮了。”
张凡敢这么说,所依仗的正是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限制。这是封建时代,科学技术的新一轮发展的萌芽虽然已经开始,但是碍于基础薄弱的问题,人们还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若是现在那些欧洲人真的打算对大明开战的话,即使他们全都联合在一起,也有着巨大的问题。陆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欧洲通往大明的道路,中东有着强大的阿拉伯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水路看似不错,其实存在着巨大的问题。要知道那些出海行商的商人,即使在那种一艘船并没有多少人的情况下,船在行驶的途中还是会发生很多的问题。如疾病、食物、天气等等。而若是运兵船的话,光是一艘船装很多人,就已经是个巨大的问题了。别的都不用说,就说疾病,只要有一人生了什么传染病,比方说感冒之类的,那么那艘船基本就可以被放弃了。在这个时代,感冒绝对是一种可以要人命的绝症,尤其是针对欧洲人来说。
而张凡所打的主意就是这个。现阶段他们不是没有办法阻挡大明对他们的输出吗?这样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大肆地倾销商品,赚取巨额的报酬回来。那些欧洲的国家有权利生气,但是除了生气之外他们做不了别的事情。不能发兵攻打大明,别说本来就打不过,连他们的士兵怎么过去都成问题。
要么,他们可以下命令禁止明朝商人在他们的国家销售商品?这简直就是傻子才会想出来的办法。且不说欧洲人的生活如今已经渐渐地离不开明朝商人们所提供给他们的商品了,更重要的是,就算你一国下令禁止,并不代表着欧洲其他的国家也会如此。只要还有一个国家不这么做,必然会引起民众巨大的抗议声。
没法反抗,没法禁止,那正正好。张凡就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发动江南大部分商人全都出海经商去,大肆搜刮欧洲的财富。
等到科技发展的脚步跟了时代,欧洲人发现自己有了对东方用兵的办法之后,他们的家底却早就已经被明朝掏了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余力来组织什么战争了。而为了重新续集实力,恐怕遭殃的也就是他们本国的百姓以及他们所侵占的那些殖民地的人了。当然,随之而来的特种商品入侵攻势也会展开。
说到这“特种商品”几个字,对于张凡来说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毒品这两个字,说的在具体一点就是鸦片。对于这个认知匮乏的年代来说,人们并不能清楚地认识到鸦片的害处。在几百年之后,鸦片在英国都是合法存在的药品。不过张凡并不打算等到那个时候再做什么决定,他自己都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这一招,他打算先给他们使了。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有伤天合,张凡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现在也算是定下来了。”隆庆听了张凡的话,心里面也踏实了不少,“只是还有很多细处要等来日,你我君臣二人慢慢商议了。”
张凡听着隆庆的这番话,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这感觉就像是再说,这件事情就他们两个人商量着办,并不会和其他人说一般。这让张凡心中颇有些疑虑,虽然涉及到地位最低的商,但是这件事情终究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啊,为何隆庆不想让那些大臣们知道呢?
“今日时辰也已经不早了。”隆庆看了看窗外依然很是明亮的天色,说道,“爱卿江南之行辛苦,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于家人说几句话就被朕叫了过来。”
“陛下,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当是以朝廷大事为重。”张凡赶紧谦虚地说道。
“呵呵,好了好了,不用再说那些事情了。”隆庆笑着说道,“赶紧回去。哦,对了,爱卿这次辛苦了,虽然锦衣卫并无假,但是朕还是放你回家好好休息。这段时日,你若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在家休息着。”
“多谢陛下。”张凡道了声谢,打开门离去了。
出大内的一路,张凡一直是在考虑刚才隆庆跟他所说的那些话。中原大地历来主动对外出击的次数并不是很多,这似乎也成了一个传统。所以说中国即使满足了殖民的条件,也了解了其中的好处,但是却并没有去这么做。
但是张凡这个过来人不会,他明白未来世界是如何发展过来的。他知道,虽然殖民运动给世界带去了多么巨大的伤害,但是这就是历史。一个国家的强盛必然伴随着另一个国家的衰败,这是必然的道理。
而如今,在这个让人们觉得世界地图已经越来越小的时代,任何为了谋求自身利益的行为都是正常的。既然那些欧洲人都可以,为何大明朝不可以这么干?
张凡早就已经在心里面下定了主意,既然他来到了这个殖民主义开端的年代,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有点对不起如来、帝、还是老子?不管什么,张凡都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事情。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心有牵挂
等到张凡走出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了暗下去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的,张凡虽然如今已经回到了京城了,但是他想要回家的渴望,在这一时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大人。”王猛就等在宫门外,看到张凡出来了,赶紧过去问候。
看到王猛身边的车子,张凡冲着他点了点头,就坐进了车中。
“回府。”张凡没有啰嗦,就说了这么一句。
王猛听了张凡的吩咐之后,也不有它,吩咐手下人直接向着张府行去。
到了自己家门前,张凡下了车,看着眼前那院落高深的模样,突然之间却是停住了。即使他之前是多么渴望能够早日回到家中,但是真正到了自家大门前的时候,他却停住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人,大人……”王猛看到张凡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前,动也不动,不由得山前去唤了两声。
“噢,王猛啊。”被唤醒过来的张凡,看到了身边的王猛。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王猛见张凡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这么问了一句。
“不是,没什么。”张凡有些犹豫地说道,“只是我前些日子,人在江南,虽然不算呆了多少时间,可是那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我如今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前,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王猛听了张凡的话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开口说道:“大人的这种心思,其实卑职也有过。”
“哦?”听王猛这么一说,张凡也起了兴趣,问了起来,“说来听听。”说着话,张凡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坐在了自己家大门前的台阶,还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阶梯,示意王猛坐下来说话。
王猛抱拳谢过,也不矫情,就这么坐在了张凡身边,开口说道:“大人知道,卑职原先出身军中。卑职家中世代从军,而且卑职家中的父亲、祖父,甚至再往,据说也都是战死沙场的。当年卑职年纪还小的时候,并不懂事,却是每每看到父亲时常不再家中,而母亲却是没到晚总会流泪哭泣。
“那时候卑职年纪还小的很,懂的并不是很多,不知道母亲在伤心什么。但是卑职知道,定然是跟父亲有关。每次只要父亲能够回到家中,母亲的脸就时常会露出笑容。而每一次父亲出征之后,母亲便会整日愁眉苦脸。
“卑职那个时候总是觉得定然是父亲做了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情,也很讨厌父亲。甚至于卑职也跟母亲说过。但是母亲每一次都会狠狠地教训卑职一顿,但是之后总是会好言好语的和卑职解释一番。而渐渐的,卑职也总算是明白过来,父亲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家,只是因为父亲身在军中效力,一切事由都要听从官的吩咐。若是边关有了战事,父亲也要跟着战场,一去就是很长时间,而且每次都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张凡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王猛的述说,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知道有一年,鞑子再次骚扰我大明北疆。”王猛继续说道,“那次朝廷下令追击鞑子,想要给其重创。而哪一次,鞑子们却是使了计策,为的就是要引咱们的大军进入他们的陷阱。卑职的父亲人就在其中。结果,一万多人,一个或者回来的都没有,全部葬身漠北。等我母亲接到消息的时候,当场就昏了过去,然而直到卑职家中为父亲发丧,却还是没有见到过父亲的尸首,下葬的是一口空棺材,里面只有着一套卑职父亲生前穿过的衣物而已。
“当日,卑职看到这幅样子,特别是母亲那痛哭流涕的伤心模样,心里面虽然说不恨,却也是很讨厌。讨厌父亲,为何他要去军中服役,不去的话就不必弄成如今这幅样子了。讨厌军队,总是觉得是军队害了父亲,不只,也害了那些其他参军的人。卑职那时候曾经发过誓绝不会向祖一样,去参军。
“可是,说起来也是可笑。”王猛说到这里,却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卑职所发下的这个誓言,第二年就被卑职自己打破了。
“第二年冬天的时候,卑职的母亲因为父亲的过世,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早已经卧床不起了,每日只好由卑职来照顾。那年冬天所发生的事情卑职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卑职还记得那年的冬天,天寒地冻,是卑职记事以来有过最冷的一年。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全都躲在家中不肯出来,咱家也是如此。只不过有一天晚,母亲突然咳嗽的厉害,听着让人觉得难受。卑职实在受不了让母亲继续受苦,只得拿了些钱感到镇子的药铺去帮母亲买药。
“那天,卑职好不容易才敲开了那郎中家的门,为此还挨了一顿骂。不过卑职并不觉得辛苦。只是等到卑职好不容易赶回村子的时候,却是老远就发现村子里是一片火光。当时卑职心里面就慌了,连滚带爬地跑回村子里,发现……发现村子被洗劫了。村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百来口人,那时候却是全都被人从家中拖了出来,躺在地。村子里的男人全都被杀了,而女人除了老人和孩子,却都不见了。当时卑职大惊之下,赶紧跑回家中,却是哪里还有母亲的身影。卑职当时……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甚至还虚弱,那个时候又是冰天雪地的,怎么能活下来。
“卑职一个人在村子里呆了两天两夜,想了很多。卑职开始知道为何父亲要去参军杀敌了,保护村民邻里,卑职不认为父亲会有这样的想法,父亲所想的可能就是保护我和娘而已。从那个时候,卑职就下了个决心,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要去参军,去杀鞑子。只不过卑职所为的并不是保家卫国,卑职为的就是报仇。”
张凡听到这里,沉默了起来。他看过王猛的卷宗,面有详细的记载。而面所记载的王猛作战勇猛,不管何时总是会冲在最前面。以前张凡还以为王猛只不过是单纯的勇猛而已,现在他才是道,原来是仇恨促使了王猛。
话说仇恨这种情绪当真是奇妙的很。它会让人们变得非常的不理智,容易冲动,而之后就是容易犯错。但是同样的,仇恨也能够给予人巨大的勇气和力量,以及坚韧无比的信念,帮着人们达成目的。这简直就是一种矛盾的存在,但是失败和成功两种矛盾的存在却都能在“仇恨”的身完美的体现出来。
只不过张凡唯一不知道的是,王猛为何会和他说这些话。
“卑职还记得。”王猛继续说道,“当时卑职只有十六岁,虽然在村子里都到了娶婆娘生娃的年纪了,可是对于军队来说,卑职还不过是个孩子。当时他们都不肯收下卑职,而卑职就这么不肯离开,最后他们总算是同意让我进去了。但是卑职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卑职身所发生的事情。
“自那以后,卑职就在军中效力。卑职不在乎能否当官,能不能管着什么人,只要能让卑职战场杀鞑子就可以了。这个想法一直在卑职的脑海中存在了好长时间,直到卑职成亲之后。
“那一次,卑职刚刚成亲,却是鞑子又来闹事,卑职只得在战场。只不过那一次卑职在战场,却有些变化了,不知道怎么的,不再像以往那么勇猛,看到敌人刀剑砍过来,也知道要躲开了。直到战事结束,卑职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当时卑职就像大人现在一样,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却是迟迟都不肯开门进去。不知道是在怕什么。也是自打那次以后,卑职再战场之时,心中所想的,却是发生了变化。虽然卑职心里面依然有着对鞑子的狠,想要杀光他们为家人报仇。但是那个时候若是还要卑职以命相搏的话,恐怕就难了。卑职心中有了牵挂。“
听完了王猛的叙述,张凡也沉默了起来。说到底,他来到这个时代并非他自己的意愿,就算是考科举做官,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本来这世的一切事物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最多也就是把赵氏照顾好就无愧天地了。可是渐渐的,张凡也发生了改变。他在这里娶妻,如今连孩子也快要有了。在这里有了朋、部下,当然,还有对手。这些人正在逐渐成为张凡如今生活的一部分,逐渐的成为了张凡的牵挂。特别是他这一世的家人,张凡已经把他们真正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了,再也没有一丝间隙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张凡刚才走到家门口却不敢进去的原因。他心中发生了改变,如今面对着这些已经被他们当成家人的人,他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少爷回来了!”偶然间打开大门的小香梅看见了张凡,立刻往回跑去,口中还喊着这个消息。
“家人啊,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张凡心中默默地想到,“他们真的存在,他们就是我张凡的家人。”
缓缓地站起身来,张凡向着自己家的门中走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家真好
“凡儿,你总算是回来了。”
张凡才刚刚踏入家中的客厅中,就听见了包含着赵氏关心的声音。
“劳烦母亲牵挂,孩儿不孝。”张凡赶紧来到赵氏面前,非常抱歉地说道。
“傻孩子,跟娘道什么歉。”赵氏轻抚着张凡的脸庞,看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关爱,“平平安安回来才好。”说着,赵氏的眼眶却是有些湿润了,虽然她还没有流出泪来,但是她所看到的却以一片模糊。
看着赵氏的这幅神情,张凡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瞬间,他痴了。这是真的,无论是他的心理还是他的生理全都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这里就是他的家,这些都是关心着他的人,不再虚假。而张凡对家中牵挂的感情也是第一次在他的心中如此清晰起来。
“凡儿,怎么了这是?”赵氏见张凡就这么蹲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赶紧问道。
“没事,娘,孩儿回到家里面高兴。”张凡赶紧回话。
“男人大丈夫,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小心将来没出息。”赵氏却是突然这么说了张凡一句,不过任谁都能听出她话中含着的欢喜。
旁边,茹雪正挺着大肚子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只不过她一双美目中,却也是有些湿润。
倒是再往旁边,映月那丫头正在和昭雪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融洽。特别是昭雪,不时地会回过头来看张凡一眼。张凡看到这里,就觉得有些纳闷了,这两个丫头年纪相仿,却是最不对头的两人了,以前在府里也是颇为针锋相对。谁知道如今这二人确实如此一副融洽的样子。看来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果真是至理名言,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女人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后自然就是骆灵儿了。她其实非常想念张凡,她对张凡的思念不亚于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人。但是不知是她自己的心思作祟还是因为她很在意自己的身份,除了看着张凡之外,并没有别的动作,完全就是一副妾室的模样。
说实话,张凡面对着茹雪是有点尴尬的,特别是如今,他、茹雪和骆灵儿都同处一室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也不知是怎么的,张凡总是觉得茹雪始终在一旁打量着自己,而且那幸福的笑容过后,却是带了许多玩味的味道。
这其实是张凡自己多心了。茹雪冰雪聪明,早在她第一次见到骆灵儿,知道了她已经和张凡成亲之后,她就已经把骆灵儿的身世给猜了个不离十了。心里面虽然有些不高兴张凡娶回这么一个女子,但是她总觉得骆灵儿值得同情。渐渐的,她也就接受了骆灵儿的存在,毕竟在他看来,不管张凡到底是为了她的美色,亦或是张凡也同情她的遭遇,她这个做正妻的就应该同意张凡的决定。只不过要说茹雪心里面一点点不爽的心思都没有,那也不尽然。俗话说女子善妒,茹雪虽然不是善妒之人,但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有些小心思也是很平常的。
但是张凡可不知道自己妻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赶紧开口向赵氏问道:“娘,对了,伯父一家人怎么样了?莫非都已经卧病在床不能下地这么严重了?”
“放心,你伯父一家人如今已经好多了。只不过前日郎中说了最好等病完全好了再下床走动。”赵氏说道,“本来他们听到凡儿你回来的消息,都要过来见见你的,是娘没有让他们来。”
“哦,这么回事啊。”张凡听了之后才明白,“伯父一家人的心情孩儿也是明白,毕竟谁听到自己家乡被外人攻打,肯定都不会好受的。”
“对了,说到这件事情,娘有件事情要问问你。”赵氏突然说道,“你伯父一家人离开之后,家中没有出什么事情?”
虽然赵氏问的非常委婉,但是张凡又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拉过赵氏的手,张凡说道:“娘,您放心,有孩儿在,怎么会出事!那些倭寇连扬州城的城门都没有攻下来,又怎么会伤到家中什么东西。”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赵氏听了张凡的话之后,这才是放心下来。她倒不是在担心钱财什么的,而是担心扬州张家的祠堂,那里面供奉着张家先祖的灵位,更重要的是,如今里面供奉着张凡父亲和祖父的灵位,这才是赵氏最为担心的。如今她听到老家别来无恙,自然是心怀大慰。
“对了,如今天色虽亮,只是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赵氏看了看已经变得昏黄的天空,对身旁的香梅说道,“香梅,去让通知伙房,准备开饭了。”
“是,夫人。”香梅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张凡看着眼前的这些家人,心里面很是高兴。毕竟这种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人间最为单纯的快乐莫过于此。
正在感受着这股气氛,张凡却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这些人中似乎漏掉了一个人。突然,张凡想到了那个人,只是四处打量一番,没有找到那人,张凡的心也紧张了起来。
“娘,孩儿有件事情要问您。”张凡赶紧向着赵氏问道,“前些日子,伯父一家和映月一同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个叫做阮儿的女子?”没错,刚才张凡把阮儿给忘记了。虽然阮儿在他的监视下也是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张凡还是不能对她放心,毕竟她总是会出现在朱翊钧这位当朝太子的身边。
前几日江南大战,再加张凡才刚回来就被隆庆拉去皇宫谈了很多事情。张凡一时之间把阮儿这茬给忘记了,适才他想起来才会如此紧张。
“阮儿……”赵氏想了想,说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姑娘,你看我这记性。”
“不过相公,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娘。”一旁的茹雪也是开口说道,“那位阮儿姑娘住进来之后,平日里都是不声不响的,似乎是很不习惯咱家的生活。倒是太子殿下有时候过来玩,却是每一次都要去找阮儿姑娘。”
“那她现在人呢?”张凡赶紧问道。
“妾身今日忙着去通县接相公,却是没有注意。”茹雪说道,“想必阮儿姑娘此刻正在房中休息。怎么了相公,为何如此紧张?”
“没什么,没什么。”张凡听见阮儿还在自己家中,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他是担心朱翊钧会一意孤行,执意要带着阮儿进宫。若是那样的话,张凡可就没有办法再继续监视她了,毕竟皇宫大内,若是有人发现他派了锦衣卫在太子东宫监视着什么人,这可就麻烦了。
“对了姐夫,这个阮儿究竟是什么人?”一旁的昭雪也是疑惑地问道,“我怎么看太子殿下有些粘她,每次殿下过来,打个招呼之后,就直奔她那里去了。”
“这件事情……其中确实是有些故事,只不过,我也不方便说出来。”张凡吞吞吐吐地说道。也是,他还能怎么说,难道直白地告诉她们朱翊钧因为生在皇家而缺少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爱,所以这才随便从大街找了个有些像自己姐姐的女子,带进京城里来?这虽然是实情,可是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张凡又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相公不方便说就算了。”茹雪一看张凡这么一副为难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详情,也明白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那边饭菜也已经准备好了,想必相公也饿了,还是快些去用饭。”
见茹雪帮着自己解了围,张凡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声:“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娘子。”随即,他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确实饿了,中午刚到还没吃饭就被老师拉去宫中了,一直到现在。”说着,他已经率先朝着饭厅走了过去。
要说张家的饭桌与其他的大户或者官宦人家可是大不相同。其他人家,哪里有妾室能桌吃饭的,可是在张家并没有这么一条。骆灵儿刚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等到用饭的时候还独自呆在房里。而外面赵氏却是在等她,赵氏不动,谁又敢动筷子。直到赵氏派了丫鬟前去寻她,她才知道,算是闹出了一个乌龙。
而如今,也是如此,不管是茹雪还是骆灵儿这个妾室,亦或是昭雪这个小姨子,都在同一张饭桌。这也是张凡要求的,他毕竟来自于五百年后,可没有这么森严的等级观念。而赵氏似乎也不在乎这些事情,只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甚至渐渐的,她也喜欢了这种全家其乐融融的感觉。
夹起自己喜欢的红烧肉放进嘴里,张凡顿时就感动了。他吃的出来,口中的佳肴绝对是出自母亲的双手。想到母亲为了迎接自己回来,居然会亲自下厨,张凡当真是感动的不得了。
也是这熟悉的味道,让张凡知道,自己回家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女人心思
“相公,相公……”茹雪带着些许羞涩的声音,非常小的在房间里响起来。只不过,那声音小的几乎让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房间里除了她和张凡两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也不知是茹雪的声音太小了,还是张凡太过专心,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应答的意思。
“相公!”茹雪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张凡了,只得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句。说是喊,不过这音量也不怎么大。
“嗯?怎么了茹雪?”这一会张凡倒是听到了,赶紧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爱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相公你……你好了没有?”茹雪有些难为地说道。毕竟现在天气如此炎热,再加茹雪如今是有孕在身,本就比较怕热,而如今两人又这么贴在一起,当然让她非常难受了。
张凡听爱妻这么一说,赶紧将自己贴在她肚子的脸抬了起来,并且露出了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
看到丈夫这个样子,茹雪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笑了起来。而张凡则是有些尴尬了。
“我这不是……想听听,看能不能听得到孩子的动静吗。”张凡似乎在想方设法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
“相公,有件事情说起来的很。”茹雪突然有些担心地说道,“妾身听人说,一般女子有了身孕三个月之后,腹中孩子就会动了。可是妾身腹中相公的骨肉,知道个月才动了动。这……”
“哈哈,雪儿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张凡虽然不知道爱妻在担心什么,不过他马就出言安慰,“不动好啊,不动说明……说明他文静,将来也是个读做官的料。”
“若是个女孩的话……”茹雪突然小声地说道,只不过她话说到一般就打住了。
这一次张凡却是挺清楚了茹雪的话,心里面马就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什么。
“女孩怎么了!”张凡赶忙说道,只是他说完这一句之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毕竟是古代,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特别是对于茹雪这样的家中正妻来说,若是没有为男人诞下一个能传宗接代的男丁的话,她在家中的地位将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虽然茹雪自己很明白,不管是自己的丈夫张凡还是自己的婆婆赵氏都非常疼爱自己,应该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她产生什么想法的。可是茹雪本就是一个喜欢替人考虑的女子,若是她一朝分娩,诞下了一个女婴,张凡母女二人即使从不说她什么,还是对她始终如一,她自己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茹雪这种古代女子非常普遍的思想,张凡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张凡毕竟是个来自于现代社会的人,对于五百年后,重男轻女?别开玩笑了,有时候男人都想变个女的去傍大款了。张凡还记得他打工的酒店经理有一次很高兴地对他们说,自己生了个女儿,而他高兴的原因就是,自己将来可算是省下一笔买房子的钱了。
但是张凡总不可能这么对茹雪说,这么说的话,总觉得他是要生个女儿拿去卖的。
对于这种事情,张凡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之间他想到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句玩笑话。
“娘子还请放心。”张凡一改脸那明显就是一脸安危模样的神色,笑嘻嘻地说道,“女儿好啊!不知娘子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叫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
果然,茹雪听完张凡的这句话之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娘子切莫当成是玩笑话。”张凡继续说道,“不看不管是哪朝哪代,还是什么商贾世家,都是男子打天下,女人享清福吗!当然,最后好些人败家就败在女人身。”
“相公,妾身怎么听着,这天下女子都如红颜祸水一般。”茹雪有些好笑地说道,只不过那表情却也有着一丝不公。
“话是这么说,不过……”张凡也看出了茹雪所想的事情,马解释道,“不过这些都是天下男子将自己自己的失败加在女子身的缘故。天下女子有何错,要说错还是错在那些男子管不住自己罢了。”
张凡装十三地把这番话义正言辞地说出来,抽空里斜眼看了看茹雪,见她一副满心感激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在说自己没有嫁错人。张凡心里面也是小小地满足了一把。
“总之呢,雪儿还是放心。”张凡又回到了爱妻身边,伸手轻拦过她的肩膀,说道,“生男生女都一样。再说了,女子也有成就大名声之人啊。”张凡说道,“这文有李清照,武有花木兰不是。”
“易安居士啊,不要,妾身可不要女儿将来过的如此辛苦。”茹雪笑着说道,“至于花木兰吗,相公将来舍得自己的女儿战场吗?”
“当然不会,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吗。”张凡也笑了,“相信我,雪儿。”
茹雪没有再说话,看着张凡的脸,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份甜蜜却已经表露无疑。
张凡看到茹雪总算是笑了,也很高兴,只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面嘀咕了一句:“生男生女都一样,别是春哥就行了。”
“相公,如今天色已晚了。”茹雪在这浓情蜜意中沉浸了一段时间,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对张凡说道,“相公也劳累了一天,还是快些歇息。”说着,茹雪就准备动手帮张凡宽衣。
张凡见状,赶紧站起来,他哪里会让现在的茹雪做这些事情。
“不用不用,不用雪儿你帮忙,我自己来。”张凡赶紧说道。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相公亲自动手。”茹雪见张凡不愿意,说着话又要站起来。
“我自己来。”张凡还是坚持。
“相公,妾身看……”茹雪见张凡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动,反而是做了回去,对着张凡颇为平静地说道,“妾身如今又身孕在身,已经七个月了,妾身自己平日里走动都有些不灵便,也不能服侍相公了。依妾身看,相公晚还是去灵儿姐姐那里。”
张凡一听茹雪这一番话,看了看她,突然又笑嘻嘻地来到茹雪身边,笑着对她说道:“怎么?我的好雪儿莫不是嫉妒了?”
“这怎么……当然没有了。”茹雪有些吃惊地否认道。
“真的没有?”张凡却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坏笑着说道,“可是我怎么闻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一股子味道,嗯,酸溜溜的!”说着话,张凡还有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做出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
“讨厌啦。”也不知茹雪是当真被张凡撞破了心中之事还是怎么的,突然露出了一副小女人的模样,似乎是想要蒙混过去。
“说真的,雪儿。”张凡却是突然之间换了一副正经非常的模样,看着她问道,“你心里面当真就没有一点不快?”
“妾身……”茹雪刚想要继续否认,却是看到张凡这幅模样,心中也是一动,说道,“要说妾身心中一点不快都没有,那也是在骗人。只是,妾身不知道怎么的,即使心中不快,却又不觉得有什么。”
“哦,这是为何?”听了茹雪的话,张凡显得有些诧异了。既然觉得心中不好受,那就必然是有些妒忌了。可是却又不觉得有什么,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本来,那日映月妹妹以及相公伯父一家人来到的时候,妾身见到灵儿姐姐第一眼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心里便知道,她是相公的女人。”茹雪说了起来,“那日妾身心中的确是不好受。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妾身仔细看了看灵儿姐姐之后,心中那股子不快却是再也提不起来了。”
张凡听了茹雪的话,看了看她,突然间心里仿佛是明白了过来。这一次他确定自己知道了茹雪的想法。
其实想想也非常简单,不管是从骆灵儿的年龄和姿色来看,她都不像是会在这个年纪还嫁不出去的女人。而张凡作为朝廷钦差,朝中一品大员,又是在他伯父的府邸,哪怕是娶妾,也是绝对不会允许张凡去娶一个成过亲、嫁过人的女子,即使对方再怎么国色天香也绝对不会。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也只有一种女人会在这么个年纪,才会带着未嫁之身嫁为人妇。那就是从楼子里出来的姐儿。想到这点,茹雪又禁不住在心中一阵嘀咕。她甚至有点责怪起映月来,觉得既然有她跟着张凡一起,为何还会让他去那种地方。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他把人都带回家来,居然还娶了进门当小妾,这实在是让她有点觉得难过。
不过她又想起来自己以前曾经决定过,不管将来张凡会娶多少女子回来,她都不会说出什么嫉妒的话。可是别说是现在了,之前知道了映月的事情之后,她就郁闷了很长时间。现在,映月倒是还没有进门,就来了一个骆灵儿。
“雪儿,灵儿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张凡没有回答茹雪的话,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他答应过,不管有没有对骆灵儿说过,他答应过自己,绝对不会将骆灵儿的事情再说出去。
“对不起相公。”茹雪却是会错了意。
“没事。”张凡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天色已经不早了,快些歇息。”说完这些,张凡就瘫在床,也不知是当真累了还是怎么的,很快就睡着了。
而茹雪躺在床,却是迟迟无法入睡,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张凡觉得不高兴的话。她暗自想到,以后自己这个做正室的看来要对骆灵儿好一些才行。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时不与明
话说,一到夏日,天气炎热不说,这古代又没有个什么电风扇空调之类的,整天汗流浃背的,总是让人觉得不舒服。特别是对一些爱干净的女子以及一些了年纪的老人来说,这夏天还真不好过。
而那些每天早都要天刚微微放亮就要爬起来去早朝的大臣们,冬夏两季是他们最不喜欢的时节,特别是在顺天府这么一个冬天冷死,夏天热死的地方。而且,最主要的就是,能够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大都是经过了不知多少年的奋斗,踩趴下了无数人才登来的人物,有的人更是花费了无数的时间才做到这一点。也因此,这些人大多都是已经有了些年纪的,毕竟像张凡这样能够顺风顺水的人有是有,可是太少了。所以这些人都很不爽早朝的事情,虽然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但是这还真是一个体力活啊!
张凡倒是很不错,昨日隆庆才说了要放他几日的假,而且隆庆也并没有明说要他放假多长时日,很明显就是要张凡自己定夺了。虽然说张凡如今执掌着锦衣卫,平日里没什么事情的话,他根本就不用去衙门点卯,只管呆在家里便是。就算是有了什么事情,也可以让手下人过来通知他一声。除此之外,他就只要时不时地去一下东宫,看看朱翊钧就可以了。不过最近,貌似他去看朱翊钧已经是完全没有什么必要了,反而是朱翊钧来“看”他的时间多了起来。
这不,一大早,睡了个并不算太晚的懒觉,刚刚醒来的张凡所听到丫鬟所说的第一件事就是朱翊钧这小子已经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凡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朱翊钧这小子现在倒是“勤快”了不少,比起读写字,甚至是出宫游玩的劲头那可是要大多了!
“相公,你是有所不知。”一旁的茹雪听到了之后,也是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自从回来之后,差不多每天都会过来。即使有哪天没来,第二天殿下来了也会知道,必然是宫中有了什么事情,才难以脱身。”
“这样也好,起码我不用在老是担心殿下他会跑出宫玩耍去了,起码看护起来方便了不少。”张凡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只不过有很多事情,他并没有和茹雪说清楚,毕竟在现在的张凡看起来,让朱翊钧整天往这边跑的原因,让那个阮儿和朱翊钧早晚都呆在一起才是最为危险的事情。
不过如今,张凡倒不是太过担心这件事情了。毕竟朱翊钧和阮儿见面的地点,大都在自己家中,这里自然是有着锦衣卫的人时刻监视着,想必应该出不了什么错的。而且就是朱翊钧和阮儿偶尔出门的时候,也是会有人时刻跟着他们的。
当然,时刻监视着也并不保险,若是这个阮儿想要直接对朱翊钧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话,根本就来不及过去保护了。
不过从现在看来,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了。毕竟若是阮儿想要这么干的话,当初在泉州府的时候,她就应该下手了。而且在那里出手的话,她还有机会跑掉。而如今,她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想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当然,也不排除有那样不要命的死士,不过既然能够活下来,又为什么非要死呢?
最主要的是,张凡相信这件事情隆庆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了。毕竟作为大明朝的皇帝来说,除非是下面的人有意隐瞒,要不然还真是没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虽然张凡不知道为何隆庆昨日没有对他提起过这件事情,但是张凡相信隆庆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么一来,张凡也就不用太过操心了。
“老妇人命奴婢将饭食送来。”
张凡正在想着这件事情,一个丫鬟的声音打断了他。
“好了,雪儿快些用饭。”张凡待到梳洗好之后,对着茹雪说道。
用完了早饭,张凡开始有些无聊起来。这不用工作的日子,当真是不错,只是这平日里做惯了事情的人,特别是像张凡这样。之前,他在江南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可谓是危急万分,对于休闲时光这个概念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想也不敢想的奢侈。即使江南战事已了,张凡坐船回京的那几天,他还是不能完全放松心情。
但是如今,他已经彻底的没事了。本来就可以在家办公的这份工作,如今更是被大老板明明白白地放了假。这一瞬间,张凡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起来。看来这从极端的忙碌一瞬间转变成极度的清闲,这种太过极端的转变,实在是让人不能马适应。张凡惊讶的发现,他这么个一国特务机关的首领人物,现在居然无聊了起来。
话说现在倒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关心的。
查获回来的银子已经全都交给户部了,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等在家里,等人把银子送来。理查德和乔安娜这两个从万里之外出使大明的葡萄牙使者,如今也是交给自己的老师张居正去对付了,他也管不。其他还有,像跟赵显德商量如何打开国际市场,实际是他准备去祸害洋鬼子的策略,现在还有些为时尚早。
之余其余的一些琐事,如今也是没有头绪。像查清阮儿的来历,这种事情,只要朱翊钧一日里对阮儿的热情不减,张凡就一日无法完全放手去查个清楚。
还有,映月如今身还中着毒,那“五仙蜜露”的解药虽然如今映月已经是服下了一颗,还有一颗留用的。但是只要这毒一日没有解除,张凡就一日不能安生。只是如今,寻找着方月玲的方向也模糊了起来,张凡派人去寻找,派了向黎阳这样的内线人物去传话,甚至都传了出去他根本就还没有找到的,关于方月玲失踪的父亲的消息,结果到现在都几个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每日里,锦衣卫都会有公文送达他手,特别是夏冬两季,各地不管规模是大还是小,总之竖起大旗造反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从来没有断过。
很多人都不理解这是为什么,话说这大明王朝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有些皇帝确实比较标新立异,虽然有些大臣和太监也确实比较该死。但是这说到头来,弄来弄去的也就是这些人在互掐,算是朝廷内部的事情,真正联系到天下平民百姓头的几乎是没有。当然,有的地方官员也的确是贪污搜刮,引得百姓不满。但是也不至于这大明朝三百年的历史,造反的事情就没有断过。
张凡却是知道一些原因,这倒不是他当年历史课有过什么惊鸿一瞥,听了老师所说的几句话。而是当年地理课所学来的知识。
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全球的气温偏低,被五百年之后的人们称之为小冰河期。这个时期,可谓是对全球都造成了重大的影响。向北欧一带,在其巅峰的时候,饥荒肆虐。
尤其是明朝中后页的时候,正是它最巅峰的时候。气温的寒冷倒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伴随而来的是巨大的干旱。粮食产来呢个骤然下降,这对于一个人口庞大的帝国来说绝对是最致命的打击。北方的寒冷使得降雨偏南,这导致了明朝几乎全国各地连年受灾。秦晋、河洛、齐鲁、吴越、荆楚、三辅,然后就是全国性的大旱灾。在十六世纪中,旱灾的发生次数,有文字记载的就高达八十四次,绝对是到现在为止,绝无仅有的。
甚至于,那些退回了北方草原的蒙古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疯狂的厮杀,然后疯狂的南下。
总的来说,就是明朝点儿有点太背了。而张凡之所以想要让赵显德开展那个海外的赚钱计划,其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只不过这是合乎中原大地之民的一种“温顺”的掠夺方式而已。
原先的历史,欧洲人是怎么躲过这一全球性的天灾**的?靠的就是掠夺,而且是裸的暴力掠夺。但是张凡心里面清楚的很,暴力掠夺在明朝根本就不会有人同意,他也只得换成这种方式了。
总之,张凡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但是现在,他却是发现自己无所事事了。而且那个总是给他找麻烦的高拱,如今好像也应该是没有什么招数了。看来这高拱,这一段时间应该能够安生一会了。
一边想着这些,张凡一边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自家庭院里散步。
“凡儿,听说你回来了。我也是今天才好些,要不然昨天就去看你了。”张玉方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伯父,小侄有礼了。”张凡赶紧说道,“昨日回来就进宫了,还没来得及和伯父说一声,实在是抱歉。”
“哪里的话,你朝中有事,自然是要以大事为重。”张玉方很是客气地说道。
“对了,伯父你身体可好了?”
“没什么事情了。”张玉方回答道,不过他随即又皱着眉头问道,“扬州……江南那里,怎么样了?”
看来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家中的情况。
第三百三十八章 弹劾再来
张凡听见张玉方见到自己之后,开口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扬州如今怎么样了,心里面明白的很,自己这个伯父定然是放心不下家中的情况。如今,即使张凡已经是平安归来了,张玉方却还是要有此一问。这倒不是说张玉方一点也不相信张凡的能力,只不过是他关心则乱罢了。
“伯父还请放心。”张凡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说道,“家中一切安好,那些倭寇根本连扬州城都没有进来过。小侄临行之前也已经吩咐那扬州知府王德照派了人好生照料着,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唉,看来我也是太会胡思乱想了。”听了张凡的话,张玉方并不显得高兴,反而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昨天晚,嫂子她就已经过来跟我说过了。可是我自己,唉……不提也罢。”
“伯父还是不必如此。”张凡说道,“这关心之情乃是人之常情,毕竟那里是咱们张家的祖屋,伯父身为一家之主,紧张那里也是正常的。”
“我倒不是紧张家中的钱财什么的。”张玉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要对张凡解释一番,“毕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失了可以再赚回来。我所担心的是家中供奉我张家历代先祖灵位的祠堂,那可是万万不能有一点疏忽的啊。”
“伯父还请放心。”张凡说道,“小侄也是张家之人,又怎么会不照看好祖宗之身呢。”
“这样就好,就好。”这会儿,张玉方才算是完全放心下来。
“对了,伯父。”张凡突然问道,“婶子她还好?还有堂哥、堂嫂、堂妹,他们都没事?”
“延儿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情。”张玉方说道,“只不过你那小侄子毕竟年纪还十分幼小,这一旦染了一些小病却也是很难马就好起来。倒是婷儿,啥事都没有。话说这女子就是……”
张凡没有接张玉方的话,看来他这位伯父,倒是还有几分大男人主义的。
“大人!”
张凡正和张玉方二人说着话,身后却是响起了王猛的声音。
“伯父,小侄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张凡略显歉意地对张玉方说道。
“不用如此,你有是要做,快些去。”张玉方一副自己非常了解的模样。
“大人。”看到张凡走了过来,王猛再次抱拳说道。
“有什么事情吗?”张凡问道。面色不算很差,但也绝不会好。毕竟今天他才刚刚打算按照隆庆所说的,给自己放几天假,休息休息,这事情却是又来了。
“是今日早朝的事情。”王猛说道。
“哦?早朝有发生了什么?”张凡听了之后,立刻好奇地问道,虽然他几乎都能够猜到一些。
“还是那高拱。”果然,王猛所说的话不出张凡的预料。
原来这高拱昨日几番试图弹劾张凡不果,却也一直没有放弃。今天,他又再一次出击了,而目标正是如今刚回京城并没有几日的徐阶。
高拱要弹劾徐阶的事情非常简单,而且张凡之前也是早就知道了。正是那正在江南开展的彻查地主豪强大肆侵占土地一事。
高拱显然是做过了很多准备的,事情说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在他说来全都是有名有姓,完全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朝堂之的朝臣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显出太多的怪异。自从嘉靖一朝到现在,大明内阁之间的争斗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而且其程度堪称是激烈,甚至是血腥。从首辅夏言语严嵩之间的争斗,到严嵩与徐阶之间,再到徐阶与高拱之间,总之就是没完没了。有的被抄家了,有的被流放了,有的就是被满门抄斩、一命呜呼了。
如今,高拱可以说是已经胜利了,徐阶已经是被他给整回家去了。可是高拱显然对此还并不觉得满意,还想要更进一步的落井下石,最好是能够将徐阶打入谷底,弄得身败名裂才来的痛快。
所以今天朝廷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意外。就连孤坐高台之的隆庆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诧异。
而作为徐阶一手提拔起来的大臣兼其弟子的张居正,这一次居然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果真是所谓的“墙倒众人推”吗?其实不然,徐阶做了内阁首辅,被人称为阁老这么多年,还是非常有威望的,起码朝廷里的众臣就算不喜欢徐阶,也不会对他有太多的讨厌。他们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自己不想惹什么麻烦而已。毕竟现在朝廷里是高拱一家独大,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然而更加重要的是,这一次有些人对此更加是胸有成竹。
果然,高拱弹劾徐阶的话才刚刚说出来不久,没有过多的议论,只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只不过这个人会在此时站出来,倒真是让满朝文武以及隆庆本人都觉得非常惊讶。
李春芳,这位平日里在朝堂之就如一个闷葫芦一般的人,从来都不会对于纷争之事,特别是对于这种他自己身处的内阁之中所发生的纷争之事做出任何评论的李春芳,这一次却是站了出来。
这也就罢了,毕竟李春芳也是内阁大臣,朝的时候开口说话也是正常的事情。然而当李春芳拿出一件东西之后,则是更加让在场的大臣们惊讶了。
李春芳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不大的册子,要呈给隆庆,而且口中更是说道:“陛下,此册乃是徐阁老名下田产之的那些农户百姓们联名签字画押,请求能够一直成为徐家雇农的本子。”
他的这句话以说出来,整个朝堂顿时就沉寂了。相比起他所说的话中含义的震撼,众人对于李春芳居然会如此不顾和高拱交恶,明言要力挺徐阶的行为,感到十分的惊讶和不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凡听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询问了起来。他记得明明白白,自己是将那本册子派人交给了张居正,并且隆庆那边,他也是了折子知会过。可是如今,这本册子竟然会出现李春芳的手里,实在是让张凡根本无法理解。
“卑职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王猛说道,“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据说兄弟们有人看到李春芳在前几天去过张大人的府邸。听说是李春芳自己主动去找张大人的。”
张凡听到这里,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李春芳会知道这件事情他并不奇怪。他所奇怪的是,李春芳这个一直都表现得不声不响,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管起这件事情来了。
“事情后来怎么样了?”张凡继续问道,他想要知道后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关于徐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争论的,隆庆虽然懒惰、奢侈、好色了一些,但是他并非一个昏庸无道的昏君,事理还是能明白的。再加如今又有了这份百姓们联名签字画押的册子,徐阶侵占良田的这件事情,高拱是再也翻不起什么花样来了。
不过高拱若是能够就此打退堂鼓,息事宁人,那他就不叫高拱了。
高拱见他弹劾徐阶不成,马就是一个眼神向着郭朴看过去。这郭朴也是机灵的很,得到高拱的示意之后,立刻是站了出来,对隆庆说自己有本要奏。
之后的情况就更加有意思了,郭朴掏出一本折子,呈给了隆庆。隆庆打眼一看,这份折子居然是应天府的给事中王祯弹劾李春芳的折子。看来高拱定然是早有准备。
折子说李春芳“亲已老二求去不力,弟改职而非分希恩”,意思就是说李春芳位高权重之后,就不顾亲人,是为“不忠不孝”。
张凡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过来了。话说这高拱心思变化的倒也是真快,这李春芳刚刚站出来说话,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一次他弹劾李春芳的折子若是能够成功的话,李春芳致仕之后,内阁之中必然就会空出一个辅臣的位置。如今内阁之中,高拱和郭朴连成一气,算是占了一半势力。而张居正独自一人,并不算太过强势。李春芳虽然是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是说起来,他还是对张居正有些好感的。
如果李春芳致仕的话,高拱在拉进一个自己的党羽到内阁之中。到那个时候,高拱的话在内阁之中可就算是权威了。凭着张居正一个人声音太小,起不到什么作用。
更重要的是,在大明一朝,内阁的权利本就不输于皇帝,其权利之大,经常可以驳回皇帝的圣旨,还让皇帝没有办法发脾气。
张凡自然是不想让高拱大权在握,但是如今的情况在他看来,却是有些危险了。李春芳今天会这么站出来说话,在张凡看来,并非是他心血来潮什么的,必然是李春芳自己已经萌生了退意。
渐渐的,张凡心中也越发觉得,李春芳致仕已经成为了必然之事。而他现在所要做的是,赶紧找一个合适的人顶内阁的那个空缺,凭着张居正、冯宝、以及张凡自己与隆庆的关系,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很困难。
但是找谁呢?
突然,张凡想起了一个人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做官不易
话说这顺天府,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这里的百姓似乎也对于自己生活在这么一个地方而感到了一些优越感,当然,这种优越感也只不过是市井百姓的一种心理写照罢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个样。
民间还是一副平日里的模样,该穷的继续穷、继续干活,该富的继续富、继续享乐。不过这也只是民间的情形罢了,再往,到了官宦阶层,这情形可就是大不相同了。
特别是今天,从朝堂面回来的每个大臣,心里面都有点打鼓。他们倒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如今他们可是一点都看不清楚了。
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李春芳如今居然会在朝的时候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这就已经足够让这些大臣们觉得不可思议了。而现在,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李春芳说这么多话是为了帮徐阶。当然,若只是单纯的帮徐阶说几句话那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次,李春芳所说的话,摆明了就是直接指着高拱的鼻子在反驳他的话。
这可算是隆庆朝第一大事了,对于各级官员的影响那是绝对要比当年隆庆宣布开关要来的大得多。
当然,这只是一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的想法,而真正会这么想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开玩笑,这些人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久经阴谋诡计的考验。就是连一件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他们中还是会有人觉得那背后定然有着什么阴谋,然后在花费无数的精力好好思索一番。如今出了这么一件反常非常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认为这只是李春芳一时起了兴致,才会这么做?
最主要的是,李春芳的这次说话,可是有根有据,有实物在手,明显就是他早有准备,哪里又有临时起意一说。
总之,这件事情现在闹得是京师所有的官宦士族是议论纷纷。只不过这些人大多都以为李春芳这一次是真的要跟高拱明明白白地划下道来,针锋相对了。当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点不简单了。毕竟此时的朝廷里,高拱算是势力最大,而与其不对付的张居正虽然能与高拱抗衡,但并不是能够持久的。如果现在李春芳站出来表明了态度,明着站进了张居正一方的阵营中,那么高拱如今所拥有的优势就不在了。
特别是昨日张凡刚刚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作为中立一排带头人的户部尚葛守礼那一番对张凡示好的话,虽然如今还没有个定论,但是这对高拱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若是李春芳站在了张居正的身边,而拿数量不少的中立派又投靠了张凡的话,估计高拱就可以直接向隆庆地辞呈了。
但是,这些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倒也不是这些人想不到,而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会往那面去想。除了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或者是像张凡这样敢于猜测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这面来。那就是李春芳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什么他隐忍太久,如今总算是想要出头了之类的原因。李春芳这么做的原因恰恰是反过来的,他已经累了,他不想再在这功名场面混迹了。
说起来有点可笑,毕竟李春芳这么一个状元出身而如今更是做到宰辅这么个职位的人,居然会想要打算退出,咋一听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想不通。但是只要仔细看看李春芳过往所经历的事情就会明白了。
李春芳是正德年间生人,嘉靖十年中举,嘉靖二十六年考取进士第一,以鼎甲第一成丁末科状元的身份,授予翰林院学识,算起来他和张居正是同科的。李春芳入仕之后,经过六次升迁,在加紧四十四年的时候,为礼部尚加太子太保兼武英殿大学士并且入阁拜相。总的来说,李春芳的一生也算得是顺风顺水,只用了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坐到了距离文官最高之差一步的那个位子。
但是李春芳如今这种给人们留下来的沉默印象却是他那段时间里面养成的,甚至于他向嘉靖皇帝献媚邀宠,被称之为“青词宰相”,都和那个时候有着很大的原因。
前面已经提过了,大明一朝内阁之中斗争始终不断,而自从嘉靖一朝开始,内阁斗争更显激烈,还带着血腥。
而李春芳入仕的时间也正好是赶在了严嵩最为得意的时候。更要命的是,李春芳是以状元的身份入仕的,那么他初任的官职就不会低,也不会被派往外省。这就让李春芳这么个读了这么多年并且已过了而立之年才入仕的人刚刚踏官道,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皇帝从不过问朝政,而大全全部都掌握在一个大臣手里这样一种情况。
他不像张居正那样,有着一个好恩师徐阶的护佑和提携,也不能像高拱那样无所谓到那种地步,他骨子里还有着一个读人的心性。只不过在铁骨铮铮的汉子,蹚进朝廷这一缸浑水中之后,也绝对会大变样。
李春芳也是如此,他虽然并没有什么大才,但是为官却是非常清廉。只不过这清官就不一定是好官,他也奉承过别人,他不会为了什么气节或者原则而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但是李春芳有一点做的非常聪明,他阿谀奉承也是要看对象的。
大臣,不管你官再大,权势再重,李春芳是绝对不会去奉承这种人的。毕竟始终是臣子,那就有倒台的可能。李春芳就聪明,只知道去奉承嘉靖皇帝,其余的事情他不管。而等到隆庆登基之后,他的位置也已经坐实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奉承什么了。
正是因为李春芳算得是一个人闯荡朝廷,本着不得罪人的心思。但是世事难料,并不是说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一开始,夏言与严嵩,严嵩与徐阶之间的争斗,可谓是惊心动魄,让人胆寒。李春芳也是看到了斗争的残酷性,虽然让他觉得很有压力,但是那毕竟不关他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的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千万注意自己不要有任何方面、任何细小的地方卷入到那两场斗争之中。
这是个明哲保身的好办法。但是到了后来,李春芳却是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等到徐阶将严嵩除去,而高拱等舞台之后,徐阶和高拱的斗争又开始了。而这个时候,李春芳已经入阁了,想再明哲保身、拜托关系已经是不可能了。最先开始就是高拱那边出招的,高拱一党的监察御史齐康为了弹劾徐阶这个内阁首辅,将李春芳这个次辅也给带了,说他们两人在内阁之中狼狈为奸、惑乱朝纲。为此,李春芳当年更是亮度奏乞休。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李春芳被卷入了徐高二人的斗争之中后,开始让他萌生了退意。而最近,就在徐阶致仕回家没多久的时候,李春芳更是又一次奏请辞。道理简单的很,李春芳看到如今就连徐阶这么一个斗倒了严嵩、老谋深算的人,如今都是被高拱给整的致仕回家了。他李春芳心里清楚明白的很,自己根本就没有徐阶的那份斤两。与其到时候被人整了个身败名裂,还不如现在就辞职不干了,也好留下个美名不是。
只不过当时李春芳所用的借口是自己生病了。而隆庆怎么可能放他走,他是直接派出了太医去给他诊治,就是不准他回家。
但是如今,形式已经不同往日了。往日里,高拱和徐阶相斗,或为了权利,或为了名声,或为了间隙。而现在,高拱却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了,如今的高拱就像一条疯狗一般,逮谁咬谁。这不,徐阶已经被他弄得致仕回家颐养天年了,他还不过瘾,非要落井下石才算。
李春芳看到这,估计在想:“你高拱这么玩,那我这把老骨头可奉陪不起了,风紧,扯呼。”
当然,这只不过是玩笑话,但是意思却就是那个意思。总之,这官场的游戏,他老李不想玩了。不过就算是不玩了,临走之前也要做些什么。你高拱不是要弹劾徐阶吗?张居正那里是有证据,但是若张居正来出示,难免以后会遭到高拱的报复。而李春芳这么一个马就要回家的人,哪里还会在乎那些。
所以今天早朝才会有李春芳站出来为徐阶保驾的这么一幕。
如今这些详情,清楚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张凡也只不过是在心里猜测了一番。但是现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是最适合的了。
想着这些事情,张凡总算是等到了自己所要见的那个人。
“张大人,恭喜恭喜啊,江南旗开得胜,满载而归。”来人一见张凡就是一番庆祝的话语,“自次和张大人相谈,也是年初之时了。”
“别来无恙啊。”张凡也是笑着对来人说道,“高大人。”
第三百四十章 入阁人选
“这一别三四个月,高大人看起来气色是当真越来越好了。”张凡笑眯眯地说道,忽然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问道,“最近还去那里吗?”
“张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高某人也就是一般,一般而已。”这人立刻是客气非常,接着也是小声说道,“张大人就不要再提那事了,我早就已经不去了。”说完了,他还笑了笑以掩饰尴尬。
还记得三四个月之前,当时张凡才刚刚接到隆庆要他去往江南的命令。有一日张凡穷极无聊的时候,在街逛到了八大胡同一带,进了一家楼子。正是在那里,张凡碰到了这人,高仪。
话说,张凡回到五百年之后的大明朝之后,发现历史的很多事情,特别是一些大事,一些他所知道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什么改变而发生大的变化。但是也怪他不熟悉,很多小事却是发生了变化,只不过张凡本人无法察觉到罢了。
就说如今正站在张凡面前的这个高仪,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原本的历史,高仪算是惨的了。他乃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算起来他跟高拱二人是同科。做过翰林院的编修,侍讲学时,掌管应天府翰林院的太常卿,到嘉靖四十五年之时,官拜礼部尚。只不过那一年也是摊他倒霉,居然家中失火,自己有没有钱重建,只得借住到人家中。之后,他因病赋闲修养。
正是因为那一场大火,让做了朝廷二品大员的高仪改变了思想。一个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家中失火了,居然都无钱修缮,最后不得不借住到人家中,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在赋闲在人家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朋并不会冷眼对他,但是高仪也没有少受周围人的白眼。
这种待遇让他发生了改变,以至于后来高拱推荐他重新入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凭借着那次机会,高仪可谓是再次将自己的人生成就提高了不少。到隆庆病危之时,召去的三个顾命大臣便是高拱、张居正、以及高仪三人。
然而真正的历史是残酷的,历史,这三个顾命大臣刚刚出炉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隆庆病危,朱翊钧登基为神宗万历皇帝。张居正就联合了冯宝将高拱赶出了内阁,赶出了朝廷。而得获这个消息的高仪,更是寝食难安,没有挺过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呕血而死。
原先的高仪是个悲惨人物,但是张凡所识得的这个高仪却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这人从他刚刚走进仕途之始,就活的非常“潇洒”,可谓是声色犬马。但是偏偏高仪这个人倒也是颇为正义,某些事情他还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来办事。这让高仪在如今的朝廷里有些两难,让别的大臣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他。
只不过张凡不知道原先历史中的高仪是个什么样子,若是他知道的话,定然也会大跌眼镜。
这高仪也是因为变了本性,所以如今的他日子过得不算好,也算不坏。起码贪些小钱,下属的孝敬之类,这些无关痛痒的小财,几乎朝中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事情。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思想,高仪入朝近四十年的时间,总是一个人游离在外,从不参与某人的斗争,也从不为自己划分阵营,就算是那号称中立的一派人物中,也是没有高仪的身影。
这个人可以说是被人们所遗忘了的,但是当他想要站出来的时候,却又没有人可以忽略他的地位。毕竟在朝中四十年的时间,这可是一个绝交的资历条件,一笔不小的财富。
而高仪自己,却也是想要再一步。但是他却是没有门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当年严嵩、徐阶、一直到如今的高拱,说实在的,他高仪一个都看不眼。好勇斗狠,即使你再善于争斗,也总是不能长久。只有那种能够隐忍,伺机而动的人才能够取得最终胜利。
但是高仪同样也看不张居正那里。倒不是说张居正一方也是锋芒太过,主要是因为他这人受不了那种假惺惺的君子态,实在不想被同一阵营的人说什么闲话。
可是为何一直隐忍到了现在的高仪,居然会打起张凡的主意来了呢?张凡有着很高的起点、皇帝和太子的赏识、风光无限的未来,这些都是让人能够投奔的标准。但是有一样,张凡不符合高仪的要求,那就是张凡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好说话的人,若是有了他人惹了张凡,他也会反击的。
但是有一条,高仪如今的年纪已经是不小了,他要是再忍、再默默无闻,将来基本就没什么机会了。他也是看准了现在这个时机,再加李春芳也早就有了退意,所以才会在那日里偶然遇见张凡之时,和他提出自己希望入阁的这件事情。要真说的话,这也算是高仪人生的最后一搏了。
“不知张大人今日让我前来,有何贵干?”没有什么废话闲话,直接进入主题。
“张某方才听闻,早朝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张凡没有明说。
不过高仪又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张凡在说什么。再说了今天早朝的时候,除了李春芳那档子事,也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张大人是指李大人那件事情。”高仪一脸佩服的神色说道,“李大人当真是我辈楷模,敢于直言,高某是望尘莫及啊,佩服、佩服。”
这高仪倒是装的挺像的,丝毫没有露出什么吃惊或者欣喜的表情,只是在那里一番佩服至极的样子。
张凡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如今二人基本也算是站在一起的了,但是这事情毕竟还没有个定论。没有定论的事情,那自然就做不得准的。
“高大人又何必如此?”张凡没有打算绕弯子,直接说道,“你我二人皆知,这次恐怕李大人是逃不掉这一劫数了。或者说李大人自己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想要早点结束这一切。”
“嗯,这点高某倒也是想过。”高仪说道,“只不过,之前高某并不觉得这是真的。现在听了张大人这么一说,看来恐怕也是真的了。”
“这么一来,张凡可是要恭喜高大人了。”张凡突然间抱拳相加,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张大人,恕高某无知,这喜从何来啊?”高仪却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张凡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在心里面鄙视了一番。这种命名都已经知道了情况,却还要在这里装着不知道的人,最是让人觉得不爽了。
“高大人又何必在这里跟我打什么马虎眼。”张凡直接说道,“你我二人,包括朝中大部分人,虽然不承认,不过心里都是明白的很。这次李大人回家恐怕是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的了。
“而李大人若是走了,内阁之中这不就是空出来一个位置了吗?如内阁拜相乃是全天下文官的梦想,盯着那个位置的人肯定不会少。但是恐怕能进得去的人物也实在是少得可怜,毕竟高拱对于那个位置可谓是志在必得。高大人今日在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李大人才刚刚奏反驳高拱弹劾徐阁老之言,紧接着那王祯弹劾李大人的折子就被郭朴拿了出来。一个应天府的给事中弹劾官员的折子,不偏不倚就在这么个当口被拿了出来,高大人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巧合。”
“这自然不会是巧合,朝廷的事情,哪里有巧合这种说法的。”高仪点了点头,给予了张凡肯定,“那高拱定然是早就做好了这一首准备。不只是高拱,这也是朝中大臣们喜欢用的伎俩。哪个大臣在朝的时候,怀中都会揣几本弹劾其他官员,尤其是自己对头的奏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大人一去,位置空出来,高拱必然会想要让他的人顶替那个位子。”张凡继续说道,“如今朝中,有资格入阁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绝对不会少。最起码高拱的党羽中就有这样的人存在。”
“那张大人的意思是……”高仪看了看张凡,说道,“那个位置,如今就已经是高拱一党的囊中之物了?”
“如今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张凡说道,“毕竟如今高拱一党势力最大。”
一听张凡这么说,高仪面突然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就闪了过去,并没有停留多久。他明白,这只不过是张凡吊他胃口的话罢了,若是张凡当真是这么想的话,他今天根本就没有必要找高仪过来了。
“不过,张某觉得有一人倒是有这个实力去竞争那个位子。”张凡笑眯眯地说道。
“哦?”高仪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不知张大人所指何人?”
“哈哈。”张凡笑了笑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听到张凡说出了自己满意的答案,高仪这时候也笑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利条件
皇帝是封建帝王制时代,统治一个国家的人,自然拥有着无的权利。当然,虽然很多人都想要当这个皇帝,不过皇帝也只能有一个。
既然皇帝只能有一个,那就只好让那些有权继承皇位的人去争个头破血流。之余其他的人,想要出头,那就只有读和参军这里两种方法了。但是说到参军,若是你目不识丁,就算你再怎么勇猛作战,也永远只能当个士兵,却做不了将军。所以总的说来,想要出人头地,那就要读。
作为辅佐帝王处理政务的最高官员,宰相一职就是一个文官所能做到的最高官职了。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读人都曾在心目中向往过宰相这么个头衔被加诸在自己头,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的存在。
当然,现在是不会再有宰相这么一个官职了。当年朱元璋驱逐蒙古人,建立大明之后,他便废除了中省,由皇帝本人直接统领六部,并且规定朝廷从此以后不得再立宰相。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叫人太过失望的。朱棣登基之后,发觉他老子废除了宰相,让皇帝的权利更加集中了。好是好,但是这么一来,皇帝一个人就要亲力亲为地过问朝廷里几乎大大小小的所有事物了。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人口如此众多,每天都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若是这些事情全部都让皇帝一个人来做的话,不是皇帝会累死,就是这个国家被他弄败了。
所以朱棣就动了动脑筋,想了一个好法子。他找了几个能帮着他处理政务的大臣进文渊阁,专门用来帮他处理政事。到了嘉靖皇帝这一代,他将华盖殿改名为中级殿,谨身殿改为建极殿,并且将大学士在早朝之时的站位排列,放在了六部尚之前,地位可谓是大大的提高。
有明一朝,内阁的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但是其权利却是比肩与宰相的,甚至在很多地方都是要超过宰相的。
因此对于大明朝的臣子们来说,追求这种无的权利也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只有那些个早就已经晋升其中的人,才会在意一个宰相的头衔罢了。
在看现在,张凡对着高仪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希望他能够入阁顶替李春芳位置的想法,高仪又怎么会不开心呢?要知道,高仪想要入阁的心思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特别是当日在街市偶遇张凡,二人相谈一番之后,高仪的这种心思更加是膨胀了起来。
之后,在张凡去了江南的这段日子里面,朝中的斗争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但是这里面却并没有高仪的身影,他没有在任何事情、任何场合中发表过任何意见。不得不说,高仪也是会隐匿的很。不参与进任何事情,也就意味着任何麻烦都找不到他的身。将来若是他高仪想要做什么,别人即使想要反对挑刺,也找不出他的什么话题。
但是如今即使张凡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高仪也的确是非常灿烂地笑了。但是他也只是笑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张大人莫非是在说高某不成?”高仪一副诧异和好笑的样子,说道,“张大人还是莫要开玩笑了。论资历,朝中比高某更加适合的人比比皆是。论才智,高某也是平庸的很,并非第一人选。”
“高大人此言差矣。”张凡却是不同意他的话,摆了摆手说道,“若是当真要论起资历或是才智的话,恐怕这朝廷里每天早能站到大殿中朝的大臣们各个都有资格。或者说,如今就已经身在阁中的人,也是有人应该退位让贤的。再者说了,张某人可不敢认同高大人方才的那一番话啊,高大人论起资历、才智,又有哪一样不够格呢?”
对于张凡的这一番话,高仪听了之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却也没有再反驳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而已。
“不过,我这里还有个问题要问问张大人。”高仪说道,“朝中各党各派泾渭分明,其中又以高拱一党如今的势力最大。到时候若是李大人当真是要回家了,高拱那厮必然会极尽所能地把他自己的党羽拉进内阁之中。到时候,高拱一党的其他党羽,也势必会在朝堂之全力帮助高拱。这么一来的话,有着这么身居要职的官员们帮助,高拱也必然会达成他独霸内阁的心愿。而张大人又凭什么以为鄙人就能胜过高拱呢?
“呵呵,这倒不是我托大了,而是我觉得高大人一定能够胜出。”张凡笑呵呵地说道,“因为高大人身后,有着比那高拱一党更有权势的人帮着。”
“哦?”高仪听张凡这么一说也是起了兴趣,他想了想,问道,“张大人可是在说令师张大人……”
“和恩师无关。”张凡摇了摇头否定了高仪的猜测,说道,“恩师如今虽然与高拱不合,但是恩师身后支持他的人,一来没有高拱一派的那么多,那么有权势。二来,恩师身边的那些人也是各个自诩君子一般,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那张大人的意思是?”高仪一听不是,不由得疑惑起来。
“不知高大人可知道。”张凡突然问了起来,“朝中除了高拱与恩师两派人之外,还有一派人。这些人官位都不是太高,但是各个都握有实权。最主要的是他们人数众多,一旦说起话来,声音之大是谁也无法忽略的。”
“张大人的意思是……”高仪听了张凡的话就已经大概知道张凡在说什么了。张凡所说的正是那一派以中立自居的人,说是中立,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朝中没有什么关系,找不到靠山,这才会连成一气,形成一派。说到底,这就是一群失意的同病相怜之人所寻求的相互庇护而已。
只不过他们如今的声势如此之浩大,这是当初谁也没有想到过的。一开始,他们也只不过是相互寻求庇护而已,为的就是能在朝中好好生存下去,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哈有个照应。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把他们当成一回事,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是如此。对他们的评价就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然而渐渐的,朝中找不到势力依靠的大臣们越来越多。而这些人全都无一例外地加入了中立一方的阵营中去。而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对此也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弱者想要寻求庇护而已,所不同的是弱者越来越多罢了。
于是乎,这自打成立伊始就不怎么让人看好,而且也确实是非常孱弱的一派势力,却是在这么一个相对平静,而且还没有别人打扰他们的情况下,渐渐的成长起来。
到了如今,中立一派的人数众多,虽然也有许多人不过是混进来吃闲饭的,但是也有很多掌管着权力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有权利可用的部门官员。而且其高层也在渐渐的往升迁,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当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站进内阁之中拜相,但是其地位也是不低了,就如那葛守礼,已经做到了六部尚的位置。
这一派人如今势力浩大,但是就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对什么事情发表过任何说法,不论是皇帝还是其他派别的人,都不曾在意过,甚至大多数时间,人们都想不起来他们的身影。
想到这里,高仪突然觉得自己入阁的可能变得非常之巨大了。特别是在昨天,张凡归来之后,隆庆招来几乎所有的朝臣在殿,那时候高仪也是在场。他亲眼看到了葛守礼主动向张凡示好的那一幕,有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若是……若是张凡当真能够说得动那些人奏进言的话……”此时的高仪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面盘算了起来,“就算是一个并没有资格的人估计都能够进得去,更何况是我这么一个条件合适的人呢。”
“而且,我还有个方法。”张凡说道。
“哦?”高仪再次被张凡弄起了兴致。能够说得动中立派的人帮助他进言,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足够了。而张凡现在居然说,还有方法。
“高大人能猜得到那葛守礼昨日为何要向我示好吗?”张凡问道。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高仪正想说出来,却是打住了。他本来想说,那些人是想要投靠他的。但是一想,高仪就明白张凡为什么这么说了。那葛守礼之所以会对张凡示好,还不是因为,张凡如今圣眷正隆吗!
看到高仪这副模样,张凡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且不说张凡如今深得隆庆信任,最重要的是,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具有单独觐见隆庆的权利。这要是想要递个话、传个信什么的,岂不是太方便了。
张凡知道,自己已经将高仪这边的问题大致解决了。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解决,只能说是坚定了高仪入阁的决定,以及他入阁之后,会帮着张凡说话的条件罢了。
如今,张凡所要做的是见见葛守礼,确定一番他的情况。
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正原因
顺天府,这座大明朝的都城,首善之区,自然是住满了皇亲国戚以及王公大臣,端的是尊贵无比的所在。
当然,这些有权有势的统治阶级自然是不会和普通的平民百姓都挤在同一条大街居住。大明朝的北京城分为外城和内城,除了位于内城之中的皇城以外,内外二城自然都是给普通人居住的所在。
不过这普通人的居所,也是分为地域性的,因为还有很多的达官贵人们要住在这里。这些人大都住在内城,毕竟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每天早都是要起个大早,准备一番,再是骑着马或是坐着轿子去到皇城朝议事的。所以这些人大都是住在距离皇城较为近的内城之中,当然,之余具体怎么住,那就要由你自己决定了。
当然,内城之中有着很多不管是看起来还是住起来都非常舒服的宅子,大都是一些王公贵族,或者那些大臣们的。有的是因为犯了错而被贬为庶人,而有的则是因为利用职务之便徇私之类的被夺了乌纱帽,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家是一定要抄的。皇帝惩罚了这些人之后,这些宅院就空了出来。当然,做皇帝的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东西白白空在那里浪费掉,若是朝中有哪个大臣立了大功之类的事情,这宅院也就成了皇帝赏赐的必然物品,反正有花不了他一文钱,有什么好心疼的!而且还能体现做皇帝的大度,论功行赏。
但是,这一类人也只是小数目,毕竟整个顺天府有着多少有权有势的人。但是除了那些个王公贵族是靠着祖宗蒙荫,可以理直气壮地驻在华丽非常的宅院中之外,就只有那些被皇帝赏赐了的大臣了,例如张凡就是如此。
而剩下的人,却是很少有人住在这么招人眼光聚集的光鲜大宅之中,大都是住在一处虽然算不华丽、却也绝对不会寒酸,外表看起来有些不怎么样、内里却是颇为富丽的宅子里。这种情况乍一看很怪异,毕竟在人们的眼中,这些官老爷们每个人都是腰缠万贯,又怎么会没有钱去将自己的宅子翻修一新呢。
其实正是因为有钱,而且越是有钱的人,他住的地方也就越是破。道理简单的很,他们做官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啊,哪里会有着这许多闲钱来摇摆,还不全都是贪回来的。也正是因为这钱的来路不正,所以人人都是遵循着一个道理,财不外露。
张凡如今正站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面前,颇为叹息地看着面前这座宅子。这座宅子的主人可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皇帝的赏赐之类的东西,而朝中所有的人全都知道,这座宅子是宅子的主人亲自掏腰包购买的。但是却从来都没有人对此表现过什么别样的心思,不管是大臣们,还是那些专门挑刺的御史们,即使宅子的主人是户部尚,这么一个专门掌管一国钱财之人的官员。
不错,这座宅院自然就是户部尚葛守礼的。张凡如今是想要来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要和他站在一起的意思。张凡此次亲自过来登门拜访,也足见他对于此事的重视。当然,这也绝对会让葛守礼觉得如今的张凡是有求于他,或许他会对张凡提出什么别样的条件也说不定,但是此时的张凡有些心急,也就顾不了这么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凡知道葛守礼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清廉,也绝对是个公正之人,办起事情来也是极为认真。
但是张凡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葛守礼这么一个家境富裕的清官,为什么会要在昨天的朝帮自己。要知道当时很多大臣们惊讶葛守礼的行为之时,其中就有很大的原因是,葛守礼这个人办事说话一向是据实而行。像银子的事情,就算是被查出来少了一两,葛守礼也是绝对会说出来的。
还有一点让张凡想不通的是,葛守礼虽然外表看起来是老当益壮,但是他今年也已经是五十九岁了,明年就要进入花甲之年了。都这个岁数了,还想要跟找个势力加入进去,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清楚原因。
想着这些事情,等回过神来,张凡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一旁的王猛并没有打搅他的思考。
示意王猛前去叫门,向看门的人通报了张凡的身份。不一会,葛府的大门就大开,葛守礼也是亲自迎了出来。
“张大人,老夫正想要去贵府和大人说说话,没想到张大人倒是先来了,快快请进。”葛守礼微笑着对张凡说道。
“葛大人有礼了。”张凡回了这么一句,就跟着葛守礼一同走了进去。他心中却是一直在琢磨着葛守礼刚才那番话,既然葛守礼想要去找他的话,那就说明葛守礼也是已经开始想着这件事情了。看来深谋远虑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啊。
“今日也不知是吹的什么风,让张大人来到老夫家中啊?”明下人茶,葛守礼是一团和气地和张凡说起了话,完全没有他平日在朝那一副严肃非常的模样。
“方才听闻葛大人要前往小子府一叙,不知葛大人又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小子相谈呢?”张凡没有立刻回答葛守礼的话,而是反问起来。
“老夫倒也没有什么要事。”葛守礼面色一如刚才一般,说道,“只不过是想要和张大人说说话而已。”
张凡听了他的话之后,一脸的笑容并没有变化,却是没有说什么。正在这个时候,前来送茶水的葛府下人来了。待到下人退下去之后,张凡这才开口说道:“葛大人,张凡也就不与您绕圈子了。且不管是大人前来找我,还是我来大人府找你,如今都已经申时过半了,咱们二人总不会是想互相去对方府蹭饭吃。”
“嗯,张大人此言有理。”葛守礼的表情变得颇为严肃了一点,但还是带着几丝微笑,“不过如今张大人是抢先一步来到了老夫府,还是请张大人先说。”
果然,张凡的先动而为对方抢了先机。不过现在可不是兜圈绕弯子的时候了,张凡打算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昨日,在朝的时候,葛大人为何要帮我说话?”张凡开口直接问道,“我张凡运回来的银子,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当时在扬州出发之前,我又命人重新清点了一遍,却是少了不下万两白银。依着葛大人往日的作风,绝对不会帮着任何人圆谎的。但是昨天,葛大人偏偏帮了我。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唉……”听了张凡的话,葛守礼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张大人如此直言不讳,那老夫也就只好据实相告了。老夫知道张大人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过恐怕事情并非张大人所想的那样。”
“哦?”听到葛守礼的话,张凡心里面有了一些诧异,赶忙问道,“不知葛大人所说的是……”
“不只是张大人,恐怕朝中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葛守礼继续说道,“你们都以为老夫昨日的行为定然是在向你示好,从而想要站到你那一边去,然后再想方设法提提自己的官职之类的事情。
“其实不然,张大人只要看看老夫的年纪便应该知道了。老夫今年已经五十有九了,再过一年就是花甲之年了。杜甫曾经说过,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都这个年纪了,哪里还会有那份争权夺利的心思!”
“这……”张凡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诚然,葛守礼所说的这个道理他明白,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这么一来的话,“那不知葛大人究竟……”
“为了什么?”葛守礼接着张凡的话说道,“为的还不是能够让朝中清静!”
听了葛守礼的这么一句话,张凡沉默了。
葛守礼未等张凡开口就说了起来:“老夫是嘉靖七年的乡举,第二年的进士。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官职,各个地方的府衙也呆过不少地方,所见所闻甚多。这几十年下来,老夫所见勤政为民、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的官员着实是不少。可是老夫看见更多的则是,为了权力相互争斗,打的头破血流,甚至牵扯到民间百姓的事情。虽然这些人并不是有意牵扯到百姓,但是这么斗到最后,早就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了。斗来斗去,有人得意,权力在手;而有些失意,贬黜罢官倒是小事,惨的更是弄得个抄家问罪,更有甚者是连命都丢了。
“可是到头来,得到好处的就那几个人,而且还不会长久。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人看这些人不爽,又想要斗倒他,将权利占为己有。然后等到新人胜利,成为老人之后,又有新人出现。总之就是没完没了。而常年这么下去,这天下可怎么办!”
葛守礼说道这里,神情还是一如平常,但是语气中却也是有了一丝怒气。
而听到这里,张凡也明白过来葛守礼为什么会帮他了。张凡心中也是升起了敬佩之情。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为人臣子
精忠报国,这句话因为岳王爷的忠勇而得以流传千古,让无数后人视为榜样。但是这句话并非只适用在武将们的身,用在文官身也是一样。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在如今看来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可笑和愚昧。但是在这时候,不,在中国千多年的历史,这都是一个不变的真理,不计其数的人为了能够出人头地而在沿袭着这句话的内容。
但是之后呢?学成了,进入了仕途之后,既然你已经货与帝王之家了,那就应该做些什么。商人还懂得一个诚信待客、童叟无欺的道理呢,你们这些读过,懂的大道理的人难道就不明白?收了人家的钱财,自然就要替人消灾了。
但是就如做生意也有份诚信和奸商一样,这做官也是有贪官和奸佞之分的。真正能够为国为民的好官少得很,而到了明清时节,这种人更是成了稀有货色了。
只是张凡却没有想到,自己眼前就坐着这么一位。
仔细想想,葛守礼的的确确是个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的好官。他入仕之初,先为兵部主事,不过没多久就改官礼部。当时,许多王府近支为了请封事,多向礼部官员行贿。后来查出贿赂脏银有十多万两,却是独独没有葛守礼的大名在里面。嘉靖皇帝由此而知葛守礼廉洁,之后也是多次提拔。
或许有人会说,葛守礼不贪是因为他没有那个必要,毕竟他家中钱财颇多,没必要那么做。
这是不错,但是须知,当时的行贿之人,全都是些和王府有关的人。虽然这些人不过是些支系而已,但是他们也绝对是可以跟各府的王爷说得话的人。礼部的官员拿了他们的贿赂,帮他们办了事情,对方必然会感激他。到时候只要能够这么帮他们说几句话,那也算是一件往爬的资本了。
可是葛守礼并没有这么做。
朝廷内阁相斗,不管是那两个人,几乎每次都是闹得满朝风云,不管是御史还是朝臣,亦或是各地大大小小能够说得话的官员们,全都是奏、弹劾、议事,一时之间,各地的奏章蜂拥而至,让人目不暇接。
但是葛守礼不会,他从来不会参与进任何关于争斗以及相互弹劾的实践中去。当年徐阶与高拱相斗的时候,状况是何其惨烈,许多人,就连标榜着自己站在中立一派的许多人,也是被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奏弹劾。而唯独葛守礼一人,丝毫不为所动,从来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意见。最后,因为他的这种部位说动,反而是招到了许多人的攻击,他更是为此迫不得已请求暂时回家,只是皇帝没有允许罢了。
“张凡当真是佩服葛大人的高风亮节。”张凡抱拳说道,“只是张凡不知,葛大人如今……”
“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葛守礼说道,“老夫既然已经沉寂了这几十年,为何到现在,却又是忍不住了,想要站出来说话?”
张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自己的问题。
“唉……”再一次长叹一声,葛守礼说道,“老夫这几十年,忍气吞声,从来不会说一句话,为的就是不想再加重如今这已经是混乱非常的局势了。可是如今,你看看,这局势又好了多少?令师张大人与那高拱相斗,虽然还没有到正式对决之时,可是这满朝文武都已经无心朝理政,整日里只是向市井小民一般,围观之。如此这么下去……
“老夫思前想后多时,这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想要结束这场争斗,其实与作战无异,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就是这么个意思。”
听了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心里面算是完全明白了过来。葛守礼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加入战局,为的就是能够快速结束这场纷争。至于他为何会选择站在张凡、张居正这一边,张凡心里面也是有些明白的。
实事求是地讲,这两方里面,张居正说来还是有些为国为民的心思的,即使他的那个改革方针还没有公诸于世,但是朝中下的大臣们在其平日里的作风中,总是能够看出来一些的。而高拱那一方,如今看起来却是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
如今高拱所领导的一党众人,为的并不是什么权利,因为高拱如今已经是获得了巨大的权利了,不需要在为此而争斗了。高拱一党如今做的,就是在打击政敌而已,为的并非什么长远利益或者伟大目标,就是单纯地为了巩固自己一派的地位而已。
葛守礼自然是能够看得清楚这个状况,所以他才会做出这个决定。想要快些结束这场纷争,但是决不能让高拱得意。若是高拱一旦胜出的话,将来或许又会出了一个严嵩那一般的人物,这可就麻烦了。
“这么说来的话。”张凡看着葛守礼说道,“葛大人已经是确定了心思,想要帮张凡一把了?”
“正是如此,老夫实在是不想看到朝廷在这么下去。”葛守礼说道,见张凡要开口,他赶忙继续说道,“不过老夫有一点要说在前头。老夫此番只是为了让朝廷可以快些稳定下来,并非当真就加入了哪一派当中。若是以后,张大人或者是令师再要闹起什么风云的话,老夫是绝对不会出言相帮的,而且老夫会丝毫不顾及情面地站出来反驳。”
对于葛守礼的这番话,恐怕大多数的人听到了之后都会觉得非常不爽。但是张凡恰恰是那少数的几个人,他很明白葛守礼为何会有这么一番心思。但是要说张凡心中没有不爽,那也是假话,毕竟眼前的葛守礼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是为了党群之争,而是为了朝廷大局。对于一个将来有可能和自己作对的人,不管是谁恐怕都不会看好。
但是此时此刻的张凡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葛守礼的话。一来,章法你如今是的的确确需要葛守礼的帮助。二来,葛守礼所说的这番话,有着大义在其中,根本就叫人无法反驳。
“这是自然,张凡心里面明白。”张凡同意了他的要求。
“既然如此,老夫和张大人就要有些话相谈了。”葛守礼见张凡答应了,也不再啰嗦,直接进入主题。
“葛大人想必应该已经知晓,张凡此次来贵府的目的了。”张凡说道。
“可是为了今日早朝间发生的事情?”葛守礼问了这么一句,“张大人今日并不在场,而老夫却是人在其中。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老夫全都是看在了眼里,比张大人听人叙述可是要明白的多了。”
“那葛大人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张凡想先探探葛守礼的口风。
葛守礼自然是明白张凡的意思,但是他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直接开口说道:“事情如今已经很明显了。李大人既然已经站出来开口驳斥高拱了,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李大人当真是累了,不想再在朝廷里呆下去了。”
“这么说的话,葛大人的意思是,李大人退出阁中一事,已经是必然之局了?”张凡问道。
“还有什么必然不必然的。”葛守礼说道,“李大人其实早在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是萌生退意了。只不过陛下不准,这才是让他呆了下去。可是如今,状况已然是大不相同了。李大人出言驳斥高拱这件事情,其实说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高拱的人当场就这么拿出了弹劾他的奏折,这可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他自己本就打算辞官回乡,就是高拱手下的那些党羽们,也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的。不用等的太久,若是张大人现在去找冯宝问问,肯定会知道现在司礼监里面恐怕已经是去了不少弹劾李大人的折子了。”
这个情况张凡不用去问都能够想得出来。
“既然如此,李大人辞官已成定局,那么说起来的话,内阁之中,不就是有一个位置空出来了吗?”张凡说道。
“这恐怕才是张大人此番到老夫府来的目的。”葛守礼微笑着说道。
“不瞒葛大人说,张凡正是为了此事。”张凡却丝毫没有心思被人撞破的尴尬感,直接说道,“葛大人觉得,何人能够当此重任?”
见张凡并不在意,葛守礼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若是让朝中大臣们公平推举的话,恐怕很多人都是有这个资格的。可是如今看起来,高拱对于那个位置是势在必得啊。”
张凡见葛守礼如此说,便开口问道:“若是葛大人能够说动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帮忙的话……”
“那只要有这个资格的人,必然会入阁。”葛守礼接着说道,“不过还不知道何人有此等幸运?”
张凡见葛守礼没有矫情,而是非常自信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也就不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开口回答道:“高仪,不知葛大人以为如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就是他了
葛守礼并不是一个太过喜欢权势的人,所以他也并不是太过热衷于观察朝中每个人,对于很多人的情况,葛守礼并不是十分熟悉。
不过葛守礼这个人非常会看人,虽然还没有到那种识面而知心的地步,但是他还是能看出不少东西的。
张凡提到了高仪,葛守礼在脑海中回想一番,没有花多少工夫就想起来了这个人。不过说实在的,葛守礼心里根本就不知道为何张凡会看高仪。高仪这个人在葛守礼的眼中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自他入朝一来,似乎就没有做过什么。只不过想到这里的葛守礼突然有些想笑,因为他发现,这个高仪似乎跟他有些一样。莫非,高仪也是如他一般,不希望加重朝中争斗的情况,还是说他单纯的只是想要避开这些祸事而已?
“这个高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葛守礼向张凡问道,“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倒也算是清廉。不过他和老夫有些不一样,老夫因为家中倒也有些家财。而这个高仪却也是当真不贪钱,但是不贪归不贪,却也太过有失体面了。自己家中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无钱修缮倒也算了。居然就这么跑到自己人府居住,还这么一住就是十几年。”
“葛大人好记性啊。”张凡不咸不淡地夸了他一声,说道,“若是闻其他人的话,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高仪此人。但是葛大人不但记得住,而且就连他发生过什么事情,也能记得清清楚楚,佩服、佩服。”
“张大人夸奖了。”葛守礼一副十分谦虚的模样,说道,“这倒不是老夫记性好,只不过说来巧的很,当初那高仪就住在老夫府不远的地方。那日他家中失火,老夫还亲自过去看了看,当真是惨不忍睹啊。因此,老夫后来才会对他的事情多过问了些。不过,关于这高仪,老夫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到底张大人为何看这个高仪,老夫心中还是不能明白。”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不是我看了他,而是他先看到了我。”张凡笑着,把和高仪相遇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只不过二人相见的地方太过不雅,张凡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这才换成了街市偶遇。
“…完了张凡的叙述,葛守礼沉思一阵,开口说道,“这么说起来,这个高仪早就已经有了那份往爬的心思了?”
“不错,正是如此。”张凡点头说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也能看出来一些。再说了,如今朝中又有几人是不想要往爬、不想要更多权利的呢?”
“那他入朝这几十年来,为何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非要到了这个时候、这幅年纪了才打算出手?这也太可笑了,莫非他以为自己能获得了百多岁不成?”葛守礼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显得很是不解。
“关于这一点,他并没有对我明说,我也没有问过。”张凡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倒是能够猜到一些。”
“哦?”葛守礼对张凡的话起了兴趣,问道,“说来让老夫听听。”
“怎么说呢?”张凡想了想措辞,说道,“高仪此人给我的感觉,就是胆小。那日我与他在街市偶遇相谈之后,我就让人找来了他的卷宗看了看。结果发现,这个人并非是像葛大人一般,虽然从不参与党群之争,但是也不会极力避免,显得自然的很。高仪此人则是另外一副模样,他根本就是有意回避这种事情,仿佛是在回避瘟神一般,一副一点都不想要沾身的感觉。”
“嗯,别说,倒还真是这样。”葛守礼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老夫倒是记起来了。有好几次,第二天朝的时候摆明了就是有人要相互弹劾的,的确是都不曾见到此人的身影。不过,按照你这么一说的话,这个高仪可算是胆小到了一定的程度了,如今却又怎么会摆出如此一副功利的模样。明明知道,如果他跟你站在一起,你帮着他入阁的话,必将会招来高拱的嫉恨,然后就是高拱一众党羽的猛烈弹劾。可是他却还是去找你了,莫非他突然之间转性了不成?”
“葛大人还别说,真让你说对了,这个高仪的的确确是转性了。”张凡笑着说道,“而且让他转性的事情,正是那一场大火。
“当年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就借宿到人家中。虽然他那人当着他的面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这么十几年下来,总是有个外人住在自己的家中,想必总是会有些不舒服。而且,高仪借宿人家中这件事情并非什么秘密,传了出去之后,虽然他人并不以为意。但是见到他的时候,或多或少总是会露出一些看低人的表情。
“葛大人试想,一个人若总是如此被人轻看,恐怕即使是再好的脾气,也得有了三分火气。这高仪也是个普通人,又怎么会不气愤呢!”
“于是乎,这高仪总算是打算改改自己的性子了。”葛守礼接着张凡的话说道,他并没有过问张凡是从何处得到这些消息的,毕竟锦衣卫的消息灵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是,老夫最近也没有看到他做过什么事情啊,若不是刻意留意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的确是如此。”张凡说道,“不过他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个打算,自然是更加不会打草惊蛇了,免得什么准备都还没有,就已经给对方盯了,将来行动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
“谋而后动,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在兵部呆过的葛守礼明白地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的话,他是当真有了这么一份想要往爬的心思了!”
“的确是如此。”张凡说道。
“如此,老夫就明白了。”葛守礼说道,随即,他有眉头稍皱,问道,“不过老夫还有一个问题,这高仪会不会有什么野心?张大人需知道,内阁相助陛下处理政事,权利巨大。虽然内阁中的事情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算的,可是内阁中也就那么几个人,每个人开口说话都是份量极重的。张大人可要考虑清楚啊。”
听了葛守礼的这番话,张凡沉思了起来。他明白,葛守礼这是在提醒他,万一扶去一个不听话,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和自己对着干的人,恐怕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张凡其实早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但是李春芳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也只是考虑了几个时辰而已,还没有个定论。
“这一点,我却是没有把握。”张凡说道,“不过仓促之间,我恐怕也是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毕竟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哪里有太多的功夫去考虑。不过如今这只能是这样了,毕竟高拱那边想必早就已经是人选,我这里却也是没有挑肥拣瘦的时间了。不过想来,高仪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恐怕未必会有那么大的野心。”
“所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啊。”葛守礼感叹了一番,说道,“其实有没有野心倒也不重要,有的时候,有野心的人掌握了大权,反而会是一种好事也说不定。最重要的就是,他不要再弄得满朝风雨飘摇就好。”
听了葛守礼的话,张凡心中有些汗颜。原来葛守礼一直所担心的是,高仪位之后,会否因为一时得势,而做出什么危害朝廷的事情来。而张凡所担心的则是高仪会不会脱离自己这种事情。这也是让张凡更加敬佩葛守礼了。
“既然如此,这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老夫也要找这高仪谈谈才行。”葛守礼算是基本同意了张凡的提议。
“这好办,我等会就派人去通知他,让他来葛大人府一叙。”张凡说道,“如今就要看,李大人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结局了。”
张凡在担心什么,葛守礼也明白。李春芳去年是提出辞呈最为频繁的一年,他是连续了四道乞休的奏疏,结果虽然都是被隆庆驳回了,可是隆庆也已经明白李春芳是去意已决。如今,更是出了高拱这档子事情,李春芳恐怕是难以留下了。
李春芳走归走,但是他究竟是以什么方式离开,却是个问题。若是高拱弹劾成功,那么李春芳将会带着有罪之身离开,这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一个在朝中几十年,且行事并无错失的老臣,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恐怕会让人觉得老天不公。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并不会很大。
最有可能的是,李春芳奏请辞,隆庆准许。这岁李春芳来说也算得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如此一来的话,就有了个问题。李春芳离开之后,内阁中空出来的位置也必须马填补。而到那个时候,隆庆必然会问李春芳的意见,而且李春芳所给出的人选也必然会使隆庆的最佳人选。
“靠来,张大人等会有必要去李大人府一趟了!”葛守礼看着张凡,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