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赶鸟
和在地上看戏的露露娜卡不一样，徐青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做什么打猎的娱乐。对权贵来说游猎可能是一件消遣、交际或是娱乐，但是那种活动，可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挑战无法战胜的敌人哪怕是狩猎野兽，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以强压弱而已。围猎，放箭，用一层层的高手将野兽消耗得精疲力尽，最后让射箭人“狩猎”，不过是如此的流程而已。徐青参加过这样的活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在那样的场合露过面了。他徐青不讨厌狩猎，但是不喜欢拿刀砍兔子，这是浪费他的时间。他喜欢挑战，不喜欢安逸的娱乐，那只会让刀越来越钝，连心跳都会变慢。
但是此时此刻，这可不是狩猎，而是赌上性命的战斗徐青有一把长刀，这把刀杀过妖魔，斩过江蛟，人血也沾过不少……但是眼前的大鸟，是徐青从未遇到过的挑战。它实在太过巨大了，双翼展开就遮住了天空，还带起了一阵飓风，破坏周围的一切。要是这里不是没有人迹的魔境，而是某个城市的话，徐青觉得自己做的孽可就大了，几千几万的生命恐怕都会在被激怒的大鸟的翅膀下消散。
将那鸟嘴割开后，徐青靠着回旋的作用力弹到了大鸟的上方，落在了它的头顶上。脚下有了踩到坚硬的地面的触感后，徐青心里生出了不太妙的感觉。这哪里是什么地下，这是一只鸟的头部，为什么这鸟的表面能硬得像踩在钢铁一样？在徐青脚下，鸟头上的毛紧紧缩在了一起，丝毫缝隙都没有，让徐青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徐青试着砍了一刀，表面丝纹不动，像是砍在石头上。如果不是手中的长刀并不讲究锋利，徐青现在大概就要哭了，再锋利的刀剑都受不了石头的折腾，往西走了这么久，也就只有这么一把长刀还能用的了，其他软家伙都折损了。
这可怎么办啊，虽然上来了，但是可没想到过刀剑不管用的情况啊……徐青觉得自己干了很不得了的事，刚才他竟然能破了那鸟嘴，而不是直接被弹飞，该说自己练武多年没有白费，还是自作孽不可活，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愤怒中的大鸟也许没有察觉到自己头上有一个小小的东西，又或者知道也不在乎了。处于愤怒状态的它，表面的羽毛收缩了起来，将缝隙封上，看起来非常的怪异，不像拥有生命的鸟类，更像金属制品它的表面变得太过光滑平整了。
徐青现在算是骑虎难下，或者该说是骑鸟难下了？在第一刀砍下去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自己的刀根本动不了这大鸟，至少是在它被激怒的状态下完全拿它没办法，刚才迎面那一刀只是切开个鸟嘴，可能是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刚才那一刀，能让这禽类吃痛飞走，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但是那一刀能不能不仅仅只是切开一个鸟嘴，而是将它的头割开？徐青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刚才那一刀，确实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了，唯一的遗憾是，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刀有没有做到最好那一刀，要杀个魔头，都是轻而易举的，毕竟用上了兔菊的东风，可以说是气势无双了……就结果来看的话，不过是给别人嘴巴开了个口子。这往西的魔境，当真不是寻常人能生存的地方啊。
但是徐青可不打算真的死在这里，至少要想办法将这头怪鸟给赶走。
在大鸟的下方，徐青和兔菊的马车依然在空中旋转，它没有直接散架已经是一件奇事了，至于那匹老妈，能活着更是不幸中的大幸。兔菊站在马车顶上，想用手中长弓做点什么，但是她的东风弓，这东风和大鸟的飓风实在差太多了。手中弓弦并没有搭上箭矢，但是每一次拉弓，都会有气流形成箭矢的模样，但是这箭矢只要离弦，就会被强风打散。兔菊连支援徐青都做不到，只能持弓干看着，捂住自己头上的缎带。这对兔菊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再这样下去的话，这一趟旅途明明走得差不多了，却要在这里吃瘪吗？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下面完全没有动静的马车。车厢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头，现在依然没有反应，就好像死活完全和他无关了一般虽然对下面那人来说，生死可能真的和他无多大关系了，但是还是希望他能关心一下自己这样的晚辈，而不是在这种时候依然装死。
兔菊手中除了东风弓，还有一些能起决定性作用的道具，但是这时候真的适合用吗，或者该说，用在头上那大鸟身上，到底有没有用？她相信徐青也有一些自己的手段，但是她相信对方也在考量这件事。这一路过来，不管是她还是他，藏着的东西也用得差不多了，而现在，大概是最艰难的时候了。
在下面看戏的露露娜卡，踩在骡子的背上，风只是吹起了她的黑发，她娇小的身体倒是动也不动。想到了真迪娜在哪里的露露娜卡，觉得自己还是要有点行动才行了。就这样看着不管的话，到时候要找回那小鬼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而且也不一定是完整的。照顾个什么都干不了的病号可不是有趣的事，特别是这个病号在痊愈前可能会是一个特别恶心的模样。
露露娜卡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号角，号角的表面镀上了银边，表面处理过后光滑如同镜子。这东西只有她的手掌大小，看起来就像一个装饰品。“不知道这个频道还能不能起作用，毕竟都进化成这种规模了，希望还有效。”
露露娜卡将号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号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露露娜卡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假装在吹，而是真的在鼓起往号角里吹，只是完全没有声音，只有她呼气的声音响起。
然后，狂怒的大鸟，开始吐了。在扑腾双翼的大鸟，像是吃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前后翻滚了起来，裂开的鸟嘴里突出了一大堆还没有被消化过的血肉。在空中乱滚的它，过了一会后，拍打着翅膀，往远方飞走了。
第十三章 鸟走高飞
大鸟卷着飓风飞走了。以它为中心的毁灭性的强风包裹着这巨鸟，随着它的双翼摆动，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盔甲这盔甲已经不仅仅是无坚不摧那么简单了，而是行走的灾难，让这片本来安静的平原变成了一块烂地。
展翅高飞的大鸟飞远了，在它的尾流后面，一大堆的垃圾落了下来。那些风卷席而起，还没有被摧毁的东西，一件件的落下，砸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的坑洞……和周围被强风刨出来的坑坑洼洼倒是没什么区别。
落下来的有被卷起来然后变成了碎片的断木，这些好不容易在平坦的草原上生长出来的树木，连根被撕成了一点一点的残骸，只能当做这片土地的肥料了。还有无辜的收到牵连的地上物种，也落了下来，基本没有还在喘气了，毕竟被卷在空中甩动，内脏首先就受不住这强风的拉扯。最可怜的大概是那些被风刃切开的可怜蛋了，一片片的落下来，连血都没洒在地上，因为血液被风吹干了。
最重的两样东西，也随后砸在了地上。那来自东方的老旧马车，很平稳的落在了地上。老马落地，只是双膝弯曲了下去许久，最后还是站直了。兔菊没法对那大鸟做什么，但是要让马车安然无恙，还是能做到的。只不过马车落地的时候那一下冲击，让车厢里的老人发出了声音。“哎哟，能不能轻一点，我老了，受不了这种折腾。”
经过如此灾难的老人，这时候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听着倒像是完全不知情一般，好像刚刚醒来的样子。
“你真的完全不打算出手的话，吃苦的可还是你，老人家。”兔菊叹了一口气，但是对里面的老人，其实她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有什么事能难得过你们这样的年轻俊才，老头就等死就好，不需要出风头……”老人还在喃喃说这话，听着完全就是羡慕年轻人的语气。
马车落下后，随之落在一旁的，是那名为徐青的青年。他从天上垂直落下，头朝下急速下落，快要到地的时候拖着挂在背后的长刀，一刀劈在了地上。长刀先落地，他整个人往一旁甩去，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地面上又多了几条刀痕。“那鸟还真可怕，这种东西要是进入到城市，那可比屠城要可怕……”徐青觉得自己先激怒这大鸟的做法有点过于莽撞了，也许一开始用别的法子躲起来更好？但是一路上几乎等于是狩猎游行，一时之间根本没意识到这魔境有什么东西。这对徐青来说，可能是一个非常值得牢记的教训了。
不过那鸟为什么突然之间像是疯了一般飞走了，而且吐了一路，在它飞远的时候，在空中落下的徐青还能见到它吐出来的东西。那可不是什么值得细看的玩意，都是些……恶心的呕吐物。特别是这种巨大的生物，吐出来的规模可不是凡物能比的。徐青感觉天上落下的呕吐物恐怕是他们现在最需要躲开的……因为强风还在让这些玩意在空中飞舞一会后才落下。
拖着长刀回到马车边上的徐青，用疲劳的表情望向了兔菊，“你用了什么赶走那鸟吗？”
兔菊摇了摇头，她望向徐青的眼神，和徐青望着她的是一样的。然后两人望向马车，但是里面的人有没有动静了。
“不太可能是他。”徐青说道，“这老头走得越远就越像个衰老头，像是快要死了似的，平时那狗屎仙人风范一点都看不到了。”
“老人水土不服，多照顾照顾我老人家啊……”那车厢里又传出了声音，不过兔菊和徐青都无视了。
“这神鸟……不，魔鸟……也不对，绝对不是什么温驯的生物。”兔菊说道，“这种被激怒后爆发出来的威力，简直和天地的化身差不多了。”兔菊就差没说这就是已经绝踪的仙兽，但是要将魔境中遇到的如此凶恶的生物称之为仙兽，实在欠妥。“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让它狼狈飞走……”
徐青想起了刚才遇到的那马车。“那个奇怪的马车呢？大得能用来破城门的马车呢？”徐青往周围望去，看见了在不远处的奇思妙想号。
在大鸟飞走后，露露娜卡就没有继续吹号角了。这种事情讲究个适可而止，而不是步步紧逼，起效就好，如果非要逼得太紧的话，露露娜卡担心这鸟不是当场暴毙就是临死一搏了，那种体型要是朝地面俯冲飞扑的话，露露娜卡自己没啥问题，马车和牲口大概是要毁了的。不过没想到这个频道还能起效，这倒算是个意外之喜了，到时候要好好研究一下地方的生态才行……要研究的话，自然不能漏掉食物链顶端的生物，现在就让大鸟死在这里的话，这地方的食物链大概要一阵子才能恢复了。
露露娜卡驾着马车来到了一堆呕吐物的边上。这是还没完全消化掉的血肉，看着正好就是地行蜥蜴的肉块。这倒霉的爬虫刚吃饱饭就变成了鸟的食粮，当真是和一条虫子没什么区别。
露露娜卡看着这恶心的一大坨东西，完全没有去翻弄的打算，至少不是现在。
过了一会，那血肉中就有东西钻了出来。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被包裹在粉色的肉膜中，能看到手脚在乱动。这东西爬出来后，就往露露娜卡那边爬了过去，但是被露露娜卡伸手阻止了，“等等，你这样可不能靠近，让我先烤一下。”露露娜卡探手进马车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瓶子有她小臂粗长，玻璃上包裹着黑色的动物皮。在上端则是一个半椭圆，还有一根管子延伸出来，喷口的地方是闪亮透明的红宝石。
“猴子都能使用的魔法道具……帮你清洗一下身体吧。”露露娜卡笑着将红宝石对准了那人形生物。一条形成直线的火焰，在宝石前端射出，像水流一般滋在了那蠕动的生物身上。高温火焰将那血肉团烤成了深红色，接着变成黑炭，烤肉的味道不断冒出来。
经过改良后的完美产品呢，可惜暂时没法量产。露露娜卡看着光线一般的火焰喷出，心里想着和现在完全无关的事。
第十四章 初次见面
徐青牵着老马，马车在他身后慢慢地前进着，往露露娜卡的方向过去。在靠近露露娜卡的时候，徐青和兔菊已经看到坐在马车上的露露娜卡对着一团红色的肉块在使用奇怪的……道具？那个瓶子，喷出了指头粗的火焰，对着那血肉团灼烧着。那奇怪的熟肉味道让兔菊皱起了眉，徐青倒是一副无事的样子。
露露娜卡很早就注意到那来自东方的马车和客人往这边过来了，不过眼前的事要更加重要。当两人一马车靠近过来的时候，她看着这年轻的男女，发出了哦哦的感慨声。
徐青是很寻常的方便行动的装扮，那个斗笠是他最大的标识了，在这附近可没有人会编织这样的斗笠，也不会有人打造他背着的那种长刀。当徐青靠近的时候，她朝徐青喊了句：“你背后那把刀，叫什么？”露露娜卡用的是远在东方的语音，字正腔圆，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
徐青愣了一下，没想到是对方先开口了，而且说的还是他们的语言，自从出了中原，可就没什么机会听到别人说正宗的中原话了。兔菊不是中原人，车厢里那个可能是，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对露露娜卡突然的询问，徐青并没有怠慢，他可不会认为在这魔境里真的会有什么年幼的少女会迷路到此，他在中原厮混多年，什么都碰过，甚至骗人的神棍也遇到不少，还称兄道弟的虽然是骗子，但是那看面相的技术倒是有趣。光是看眼前少女的神态，徐青可不认为这是个少女，说不定……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别人说不定能当他祖宗。
“这个吗？”徐青摸了摸别后的刀柄，这把刀什么都好，就是刀身和刀柄都是普通长度的几倍，想躺下睡觉的时候还得侧躺着，要不就是把刀拿下来放一边，立在地上的时候看着完全不像一把武器，就是根铁棍子。“这是大烧棍。”
在马车上的兔菊突然插嘴，“这是菊太刀。”
“又不是你们那边的东西，你们可真好意思说这是什么菊花刀啊。”徐青不禁回头埋怨，但是兔菊完全没有退缩的打算，直接顶撞了回去，“就算这不是菊太刀，那也叫斩马刀……绝对不是什么大烧棍。”
“你看看这玩意，不是铁烧棍，还能是什么。”徐青将长刀拿了下来，放在自己身前展示。露露娜卡看着这和铁棍没什么区别的长刀，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手中的喷火瓶没有继续对准那血肉团，那玩意已经烤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等里面的可怜孩子自己刨出来就行。
徐青说他的刀是一根铁棍，其实也没有说错，如果不看刀锋的话，刀身完全就是用一整块铁捶打出来的，连保养似乎都没必要了徐青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除了刀锋还闪着寒光，刀身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已经和报废的铁疙瘩没什么区别了。经过刚才作死去挑拨大鸟的事，刀锋上野到处都是崩口了。
露露娜卡看了一会，指着徐青的刀子说道：“你是出家人吧？我只见过出家人用铁棍砸人的。”
徐青没想到露露娜卡突然说了这样的话，一下子的就愣住了，倒是后面的兔菊没认出嗤笑了出来，“她说你是和尚，我看倒也差不多，出家人吃肉喝酒不是天经地义吗？”
徐青看看露露娜卡，又望向脸上露出了冷笑的兔菊，一副着急想找人理论的样子，而且兔菊还顺口就说了些污蔑他们中原的话，这他可不能默认下来。“出家人吃肉喝酒可不是什么大道理，你可别信了这个女人。”
露露娜卡望向兔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个叫兔菊的女人，穿着女子的朴素装束，然后在上面披上了红色的铠甲，倒是显眼……不过再怎么显眼，也没有她头上的缎带的存在感要强。那两条红色带子就在她头发微微飘动着，丝毫没有垂下来的意思。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兔子一样。
露露娜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喝酒吃肉不是什么道理，也不是什么歪理，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已。你是中原人，她是东岛人吧？”露露娜卡问道。
“东岛？”徐青疑惑道，“没有什么东岛，她是桑国人，对你来说，，是比东方要更遥远的东方了……虽然和我中原也就一条海峡的距离。”
露露娜卡摸了摸下巴，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喷火瓶。原来已经不叫东岛，都是桑国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快得她以前认识的东西现在都换了个名字。
徐青摸不着头脑，兔菊的狐狸眼却微微睁开又恢复了。东岛这个词，可不像是现在的人能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些死读书、读书读到死的老学究才会知道这些已经没人用的冷僻词她兔菊是被老人抚养大的，知道这么个词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是一个远在魔境以西的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少女的人，竟然用纯正的中原官话把这个词说出来了，这可由不得兔菊忽视掉。徐青这样的大老粗是发现不了一些细节的，例如露露娜卡遣词用句，完全不是现金的中原人和桑国人会用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古人一样。
这么一个村子，竟然在魔境之中？
兔菊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可能性，至少露露娜卡现在表现出了友好的样子，不需要见面就拔刀……当然，警惕还是需要的。
露露娜卡对兔菊眨了眨眼，让她的脸色变了变。看露露娜卡那心领神会的样子，就好像完全知道兔菊在说什么的样子，只是没有说而已。兔菊可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对露露娜卡那俏皮的样子，心情也无法变坏。
露露娜卡再次望向徐青，对他说道：“借你的刀给我玩玩吧，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的。”
徐青觉得自己玩去没法搞明白露露娜卡在想啥，说话的节奏拐了好几个弯，现在变成对他的刀感兴趣了？
这时，一旁那被烤熟的肉块里，有人撕开那散发着怪异香味的肉团，从里面怕了出来。喘着气的真迪娜在地上滚动，用亲吻大地的姿势倒下一动不动了。
露露娜卡指了指真迪娜，“那是我妹妹，真迪娜，谢谢你们救了她。至于我，是露露娜卡，一个炼金术师。”
第十五章 友好的交流
真迪娜出场的时机刚刚好，而且方式也吓人一跳从一个烤熟已经有点烧焦的肉块里，有一个狼狈的小女孩从里面扒拉了出来，然后滚到了他们的面前……不管怎么说，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第一次见面。
真迪娜的模样绝对不算是很平安的样子，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被狼群撕咬过、被地行蜥蜴一并吞了进去等着被消化，甚至在那只和巨龙差不多大小的怪鸟的喉咙的地方也呆了一段时间……这不是普通人能遭遇到的经历，不过对真迪娜来说，哪怕自己跟着一个老不死的变态，今天发生的事业实在太过可怕了。
在露露娜卡向徐青他们介绍她自己和真迪娜的时候，真迪娜趴在地上喘着气，虽然在那未被消化的呕吐物里呆了一阵子，身上带着一股怪味，不过被露露娜卡烤过后，那恶心的味道倒是少了很多但是真迪娜绝对不会感谢这个混蛋。
“你这”真迪娜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没有去理会那突然出现的两个奇怪的人，对着露露娜卡，张开嘴就是……就是一堆辱骂的话语。人的忍耐总是有极限的，现在真迪娜就已经到了这时候，所有她知道的污秽话语都吐了出来，而且知道的还不少。
可惜这里没人能欣赏她的语言的艺术。露露娜卡是个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怪人，光是话语想刺激到她，这想法也实在太单纯的，毕竟是一个能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而开心，或是生气的人，这里面的基准，完全没人能搞懂。至于徐青和兔菊，这两人虽然有学习一些这边的基本语言，但是对展现了语言艺术的那种话，要他们完全听懂还是很勉强的。
不过稍微听懂一些，绝对不是什么问题。徐青皱了皱眉，望向了兔菊，那眼神里似乎在说着“你能听懂吗？”兔菊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比起徐青这种对读书写字没兴趣，凑合能用就行的家伙，她对魔境以西的这个世界要更加上心，平时和人的交流，比徐青要可靠多了。
不过现在的话，兔菊倒是宁愿自己不怎么听得懂。比起徐青，她听明白的要多一些，所以她和徐青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以非常奇特、也很可怜的姿势出现毕竟能从鸟肚子里活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的孩子，却像个没管教的。不过这个可以理解，任谁这样逃出生天，大概都会放飞自我，卸下平时的矜持了。
露露娜卡没有理会真迪娜的谩骂，对徐青和兔菊问道：“你们能说这边的话吧？”这次，露露娜卡没有再继续说她那很有古人风范的中原官话了，换成了这边的语言，而且尽量说得简洁一点。
徐青点了点头，兔菊开口问道：“两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种危险的地方？”兔菊不知道如何用这边的话说出西方大魔境这个词，只能换了个说法。
“这里不属于任何人，我当然是想来就来。”露露娜卡回道，“心情好的时候来散散心，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来散散心，这样不好吗？”
兔菊没搞明白露露娜卡到底是心情好还是不好才会来这魔境中，不过露露娜卡是个怪人，这是她可以确定的了。
真迪娜骂了一会，什么脏话都说过了，加上一身狼藉，这回也算是精疲力尽，靠着车轮子就坐了下来。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徐青等人。“你们是谁？吃饱饭没事干来这鬼地方等着被吃掉吗？”真迪娜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语气比平时要更恶劣。徐青看着这个臭脾气的小女孩，虽然脏兮兮的，但是细看的话倒是还挺可爱的，虽然和他们东方的孩子完全不是一个样，这就是这西边的人会有的样子吗……
不过再怎么像小孩，也只是披着这层皮的怪异而已。徐青可不是瞎子，或者说他的眼睛比一般人的要好很多，好到能让他在中原底层厮混到活下来变成如今的模样。这小女孩，心跳可有趣了。
徐青来到了真迪娜的边上，蹲了下来，伸手去拔自己脚边的野草，“你是从鸟肚子里出来的？”
徐青说这边的语言说得很蹩脚，至少真迪娜还是能听懂的。真迪娜怒视着挂着微笑的露露娜卡，已经实在骂不出来了。“你是谁？”真迪娜对自来熟一般的徐青可没有放松过警惕，而且表现得非常明显。
“我们是从东方来的。”徐青继续说道，“在你们的国家的东方，很远的地方。”
真迪娜皱着眉看着徐青，很怀疑他的话。来自东方的人的话，那些家伙大多数皮肤都是深色的，而且还喜欢往自己头上缠布条，完全无法理解。至于眼前这个，完全不像，他的帽子倒是很奇怪，还是用了植物纸条编织的样子。只不过这种扁扁的枝条，真迪娜不记得自己有见过。
眼前这家伙很可疑，真迪娜心里是这么想的。
没有见过竹子的真迪娜用她的经验做出了判断，不过毫无意义。能决定该干啥的是露露娜卡，至于她，现在还只是个打杂和跑腿的，有时候还复杂当诱饵，就像今天这样。
“你们大老远跑来这种地方，到底是想干啥？要来这西边的国家的话，在南下有的是安全的路。”露露娜卡对兔菊说道，“在南方，沿着海岸走水路，不是比这无人区要更好吗？”
兔菊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露露娜卡很善解人意的，不会继续追问别人不想说的话。“不过你们可真了不起啊，几乎快要穿过魔兽平原了，这是在挑战自我吗，或者是某种修炼？不过这些都和我这个外人无关，我就不多问了，至少相逢就是缘，要不要一起走一段路？”露露娜卡后面的话突然又用回到了中原的话，随后又说了番兔菊听了后愣住的话，“你我生长在樱花烂漫的时代，相逢即是朋友。”
露露娜卡最后一句话，是纯正的桑国语言，而且还是非常古老的用法了，古老到能溯源到中原……兔菊脸上无法控制的露出了惊讶，这让露露娜卡笑得更开心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奇怪和多余的事？因为露露娜卡觉得这样很有趣，让这个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漂亮女人吃惊，就更让人开心了。
第十八章 老朋友的故事
“有三件事，夫人你想先听会让你心情不怎么好的，还是不太令人高兴的，或者是会让你生气的？”陈白户对露露娜卡说道。
“没有一件是好事。”露露娜卡叹气，“不过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最近的运气不怎么样。”露露娜卡没想到，到现在自己才察觉到，她本人最近运气有点糟糕这件事，心宽的她一直没发现，不过到现在的话，她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到底是有多倒霉了。“你先说能让我生气的吧。”
陈白户每一马上接话，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下定决定的觉悟一般。“夫人，在几年前，有一名……我们中原称之为夷人的男人，带着一群难民，来到了边境，一部分人进入到了中原定居了下来，另一部分人，继续往东，直到到了桑国面对无尽的大海，才停了下来。。这些人说自己来自远在西方的双鹰帝国，但是双鹰帝国十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消息传得倒是挺快的啊，人倒是走得没那么快。”露露娜卡轻声说道，“也不知道这路上又死了多少人啊。”
“这就是奇妙的地方了，夫人。”陈白户继续说了下去，“那位领导着难民来到中原的男人，我不知道他在这边的世界如何，但是在中原，他……至少是个圣人。”
这话引起了露露娜卡的兴趣，“圣人？什么时候随便个人都能有圣人之姿了，该不会是你们搞了什么官文册封，圣人遍地走吧？”
陈白户对露露娜卡的奚落只能苦笑以对，“一开始中原人对那男人只是以夷人相待，但是很快他就崭露头角，成为了大半个中原议论的存在……他去空明寺，和那里的老方丈讨论了十五日十五夜。”
“与和尚说话，不是自讨没趣吗。”
陈白户摇了摇头，“他……和老方丈讨论入世出世之道，最后，老方丈离开了寺庙，去当了云游僧人，往西一走，不见踪影了。另一队从南方往西走的人，就是去寻找老方丈的。至于那个男人，在空明寺代替老方丈，枯坐了一年，然后继续往东去，到了桑国。”
露露娜卡哈哈笑了起来，“被一个夷人用你们的道理说穿了？这可真让人心情不错，为什么会让我生气呢？”
陈白户深吸了一口气，“夫人，那男人，应是你认识的人。皇帝赐他罗正空的汉名，但是他本来的名字，是帕斯特……也不对，是被藏得最深的，帕拉丁。”
露露娜卡身上没有了欢快的气息和笑声了。她脸色的笑容凝固，看着就像雕刻出来的刻板笑容。“哼……你们好大的本事啊，竟然把他所有名字都翻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你们没有翻出来的呢？例如我和他的事，是不是一清二楚？”
陈白户看似镇定自若，但是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夫人，只是好奇一个西方来的人为何如此熟悉佛道，像是玩闹一般算了一卦那个负责算卦的，已经吓得不敢出门了。”
露露娜卡并不关心想用所谓“天命”来偷窥自己的人现在是怎么一个模样，她认为这是自作自受的，“无所事事，多管闲事，吃饱了没事干，你们仙人真是了不起啊。也多亏机制不一样，你们不像这边的占星的疯子那样，看一次脑子就没有了……算了，说这个只是让心情变得更差。”露露娜卡闭嘴没有再说下去了，一副在生闷气的样子。
“本就无人敢真的偷窥天命，那算命的，快要碰着你的时候，马上就收手了。”陈白户笑道，“所以没让你逮到，不然他辛辛苦苦磨出来的仙人，怕不是就没了。”
“和我无关。那玩意虽然不理你们，但是要是出格了，到时就一道雷劈下来了。”露露娜卡说道，“那个叫罗正生的，以后被我逮住过做违心事，顺手就教育了一下，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就这样了，如果你说关系有多亲密的话，那确实挺亲密的。”露露娜卡说着让陈白户心里掀起波澜的话，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干了一辈子违心事，想自闭内心逃到无人触及的地方，我就和他聊了一阵子避世的道理，想不到还真让他自己琢磨出了门路啊。”
“这么说的话，那罗正生，是夫人你的……”
“我不收徒弟，也没有什么关门弟子。”露露娜卡没好气的说道，“收什么徒弟、学生，都是拿来气死自己的。”
陈白户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是那汉名罗正生的西方“圣人”，却留在了他心里。
像是窥视到陈白户心里所想的一般，“是死是活也和我无关，当初出城道别，就和他说过了，再见，再也不见，再无见面。”
“那样一个圣人，我也不会去打扰。”陈白户哈哈笑了几声掩饰过去自己的尴尬，“只是可惜他留在了桑国。”
“往东走到世界尽头，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生命。”露露娜卡想起了一些往事，突然轻笑了出来，“我可没有骗他，但是就这样停下来的话，可到不了那避世的乐园。”
桑国就是东方的尽头了，再往东，就是无尽的大海，谁也不知道在海的尽头，是不是就是世界的尽头远离海岸的世界，已经是另一个魔境，谁也无法穿越过去。
而露露娜卡所说的，自然就是跨越无尽之海后，最终能见到的东西。她突然对陈白户开口：“你们仙人这么闲的话，不如就去跨越那片大海，去世外桃源看看？那地方可什么都没，就只剩旺盛的生命力了。”陈白户露出了苦笑，“夫人，那魔境不好穿过去啊。”
“你们仙人就这点本事了。”露露娜卡哈哈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不过不贪生怕死的话，也当不成仙人，倒是不奇怪。”
笑完后，露露娜卡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模样，“那个男人的事我已经不想听了，一个靠逃避逃到无处可逃的家伙而已。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第十九章 最怕伤心
露露娜卡已经没有再谈论关于罗正生这个男人的打算，陈白户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便没有再说这事了。对于这个从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方，走到东方尽头，面朝大海再也没有走的男人，陈白户并没有什么成见不过能和露露娜卡这样的存在搭上，而且看样子还相处过一段时间，这本身就让罗正生变得与众不同了。
陈白户在思量着，这事到底该如何是好，是就这样让它消失在黑暗中吗？罗正生就是罗正生，这个在避世出世的论道上，让一心向佛的那些老和尚也知道了该出去见见人间的艰苦了，但是他自己却走了进去，当枯坐的“敲钟人”。
还是说，对罗正生的来历并不隐？陈白户也不是很乐意这么干，分享如此珍贵的秘密，自己真的能得到比这要更好的回报吗。而且，他和那些所谓仙人，嫉妒这种事，可是存在的。
露露娜卡说随他陈白户决定，那么，这到底是她真的如此想，还是说这里面有别的可能？
光是看隔壁那张看着因为无聊而昏昏欲睡的脸的话，陈白户完全没有看出来那张笑脸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你们东方有看面相的把戏。”露露娜卡突然说道，“那个叫徐青的，大概以为我没发觉的。这技艺在我那时候就已经是骗人用的了，但是这里面的精髓，可不是骗人，而是看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对他人展现出来的真实模样。你们做这行的，有做到极致就是观人知生死吧？”
说到这，露露娜卡噗呲的笑了出来，“是粗糙了点，但是管用。徐青徐先生，有没有发现他偷偷看我面相，以为不用神通就没有冒犯我的时候，知不知道我也在看他？”
陈白户感觉自己背部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露露娜卡这话听着可让人无法放松下来。
“这么容易就入套，这老江湖还是嫩了点啊。如果你这让人败坏性致的家伙没有出现的话，我大概就能好好当个奇怪的少女，而不是被当做你这样的老人家了。”
一大一小的马车并肩前进，在后方的平原上留下了一深一浅的车轮痕迹，继续往前延伸。这一路上并无大事发生，不过对陈白户来说，现在坐在某人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事情了。“夫人，徐青并无恶意……”
“有没有恶意都不会对他怎样，我还没这么无聊。”露露娜卡打断了陈白户，“我一直就是这样，说难听点，就是玩弄摆布他人。你们头上的那玩意就是因为这样，对我特别有意见，我对她也很不满，反正互相看不顺眼，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徐青不知道，自己成了陈白户和露露娜卡讨论的对象，如果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话，现在大概也要和陈白户一样心有戚戚了。
“不说那小子了。你说了你们出行有好几件事，不止是到这边找什么老和尚吧。”露露娜卡让话题继续了下去，“你们仙人是闲着没事干才来这鬼地方的吗？”
“第二件事，我们此次出行，还有一个目的，是每一队人都有的使命。”陈白户回道，“其他人的话大概是如此，至于我的话……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因此而被降罪。”
“有什么人能给你降罪呢，陈白户。”露露娜卡笑道，“陈白户，成白户，成白虎……真是简单易懂的名字啊。”
陈白户露出了苦笑，“请别消遣我了，夫人，不过是个名号，当不得真。”
“别人可不敢说这话吧，白虎兄。不过我倒是认识你的前辈，不过那时候的白虎可不是你这样的糟老头子，是个恶毒的女人……”
“夫人，给小的留点念想。”陈白户很无奈，“我对先人的事迹还是很自豪的。”
“哦，那我不说了，继续正事。”露露娜卡很干脆，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你这样的白虎都出来了，到底是出来干啥的。”
“说出来可能夫人你会生气，但是我也不敢隐瞒。”陈白户说道，声音稍微压低了一点，“我们，想找……真龙脉。”
露露娜卡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好久。在陈白户觉得自己快要被雷劈的时候，露露娜卡叹了一口气，“都什么时代了，还沉迷以前那一套，你们是不是傻子啊……”
“你们，真的是傻子啊……”
露露娜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那里重复着傻子，看着像是失魂落魄一般，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会说了。但是这样子的露露娜卡，让陈白户的心变得越发凉了。
在陈白户忐忑不安，因为露露娜卡的沉默而变得越发紧张的时候，露露娜卡长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往云层淡薄的方向走，有什么东西挡路的话就麻烦你了。”
爬上到车顶的时候，露露娜卡还喃喃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头不是岸，是岸也站不住，真是可怜啊……”
露露娜卡留下了让陈白户开始苦思的话语，自己趴在了车顶上，滚到了真迪娜的一旁。真迪娜被旁边的动静吵到，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然后就被露露娜卡一脚踢到了一旁。“一边去，我要睡觉了。”
被踢到一边的真迪娜刚想骂人，看到了露露娜卡的脸，一下子就收声了，坐在了一旁，看着快速进入睡眠状态，像个死人一样的露露娜卡，摸了摸下巴。
“奇怪的家伙……”真迪娜咕哝着，从顶上爬了下来，看到了一脸凝重的陈白户。“你和那家伙说了什么啊。”真迪娜没忍住，开口对陈白户说道，“我见过她生气发火或者烦恼的样子，但是没见过她……嗯……”想了一会，真迪娜才继续开口，“没见过她这么伤心的样子。”
陈白户像是被雷劈了，身体哆嗦了一下。真迪娜可看不出陈白户的异样，继续说了下去，“不过都是装出来的，我才不信她真的伤心。”说完后，真迪娜拉开帘子，回到了马车里面，找了个睡觉的地方躺了下去，没一会就呼呼大睡了。
第二十章 下一站，龙峰
露露娜卡闷闷不乐的样子，持续了有大半天。从下午到深夜，她一直躺在车顶上，什么动静都没，像个死人一样。可能，也确实真的是一个死人，因为没有呼吸。
兔菊和真迪娜都在马车里休息，陈白户坐在露露娜卡平时驾驶奇思妙想号的位置上，头低着在打摆，一前一后的很有节奏。至于徐青，躺在了车轮子边上。兔菊似乎一点都不放心徐青坐在马车外面，他一拉开帘子，就能看到她在里面是怎么个模样了，因为这样将徐青打发走了。
在这种事上徐青也实在没脸皮和兔菊争，虽然说这女人矫情也是可以的，但是这一路上，徐青已经用这个嘲笑过她很多次了，根本没把她当女子一般宽待徐青虽然粗鲁了一点，但是对女性还是不错的，但是兔菊是例外。世间柔弱的女子自然需要人怜惜，但是兔菊，若有人和徐青说兔菊秀丽温婉，是不可多得的日出之花的话，徐青大概会忍不住笑出来。对徐青来说，日出之花可不是这样子的，这女人更像他手里那烧火棍，扎手，还能砍死人。
徐青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躺草地已经算是很舒服了，以前他还睡过泥地和死人坑，这种背部痒痒的、被野草刺得有点痛痛的感觉就当按摩穴道了，真觉得背部特别痒的话，就着草皮蹭几下就行了。
徐青想起了以前身体还没这么扎实，蚊虫经常光顾的时候，可不只是背部，手脚可都是这些小玩意的乐园。这种情况，挠都挠不过瘾，要是身下是干草或是野草的话，就着用力摩擦就是了，那种感觉，就算磨破皮痛得厉害，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样子。不，还是不能接受，特别是因为这样差点就身体发热脑子发晕，死在破庙的话，可就没有徐青这个人了。
为什么徐青会开始胡思乱想，想起自己以前少年时期的事？因为他睡不着。他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忘记了一些很关键的事情人，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随意摆弄。这种感觉似乎没有任何缘由，要是他人知道了徐青现在在想啥的话，恐怕要骂他一句疑神疑鬼了。徐青可没法将疑神疑鬼当作错觉，凡夫俗子可以这么干，但是他要是这样的话，也活不到现在了。
疑神疑鬼，怀疑神怀疑鬼，徐青这种事可做得多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神”和“鬼”不会对徐青下手。人在江湖漂，得罪的可不止是武夫，还有其他东西也记恨自己的，徐青对这个的认识很清醒，绝对没有半点含糊，不然他也活不下来了。虽然现在往西跑，也和差点活不下去被迫的无奈之举差不多了。
徐青从地上起来，用力挠了挠背，感觉很不错。他抬头望向天空，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天空看得多了，但是这魔境以西的世界的天空，他倒是没有见过。本来以为天地都是一个样的，徐青现在倒是没这个想法了。这边的星星，比中原那边要多太多了，而且多得在他看来有点不正常了。
那真的是星星吗？想起仙人摘星的传说，徐青有点怀疑，头上的天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想了一会徐青发现这不是他一个武夫能想通的，这是陈白户那样的老头才需要关心的事情。想到这老头，就想起他见到露露娜卡后的模样实在有够奇怪的，不但没有出了中原之后，就越发萎靡还病恹恹的样子，反倒是越来越有精神了。看着就像被美色给迷惑了，然后精神劲头才恢复过来的老色鬼。
想起露露娜卡那张笑脸，陈白户觉得如果自己胡思乱想的混账东西是真的话，那也太过……太过混账了。这要是真的，要是被陈白户知道他这么想，他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要不留在这魔境以西苟延残喘？
在想着自己前途和未来的时候，徐青听到了奇怪的动静，抬头看过去，看到了露露娜卡从车顶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刚醒的样子。
摇晃了几下后，露露娜卡突然不动了，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然后又开始摆动肢体。一顿一顿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怪异，最后，她又不动了。
然后，天上一道闪电打了下来。徐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雷电，那是一条很细的、闪亮的东西，如果不是自己汗毛立起来了的话，徐青也不会这么快判断那是雷电，他的身体也发麻了。那细长的雷电从天上直落，应该有露露娜卡腰围更粗一点，因为刚好将她笼罩住了。这诡电落下，分毫不差的、瞬间淹没了露露娜卡。雷电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本就存在于此，与他们一同休息和呼吸，无声的雷电在露露娜卡脚下飞溅出来，没有劈穿奇思妙想号，只是分得细碎的电光撒向了四周。这电光没有伤害到任何东西，飞溅出来后化为了一颗颗的荧光，飘落在地上，融入到了土地之中。
这天雷，声势一点也震撼，而且没有破坏任何东西，如同夜间的凉风，吹拂而过，然后消散在空中。但是徐青的心跳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比在万人坑、死斗场中差点被割断脖子还要跳得厉害。光是看着那无声雷电，徐青的心悸就无法抑制的加剧，不管如何都无法调整过来。他现在这模样，别说势均力敌的对手了，来个能拿刀杀人的，都能让他两腿一伸，就那样翘辫子。
这夜雷无声，但是在这里的人，都感觉到了。陈白户的头微微一颤，兔菊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而真迪娜，像是抽筋一般全身痉挛，躺着疯狂打滚，大喊大叫。“别电我了，臭老太婆！别电了我错了！”真迪娜的眼睛没有睁开，似乎在做噩梦。
过了一阵，露露娜卡从车顶上跳了下来，看着周围完全没有睡的人们，脸上满是疲倦和沮丧。“好看吗？”露露娜卡指了指变成了黑色的自己。“我们都说对方不讲道理，结果都是半斤八两……”露露娜卡叹气，“你想找真龙脉，那就去找吧，我带你去龙峰，让你看看真龙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一章 入山
那个奇怪的晚上过去后，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好一段日子。那天晚上露露娜卡被怪异的雷电劈下来的事，没有人说，也没有人问。不管是徐青还是兔菊，都还没有和露露娜卡熟悉到能问这种事的程度，而且万一问了就是雷区的话，那就伤了感情了。
至于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的陈白户，那更是不可能的了。真迪娜？这个小女孩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和他们说，而且她真的知道吗？
露露娜卡的话，那天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异样，那似乎只是错觉陈白户也完全看不到露露娜卡脸上有任何波澜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说多错多，陈白户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个岁数体验到当年当学生时的那种忐忑。而且他心里却是有鬼，还是很大的鬼，若是露露娜卡真的因此而生气的话，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据理力争的机会。
两辆马车往西走了一段日子，偶然遇到跟上来的、能吃的东西，就打下来补给一下伙食，日子倒不算太难过。陈白户倒是过了那还需要摄入食物的阶段，只是看露露娜卡一脸开心的吃着肉食，也不好在一旁当什么世外高人要当也不是在她面前当，那太羞耻了，像婴儿牙牙学语后就对着大人说一通狗屁不通的话。
“我要是说我们这样做有理由的话，不知夫人你会否接受。”驱赶着奇思妙想号前面两头畜生的陈白户，突然对躺在一旁的露露娜卡开口说道。
“这就算了吧，你们如果有什么道理能让我听进去能点头，就不会是如今这个世道了。”露露娜卡一副完全没兴趣的样子，“就别卖弄你们那点令人笑出来的东西了，不说败人兴致，如果我生气了，你们想怎么办？”
这也是一个问题，但是在陈白户没开口之前，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这样说也不对，我生气了对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们不是我负责的，负责的那玩意又不见你。”说到这，露露娜卡突然笑出来了，“这么想的话，你们会不会后悔当年没选我这个方向？”
陈白户苦笑，摇了摇头，“夫人，那都是先人的决定了，要我去质疑已死之人吗？”
“翻旧账清算不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事吗，怎么如今还束手束脚了。”露露娜卡哈哈笑了起来，，看似有越来越开心的趋势。
“那都是人间文人的手段，不入流，当不得真，当不得真……”陈白户连连摇头。
露露娜卡似乎越听越开心，说得更起劲了，“哦哦，是这样啊，但是当初想当天人的，可都是读书人。不识几个字，又怎会有这样**。你说对不对啊，陈老夫子。”
陈白户额头上的汗都渗出来了，看着越发心悸的模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吧。”
“你这样当什么四方圣人啊，还不如找个地方养老算了。”露露娜卡的笑声满是讥笑和恶意，“不过都这么久了，还有圣人什么的，呵呵。”
陈白户的脸色越来越差了，不过露露娜卡倒是没有继续追击下去，像是腻了一般。“不说了，但是既然你让我知道了那些事，还用那些东西来恶心我，那么你这点代价也差不多了。又不是把你切了，高兴一点吧。”
陈白户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过露露娜卡的话倒是实在，她要是愿意的话，确实真的能把他剁了都行，至于他，不说反抗，逃命大概都颇为困难。如果露露娜卡没有气到那种程度的话，他应该能活命的，大概，可能，或许吧。
马车已经走出了平原。魔兽平原以西的边界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将两边的世界隔绝开。在那一个个高低不一的山峰上，有云雾，或是其他东西在云层中翻动，隐约可见这魔兽平原，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来到的地方。不说这魔境中的一切，在边缘那些作为屏障的群山中，也有着无数的危险。野兽，魔兽，巨大的怪物，还有人心险恶……那一个个无法的地带。远离文明的世界，总有内心和野兽无异的存在，来到这些地方定居下来，形成了一个个不同的集落。
不过那些只有邪恶、野蛮的地方，和露露娜卡一行人并无什么关系。奇思妙想号在前面开路，从一个小小的山谷之间慢慢爬了进去。车轮陷入到泥土中，慢慢往前挤，留下两条长长的深渠在后面。陈白户的马车占了奇思妙想号在前面走动的便宜，走得并不困难。
至于为什么，因为露露娜卡给拉车的两头畜生不知道喂了什么，让它们处于非常亢奋的状态，哪怕是这样对马车来说噩梦一般的泥泞地面，都能平稳的往前推。然后是奇思妙想号的底盘下面，安上了一块往前凸的三角板，不过前端那本该尖锐的地方，变成了圆润的椭圆。这块钢板贴在泥土中，将松软的泥推到了两旁，在两侧堆起了两道低矮的泥土堆，不知道何时就会被风吹雨水打散。不过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特别是跟在奇思妙想号身后那看着快散架的马车，还有那匹老马。和被露露娜卡不知道喂了什么的骡子可不一样，这马跑了不知道有多远的路，没死在路上已经算是奇迹了，如今也只是吊着一口气，不会死而已。
徐青有气无力的赶着同样精疲力尽的老马，看着前面那大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会堵在前方某段小路的奇思妙想号，心里想着等会该不会要在哪里卡住，留在这让皮肤不舒服的地方休息吧……这两天下过雨，山谷里弥漫着没有散去的水汽，地面可没有什么草皮能躺下来睡大觉的，难道要跑到车顶上趴着吗。兔菊呆在马车里面，跪坐在正中央，闭目冥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换露露娜卡拿着鞭子驱赶着前面的两头畜生，拉住缰绳让它们不至于跑歪到一旁去。这条山谷中的路勉强能走，不过周围的植物枝条延伸到路上，落在了车厢上，再被挤到一旁。
“我们要去哪里。”陈白户问道。
“不是说过了吗，去龙峰。”露露娜卡回道，“你想找真龙脉，那我带你去见龙，可以了吧？”
这时候，在山谷的深处，在看不到的尽头那边，有隐约的轰鸣声传来。那听起来，似乎是龙鸣。
第二十三章 接管年轻人
踏入到这个天空中飞龙无处不在的世界，徐青和兔菊一直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眼前的一切，可不只是妖魔横行、百鬼夜行那般简单，这是从未见过的风景，龙这种生物，几乎像是水中的鱼群那般密集。他们似乎来到了不得了的地方啊……
在徐青和兔菊心里感慨的时候，陈白户继续对露露娜卡问道：“这个地方有何不一样？”
“比起问别人，自己观察得出结论不是更好吗？”露露娜卡回道，然后点了点头，一副想起什么事情的样子，“不过你暂时没那个机会。我刚想起来，有些事你要去做。”说到这，露露娜卡从陈白户手中拿走了缰绳，“去把那只鸟杀了。”
陈白户身体僵住了一会，很快就恢复如常。“总要有个缘由。”
“在那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你杀一只鸟还需要理由吗？”露露娜卡笑道，脸上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让人去行杀戮之事的少女所说的话，“至于其他的，就看你心情了。要把蛋和幼鸟什么的都清理掉的话，那都看你的了。不过蛋的话还是希望你能给我留一点，我可以尝尝。”
陈白户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能哑然失笑。过了好一会，在奇思妙想号更加深入这个龙的世界的时候，他才开口，“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陈白户的意思很明确，为何这时候才支开他。但是露露娜卡如果这时候就给他回答，那就不是露露娜卡了。“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没什么，但是想让你知道的破事倒是一大堆。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
陈白户苦笑，这种说辞，当真会有人相信吗？但是他不得不信，而且必须去做这么一件事，去杀了那在魔境中如同神一般存在的那头超大型魔兽、巨龙一般的怪鸟。
“现在就去？”
“你还想喝口茶，睡个觉再去吗？”露露娜卡发出了嗤笑声，“早去早回啊，白虎兄。”
露露娜卡这驱逐的意思明显得让陈白户没有任何继续拖沓下去的余地了，而且他也没这个胆子对露露娜卡阳奉阴违。既然露露娜卡这么急切赶走他，那么他走就是了。
在走的时候，陈白户对徐青和兔菊留下了一句“你们别自作主张，乖乖听夫人的话”就这么离开了。
他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奇思妙想号推出来的小路边上，看着露露娜卡他们继续往前走，无视了徐青那张回过头来看着他的惊愕的脸，然后对兔菊挥挥手道别。
直到陈白户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的最后一刻，他都像一个和朋友告别的老人一般，看着奇思妙想号，直到彼此再也看不到。
真的看不到陈白户的时候，徐青才回过头来，和坐在一旁的兔菊对视。“那老头要去干啥……就这样将我们丢在这里了？”
“他说了，让我们听话。”兔菊说道，看样子并没有徐青那么在意，“他这样的仙人，总不会坑害我们吧。”
“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做……”徐青望向兔菊，然后发现兔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话就说不下去了。他不是觉得兔菊有什么问题，而是他本人也发现了一个事实。想来想去，似乎，好像，确实，他们两人，只能按照陈白户所说的去做。他们三人远走万里来到这种地方，虽然老头基本不怎么动弹过，像死人一样，但是他才是主心骨，是不可或缺的那个，也是最能做决定的那个人，而不是他和兔菊。而这样的陈白户，在见到露露娜卡之后，精神焕发，对这个看起来像是少女的存在言听计从，完全就没有所谓的仙人范了虽然他从来就没有摆过这种谱。
这样的陈白户，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害徐青和兔菊的。徐青想起来这点，便没法再说下去了。但是将他们实质的交给露露娜卡这么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而且他要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不对，回来还是会回来的，徐青知道陈白户这次西行是为什么而来的，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可以肯定他还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老马拉着的马车跟着奇思妙想号前进，但是徐青的心思不在上面，眼睛看着前方，心里想着的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露露娜卡已经坐在了老马的背上，看着他和兔菊。
“嗯……你好？”徐青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兔菊没有开口，很老实的在一旁呆着，对露露娜卡低头示意。
“陈白户把你们交给我了。”露露娜卡说道，晃悠着双腿，“虽然很突然，但是陈白户是很放心叫你们交给我的。他不放心也没辙，因为他没有办法违抗我。”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让徐青和兔菊都心里一跳。这可不是什么能当作玩笑的话，对于知道陈白户的身份的两人来说，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的话，几乎就是痴人妄语。但是如果是眼前的露露娜卡的话……让他们多了几分疑惑。这名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陈白户如此低头？
这个答案自然不会从露露娜卡的嘴里跳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露露娜卡大概会认为自己也变成了无趣的人了。将奇思妙想号交给真迪娜的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友好相处的前提是互相理解，我觉得我和你们还是有不少认知的差异和误解的。我认为接下来让彼此之间，互相理解……能听得懂吗？互相理解，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徐青和兔菊能听明白，只是不明白露露娜卡为何突然说这话。
露露娜卡点了点下巴，一副在思考的模样，“让我想想……我是炼金术师，这个你们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就是谜一般的、美丽的少女这么一个身份了。我为何能让陈白户如此郑重对待，你们一直很好奇吗？明明很好奇，但是又不敢来摸底，怕陈白户生气？”
露露娜卡这话没说错，只是这种事被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徐青和兔菊感觉有点尴尬。
“然后呢，你们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陈白户离开你们的故乡，来到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吗？”露露娜卡突然问道，然后没给徐青和兔菊回答的时间，自己继续说下去了，“找某种东西，还是找龙相关的东西，甚至说是找真龙脉……到底是哪一个说法呢。”
第二十五章 有什么惊喜吗？
在那只有光芒的轮廓的飞行物来到头上之前，徐青和兔菊有一番短暂简洁的交谈。在露露娜卡回到自己马车的时候，徐青愣了好一会，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然后他转头望向兔菊，看到了这女人的狐狸眼睛眯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们会不会被骗了。”徐青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兔菊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作为回应。为什么被骗了，被谁骗了，是陈白户，还是露露娜卡？她连这些最基本的都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用什么，骗了我们呢。”过了好一阵子，兔菊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徐青也沉默了，摸了摸脸，挠了挠头，又掏了一下耳朵，最后才开口，“既然没法搞清楚的话，就当没被骗吧。”
兔菊沉默以对，但是并不是以沉默来拒绝，而是默认了……至少徐青是这么想的。
露露娜卡刚才对他们说的话，确实让徐青和兔菊心里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是陈白户？露露娜卡说着他们两人已经知道的事，说着他们没打算让外人知道的事，说着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露露娜卡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她完全知道的事情。
露露娜卡用着轻描淡写的样子，说着徐青和兔菊根本没有想过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东西。就像在往他们心中的湖水扔石头，一开始只是小石块，到最后，就变成搬大石头砸下去了。
徐青和兔菊，并不想相信露露娜卡这么个刚认识的外人，但是她拥有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身份。陈白户在她面前，身段放得非常低，就差没真的当上露露娜卡的老奴仆了，而陈白户看不出来任何抵触的样子。露露娜卡神秘的身份让徐青和兔菊不敢对她有太多不好的揣测，连陈白户都没有任何戒备至少他们表面看不出来他们也不能对露露娜卡太过排斥。
披着神秘的面纱的露露娜卡，说出了一些令他们无法不在意的话，而且越听越惊心，但是又在关键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留下了一对心里已经疑神疑鬼的男女。
在徐青和兔菊还没调整好自己的时候，只有轮廓的光芒飞行体，落在了奇思妙想号的顶上。飞龙远去，只剩下这又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露露娜卡的附近。对真迪娜来说，这也不算是什么陌生的东西，在上次那个令她非常刻骨铭心、完全不愿意回忆的经历中，这个玩意也出现过那是一条虫和龙的杂交体倒下的废墟中，一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出现又消失了，印象里，这个东西是最后消失的，而且并没有被露露娜卡赶走，似乎和这个装嫩的老太婆是认识的样子。
除此之外的事情，真迪娜就不是很清楚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东西至少不是敌人……确实不是吧？
“好久不见……也没有多久，夫人。”空灵失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请原谅我以这种样子出来见面，明明你已经来到了如此近的地方，我却不能从城里出来见面。”
“没关系，这样就好。”露露娜卡笑道，“你要是搞得太隆重，我会马上掉头就走的。这种场面可不合适我，要是来的是那个屠龙骑士的话，倒是很合适。”说到这，露露娜卡想到了什么似的，哈哈笑了出来，“不对，应该叫杀虫骑士？感觉哪边都很微妙啊。”
“他很努力了，请不要嘲笑他。”
“我没有嘲笑他，我只是……”露露娜卡突然停顿了下来，想了想后继续说了下去，“我只是想骂他。没错，想骂他，但是又没法真的破口大骂，所以……”
“所以就忍不住想嘲笑他了吗？”
“对对对。嗯……也不对，怎么又让你绕进去了。”露露娜卡露出了烦恼的表情，然后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算了，那种叛逆期的小孩怎样都没所谓了！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还想着他干啥。”
“没有人会不惦记着自己的孩子的。”
“这个话题该结束了，结束！我带了一些比较特别的人来拜访，应该没问题吧？”露露娜卡很生硬地转移过话题，而那发光体很配合，没有继续追问。“可以，如果是说那些东方人的话，我们这里并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来的人和以往那些浪人可能不太一样，希望你能包容一下吧。”
“只要不是心怀邪恶的人，我们这个小地方都欢迎。”发光体回道，“而且我这里也有一些客人，可能会让夫人你感到……惊喜，希望你不要在意。”
听到这番话的露露娜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摸了摸下巴。能让她惊喜的客人？那又能是谁呢？想了想，露露娜卡就不再思考这件事了。反正这几十年来遇到的老朋友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她已经习惯了，不管是活到现在的老顽固，还是现在的小家伙，都已经重逢过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吧，去你那温暖的家。我好久没来过这里了，想看看有了啥新鲜的东西。”露露娜卡躺了下来，将缰绳扔给了真迪娜，一副放松的样子。
“如你所愿，夫人。”发光体飞了起来，在奇思妙想号的前头漂浮前进。“夫人，想见见我父亲……”
“不，不，不。”露露娜卡迅速打断了发光体，直截了当的表示了拒绝。“你那时候还小，应该不知道，我和你父亲吵过架。而且吵得很凶，你的话大概没有印象了，但是闹得很厉害，主要是你父亲闹得很厉害。”
发光体没有接话，这种长辈的话题，它大概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接话的。露露娜卡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吵什么，当事人都不在场，我就不说了，不然又被骂说话不客观不公道了，毕竟只是我一方面的说辞。你父亲有和你提过吗？有的话，就不需要现在继续说了，没的话，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明白。”
“嗯，好孩子。继续带路吧，去你们龙族温暖的家。”露露娜卡笑了笑，继续躺下去，闭目养神。
第二十六章 龙在看着你
在发光飞行体的带领下，奇思妙想号走到了它这次的目的地。那是一段宏伟的山脉，在山脚下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些许的天空，入眼的全是林木、石头和……出入其中的飞龙。这些飞龙驻扎在这里，起起落落，如此重复着。而露露娜卡等人，现在就在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没错，在这本该人迹罕见的地方，有一座小镇在山脚下，形成了一个颇为热闹的集落。马车穿过完全没有城墙的小镇边界，虽然看不到任何防护性的城墙在这种险恶的地方，每个集落都该有的建筑但是这里比任何的地方都要令人感到安心，又或是恐惧。
代替城墙的，是四五条庞大的飞龙，落在城镇的各个方向，看着脚边那些微小的生命走过。没有嘶吼，没有吐息，只是偶然甩动着脖子和翅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接下一条飞龙来替代它。
奇思妙想号刚进入的时候，正好是头上的飞龙被另一条取代的巧合时间。两条飞龙互相交接，飞起落下，虽然没有造成破坏，但是也足以让地面上的生物骚动了，特别是初来乍到的。
奇思妙想号的骡子被露露娜卡安抚过了，虽然不是什么很正常的手段如果说给两头牲口注射一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功效的药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的话。这是露露娜卡称之为兴奋剂的东西。
另一边，徐青废了好大劲才让老马安静了下来，也是用了不怎么正常的手段，手掌按在它的背部，给它灌输作用和兴奋剂差不多的东西。这恰好让呆在奇思妙想号顶上的真迪娜看到了。“你做了什么？”真迪娜好气问道。
“真气……这个在这边是怎么说的？”徐青不知道怎么用这边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个所以然，然后兔菊接话了：“将精神灌输到他人的身体里，让他提起精神……你可以理解吗？”
比起没读过多少书的徐青，兔菊的说明更加精准，让真迪娜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们的魔法吗？”
兔菊先是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后又点头了，“你可以这么认为。”
兔菊并不这么认为，但是现在这个回答，是最妥当的了。因为她也很难解释得清楚这里面的区别，甚至她自己也是初接触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所拥有的力量。
在城镇边缘负责守卫的不仅仅只有飞龙，还有穿着缝有大量毛皮的皮甲、铁甲的卫兵。这些卫兵的装备粗犷但是看得出来是精心锻造过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狂野的气息，和外面城镇的卫兵完全不是一回事。
“把你们的马管好，不要挡住别人的路！”胸甲上镶嵌有狼头的卫兵对这边喊叫，然后指了指徐青他们后面一条长长的队列。注意到发光飞行体的卫兵，朝这个不是本人的东西挥挥手敬礼，“大人，今天也是平安无事。”
在卫兵刚说完这话的时候，在很后面的排队队伍中，就有一点小骚动发生了。拉着载货马车的两匹马，大概是承受不了来自上方那种天然的掠食者的威压感，本就鼻息紊乱的它们，终于闹起来了高抬起前肢，发出嘶叫声，想挣脱套在身上的缰绳，修长的躯体向一旁甩动，撞到了边上的行人，掀起了更大的骚乱。
对这样的骚乱，在所有人头顶上的飞龙，低下了头。这一下，就算是已经习惯这个地方的氛围的人，都因为头上越来越大的阴影而缩了缩脖子，低下头，绝对不往上看。飞龙的低头让马蹄乱踢的牲口终于安静了下来……它们腿软了，瘫倒了地上，像是死了一般喘着气。
并没有发生飞龙将马叼走去饱腹的事情……飞龙的头落在上方，只是喷了喷鼻息，转头望向了在前头的卫兵。
“放行，让大人带她的朋友们进去。”胸前有狼头的卫兵对自己的同僚挥了挥手，然后迈步走向了后方那引起小骚乱的马车。“没有人告诉你们，初来这里最好是用温顺的牲口拉货吗？你用这种稍有动静就会惊吓得到处乱跑的马来运货，有没有想过自己万一在外面被强盗截货的可能……”
奇思妙想号和徐青他们的马车进入到了城镇中，后面卫兵的声音越来越小。这里发生的一切让徐青和兔菊都越来越摸不到头脑了，这只是件小事，但是这小事里的人和物，还有那无法忽视的飞龙，构成了本该很荒诞的一幕。
“原来这边的世界的人，是用龙来当门神的吗？”徐青开玩笑道，只是要让兔菊笑的话，还需要一点功夫。“没有什么地方是用数不清的龙来当门神的。”
“仙人生活的地方不会吗？”
“没有人去过仙人的世界。”兔菊回道，然后徐青又追问了，“那么陈白户那个老头应该去过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他呢。”兔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但是还是能看到眼帘下那闪亮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徐青的一切。
“我没这个胆量啊。”徐青摊摊手，对兔菊的目光完全没所谓的样子，“谁敢问老头这种事啊，就没见他干过什么正事，不是真的跑去种地、砍树插花，就是跑去逗小孩子。谁也没法从他身上套出关于仙人和飞升的事。”说到这，徐青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笑了起来，“我没胆问好像还是因为他仙人的事不怎么提，杀那些所谓仙人倒是杀得一点也不含糊。要是被他以为我有想成仙的打算，天知道他会不会把我也宰了。”
徐青没有成仙的打算，他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真的被陈白户打死。
就这么个平时看起来很和气的老头，在对待那些和他应该同是仙人的存在，在徐青的认知里，一直都没有含糊过，说是雷霆手段也不过分，甚至还形容不了他到底有多么的……杀伐果断。
就是这么个外貌平凡，心有雷宵的人，对那个露露娜卡，却是那种态度。
徐青不认为自己是猫，但是这好奇心，恐怕是没法轻易扔掉的了。
第二十七章 不管如何都要做生意
有飞龙守住的城镇，被人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多么的惊艳。规划过的房屋群，平整宽敞的道路，还有用来交易的场所……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里比一般的镇子要维护得更加好，只是缺了防护而已。但是拥有飞龙坐镇的地方，真的需要城墙吗？比起被动的防御，这种每天都有四条龙坐落在四个方向，而且会不断换班的地方，实在让人很难相信，真的会有什么蠢货，会对这里存在什么坏心思。
就算进入到了镇里面，只要抬起头，不需要刻意去看，都能看到那些在视线中移动的翅膀这个镇已经足够大了，但是对飞龙来说，还是太小了。
镇里面的路修得比预想的要更好，奇思妙想号行走在上面很稳定，车轮没有卡在什么因为没有维护而出现的坑坑洼洼里。只是它这样的大小，还是很容易成为别人注目的目标的，而且也不被允许进入稍微狭小一点的道路。已经有巡逻的卫兵挡住了那些无法容纳奇思妙想号通过的道路，让它只能走大路去。
“路不能再做宽一点吗。”露露娜卡对飞在前方的飞行体说道，“路这种东西，做得越宽越划算啊。你们应该不缺这个人力和物资来修路和维护吧……不对，应该说，是龙力和龙的财宝才对。”
“这是比较早的时候建造的城镇。”飞行体回应露露娜卡的话，“当时父亲已经不再亲自做事了，我是刚刚接触到这方面的工作。虽然说不应该用这个当借口，我确实是因为当时太过稚嫩，只是学习没有实践，才有今日这个地方的问题。”
飞行体的修长呈流线的身躯在前方滑翔，留下了一条光线，又回到了露露娜卡边上，十分的优美。“那之后，我就吸取了教训，不再那么小家子气了。”
“支出也变得非常大吧。”露露娜卡的脸上带着坏笑。很显然，不管飞行体是怎样的应对，她都能找到理由来折腾一下对方。
“只要投资的方向对了，收益会超过支出的。”飞行体说道，“父亲说过，这是你教给他的。”
“在以前，他根本没有兴趣理解这句话的道理。”露露娜卡哼哼了几声，“不过看样子还算做得不错啊。”
奇思妙想号现在走在这个城镇中最宽敞的道路上，而这条路贯穿了镇子，呈十字的形状，而每块被分开的区域，刚好是一条飞龙。这只适用在这个存在龙的地方的模样，让这里变得十分安定。大概没有什么东西敢在龙的眼底下捣乱吧。
而这里的居民，身上有着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氛围，或是明显的特征不管男女，都给人勇悍的感觉，而有一些，身上甚至还有鳞片，头上有着犄角，更夸张的是，头部根本不是人形，是三角形的蜥蜴头。
那不是一般的人类，是有着龙的血脉的混血在外面的世界，大概会被当做低贱卑微的蜥蜴人来对待吧。但是在这个城镇的这些所谓“蜥蜴人”，并不一样。
和那些也许和他们有血脉联系的同胞不一样，他们有着远比普通人强壮高大的身躯，比最强壮的人类战士都要高出好几个头，手脚比矮人还要粗壮。闪着寒光的鳞片，头上的犄角各有形状，最小的可能都有一把短剑的长度，有着成年牛的牛角的粗细。他们的粗大的尾巴落在地上，偶然会往上挑动，表面上还会有鳞片张合，像是铺满了刺一般。
这些存在，根本不能称之为蜥蜴人，或者称之为龙人，更为妥当。在这个地方，他们也确实是被如此称呼的。
这些龙人身上也穿戴着不一样的装备，正在和别的种族讨论着事情，看样子像是出外刚回来的冒险者。他们的脚边也确实有看来像是装有战利品的袋子，上面沾有血迹，散发着一股血腥味。
奇思妙想号从边上经过的时候，有一名人类模样的冒险者注意到了这边，朝这边大喊：“喂，小姑娘，你的牲口是怎么养的！”他指着那两头拉着奇思妙想号的骡子，又继续喊道：“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总有人会好奇奇思妙想号和两头骡子的关系的，有人会惊奇，但是也会有人看得更多，例如对这两头牲口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异常的精力会感到兴趣。而这种时候，一般都是露露娜卡做生意的时候了。
“你对这个感兴趣吗，战士大人。”露露娜卡又把缰绳甩到了真迪娜身上，跳下去和这群人套近乎去了。奇思妙想现在经过的是一个广场，这些冒险者就在广场的边上，而道路前面还有别的马车在堵路，加上奇思妙想号慢得像蜗牛一般的速度，露露娜卡完全有余裕去赚点外快。
“这是经过精心的呵护，加上我本人对它们的爱，才会养出如此优秀的它们。”露露娜卡一副生意人的样子，虽然她娇小的模样说这种话，看起来只是更加可爱而已。“当然，还要合理的营养搭配，这个也是很重要的。”说着，露露娜卡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瓶褐色玻璃瓶的药剂，展示给他们看。“如果有想养马的，非常诚心的建议你买一瓶，只需要一瓶，加上一点爱和呵护，就能有一匹比龙马也不逊色的坐骑。哪怕自己用不上，也能卖给那些喜欢显摆的贵族大人们。”
“你的牲口比龙马要更好吗？”一名披着链甲的龙人走了过来，脖子低下去，很好奇地看着露露娜卡，“真的有你所说的这种效果吗？在这里，售卖虚假的商品是会被驱逐的。”
“我从不买劣质的商品，龙人大爷。”露露娜卡笑道，“不过我这个是没有试用的说法的，必须一瓶都用上，不然只会让牲口爆炸。”
“爆炸？”在听露露娜卡说话的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露露娜卡会突然说这种话一般来说，这种使用药剂的情况，失败的话不是会衰竭而死的吗？为什么她的药剂会爆炸？
“完美的产品总有点缺陷的。”露露娜卡脸上的笑容没有因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戒备起来而所有变化。
另一边，飞行体落在了真迪娜的前面，踩在了骡子的屁股上，“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并没有金钱的需求。”
“她想要的不是金币。”真迪娜回道，“她只是喜欢热闹。”
第二十八章 往高处走
在奇思妙想号能穿过这个不知名的广场的时候，露露娜卡才小步走了回来。这地方出乎意料的热闹，在这个市场里商贩和冒险者模样的人到处都是，大型的敞篷马车也不少，不知道是哪里的大商人带来了商队来这里的风险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是就收益来说，也许能让人铤而走险。
露露娜卡并不是两手空空回来了，虽然她确实少了几瓶东西，但是也带回来了一些商品。一把刀身呈现新月弯曲的匕首，两把长短弯刀，还有被处理过的一些物料：鳞片，骨头，还有被研磨成粉状的粉色的东西。
“真是大丰收啊。”露露娜卡爬上奇思妙想号，把物料都扔到了车厢里面，然后把两把弯刀扔给后面的徐青，“价钱很公道，只是我没有你们的钱。不过好歹还能以物换物。”
“钱币的话，我可以提供。”飞行体对露露娜卡说道，“用高价值的商品换取低价值的商品，不是什么好事。”
“对你们这里来说，不都是好事吗？”
“不是这么计算的。”飞行体回道。
露露娜卡哈哈笑了起来，“确实不是这么算的，不过要继续深究的话，要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到时候再说吧。”她将新月的匕首按在了真迪娜的怀里，又跳了下去，这次是走到了徐青和兔菊的跟前。“刀怎么样？”她对在把玩弯刀的徐青问道。
徐青一开始因为露露娜卡突然将弯刀扔过来的举动而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专注在刀上面了。他抚摸着黑色的刀身和银色的刀锋，非常的投入在手上的武器上。“很锋利……不过太过纤细了。”
对已经用习惯了铁棍一般的长刀的徐青来说，这弯刀确实过于“纤细柔弱”了一点。虽然很锋利，但是刀身并不厚，也许能轻易的削肉放血，但是经受不住极限至少它跟不上徐青的极限。不小心使用的话，这种带有漂亮花纹的弯刀，大概用一阵子就卷刃了。
“这样的刀，本来就有只属于它的用法。”兔菊冷眼看着并不怎么满意的徐青，“用来割喉咙的刀，就别拿去砍盔甲。”
“有些玩意把自己包裹得像是用铁水灌铸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给你削的地方。”徐青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么娇贵的武器，最多就杀杀战场的老手了，想去砍别的，没戏。”
并不是弯刀不好，能用来上战场的武器，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但是徐青平日杀的，也和凡人的战场基本没有什么联系。“这不会就是你说的要送我的武器吧，那请把我的棍子还回来。”
“这两把当然不是我要送的，只是看你平时手上没有刀，总有奇怪的小动作。”露露娜卡笑道，“既然陈白户让我照顾你们，那我总得要照顾好。手里有刀了，是不是心安了呢？”
徐青的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了几下，非常细微的动静，只是在一旁的兔菊和露露娜卡都不是普通人，都落在了她们的眼里。
“男人就是这种东西啊，谁都想要一把刀在身边。”徐青哈哈笑道，“你们应该理解不了吧。”
“无法理解。”兔菊直说道，只有露露娜卡哈哈笑了几声，对徐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像就是这样啊，我养的那些小鬼，做梦都想要一把刀，好像这样会很威风，就拥有与众不同的力量一般。”
露露娜卡转身往奇思妙想号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回过头来说道：“不过，也不是只有男人喜欢刀。我养的那个小鬼，也很喜欢刀子。你们大概是同一类人吧。”
在徐青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露露娜卡回到了真迪娜的身边坐了下来，“你带着刀去吓唬别人了？”真迪娜随口问道，然后露露娜卡回道：“送点礼物而已。那个叫徐青的，和你一样，都很喜欢刀子。”
“我才不喜欢刀子，砍在身上，刺在身上都痛死了。”
“反正你不会死，只是痛一点，有什么关系。而且很多时候你都是自己拿刀子往身上招呼吧，这怪不了刀子，是你自己的错。”
“我不这么做的话，怎么……”真迪娜想反驳露露娜卡，如果她不这么做，她就得不到力量，结果看到了露露娜卡一副“如我所想”的笑脸，心里一阵烦躁，就没有再理会露露娜卡了。
真迪娜的反应在露露娜卡的预想中，要把握这女孩的内心，对她来说太简单了至少现在是如此。
如果等她再“成长”起来的话，大概露露娜卡就没法把握住她心里到底想什么了。每个在她身边的人似乎都会变成这样，本来很可爱的孩子，慢慢的就无法理解他们在想什么了，然后就是分歧、离开或是决裂。
不知道真迪娜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露露娜卡很期待，但是又不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之间，露露娜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某人说过的，带孩子的痛苦了吧。”
真迪娜听到露露娜卡的话，一头雾水，心里想着这老太婆又在说什么，但是露露娜卡没有在意，只是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奇思妙想号这时穿过了城镇，走上了一条倾斜的大路。这条路的入口就在山脚下，盘旋而上，前方已经有零落的行人、马车和骑手在来回。沿着路往上看的话，最上面是被云雾缠绕的山峰，能看到飞龙在这之中出没。
山路被修整得很好，而且并没有过于陡坡，但是对奇思妙想号这样的体量的马车来说，还是有点困难了，特别是车厢里不知道塞了多少奇怪的东西的时候。
露露娜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望向了后面，看到了徐青已经在他的马车后面推车了那老马确实不像是这么能拉的样子。而她的奇思妙想号，以比平时要更慢的速度前进。
“我可以让龙拉你们上去。”飞行体如此建议，被露露娜卡否决了，“不，我要好好看一下这里的风景，被飞龙抓着往上飞，那可太无聊了。”
露露娜卡掏出了三瓶药剂，玻璃瓶里面是荧光的液体，“你们知道吗，生命的极限，可要比想象的更高……”
第二十九章 往山进发
在盘旋往上的平整山路上，有一大一小的两个物体在狂奔。山路修整得很好，石子铺满了道路，因为长年有人使用，没有任何荒废的痕迹，宽敞的道路能畅通行驶这也是为什么会出现以上情景的原因。
奇思妙想号以惊人的速度奔跑在前面，两头矮小的牲口拖动着光是看规模就不像是它们能拖动的车厢，跑出了一般马车在平地上也无法跑出的速度。宽敞的道路让疾速的奇思妙想号不至于撞上无辜的行人或是别的马车，但是在路上还是带来了非常大的骚动。对在前方的行人来说，后方传来能惊吓到人的车轮滚动声，如同小小的惊雷一般，是绝对不可能无视的。当行人回过头的时候，或许就能看到奇思妙想号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阵的风，还有不小的烟尘还有那在奇思妙想号的身后，以稍慢的速度紧跟着的奇怪马车。
坐在自家马车上的徐青，现在以非常狼狈的样子紧握着缰绳，勉强控制着前面那匹老马，让它不至于因为跑得太快而跑出山路，从这半山腰的位置飞下去。就这么飞下去的话，徐青和兔菊自然不会有事，但是这马车，还有这老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这病恹恹的老马，虽然因为露露娜卡的奇怪药剂而焕发了旺盛的生命力，但是徐青不认为它真的能承受这样的意外。
徐青骑过不少烈马，但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前面那头与其说是马，不如说已经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了。不管再怎么暴烈的马，体力总有个极限，要驯服这样的马，只需要骑手本人拥有驾驭住的能力就足够了可以用超乎常人的体力将马的体力耗光，也可以依靠经验让马变得更加乖巧。不管是哪一种，徐青都认为自己可以胜任，但是现在的话，是例外。
这匹走了足够长的路程，看着快要入土的老马，像是燃烧自己一般往前奔跑着。它身上肥膘已经不多，本不该能有这样的耐力跑上这样的山路，但是肌肉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一圈，松弛的皮收缩回去，看起来更加的精悍了。但是马不该是这样子的，再强壮的马，也该有用来储存能量的脂肪才对。
这已经不是马了，完全是另一种生物。徐青不知道让露露娜卡给这匹好歹陪着自己走了这么远路的老伙计喂了那药剂是不是一件好事。它看起来快要因为长期的奔波衰竭而死，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它真的不会一个失蹄就翻滚在地上，或是到达目的地后，直接爆裂而死吗。
徐青见过不少这种邪法，专门用来骗那些想不走正路获得力量的人，多数都下场凄惨，而小部分则是让他人生不如死来维持着力量。不管哪一种，都死得差不多了，后者多数都是被徐青给砍了。
徐青光是握住缰绳控制住马头就已经很狼狈了，而兔菊没有坐在他一旁，回到了马车内跪坐了下来，一动不动稍有动作的话，说不定就被甩到一旁去了。和修行相比，这并不是什么无法跨越的难关，但是确实颇为麻烦陷入癫狂的野兽，也不过如此了。
在前方，作为领头的奇思妙想号，露露娜卡坐在了一旁，让真迪娜掌控着马车。只有在这种时候，露露娜卡才会“放心”地将奇思妙想号交给真迪娜，让她独立控制马车的前进。对真迪娜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在魔兽平原上，露露娜卡就这么做过了，让她疲于控制两匹发疯了的畜牲，还要对身后追赶的狼群提心吊胆。最后她的待遇也确实不怎么好，而且一波三折，还好到最后身体都保持了完整的状态，没有缺了哪个部位。
“往左，往左，往左啊！”真迪娜大喊大叫着，拉扯手中的缰绳，让奇思妙想号往左偏转。它走在往左拐的弯道，任由奇思妙想号继续往前奔跑的话，会完全脱离这盘旋的轨道，从半山腰飞驰而出的。以她的经验，那时候露露娜卡会保护好奇思妙想号，但是绝对不会救她。
露露娜卡在一旁玩着一个沙漏，青铜的外框和晶莹剔透的玻璃，整个在露露娜卡的手里只有三分一手掌大小。里面的细沙是浅红色的，已经落下了一半。“还没到最高速度，不过已经是极限了吧。”
“你想让它飞出去吗？”真迪娜的语气带着浓重的嘲讽，不过被露露娜卡忽略了，“这种速度飞出去的话，很快就会掉下去的，那时候我们就要变成一滩肉泥了不对，我不会，你就不一定了。不过都死不了，这倒是可以肯定的。”
真迪娜可不想变成那种样子，从那种状态恢复过来，那到底是多么痛苦和难受的一件事，她已经体验过了。
露露娜卡往外面望去，已经能看到山下面的景色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是最适合往山下俯瞰的，再往上一段距离，被云雾缠绕的山间，可就看不到下面到底有什么了。
山下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也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露露娜卡吹了声口哨，“是这么一回事啊，这就是你所说的吸取教训。”
飞行体一直站在露露娜卡的肩膀上，像一只鸟一般待命着。“你看了感觉如何。”
露露娜卡所看到的，不仅仅只是刚才经过的镇子。在这螺旋的山路上，往山下的四周望过去，能看到的不只一个镇子。在这被山脉包围的小小世界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聚居点，有比镇的规模还要大，已经堪比一个小城市的，也有比村子更小的集落。在河流变，在山中，在森林中，都能看到聚居的拥有智慧的生命，不管是人类，精灵，矮人……
露露娜卡的眼睛一向很好，能轻易、清晰地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距离的事物。
“一个小小的王国啊。”露露娜卡望向在自己肩膀上的飞行体，“是你父亲的想法吗？”
飞行体点了点头。
“这可不怎么有趣了。到底只是玩玩，还是有别的意图呢……你认为你父亲是怎么想的。”
飞行体没有回答。
第三十章 白色的人
在山巅有一座用巨石建造的宫殿，依靠着此起彼伏的山峰，形成了一个建筑群。这个宫殿和地面世界上的宫殿完全不一样，没有人类的朴实，也没有精灵的奢华野性，更没有矮人的粗犷，它看起来与众不同，像是用一整块石头掏空的。并不会有如此大的石头能镂空成一个居住空间，但是每一块石头都有超乎寻常的大小，再紧密地叠合在了一起，就形成了这宏伟的奇迹这灰色的宫殿，没有任何华丽的元素，但是在寒风凛冽、风雪不断的世界中，令人畏惧。
在一条条蔓延往上的道路，有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而爬到这里的存在。朝圣者，商人，甚至是外界的贵族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当他们经过那作为引路用的高耸石柱让行人不至于因为太大的暴风雪而迷失道路，死在某个角落里变成雪人能看到石柱上有散发着光热的火石。这些火石能用光亮在黑暗中引导行人，也能温暖体力不支靠拢过来的行人。
那些棱形的石柱并不是天然形成了，是一根根被钉在了路上，再大的暴风雪也无法动弹半分。曾经有好事的人挖过石柱下的土地，废了很大的功夫也看不到石柱埋得有多深。这样的好事者被抓过几次后，有些消息传播出来后，就再也没有人做这样的蠢事了。
将石柱钉在地面上，形成引路标的，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飞龙。往上前进的行人们，越靠近山巅，那宫殿就越发清晰，也越发能感受到，山上那宏伟之物到底是出自什么存在的手笔。
每个种族的建筑都各有特色，但是也许都没有龙族所建造的如此具有……力量感。在宫殿的城门边上，行人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如同见到神迹一般。那铁铸的城门没有任何漂亮的装饰，但是光是抬头望上去，就看不到铁门的最顶端，只能看到上面密集的铁疙瘩，还有红色的铁锈。这样的城门，就算容纳飞龙爬行进去也没有问题，不过也不会有如此愚笨的飞龙，会落到地面上，爬进宫殿里吧。在铁门两侧的城墙上，有飞龙驻守着，负责守卫和开门的工作。当确认到了开门的时间后，飞龙咬着和铁门熔铸在一起的铁链，将门打开。铁门发出能令人呼吸窒息的沉重摩擦声，连耳膜都能感受到那铁门开启时的震动，直到铁门完全敞开。那铁门被打开后，就不会再有人质疑如此丑陋的城门有何作用了那铁门的厚度，是几个成年人抱一起都无法抱住的。
在这样的奇迹之下，每个进入其中的人，不管身份高低贵贱，都低下了他们的头颅。这里不是他们熟悉的凡间世界，这里的一切不能用常识来衡量，如果说山下井然有序的一切还无法令人真的有所触动的话，那么这山上的一切，能确确实实地给予每个人心灵上的震撼和冲击。
要说地面上的世界有什么能媲美这里的话，也许只有已经消失了的君王堡的城墙了。用人力之极限，守护一个城市一千多年的巨墙……不过，那已经是被毁灭了的事物，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
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人，看着这龙族筑起的城墙，也许会有别的想法吧。就在城墙之上，有纯白色的人站着，俯瞰着下面前行的人们。白色的人并不是那种喜欢高高在上俯视地面的人，看到此情此景，只是让她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并不是太过遥远的记忆，对短命的人类来说可能已经是整整一小段的人生了，对长生种来说，大概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吧。对拥有更加漫长、更加古老的生命呢？
白色的人并不知道。
能站在城墙上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她和别人不一样，来到这里的身份不仅仅只是来客，更是一个贵宾，一个足以让这个地方的人重视的存在她的身份固然很重要，但是不仅仅如此。
她双手按在了城墙的砖石上。这里的防御工事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需要的不是用来射箭和掩护用的缺口，而是能让飞龙落脚的地方，她身边只有巨大的石墙对飞龙来说不过是落脚的小石头而已。她看着下面的一切，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贵安，灰白之人。”在白色的她的身后，有人前来和她打招呼。她回过头，看到了一身黑色的少女。少女有着精致但是阴沉的容貌，身上的华服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但是她看起来理所当然的站在那里，好像这个地方就是她的。少女除了华丽但是阴森的外表之外，还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一个地方。她的额头上面，有两支黑色的犄角，弯曲向上……这不是恶魔的角，这是属于龙的犄角。
“你是那位的女儿。”白色的人沉默了一会，没有和黑色的少女客气，声音淡漠，“和我站在一起，可会引起别人的遐想。”
“父亲可没说让我不能和谁亲近。”黑色的少女用袖子遮住了嘴巴，嘻嘻笑了起来，看似温婉，但是在明白人眼里，只能感到阴森的寒意。“比起和那些为了讨好奉承我身后的父亲才接近我的人，像你这样强大的人才令人心安。”说到这，黑色少女还扫了一眼白色的人，“和你这样出色的女性呆在一起，也不会有男人敢靠近了……不过太过出色的话，很容易招人嫉恨的。”
白色的人并没有在意黑色的少女这番话，甚至没有回话。她再次转头望向城墙之外，注意到了有带着一串风雪飞速前进的事物。那是一辆巨大的马车，后面扬起了大雪，正往城墙这边冲过来。
她认识那马车，也知道马车的主人是谁。在她关于马车和它的主人的记忆后，最后的画面是马车离她远去，将她留给了别人。而马车的主人，只带着那个少年离开了。
白色的人看着那狂奔的马车越来越近，已经将身的黑色的少女的声音完全忽视掉了，直到看不到已经进入铁门内的马车。
“好久不见了。”白色的人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