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难言之隐
第093章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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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起人擦肩而过,女眷们稍稍让向了路旁,谢传忠陪着沈千户等走在前面,没有说话,只是向烧饼姑娘恭谨地拱了拱手,行了个晚辈礼。
烧饼姑娘没有看他,浅笑还凝在她的脸上,身姿轻盈走过,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与夏浔的视线交织着。
身着玄狐皮裘的烧饼姑娘,昭君暖套覆额,足蹬鹿皮小靴,月眉细细长长,眼波狐般媚丽,宛若一位仙子。双方擦肩而过时,她的红唇不易察觉地微微向上一挑,雪花在两人中间袅袅地飘落……
夏浔淡淡地笑笑,没有说话,两人已无声地交叉而过。
烧饼姑娘心中暗惊,她看到了错肩而过时夏浔眼中露出的一丝讥诮、一丝了然:“果然,他才是那个对自己最具威胁的男人,他发现了什么?他识破了什么”
夏浔也在紧张地思考:“我自济南来,她也自济南来,我出现在谢家大院,她也出现在谢家大院,这是巧合,还是……,她和我所做的事有没有关系?”
“那位姑娘是?”
问话的是沈千户,漂亮的女子,是个男人都会注意到的。
“哦,那是谢某的族中长辈。”
谢传忠脸上微微露出矜持的神色:“谢某是陈郡谢氏后裔,那位姑娘年纪虽小,却是我谢家雨字辈的子孙,依照俺谢氏族谱排下来,万世承雨露,传立宜守德,她是雨字辈,俺是传字辈,她与谢某的祖父是同辈人。”
沈千户先是一讶,继而肃然起敬:“原来谢员外竟是陈郡谢氏出身?失敬,失敬。”
谢传忠拱手称谢:“不敢,不敢,沈大人客气、客气啦,呵呵……”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南飞飞追上烧饼姑娘,微微露出慌张神色。
烧饼姑娘不动声色,只低低地道:“他们不是徐州一家皮货店来北平催讨欠款的么?”
南飞飞道:“怎么可能?谢老财会欠那样小店的钱?纵然欠了钱,又岂会把他们视若上宾?”
烧饼姑娘冷笑:“那就是说,他们另有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未等南飞飞回答,烧饼姑娘便状似无意地向黄氏问道:“方才过去的那几位客人,是什么人?”
黄氏呲牙笑道:“谁晓得。老爷生意场上的朋友,孙媳妇从不打听的。”
烧饼姑娘眸波一转,站定了身子:“喔,我想起来了,方才经过路口,看见一家归元寺。飞飞呀,我们去寺里转转,烧柱香。”
黄氏连忙道:“姑奶奶,孙媳陪您去吧。”
烧饼姑娘浅浅一笑:“不必了,我去上香,并无所求,只是离家远了,有些心绪不宁,焚香一柱,听听梵音,求个心静。只带飞飞一人就好,这北平城里,还怕不安宁么?”
黄氏听了不敢违拗,连忙吩咐:“快些个,给姑奶奶准备上好的檀香礼烛,再备一百贯香油钱。”
“夏老弟,那烧饼姐妹……是陈郡谢氏?”
“你信么?”
“唔……,陈郡谢氏当初显赫数朝十余代,曾是江南仅次于王氏的第二大氏族,迄今无人不知,不过自唐宋以来,已然落魄,要说她是谢氏后裔,也未尝便不可能。”
夏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既然本家有个这么有钱的侄孙子,至于寒酸到顿顿的烧饼咸菜,为了凑盘缠还得当衣服?”
西门庆迟疑道:“这个……的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夏浔笑道:“不用解了,我方才下了一个饵,如果她心中真的有鬼,必会追来。”
西门庆微微扭头一看,立即展颜笑道:“果然有问题,她来了。方才一句话都没说,你下了什么饵?”
夏浔道:“如果她果然心中有鬼,最怕的就是我们会向谢传忠说出一路所见吧,与其如此,不如主动补救。我么?呵呵,只是向她递了一个眼神而已。”
西门庆会意,贱兮兮笑道:“这位姑娘要如何补救呢?莫非又是牺牲色相?”
他不怀好意地瞄向夏浔下面:“兄弟,护好你的小兄弟呀。”
夏浔心中一动,说道:“一会儿,你避开一些,我来探她口风。”
西门庆立即叫道:“不是吧,见色忘义呀你。”
夏浔道:“你一路搭讪,人家正眼瞧过你么?你把那小丫头引开,我好方便与她谈话。”
西门庆立即转嗔为喜:“嗯,那小的也不错,少不更事,最是好骗,哈哈,就这么办。”
两人一面说,一面转入僻静人少的一个胡同,烧饼姑娘带着小丫环南飞飞快步追了上来,呼道:“两位请留步。”
夏浔和西门庆止步转身,微笑着看着她们,烧饼姑娘追上来,粉面一沉,威严地说道:“方才,我听侄孙传忠说,你们二人是来与他做生意的?哼你们不是徐州王记皮货的伙计么,到底对我谢家有何图谋?”
夏浔微笑道:“不错,我这身份是假的。不过……,我们的真正身份,谢员外是清楚的,谢姑奶奶,他没说与你听么?”
烧饼姑娘一听心中顿时慌起来,她本以为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是见不得光的,可以以此要胁对方禁口,想不到对方居然有恃无恐,这一来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了。
她也是因为准备良久,眼看胜利在望,过于患得患失,否则也不会未经深虑便追上来了,如今夏浔一口道破她之所凭,令她陷入被动,不禁暗悔自己失策。
夏浔向西门庆使个眼色,西门庆心领神会,哈哈一笑道:“烧饼妹妹,好久不见啊,请借一步说话,我瞧着,你姐姐似看书就乎有些知心话儿要和我兄弟说呢。”
南飞飞瞪了他一眼刚要说话,烧饼姑娘已道:“飞飞,我与这位夏兄单独谈谈。”
南飞飞听了,便恨恨地白了西门庆一眼,转身向侧巷行去,西门庆搓搓手,立即兴冲冲地追了上去。
夏浔与烧饼姑娘对面而立,潇洒地掸掸肩头雪花,笑道:“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烧饼姑娘吧,姑娘的芳名,如今可以见告了么?”
“我姓谢,谢雨霏。”
“喔……,谢雨霏,南飞飞,不知道一起飞姑娘飞来北平,意欲何为呀?”
谢雨霏听不懂他低俗的玩笑,板着俏脸道:“我是陈郡谢氏族人,谢传忠来寻亲,我谢氏一门如今人丁单薄,本姑娘便代兄北上一探究竟,如果确定了他的身份,才好让他认祖归宗,载入族谱,这有什么问题?”
夏浔本还以为她是冒认宗亲,到谢老财家打秋风来了,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夏浔微一思索,不禁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是谢氏族人,只是能说这谢员外有了钱想求个体面的出身,所以冒认陈郡谢氏,上门认亲骗取钱财,是么?呵呵,呵呵……”
夏浔笑了几声,笑声忽然止歇,因为他看到谢姑娘眼中先是愕然、继而恍然、最后是讥诮的冷笑,那眼神变化与方才错肩而过时自己故意让她生疑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推测出了问题,谢姑娘的神色变化已经很清晰地告诉了他:她的的确确、实实在在,就是陈郡谢氏的后人。
谢雨霏咬牙切齿地道:“你诳我你下钩子钓我”
这回换做夏浔愕然了:“我诳你什么?”
谢雨霏恨恨地道:“方才错肩而过时,你故意露出那种眼神,让我误以为你知道了些什么,你故意引我出来追你,让我自露马脚,是不是?”
夏浔从容下来,微笑道:“不错,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一路活神仙,我故意露那个眼神,就是想让你误以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如果你心中无鬼,根本不需要理会我。可是很遗憾,你追来了。姑娘,你心中的鬼,是什么呢?”
谢雨霏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块肉下来,咬牙切齿地道:“本姑娘胸怀坦荡,光霁日月,哪有什么鬼”
夏浔摊摊手道:“真金不怕火炼,你心中无鬼,我能把你怎么样?可是姑娘追上来,既然不是心中有鬼,难道是因为本人一个眼神,让姑娘你春心荡漾,所以追上来与我卿卿我我、柔情蜜意一番?”
谢雨霏咬着唇不说话了,她突然发现,在这个奸似鬼的家伙面前,自己很容易被他撩拨起情绪来,激得喜怒无常,就很容易露出马脚。一个不慎就会落入他的圈套,所以她什么都不想再说。
夏浔却不肯放过她,他微微蹙眉,深思地道:“奇怪,既然你是货真价实的谢氏族人,过来考证一个主动认祖归宗的人是否真是谢氏子孙,这本是理直气壮的事情,你却心虚些什么?”
谢雨霏脸色有些发白,却咬着牙不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又被他套出什么秘密。
夏浔想起一路上她们的表现,再联想到此刻的情景,心中灵光一闪,突然失声道:“啊我明白了”
谢雨霏娇躯一震,忽地踏前一步,紧张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说”
夏浔笑道:“打死我也不说,你还没使美人计呢。”
谢雨霏身子又是一震,有些心虚地道:“什……什么美人计?”
夏浔道:“当然是在平原县小当铺前,你对古舟古二爷使过的美人计。”
谢雨霏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夏浔道:“因为,我当时就在一旁,趴着墙根,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谢雨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窘,半晌之后,突然一提裙子,抬腿便踢,咬牙切齿地骂:“你个王八蛋本姑娘跟你拼了。”
“喂喂喂……”
夏浔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只觉这少女的手腕细细的,当真不堪一握:“不要踢啦,是你自己心虚,非要追上来查个明白,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来干什么。”
谢雨霏马上冷静下来,站定身子道:“当真?”
夏浔正色道:“当真”
谢雨霏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方道:“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浔眨眨眼道:“不如以身相许?”
谢雨霏脸蛋一红,眼神却是一饧,扬起眼帘,挑衅地看他:“你敢要我?”
夏浔看着她那野性中带着娇媚的模样,心中亦自一荡,却叹口气道:“不敢,我怕你把我给卖了……”
“哼还不放开我”
夏浔这才惊觉还握着她的手,忙依言松开,谢雨霏活动活动手腕,睨着他道:“谢员外虽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我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见不得光的,你若有半句不利于我的话,我就去官府告发你使用假路引,我可是不怕人家验证的。”
夏浔颔首道:“姑娘放心。”
谢雨霏冷哼一声道:“好,你发你的财,我赚我的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夏浔微笑道:“一眼为定”
谢雨霏转身欲走,忽又站住身子,有些迟疑地扭头看向他:“你……你真的猜出我担心什么?”
夏浔深深地凝视着她,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心虚,怕的并不是谢员外,你骗的……也并不是谢员外,而是……”
谢雨霏在他眼底,清晰地看到了一抹同情和理解,偏偏是这善意的目光,深深地刺疼了她的心,她突然一扭头,尖叫道:“你不要说了”说着快步走开了去。
转身的刹那,两颗晶莹的泪珠攸然滑落,没入白雪之中,悄悄无人得见。
夏浔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口气,转身走向小巷。
小巷中南飞飞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西门庆在一旁急得什么似的,围着她团团乱转,又从袖中摸出手帕递上去,再在怀中摸出一卷宝钞塞过去,飞飞姑娘不要,西门庆执意要给,两个人推推让让,夏浔拐进小巷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情景。
“咳,高兄”
夏浔一叫,西门庆赶紧把钱硬塞到南姑娘手中,转向夏浔,夏浔道:“没事了,咱们该走了。”
南飞飞抹抹眼泪,急急从夏浔身边走过,看着她走过,又看着西门庆走过来,夏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兄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说吧,你又听说了什么凄惨的故事,让人骗走了多少钱呐?”
“你当我傻呢。”
西门庆满脸的辛酸同情顿然不见,嘿嘿一笑,奸诈地道:“重点不在于你信不信,而在于她相信你信了。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追女人的手段嘛,老弟,你还得跟我多学着点儿,哼,哼哼”
西门庆得意洋洋,昂首举步。
南飞飞追上谢雨霏,吃吃笑道:“那高升果然是个蠢蛋,要是每天遇到他,那本姑娘就发财了,咦?你怎么了?刚刚哭过?”
谢雨霏扭过头,带着鼻音儿道:“才没有。”
南飞飞眼珠转了转,问道:“姓夏的没有欺负你吧?他到底发现什么了?”
“没甚么,这个人没有坏心,不会坏我们的事。”
南飞飞惊讶地道:“他说说你就信?”
谢雨霏道:“我看得出,他可信。”
南飞飞不说话了,两个人闷头走了一会儿,南飞飞忽然拐拐她的肩膀:“喂,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谢雨霏惊讶地转向她:“怎么可能,我可是许了人家的。”
南飞飞道:“是啊是啊,许了人家的,是叫杨旭是吧?啧啧啧,你刚出生就把人家吓跑了,一跑十好几年,音讯皆无,生死不知,这叫许了人家?你真要听你哥那书呆子的话,给他守活寡呀?”
谢雨霏咬牙切齿地道:“别跟我提他的名字那个王八蛋,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你混得再不如意,总该稍封书信回来吧?要不要人家,你说话呀,连个屁也不放一个叫我被人家笑没人要,把自己男人都吓跑了,杀千万的王八蛋,别让我撞见他,一看见他我马上阉了他”
“啊”南飞飞掩着樱桃小口,吃惊地张大眼睛:“那你不是要守活寡了?”
谢雨霏恨恨地道:“守个屁我一天给他戴一顶绿帽子”
南飞飞吃吃地笑,谢雨霏恨恨地白她一眼道:“笑什么笑,我第一个勾引你男人。”
南飞飞耸耸肩道:“无所谓啊,给你给你,咱们说过要做一辈子姐妹的嘛,我不介意让你做我妹妹啊。”
谢雨霏破啼为笑,伸手道:“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
“谋杀大妇啊……”
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地跑开了……
西门庆和夏浔一边走,一边问道:“探出了什么?”
夏浔道:“没什么,是她的个人私事,与咱们正在办的事无关。”
“哦?这么说,她真的是陈郡谢氏后人?”
“嗯,应该没有错。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唉,她有她的苦衷,咱们不要理会了。”
西门庆想了想,叫道:“对了,我听你说过,你那未婚妻就是陈郡谢氏的人?和她年岁相当吧?莫非……”
夏浔笑道:“不是她。陈郡谢氏传至今朝,开枝散叶,子孙遍及天下,哪能出来个姓谢的就是她?这姑娘叫谢雨霏,不是我那订过娃娃亲的女孩儿。”
西门庆道:“你现在可是叫夏浔的,她就不能换名字么?”
夏浔道:“她本来就是陈郡谢氏的后人,还换名字做什么?谢传忠想认祖归宗,岂能对宗族全无了解,冒冒失失请个假货上门?这姑娘骗人的本事很高明,真真假假,方才难辨,她不会在这么容易暴露的地方动手脚的。”
西门庆道:“唔,倒也是……,唉,其实她若真是你那未婚妻的话才好,生得这般俊俏可人,你就有艳福了。”
夏浔哼了一声道:“如此一来,你就有机会接近飞飞姑娘了吧?”
西门庆被他说中心事,忍不住老脸一红,嘿嘿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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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希日巴日的计划
第094章希日巴日的计划
“兄弟,沈千户传来消息,已经知会了沿途哨卡,叫我们准备交易。”
出去忙碌了半天的西门庆进了夏浔的房间,毫不见外地抓起他的茶杯,咕咚咚地喝了一大口,抹抹嘴又道:“百十辆大车,谢员外也觉得棘手,他要咱们在入关处寻摸一个地方,运进来的货物就停靠在那儿,然后分批运过来,再通过陆路和水路运出去,这样的话,咱们得亲自去卢龙口一趟,先找好安置的地点,然后再约定具体交易的日期。”
“好”夏浔从床上一跃而起:“通知拉克申准备起运,从哈剌莽来到卢龙口,也有一段距离的,够他们走几天了。”
西门庆道:“咱们先去知会拉克申,然后马上出城。”
夏浔道:“要退房么?”
西门庆道:“不必,咱们带些肉干、白馍,饮水和烧酒,交易之后还要返回来的,等最后一车货物安然运抵此处,再随之一起返回。”
个人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起,随之还有令人心弦震颤的胡茄声和嗷嗷的吆喝声,马蹄声震颤着雪原,仿佛一阵密集的鼓声,渐渐地加重,变得高亢起来,四路轻骑像一张网,在雪原上飞驰着,驱赶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动物往中间聚拢。
箭似流星,开始有人追射因为四面遇敌已张皇不前的野兽,猎兽网开始合拢了。
高处有一些零散的蒙古包,几个穿着肥大羊皮袍的汉子站在那儿,遥遥地看着族人捕猎,等到合围完成,开始最后的捕杀,才重新坐下来。
众人围拢的中心是希日巴日,他已经软禁了他那软弱的父亲,孛日贴赤那族长现在实际上就是一个囚徒,被拘禁在一处毡帐内,由希日巴日的亲信看管着,永远不得出来,每日只是送口吃的保证不会饿死而已,野心勃勃的希日巴日已经取代了他父亲的地位,对外宣称孛日贴赤那已经病故,按照他们的习俗,接收了父亲的地位、权力、财产以及所有的妻妾。
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如果不仔细看,你会以为他是一个蒙古族妇人,虽然苍老,皮肤比起一般的男性老人却白晰许多,颌下也没有胡须,脸上的皱纹密密的,仿佛一个慈祥的老太太。他叫席日勾力格,今年已经七十有二了,原是北元皇宫中的一名管事太监。
坐在希日巴日左边的,则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和相貌比起旁边几个蒙古大汉显得文弱一些,其实他的马术、刀法和箭术在整个部落中都是首屈一指的。他是希日巴日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智囊,同时也是他八拜之交的安答。
他叫戴裕彬,是个汉人,大元开国功臣之后,虽然他是汉人,但是世代在元朝做官,对元朝忠心耿耿,一直妄图反攻北平,重进中原,恢复大元天下。
希日巴日下定决心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振奋北元人的军心士气,挟功投奔尼古埓苏克齐汗,努力恢复成吉思汗拖雷一系在整个蒙古草原的威望,整合各部军队杀回中原,就是出于他的策划和鼓动,他梦想着做一个大元的复国功臣,如他祖上一样,代代作官,永享荣华。
其他几人则是部落中的一些长老和有威望的头领,年纪普遍比较轻,大多是希日巴日的忠心拥趸者。
希日巴日道:“我的计划是这样,利用明人与我们进行交易的机会,挑选一些精干之士混进关去,他们知道,我们交易之后会停留几日,就近在大都及其附近采买一些粮食、布匹、盐巴、铁锅运进来,这就是我们的好机会。
大都一带,有许多已经甘心做明人顺民的蒙古人,还有一些甚至甘为明人鹰犬,参加了他们的军队,反过来与我们为敌,那些明国人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因此在貌相上,我们不需要做太多的掩饰,但是,路引必须要有。”
戴裕彬道:“不过,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们已经买到了几十张空白路引,随时可以填上需要的信息。”
希日巴日点点头道:“然后,我们就需要混进大都去。拉克申一直以商贾的身份住在大都城内,他会接应我们,并为我们安置住处。接下来的事情,安答,你说给他们听。”
戴裕彬点点头,说道:“我家世代都是大元朝廷的官员。昔日建造大都,排水管渠是由都水监负责设计的,当时的都水监监正是郭守敬大人,而我家祖上,当时任都水监丞,都水监建造的皇城排水管渠图纸,是由我家祖上这位都水监丞负责绘制并保管。这位图纸中关于皇城排水管渠的这一部分,现在我家还有保留。”
他拔出腰刀,在地上比划起来:“我们混进大都之后,要趁夜通过排水管道进入大都皇宫。皇宫中有进水管渠一条,排水管渠两条,三条管渠互不干扰。两条排水管渠中,一条是排除污秽之物的管渠,窄小肮脏且不易通行。而另一条主要是排放雨水的管渠,宽敞,且比较干净,我们要利用的,就是这条管渠。”
“大家看”
他认真地道:“这条排水管渠,在最外侧有圆木制的水窗,当城外积水高于城内排水时,外面的水力会将水窗自外紧闭,以防倒灌,现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潜进去。
排水管渠内高而外低,多年冲积,此刻虽是冬季,排水不多,必也湿滑不堪,所以我们要准备特制的鞋子和一些攀爬工具,这些,由拉克申在大都城内安排,我们不需要管。钻进排水管渠后,会有许多岔道,密如蛛网,如果没有图纸,走到死也走不出去,问题是,我们手中有图纸。”
众人眼巴巴地听着,一个叫胡勒根的头领问道:“然后呢?我们冲进皇宫,杀死朱棣?”
希电*脑]访整理日巴日哈哈笑道:“胡勒根兄弟,我当然知道你的勇猛如同雄狮,可是凭着几十个人想冲进皇宫宰了燕王,那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嘛,席日勾力格,你来说。”
“是,大人。”
那个北元老太监咳嗽一声,慢吞吞地道:“皇宫里面,建有秘道。一直都有,这是自古以来,建宫殿的规矩。老奴当初在宫里头,就是负责定期打扫、维护秘道的人。
至正二十八年的时候,明国的大将军徐达率兵攻打大都,咱们大元的军队还在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哪儿是人家的对手啊。眼见如此,惠宗皇帝就决定,退到关外,迁都到上都去。
临行前,皇帝陛下下令在皇宫下面的秘道里,埋藏了大量的火药和桐油,想等徐达攻进城来,闯进皇宫的时候,把徐达和整个皇宫炸成废墟。老奴当时就是奉惠宗皇帝所命,安排这件事的人。
可是皇太子殿下和几位得用的大臣都极力反对,惠宗皇帝也觉着,咱们未必没有机会再打回来,如果就此炸掉皇宫,无颜面对祖宗,这事儿就搁下了。
秘道口儿被老奴重新给封上了,那地方很稳秘,知道秘道所在的人当初就没有几个,知道下边埋着数不清的火药、桐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现如今,也就剩下老奴一个人了……”
席日勾力格说到这儿,想起当年,不禁唏嘘起来。
希日巴日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啦好啦,不要哭啦。等办成了这件大事,你就是我大元第一功臣,到时候,可汗一定会重用你,等咱们打回大都去,你就是朴不花一样的人物,宫中第一太监,威风赫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席日勾力格破啼为笑,擦着泪道:“那样的好事儿,老奴可不敢想,老奴就巴望着,临了临了,给皇上再效一回力,办一件差事。”
希日巴日对众人说道:“这个计划,是我的安答得知席日勾力格的身份和这件秘密之后想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利用排水管渠潜入皇宫,再由席日勾力格带着我们打开秘道,然后么……”
他狞笑一声,笑中满是杀气。
几个心腹互相看看,长得粗壮彪悍的毛伊罕问道:“大人,燕王府中,想必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咱们从排水管渠摸进宫去,翻到地面上,再去寻找秘道入口,这中间当有一段路程,找到秘道口,少不得还要发掘一番,能不被人发现么?”
希日巴日忍不住笑起来道:“你放心,我还另有安排,当初拉克申为了在大都站住脚,曾经把他妹子送进燕王府做宫女,如今正好派上大用场,哈哈,用汉人的话来讲,这叫什么来着,唔……,叫……叫……”
戴裕彬微微一笑,接口道:“无心栽柳柳成荫。”
希日巴日道:“对,无心栽柳柳成荫。哈哈……”
毛伊罕又问:“大人,那咱们翻山越岭,一样可以潜入明国境内,何必非得用此手段,还得将大量的毛皮兽筋这些可做精良军械的东西卖与他们?”
希日巴日道:“本来,我也想着,翻山攀岭过去就好。不过,席日勾力格年纪大了,他可爬不动山,而咱们这个计划又少不了他。再者,还是我的安答提醒的我,等咱们大功告成,就得立即拔寨起启,去投奔大汗。到时候累累赘赘的全是坛坛罐罐,怎么走得动?既然是要抛弃了的东西,不如换些易携的财物,将来自有用处。”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戴裕彬兴奋地站起来,鼓动道:“诸位想想看,等咱们大功告成之日,半个大都毁于滔天烈焰之中,这得死多少人?到时候燕王、燕王妃、燕王子,整个燕王一脉尽皆化为焦炭,消息传开,这将何等的振奋?这件事一定可以重振我大元士气”
他挥舞着拳头,胀红的脸庞有些狰狞地道:“到那时,我们就重整旗鼓,杀回中原,夺回锦绣河山”
“重整旗鼓,杀回中原,夺回锦绣河山”
盟誓般的吼声中,他们的族人已提着带血的猎物策马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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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阴差阳错
“茗儿,茗儿,快来看看,姐夫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朱棣兴冲冲地钻进茗儿的闺房,唤着她的乳名儿笑道。
“姐夫带啥好东西来了?”
正趴在床上和姐姐聊天的徐妙锦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着,有些兴奋。
朱棣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举起来,得意洋洋地道:“喏,你看看,漂亮吧?嘿嘿,一条是玄狐的皮子,黑如墨染,一条是雪狐的皮子,洁如白雪。你瞧瞧,上回你看见你姐的裘衣漂亮,就吵着也要做一件,姐夫可是放在心里喽,这两件皮子是韩都指挥送给姐夫的,姐夫送给你,一件白、一件黑,做出衣服来一定很漂亮。”
茗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嘴一撅,一句话不说,一转身就趴到床上,把个背影丢给了姐夫,根本不睬他。
“唵?这是咋了?”
燕王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夫人,燕王妃抿着嘴儿乐,白他一眼道:“你呀,别来献宝啦,拿什么不好,偏拿狐皮子。”
燕王更加纳闷:“狐皮子咋啦,这不是茗儿想要嘛。老韩一送给俺,俺马上就想到茗儿了。”
燕王妃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狐皮,低声道:“茗儿这丫头一向死心眼儿,喜欢了一样东西,就不带换样的。”
她往床止一呶嘴儿,小声道:“喏,瞧见没?前两天去谢氏皮货行”小丫头一眼就相中了件狐皮子,是火狐狸皮,鲜红如火,确实漂亮。
可惜了,那是有主儿的,出多少钱人家也不卖”小丫头刚把这个不痛快忘了,你又……”
朱棣傻了眼”小声嘟囔道:“俺哪知道呀,现在咋整?要不你去哄哄,这小祖宗俺也惹不起呀。”
朱棣夫妻的刚言非常好,他们成亲的时候,一个十六,一个十四,一个是当朝皇子,一个是将门虎女,两个人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做了夫妻,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之极,朱棣虽也有侧妃,但所爱唯有徐妃一人,朱棣现在有三子五女,全是徐妃一人所生,由此可见二人感情之笃。
听了丈夫的话,徐妃笑道:“这孩子脾气拗,除非自己想通,我哪劝得了。唔——不如咱们找个时间,陪她去打猎吧,要是能猎到火狐狸当然好,就算猎不到,出去跑一跑,玩一玩,她也就开心了,小孩子么……”
徐茗儿一直竖着耳朵悄悄听姐姐姐夫咬耳朵,待听到要带她去打猎,可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立即爬起身,拍手叫道:“好啊,好啊,那咱们明天就去!”
彭梓褀穿一身男装,单枪匹马进了北平城。
她是从济南赶来的,她先去了阳谷县,见到了小东嫂子,得知夏浔和西门庆去了济南,问明他们所住老店的名字后,她又快马赶去济南,结果又扑了个空,无奈之下这才直接往北平而来。半路上正逢大雪,在客栈耽搁了两日,今日堪堪进城。
北平曾经是一国之都,地界之广、人口之众,她又没有官方身份,远道而来人地两生,如何去寻人?只走了半日,彭梓褀就发觉这样下去根本就是大海捞针,说不定等到夏浔办完了差事回了青州,她还在北平城里两眼一抹黑地到处转悠。
无奈之下,彭梓褀只好借用她轻易不肯动用的力量了。她寻了一家档次不算高,但是价钱公道、味道也不错,客人很多的饭馆,就在临门的一张桌前坐了,要了几道酒菜,两个杯子,自己用一个杯子,另一个上边横亘一根筷子,下边又竖放一根,摆在饭菜前边,好象一个人吃着饭,闲极无聊随意摆放的。
很快,就在一个闲汉注意到了,他远远的打量彭梓褀一阵儿,又与一个朋友低语几句,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在彭梓褀对面站定,拉过凳子坐了上去,嘿嘿一笑,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声哼道:“淤泥源自混沌启。
彭梓褀头也不抬,挟一口菜,低应道:“白莲一现盛世举。”
那闲汉神色一缓,又问:“兄弟自何处来?”
“青州。”
“白莲开处千万朵,不知生就哪一枝?”
两人一面说,一面悄悄打着手势,探问了一番,那人确定了她的身份,神色便和气起来:“不知兄弟有什么事,需要北平的兄弟们帮忙的?”
彭梓褀说道:“我要找两个人,他们应该住在北平的某家客栈里,可是兄弟一人,实在寻找不得。”
“嗯,他们的名姓是?”
“一个叫杨旭,一个叫西门庆。”
“是敌是友?”
“这个……”
彭大姑娘迟疑了一下:“说是敌?万一他们一时兴起,帮着动手拿人怎么办?说是友?自己朋友,居然不知算落,你千里迢迢的追来做什么?总不能说彭大小姐想男人了吧?”
彭梓褀犹豫了一下,才道:“只要能确定他们的住址就好,其余的事“小弟自己可以办。”
那闲汉一笑,说道:“成!我立即报上去,请香主下令,吩咐本坛的兄弟帮你寻人。一俟有了消息要送到何处?”
彭梓褀道:“我就住在对面客栈吧。”
说着手掌一翻,递过一摞宝钞:“劳动本地的兄弟们了,小弟过意不去,这点钱,拿去喝口茶。”
那闲汉一把按住,嘻皮笑脸的神色不见了:“大家同气连枝,一门兄弟,理应帮忙的。若是这么做,那就见外了。”
彭梓褀启齿一笑:“我知道,这笔钱不是谢礼——我知道兄弟们也不容易,大家都有事情做,要放下自己的事情去帮我寻人,这就耽搁了生计。再者,要寻人、要打听,总要有所花销的小弟若是没有钱,那就厚颜承情了。既然小弟手头宽裕,你若谦让,是不是才算见外了呢?”
那闲汉想了想,展颜笑道:“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彭兄只管等我们的消息,只要这两个人在北平,我们一定挖得出来,告辞!”
“好走!”
彭梓褀微微一颔首拈起酒杯,一仰脖子灌了下去,一双星眸顿时更加地亮了……
卢龙口内,夏浔和西门庆爬上了一座山岭。
两个人都穿了适宜运动的衣服老羊皮袄、青夹裤,兽皮绑腿,抓地虎的狗皮靴子手中又持一支枣木杖——肋下佩刀,那是防着野兽的。
这样的大雪天一旦遇到出来觅食的野兽,那是很难缠的。
上山的时候正下着雪此刻雪已经停了,四野白茫茫一片,天空中彤云密布,站在山顶,罡风呼啸,狂风过处,刮得雪沫子直往人的衣领子里钻,虽然二人戴着护耳的狗皮帽子,面上也蒙了棉布手巾,还是被那狂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站在这里望出去,白皑皑的山峰绵亘不断,形成了一条条银色的山脉,一座座山峰,高低错落,险缓不同,远远望去,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兀立的无尽山峰之下,树林全成了白色,人兽绝迹,这一边,是中原大地,山的另一边,则是莽莽荒原,那是胡人的天下。
“你看,那里就是卢龙关。”
顺着西门庆所指的方向,夏浔眯起眼睛,才发现白茫茫的山谷中一处地方隐隐露出大明的旗帜,再仔细打量一阵,才隐约看出那已被白雪覆盖得与其他地方没有显著区别的所在是人工修筑的一道关隘。
“哈刺莽来部落的人会把货物从那儿运过来,我们的车子分头出城,集中在这个地方接收货物,但是百十车的皮货一进北平城,根本瞒不过别人的耳目,所以咱们得寻摸一个所在,安置这些车马,然后每天一二十辆,分批的返回北平。随后,谢传忠会协助我们安排水陆两途把东西运出去,我们坐镇北平,随同最后一批货物一起离开。”
听完了西门庆的介绍,夏浔点点头:“那么大部分车马得在野外待上三五天,食物好办,这天气受得了吗?”
西门庆道:“没有问题,那些车把式都是跑长途惯了的,荒山野地里知道怎么照顾自己。问题是得找个安全的所在,能藏得下这么多车马,比较背风,进出方便,晚上若生火取暖,也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夏浔苦笑道:“这样的所在可不好找,走,咱们再往那边转转。”
又过了许久,两个人顺着山脊走去,出现在另一处山峰上,刚刚站定,夏浔就两眼一亮,向前一指道:“你看,那里怎么样?”
西门庆定睛看去,就见前边是一条宽阔的山谷,葫芦状的,谷口狭窄,谷内却极宽阔平坦,地面平平,估计是一条冰封的河流,三面环山,山坡上长满了参天古树,都成了冰雕一般,白皑皑的毫无生气。
西门庆大喜道:“这个山谷瞧着不错呀,很合适,走,咱们过去看看,把路线趟出来,别等到交易的时候黑灯瞎火走错了路。”
两个人说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谷中趟去。
这时,在他们身后一处更高的山峰上,出现了一群人。其中一个穿着白狐裘衣、白狐裘裤,白狐皮的遮耳帽子,整个人全副武装1看起来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峰峦这一侧站定,忽然惊咦一声,指着正在大雪中艰难跋涉的夏浔和西门庆道:“姐姐,你看,那儿有两个人,也是来打猎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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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雪中行
第096章雪中行
一个女子应声走到她的身边,这女子身材颀长,穿一件红夹袄、外套一件半身皮甲,肋下佩剑,肩上荷弓,妩媚中透着飒爽的英姿,她举目远眺,看着那两个人走动的方向,蛾眉微微一蹙:“奇怪,若说是山中猎户么,却不见猎弓。若是设陷阱捕兽的,看他二人去向,是个空旷的山谷,又着实的不像。”
她略一沉吟,扭头吩咐道:“去几个人,盯着他们,看看是什么来路,要干什么。如有疑处,立即拿下”
“遵命”
四个穿一身白,外罩白披风,肋下悬一口狭锋单刀的大汉答应一声,立即向夏浔和西门庆的方向快步追去。
那打扮的像只小白兔儿似的女孩兴奋地跳起来:“姐姐,他们会是北元的奸细么?”
那妇人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还不晓得,要查查才知道。照理说,若是北元奸细,没有鬼鬼祟祟探察这里的道理,我倒担心是什么犯了案的亡命逃避山中,那样的话,难免会有山中住户受到侵害,咱们既然看到了,查证一下也好。”
“嗯”小女孩重重地点头,握紧了她腰间好象玩具似的一把短刀:“如果真是负案在身的逃犯,让我去抓他们,我也学了一身功夫呢。”
“哈哈,小郡主的武功当然是好的,不过若真有甚么小蟊贼,却也用不着小郡主出手。”
随着声音,一个玄衣僧人出现在山巅,山风拂着他颌下的胡须,大冷的天儿,他的穿着仍然十分单簿,但是他稳稳地站在那儿,就象生了根的老树,不动分毫,也看不出丝毫的冷意。
小女孩转过头道:“道衍大师怕我打不过他们么?”
旁边的妇人笑道:“大师是说,杀鸡焉用牛刀,放着这么多侍卫不用,要你出手擒贼,出去后,你姐夫一定会训斥他们的。”
原来,这些人正是徐妃和她的幼妹徐茗儿以及道衍和尚。
大明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中山王的徐达生有四子四女,长女就是眼前这位燕王妃,长子徐辉祖,现在承袭了国公之位。二子添福早夭,三子增寿是左军都督佥事,四子膺绪是世袭指挥佥事,二女儿是代王妃,三女儿是安王妃,四女儿就是眼前这个徐茗儿了。
本来燕王朱棣今天也要陪同一起前来散心打猎的,可是临行前忽然接到朝廷邸报,说及皇上龙体欠佳,燕王朱棣早知道父皇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但是这些消息并不怎么张扬,如今载在邸报上,说明情况更加严重,朱棣十分担心,忙着写奏章上表请安,并请旨回京探望,这一来就没时间出来打猎了,便让王妃陪茗儿一起去。
随行的侍卫都是朱棣身边训练有素的精锐铁卫,可是只让两个女儿家去那崇山峻岭,朱棣还是放心不下,又让庆寿寺住持道衍和尚陪同前来,道衍是当初朱元璋为皇子们挑选有道高僧做侍讲僧人时开始跟随朱棣的,十多年相处下来,两人亦师亦友,感情甚笃。这位僧人不但博古通今,学识渊博,而且还有一身精湛的武艺,有他陪同,自是比朱棣亲自前去还要放心。
那跟去追查夏浔和西门庆的四个侍卫能成为燕王侍卫,都是万中选一的军中健卒,做事小心,为人机警,一身艺业极是惊人,山地丛林更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作战环境,这一去速度奇快,又兼四人一身白,伏入雪中时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及至四人靠得近了,夏浔和西门庆还是一无所觉。
“这道可真难走啊。”
夏浔连滚带爬地滑到山下,站起身道。
西门庆拍着身上的雪道:“这里哪有道啊,亏得雪厚,咱们还能出溜下来,要是搁在夏秋时节,那些灌木野草密密匝匝,又有各种野兽长虫,根本别想下来了。”
夏浔叹道:“是啊,站在山上时还不觉得如何难行,真走在其间时,才知道举步难艰。在这样险峻的地方建一道关隘,滚木擂石,火油利箭,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这样的雄关,胡人仍能时常破关而入,可见天险不足为恃,说来说去,还是事在人为啊。”
夏浔的感慨其实是想到自秦汉以来草原民族对中原的屡屡入侵,西门庆却以为他指的是北元兵马,不禁笑道:“险关固不足恃,可是要说人,那些胡人也没那么厉害,他们已经让咱们的皇帝给打怕了。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光胆……,何等了得。”
夏浔笑道:“西门兄又胡乱拽文,这里是塞上,可不是江南。”
西门庆哈哈笑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这首诗是当今皇上写的么?”
夏浔吃了一惊:“当今皇上?”
西门庆道:“不错,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光胆。山僧不知英雄汉,只管哓哓问姓名。虽不合韵,却是气势磅礴,这是皇上当年征战江南时,路过一处寺院投宿,那寺僧一再追问他的姓名,皇上顺口题在山墙上的诗句。据说皇上后来登基坐殿,想起此事,又去寺中探望,发现那诗已经被白灰抹去,很是不悦。
寺中便有一位机智的僧人回答说‘御笔题诗不敢留,留时深恐鬼神愁。故将法水轻轻洗,尚有龙光射斗牛。”这拍屁拍得呱呱叫,皇上龙颜大悦,登时转嗔为喜。”
夏浔听得有趣,笑道:“出家人中果然藏龙卧虎,这个和尚了不起。”
西门庆道:“若说僧人中第一奇人,那又非当今圣上莫属了,你莫忘了,皇上也是出过家的。”
两个人一面说一面往前走,踩着及膝深的大雪,在平坦的山谷中行了一阵,西门庆道:“不错,下面果然是一条河流,已经完全冰冻了,担得住车辆,怎么样,就选在这儿吧。”
夏浔四下张望着道:“不错,这小]说就手]打里够开阔,三面是山又挡风雪,坡上都是大树,要采来生火取暧也容易的很。百十辆车,几百号人,藏得下,这个地方距卢龙关又不远……”
西门庆道:“那就成了,咱们歇一会儿,然后从谷口出去,往卢龙关摸一摸,把路径记下来。”
夏浔道:“好”
一语未了,他忽然按紧了腰间刀柄,微微弓身,警觉地四下打量起来。
西门庆一见不敢怠慢,忙也握紧了刀,矮身问道:“发现了什么?”
夏浔四下巡视了一阵,山谷中寂寂一片,只有回旋的风偶尔卷起一片飞雪,飘飘扬扬。夏浔慢慢直起了腰,说道:“也许是我疑神疑鬼吧,方才有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
西门庆松了口气,笑道:“我还当被狼蹑上了。走,那边有颗倒了的大树,过去坐一会儿,歇过了颈儿就出谷,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别看瞧着近,也得转悠一阵子才到卢龙谷呢。”
两个人一边走,夏浔一边道:“无须着急,反正咱们这趟出来,未曾交易前不会再回城。眼看着天就黑了,要是来不及的话就先回借宿的村子去,明儿一早再来踩点。然后通知运货的车辆赶到这儿集中。咱们约定的交易时间是后天吧?来得及。”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那棵横卧的大树边,扫开积雪坐在枝杈上,从怀里取出肉干、烧酒,一边啃着肉干裹腹,一边喝着烧酒暧身。
在他们方才立身处,过了许久许久,有一堆雪轻轻地动了动,然后一条雪一样白的人影悄悄地向后滑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的消失在一片岩石后面。
岩石后面有三个人,他一出现,其中一人便问道:“老阎,怎么样,听到什么了?”
那人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雪,取下蒙面的白巾,低声道:“不像是什么好路数,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这里既挡风雪地势又开阔,几百号人马藏得下,还提起卢龙关,很是可疑。我本想再靠近些听个仔细,不想其中一人甚是机警,我怕被他发现,只好隐伏不动。没有再听到其他的。”
几个人低低议论一阵,其中一人道:“既然如此,干脆把他们拿下,擒到王妃面前发落吧。”
另一人道:“不可,现在他们的身份、来历、目的,咱们一概不知,只能确定不是普通的山民或猎户,却未必就是枉法之徒,万一抓错了人……”
旁边一人冷笑道:“兄弟,冰天雪地的,鬼鬼祟祟地在这儿寻摸什么藏人的地方,还能是什么好路数?”
其中年纪最长者似乎是四个侍卫的头领,他沉吟片刻道:“的确可疑,但还不能确定。王妃是来打猎的,如果错生枝节,扫了王妃的兴致却也不好。再者说,北平府政事自有布政使司,刑律自有提刑按察使司,军事嘛也自有都指挥使司,既非战时,王爷不宜越俎代疱,插手地方事宜。如果真的抓错了人,传扬出去对王爷名声不利,你们看住他们,我去禀报王妃,由王妃定夺吧。”
其余三人刚刚点头称是,这人脸色却是一变,说道:“糟,他们要走”
三人探目望去,就见那两人自卧倒的大树前站起,已经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去,不由同时色变:“怎么办?”
那领头的只略一犹豫,便当机立断道:“把他们拿下”
第097章 真狼狈
第097章真狼狈
夏浔和西门庆起身往谷外走,夏浔道:“看这天色,真的不晚了,今天未必能把路趟明白,还是明天一早来吧。”
西门庆刚一点头,忽地脸色一变,夏浔立生警兆,循其目光看去,就见前方一方大石后跃出四个人,在及膝的大雪中跑得飞快,四个人分散合围,那架势分明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这四个人都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裤,肩后的披风也是白色的,手中有刀,刀已亮出。
那四个人甚有默契,无需商量,便有两个人兜向他们的前面,截向他们的出路,两个人自侧翼向他们猛扑过来,夏浔和西门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向左侧山坡上跑去。
有人厉声叱喝:“站住听候质询。”
“不要走,我们是官兵”
夏浔和西门庆眼见他们手执明显显的利刃,杀气腾腾,如狼似虎,哪会蠢到停下来分辨清楚他们是不是官兵,来意又是如何,一听喝阻,脚下逃得更快。
一见二人不听反逃,那几人疑心更重,当下发力急追,其中一名侍卫还自肩后取下弓来,反手拔出一枝哨箭,弯弓搭箭,向天空奋力射去。
“呜~~~”
尖锐的箭啸声破空升起,借助山谷的回啸作用,在天空中回荡起来,西门庆一听哨箭,不禁惊道:“糟了,发哨箭,他们还有人手咦?这是哨箭,莫非真是官兵?”
那时候只有三种人手中才有弓箭,一是卫所官兵,二是地方民壮,三是山中猎户。
卫所官兵使用的是军弓,军弓又按不同的军种分为三等;地方民壮使用的弓在射程和质量上略逊一筹,而且平时要入库保管,唯有地方官府的推官、巡检等司法官要缉捕什么江湖匪类,需要调动民壮力量时才开启武库发付使用;第三种则是山中猎户,他们使用的是猎弓,需要在官府中登记备案。而哨箭,则只有军中人物才有。
夏浔一面跑一面道:“管他娘的是不是官兵,你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像是好说话的么,天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会怎么样?再说,他们的穿着如此古怪,分明是有备而来,未必就是本地守关的官兵,咱们的事见得了光么?”
西门庆一听也是道理,当下不再多说,两个人只是拼命地往山坡上爬,这一面山坡生长着许多不粗不细的树木,因为是阳面山坡,受风吹拂的原因,积雪并不厚重,两个人仓惶地往山上跑,不时需要拉一把树干借力,碰得树木顶端的积雪簌簌掉落,洒了一头一脸,二人也不管不顾。
追兵没有放箭,只是在后面疾追,这一面阳面山坡的树木既稀且小,大雪之中草木凋零,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两个人只能和那四个人较量脚力,尽全力往山上跑,希望追赶的人力竭停歇。
可是那些人是军伍中的人,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训练武力,这可比他们只是每天晨起时练几趟拳脚的人体力悠长的多了,那四个人一直紧紧追在后面,根本摆脱不了。
山脊上,徐妃和道衍等人听到了哨箭的声音,徐妃走边崖边,看着那处山谷中追逐的情形,讶然道:“放哨箭了?那些人果然是有问题的,大师,咱们追过去看看。”
她扭头说道:“茗儿,你在这儿歇着,姐姐去查探一下情况,一会儿就回来。”
在山坡背风的地方,已经搭起了三顶行军帐蓬,正有侍卫忙碌着准备搭建第四座帐蓬。搭好的帐蓬前面支着一口大锅,锅中的雪已经融化了,正在冒着蒸腾的热气。
出来行围打猎,至少也得几天功夫,徐妃是将门虎女,弓马娴熟,狩猎的经验也异常丰富,准备十分充足。徐茗儿是个大家闺秀,平常女孩儿家玩的把戏,比如小荻抱着小狗儿比赛跑的小游戏,她是绝对没机会去尝试的。她几个哥哥姐姐幼年的时候老爹徐达还在征战四方,孩子都像放羊似的养着,野惯了,等她出生的时候,徐达已位极人臣,家里的规矩开始大起来,有心要把自己最宠爱的这个小女儿培养成一个小淑女,因此规矩甚多,什么行不摆裙,笑不露齿,行止坐卧,都要讲究仪态风度。
如今是到了姐姐、姐夫家里,不像家里面规矩大,尤其是这一趟狩猎之行,小姑娘更是玩疯了,把家里的那套约束天性的繁文缛节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她很少看见烧火的场面,尤其是在野外,更给人一种朴素原始的感觉,眼见那火苗升起,不由兴致大发,立即挤开一个侍卫,自己坐到篝火旁,把侍卫们捡来的树枝一根根往火堆里填,红红的火苗映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玩得兴致勃勃。
一听姐姐说话,她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跳起身来,雀跃道:“姐姐要去抓贼吗?我也去。”
徐妃板着脸道:“别胡闹,这样的道路,你的体力跟得上才怪。”
徐茗儿才不怕这个慈母般的大姐,兴冲冲地跑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又蹦又跳地道:“我跟得上,我跟得上,抓人多好玩呀,比抓狐狸好玩多了,带上我,一定要带上我。”
徐妃无奈,只好带上徐茗儿,沿着山梁抄近路向夏浔和西门庆攀爬的那面山峰赶去。
※※※※※※※※※※※※※※※※※※※※※※
天黑了。
冬季的黑夜,似乎前一刻还是明亮的,忽然就变得黑暗起来。
亏得天色突然黑了,被斜刺杀出的另一票人马追及的夏浔和西门庆才得以沿着山脊逃到另一座山顶。两个人累坏了,这一通攀爬,两个人已耗掉了太多的体力,而追赶的人却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
往前看,是一片陡峭的山坡,白莹莹的,那是积雪的反光。再往后看,三个方向都有火把,糟糕的是这座山峰并不够大,没有足够的地方掩身。
西门庆变色道:“糟了,无路可走,早手机最]快~知如此,还不如乖乖就缚,咱这一逃,是黄泥巴糊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夏浔没好气地道:“废话,你以为咱们本来一身清白么?除非这些人就是卢龙关的守军,否则束手就缚还不是一样的完蛋?”
他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个大胆的主意在心中暗暗成形。
“你们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为何见了我们就逃”
追兵围上来了,一个举着火把的大汉中气十足地喝问。
西门庆硬着头皮道:“诸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凭白无故追赶我们?”
那人道:“少废话,早告诉你们我们是官兵了,你还敢抗命逃跑,说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西门庆立即叫苦道:“冤枉啊军爷,你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身上又没穿着军服,我们哪敢站住了去辨识你们的身份?我们两个……唔……我们两个其实是参客……”
西门庆情急智生,把古舟和何轲朔的身份搬了出来,那人嗤嗤冷笑:“好借口,这么大的雪,你们上山挖参?***,你怎么不说是上山砍树的?”
西门庆连忙顺杆儿爬,说道:“对对对,我们……咳咳,我们其实就是上山砍树来的……,唔……盖房子……娶媳妇儿。”
“住口不要巧言令色继续狡辩,拿出你们的路引来”
随着那大汉一声大喝,“呼呼呼”四枝火把猛地掷了出来,在夜空中转如火轮,“噗噗噗噗”,斜斜插在夏浔和西门庆左右,映亮了他们的模样。
“咦?原来是你们呀”
跑得腿软的徐茗儿早被侍卫背了起来,她伏在一个侍卫肩上,看见二人模样,不由惊奇不已,急忙一挣身子出溜下来,兴冲冲地就往前走。
这小丫头从小生长在什么环境里?她虽然聪明绝顶,却缺少很多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许多对常人来说应该知道的基本知识,对她来说却懵然无知。就像有一个历史小故事中记载的那样:有一个皇帝,偶然问起一位大臣早餐吃些什么。那位大臣回答说他的家中比较贫穷,早餐只吃四枚鸡蛋,皇帝大惊道:“一枚鸡蛋十两银子,四枚鸡蛋就是四十两银子,朕尚且不敢这么纵次,卿怎么还说家里贫穷呢?”不是这个皇帝智商有问题,实在是他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太监们为了贪污,诳他说一枚鸡蛋价值十两银子,他自然也就信了。
这个故事的真假无从考究,却说明了一个问题,有时候众所皆知的常识,偏偏他不知道,并非是因为他白痴,而是因为他生长在一个和普通大众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常识。徐茗儿就属于这一种,在她府中,下人若有偷盗等不法事宜,一旦被管事、主人发觉,哪里还敢反抗,早就叩头如捣蒜地求饶了。她只道官兵抓贼也是如此,贼见了官兵自然要乖乖就范,因此毫不忌讳,一见这两人竟是当初坚决不肯卖狐皮给她的那两个家伙,立即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徐妃万万没有想到妹妹如此不谙人心险恶,竟然毫无戒备地跑了出去,不由变色叫道:“茗儿,回来”
那几个侍卫只注意前面,冷不防小郡主从他们身后钻出来,一惊之下竟也忘了抓住她,夏浔和西门庆正被一群凶悍如狼的大汉围住,忽地听见一个娇脆的小女孩儿声音,不由也是一呆,这时候徐茗儿已经跑过来了。
插在地上的四枝火把火焰受风,正吹向她来的方向,朦胧绯红的光晕变幻闪烁,粉妆玉琢、眉目如画的小丫头一跑出来,娇娇俏俏、一派天真,就仿佛一位传说中的小狐仙,西门庆登时看得两眼一直。
夏浔却没时间惊讶这小姑娘的出现,也没闲心欣赏她的美丽姿容,“好机会”夏浔暗叫一声,双腿猛地一蹬地面,双臂展开,十指箕张,一个猛虎扑食,便向那粉嫩嫩的小丫头扑去
第098章 回马枪
第098章回马枪
“贼子大胆”
陡然一声霹雳般大喝,一个黑沉沉的人影自天而降,嗵地一声落在小郡主身前,仿佛一尊托天宝塔轰然砸在地上,激得积雪飞扬,
道衍和尚
这和尚身躯虽然削瘦,这一声大喝却有气吞河岳之威,他猛然跃到徐茗儿身前,积雪飞扬,僧衣鼓胀,那模样威若天神。自夏浔的角度看过去,视线之内本来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姑娘,就像一盘美味可口的食物,马上就要入口了,却突然换成了一尊神佛,宝相应严,屹立如山,僧袍涨缩不定,飞舞的雪花,在他身下形成怪异的扭曲漩涡。
夏浔吓了一跳,急忙重心向下,止住冲势,双手一按地面,灵捷无比地弹回了身子。
道衍和尚动了真怒,小郡主要是在他面前有个什么闪失,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本来他一直自觉身份,凡事由徐妃作主,这时震怒之下,未及请示,便戟指点向夏浔,大喝一声:“给我碎了他”
刀光闪,劲击破风,如同龙吟,四道刀光一涌而至,无俦的刀气凌厉地交叉劈下,四个燕王侍卫真的下了杀手,同样的衣着、同样的狭锋单刀、同样的劈砍招式,有往无前、石破天惊,这一击角度、位置、力量的运用无懈可击,唯有避,不可挡。
往哪里避?
“走”刀光中传出夏浔一声厉叫,四道雪亮的刀光交叉斩下,似已将他砍为碎片,茗儿小郡主哪见过真正杀人的场面,一声尖叫便捂住了眼睛。双眼捂住,却没听到惨叫声,她悄悄张开五指,从指缝中看去,就见崖上空空,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西门庆被夏浔扯住,一把跳下崖坡,沿着光滑的雪壁飞快地滑下去,时而躺着、时而趴着,时而转如陀螺,时而被颠簸得上下直跳,只唬得他心惊肉跳,一路惨嚎不已:“完蛋了,完蛋了,啊啊啊……,我要是死了,告诉我娘子,我的私房钱藏在……,啊”
西门庆正匆匆交待后事,直直地撞中山坡上一棵小树,小树正拦在他双腿之间,下身一阵剧痛,下坠的身子趁势坐了起来,于是额头又重重地磕在树干上,小树一摇,厚厚的雪冠“哗啦”一下洒了他一头一脸,西门庆两眼发直,嗵地一下又躺了回去,晕倒了。
夏浔自跃下山坡,就一直提着十二分的小心,努力闪避着山石、小树,他又滑下去四五丈,这才止住了身子,抬头向山上望去,隐隐可见点点黑影已经追了下来。他却不知,他试图挟小郡主为人质的举动,已经彻底激怒了道衍和那些燕王侍卫,他们已经追下来了,只不过他们不敢像夏浔这般玩命,侍卫们以兵器稳着身形,道衍大师脚下用力,施展千斤坠稳住滑势,正以他们最快的速度追近。
夏浔不敢多耽,急急爬到西门庆身边,拂开他脸上积雪,只见他两眼翻白,犹未清醒,便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似的拽走,好在地面极滑,拖着极省力气,一跑动开来还快的很。
※※※※※※※※※※※※※※※※※※※※※※※※※※※※※※※
“不能逃了”
夏浔和已经苏醒过来的西门庆猫在一个雪窝子里,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就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插着一枝羽箭,雪面上只余箭尾,看着怵目惊心。
震怒的燕王卫已经决心杀人了,即便夏浔他们本来无罪,如今试图冒犯郡主,也足够砍他们的头了。
冬夜山中虽然黑的快,可是这一整晚,你都别想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场面,因为到处是雪,这雪可以把天上极淡的一缕光线折射、放大,形成微微的明光,哪怕没有月亮,地面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亮度,或许一只狸猫能避过人的视线,可他们两个大活人,绝对走不掉。
不远处,传来积雪坠落与冰凌折断的声音,一个侍卫搜索着过去了。
西门庆苦着脸道:“怎么办?看样子他们是不甘罢休了,现在不逃,等到天亮就完蛋了”
夏浔盯了眼一旁那箭羽,沉声道:“逃得了么?再往外逃,天亮的时候咱们的尸体都要冻僵了。”
他的目光渐渐移向方才滑下的山顶,山顶仍有火把在闪动,夏浔狠狠地道:“不走了,要想死中求生,咱们就杀一个回马枪”
“回马枪?”
西门庆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低叫道:“你疯了还要自投罗网?”
夏浔嘿嘿笑道:“你也想不到,是不是?那么谁会想到咱们会回去?挟持那小丫头,以之为人质,先过了这一关再说,走”
夏浔四下看看,悄然返回原路,西门庆把牙一咬,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道衍带着那些侍卫搜向外围,可万万没有料到夏浔还敢回去,两个人绕到背光的一侧,手脚并用,开始向山顶攀爬,等到两人爬上山去,手都要冻僵了。
两个人缩成一团,悄悄暖着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人的动静,发现六七个侍卫流动巡弋着,不时有人走到崖坡边,向下张望几眼。山顶上生着一堆火,一个披甲的妇人坐在火堆旁,正和那个叫茗儿的小姑娘说着话,看模样在教训她什么,小丫头嘟着嘴低着头,好象正在挨训。
过了一会儿,那披甲的美妇也站起身,走到山边看了看,还对一旁的一个侍卫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叫茗儿的小姑娘又恢复了活跃,添两枝柴,拨一拨火,还站起来四下走动几下,不过似乎是听了那妇人的嘱咐,没敢再离开侍卫的警戒范围。
夏浔仔细观察着现场的情形,对西门庆道:“咱们两个靠近了去,然后,我负责引开那些侍卫的注意力,你负责擒住那小姑娘。记着,你只有一次机会,只有片刻的机会,如果不成功,咱们两个就真的死定了”
西门庆脸色A白,只是点了点头。
夏浔拍拍他的肩,微一示意,两个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悄悄地蛇行向前。
“噗”
一株矮树下忽地传出一声闷响,“铿”钢刀出鞘,一个燕王护卫猛虎般掠至,风生八步,动若雷霆,手中刀疾劈而下,矮树应声而断,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又接连有两棵矮树发出了声息,两个侍卫十分机警,循声扑去,刀光狂舞,轰雷掣电,看得人惊心动魄。
与人同时,夏浔跳了起来,不向前走,反向后逃,一见人影跃起,又有两个侍卫衔尾追来,就在这时,整个人都已埋进雪底的西门庆暴跃起来,一个饿狗扑食,张牙舞爪地向站在火堆旁眨着大眼睛看热闹的茗儿扑去。
“呛啷”一声龙吟,燕王妃宝剑出鞘,纵身一跃向西门庆疾刺过来,仅仅一线机会,西门庆抓住了这一线机会,整个人都扑到了吓呆在那儿的小郡主身旁,摔得虽然狼狈,可他的手却已扼住了茗儿的脖子,大叫道:“统统住手”
利剑距他半尺,硬生生地顿住了,徐妃粉面铁青,眸中喷火,厉喝道:“大胆刁民,放开茗儿”
西门庆抓住了茗儿,登时胆气大壮,他半蹲着身子,控制住茗儿,洋洋得意地四顾威胁地道:“别动,谁也别动,谁敢动一动,我要她的命”
茗儿委曲地道:“姐姐,这回我听你的,我没乱走乱动啊”
西门庆百忙之中还不忘怜香惜玉,低下头道:“小娘子好乖喔,不走不动那就对啦。”
变故立即吸引了所有的人,夏浔一面举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面走了过来,对徐妃道:“这位夫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不想知道。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夫人放我们一马,只要让我们安然走出山口,我们一定放人,绝不会伤害这个小姑娘的。”
徐妃铁青着脸色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挟本……我”
夏浔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道:“夫人知道我是谁吗?”
徐妃冷哼一声道:“莫非你还大有来路?”
夏浔笑道:“你不认得我?那就好办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实在是被夫人逼得走投无路了,只想求条活路而已。夫人若放我们走,我们绝不食言,你们站在这儿别动,我们一出山口,一定放了这个小姑娘。如若不然……”
夏浔冷笑一声,扮出一副亡命徒的模样,极为凶狠地道:“我们就扭断她的脖子、折断她的手脚、把她抛到山沟沟里喂狼吃大不了同归于尽”
茗儿听那大恶人说的如此恐怖,吓得身子一缩,可怜巴巴地抽泣道:“你们……是大坏蛋吗?”
西门庆一见这小美人儿珠泪双垂,可怜兮兮,那怜花情怀忍不住再度发酵,忙松了松手指,低声安慰道:“小娘子不要害怕哈,那个叔叔只是吓吓他们,我们还没活够,怎么会杀人呢,尤其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小美人儿,啧啧啧,这要长大了得多美呀,大叔怎么舍得杀你呢。”
“喔……”
茗儿眼泪汪汪地点头,又弯又翘的浓睫连眨几下,眼泪不听话的滑落面颊,看得西门庆怜心泛滥。紧接着,她就抬起了小蛮靴,狠狠的一脚……踹向西门庆的下阴。
她是练武之人,当然知道什么地方是可以一击制敌的要害,西门庆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来天真无邪、完全无害的小姑娘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虽说她年纪小,气力弱,可这一脚踢的地方……,尤其是他那里刚刚还受过伤,这一脚踢中,西门庆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
夏浔正和徐妃讨价还价地谈着条件,忽然发觉面前几个人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身后还传来一阵呜呜咽咽小狗哀鸣的声音,他急忙扭头一看,登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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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一行车辆辘辘地辗着积雪走在荒原上,中间有一辆车仿佛一辆囚车,其实那本是准备用来盛装活捉的野兽的,因此栏杆又粗又密,笼子却不甚大。
夏浔和西门庆挤在笼子里,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可怜巴巴地看着外面。
“对不起,我……我……”西门庆对夏浔愧然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夏浔脸上木无表情,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我忽然想起行走江湖的人常说的一句话……”
西门庆道:“什么话?”
“行走江湖,有三种人得罪不得。一种是出家人。”
西门庆看了看马上那个黑衣僧人,重重地一点头:“对”
“第二种,是女人”
西门庆又看看徐妃的背影,重重地一点头:“对”
夏浔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第三种,就是小孩子。”
西门庆声泪俱下地道:“太他娘的对啦……”
夏浔扭头看看他,又道:“我还听说过一句话,说的更是特别的有道理,有道理极了。
西门庆擦擦眼泪,问道:“说的什么话?”
夏浔一字一顿地道:“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西门庆脸色一僵:“呃……”
讪讪半晌,西门庆转移话题道:“如今这时候,是祭出咱们的护身符的时候了,你怎么不对他们说出齐王的身份呢?这一下被抓回去,少不得一顿苦头,还不知道咱们的命能不能保住……”
“不能说,不能在这儿说……”
夏浔冷静地打量着四周,沉沉说道:“他们只说自己是官兵,却自始至终没有吐露他们的身份。一个僧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子,带着数十名持刀荷弓的的勇猛侍卫,这身份极是可疑,天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一路神佛?又会有何考虑?如果在这儿说出来,荒山僻岭的,万一他们来个杀人灭口,把咱们宰了往雪坑里一丢,齐王又能知道什么?”
西门庆神色一紧,忙问道:“那怎么办?”
夏浔道:“不必担心,等他们把咱们抓回城去,那么多人看到咱们两个人犯进城,他们就不敢随意处置咱们了。那时再对主审咱们的官员透露透露真实身份,安全才有保障。”
西门庆默然片刻,叹道:“关键时刻,还是你沉得住气,我不如你。”
夏浔没听西门庆的马屁,他的目光从那骑马的僧人身上转到披甲的美妇人身上,再看看前边车里瞪着一双大眼睛向他扮鬼脸的徐茗儿,一个念头突然浮上心头:“老天,他们不会是……不会是……不会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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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笼中论道
第099章笼中论道
第三天清晨,缩在笼中抱在一起取暖的这对难兄难弟顶着一脑门白霜进了北平城,当夏浔听到侍卫对上前检查的城守官兵亮出自己身份的时候,他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们果然是燕王府的人这两个身份尊贵的女人必是燕王家眷无疑了,那美妇人十有**就是燕王妃,小姑娘是她的妹妹……,难道她是徐国公的**?”
这样的话,那个身形枯瘦,发怒时却威如天神的黑衣僧人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能和燕王家眷如此亲密相处的,唯有道衍和尚、这黑衣僧人就是姚广孝、就是永乐朝的那位黑衣宰相
燕王朱棣,本来是他最初决心投靠的人,想不到如今两人竟以这么一种奇妙的情况搭上了关系。一俟知道了自己冒犯的人的身份,夏浔反而不再担心了。只要自己亮出齐王的身份,在燕王府绝对可以平安无事,燕王是何等人物,岂会因为区区小事就和齐王交恶。
一想到马上有机会见到这位历史上的永乐大帝,夏浔的心也忍不住怦怦地跳了起来。
对于建文帝和朱棣,夏浔并没有任何偏见,也不存在出于后世诸多戏说而产生的好恶。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出于职业习惯,他对掌握的资料、听说的故事,都会进行一番合理性分析,根据他的分析,他根本就不认同朱棣早就暗蓄反意,阴谋夺位的说法。
对建文和燕王,他并没有对任何一方挟杂私人感情,也不可能存在什么私人感情。如果从对国家、对民族的发展来说,朱棣雄才大略,远胜建文。如果从个人品德上来说,朱棣当然不是完美的君子,建文帝同样不是一只什么好鸟。
一个要削藩,为的是大明江山世世代代由他和他的嫡系子孙们来继承,另一个要自保,是不甘心被贬为庶民,被他侄子弄到海南岛去餐风饮露,到时你皇帝老儿还不放心,再整我个“暴病而卒”也轻而易举。大家都是太祖骨血,你个窝囊废做皇帝,我只因为你老爹比我生得早就没份,已经很不爽了,你还想谋夺我爹分给我的家产,凭什么?
从“犯罪动机”上来说,两个人都不是多么崇高伟大的理由,都是为了自己,既然理由都说不上多么的大公无私,就不要说谁对谁错。而且也谈不上谁对谁错,燕王称帝后一样有削藩的举动,只不过他的削藩仅仅是削弱藩王的军权,其他权益一概不动,藩王们狠不下心来拼个鱼死网破。
而被文官们吹捧为至仁至孝的建文皇帝却是不分贤愚,把自己的叔叔们一家子一家子的全贬成了庶民,发配偏荒僻壤餐风饮露修神仙去了。被发配海南岛的那个叔叔,小儿子出生了老婆没奶,连个奶妈子都请不起,想吃口奶都吃不上,要拿衣服去给牧羊人换点羊奶回来喂儿子。还有个叔叔被逼得全家纵火自杀,如果他只夺军权,这个叔父绝不会如此极端,朱允炆干得着实不地道了些。
再说到造反,后世一些小说评书里面把朱棣写的是暗蓄大志,早有反意,可是从后来朱棣的一系列反应来看,夏浔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当朱允炆对皇叔们一个个下手的时候,燕王朱棣是怎么做的?他把自己所有的儿子都送到了京城做人质,以此表白自己的忠心,这些儿子若不是是朱允炆傻掉了,为了掩盖自己欲对燕王下手的目的主动放回来,根本没有回来的可能,燕王若早有心造反,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再看他起兵时是何等的仓促,朱允炆把北平的驻军、守将,一个个的全换掉了,燕王的三护卫兵马也调走了,如此图穷匕现,燕王还是不反,他采取的唯一自保的手段就是装疯,希望侄子能因此放他一马,在这种情况下,朱允炆仍然下令拿人,朱棣是靠着一个临阵反水的指挥使告密,又急中生智把两个带了大军围困了王府的将军骗进府来扣住,这才召集自己的八百亲兵扯旗造反。
这位亲王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才反,弄得连兵都没有,最后冒险单骑会宁王,智夺军权,完全又是一个事先无法预料的幸运结局,如果宁王有所提防,甚至把他绑起来送给皇帝,他早就完蛋了
别说明初时候亲王权柄之重了,就看后世远不及明初亲王权柄,连王府三卫都已被削得七零八落的宁王造正德皇帝的反时拉起多少兵马吧,一个军权早已严重削弱的废物都能拉起那么多人马,统领边军十余年,雄才大略的朱棣,又有足智多谋的姚广孝为之参谋,早有反意的前提下就混到这个份上?
夏浔是个警察,他不会偏听偏信,不会感情用事,他需要的是证据,如果没有证据,他就会根据事实进行分析,推理。以不偏不倚,实事求是的态度来理解问题。在他看来,或许藩王是帝国的一个不稳定因素,但是至少在建文削藩前,还没有一个王爷想过造反,朱棣是用尽了办法,连装疯都用上了,刀还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是不得不反。
再看看前面马上这位黑衣僧人,一些书籍中对他的记载神乎其神,什么朱元璋为皇子们挑选侍讲僧人,姚广孝一眼就相中了燕王,走上去对他说要送他一顶白帽子,王上加白,那就是皇字,朱棣一听大喜,两个造反派一拍即合,从此便开始蓄谋造反了,这纯属胡说八道。
且不说那时太子朱标活着,朱棣能造他侄子的反,绝对造不了他仁厚且具威望的大哥的反,另外那时他的其他两个哥哥也活着,就算太子朱标挂了,这皇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的头上,姚广孝要是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算准了那些人全都活不长,就用不着十多年后造反造得那么狼狈,如果不是朱允炆自己连出昏招的话,朱棣根本不可能成功了。
再者说,那些书中记载的如此详细,时间,地点,人物,表情,动作,心理,对话,详细得都能拍电影了,请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朱棣告诉他的还是姚本a手打~广孝告诉他的?称帝之后,朱棣可是一直坚持他是在靖难,是迫不得已举兵清君侧,这唯有他们两人才可能知道的秘密他们绝不会泄露,那么别人是怎么知道的?分明是扯淡了。
甚至朱棣入朝觐见朱元璋的时候,见到已被立为皇太孙的朱允炆,对他言语不恭的事也被一些人解读为这是早有反意,夏浔却认为恰恰相反,再看看最无能的阴谋家、最愚蠢的造反家,正德朝时的宁王殿下是怎么干的吧,他造反之前刻意买好正德皇帝和朝中百官,表现的异常恭训,以致刚刚听说他要造反时很多人都不信。
试问比他精明多多、能力强大的朱棣如果早就蓄谋造反,准备夺侄子的宝座了,他还会沉不住气,在朱允炆面前说出不逊的话来吗?他已经准备充份了?他根本不怕朱允炆的大军?他生怕朱允炆不知道他要造反?那他后来又何必装疯卖傻的那般狼狈?
夏浔学过犯罪心理学,他认为朱棣正是对老爹把皇位传给了朱允炆心生不满却并无反心,才用那样愤懑的语气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这就和林杨当铺的林北夏林掌柜见到他的时候按捺不住冷嘲热讽其实是同样的心理,如果他真的有所图谋,反而不会如此了。
再想想朱允炆逼死一个皇叔全家,流放四个皇叔全家,这五个皇叔乖乖听凭摆布,他却全无一点怜悯,偏偏燕王造反了,他的孝心来了,他的亲情萌动了,他热泪盈眶地拉着统兵大将的手谆谆嘱咐:“勿伤朕叔”这他娘的骗鬼呢?
他这么干不过就是动摇朱棣造反的决心,告诉朱老四:“放下刀吧,别反抗了,我根本不想杀你。”同时又是在安抚其他的王爷:“千万别跟着他一齐造反,你看我对他都没有杀心,哪会把你们当成眼中钉呢?”
事实上战场上刀枪无眼,朱棣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靠他手下的兵将救出来的,大将张玉就是为了救他力竭战死,他的二儿子朱高煦就是因为浴血厮杀,数次救父,朱棣才为之感动,起了造反成功后立二儿子做继承人的想法。
铁铉在济南搞假投降,暗设机关,差点砸死朱棣,朱允炆听说后先是欢喜不胜,紧接着就升铁铉的官,然后就对着齐泰、黄子澄几个人扼腕叹息朱老四命大,这就是他的“勿伤朕叔?”他自己蠢就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蠢,哪个傻蛋会相信这么幼稚的政治秀?
所以夏浔想要寻条出路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棣。不止是因为朱允炆虚伪,而且因为他蠢得不可救药了。朱元璋真没给他留下能干的文臣武将么?杨溥、杨士奇、杨荣、夏原吉、金幼孜、王偁、解缙、黄淮、蹇义、夏原吉……,统统都是在朱棣手里才焕发了政治生命,朱允炆信任提拔的是些什么人?几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书呆子,他自己识人不明,怨得谁来?
再说武将,总有人说朱元璋把虎将功臣杀光了,可那些功臣权贵集团如果还在,他们就一定忠于建文?这纯粹是把历史、政治当童话看了。建文帝干的就是削藩、削弱武将地位,建立秀才政府。
如果那些强大的开国功臣集团存在,皇室纷争一起,他们必然会在其中寻找机会最大限度的扩展自己的利益。这种状态一旦出现,大明帝国就会步上两晋、南北朝的后尘明帝国将成为一个短命的帝国。就算不会这么悲观,北元还未曾经过朱棣五扫漠北、实力犹在,西方的贴木儿大帝虎视眈眈,朱允炆领着一帮废物草包抑武扬文,恐怕大明也要二代而终了。
那些功臣固然集团不存在了,不代表他们手下的那些善战的武将都不存在了,四年靖难之战中,朱棣多少次死里逃生,打败他的可有不少能征善战的明军将领,朱允炆重用的是谁呢?他大表哥李景隆大明头号大草包。让一头猪去统领一群狮虎,那狮虎还能发挥出他们的能力?
最可笑的是他削藩之心已经天下皆知了,他派去守卫金陵的却是一位藩王——谷王朱橞,他读圣贤书真是读的傻掉了,真以为他龙袍一穿,想杀谁想宰谁人家都得心甘情愿来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这种情况下朱橞打开城门放朱棣入城,还有什么稀奇的呢?
最后他以皇帝的正统身份,掌握四海之地,百万雄兵,居然败在了凭着八百人起家,只有北平一地的朱棣手中,这样的废物于国于民有何益处?正是出于这些考虑,夏浔的心中才开始倾向于朱棣。
但是自从他得到了杨旭这个身份,他的想法开始有了转变,朱家叔侄争江山,关他什么事?既然他心中也认定了的适合统治这江山的就是朱棣,而历史上也恰恰是朱棣做了皇帝,那么他又何必出生入死去做一个前途未卜的炮灰?老老实实做他的富家翁,等着江山易主也就是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想见朱棣时,费尽千辛万苦,也没走到北平。他不想见朱棣时,拼死挣扎,逃亡了一夜,最后……他还是进了燕王府……
车子吱吱呀呀地驶向燕王府,这辆特殊的囚车吸引了北平市民的注意。拜托北平白莲教的人帮忙寻找了两天,依然没有杨旭二人下落的彭梓祺正百无聊赖地在街市间闲逛,忽然看见一行车马走过街市,她随意望了一眼,没有在意地走过去了。
走出两步,她忽然站住了脚步,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儿,霍地扭头再度看去,不由惊愕地张大了眼睛,虽然在囚车里关了两天,精神有些萎靡,可夏浔的模样她还是一样就认了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人,竟然以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彭梓祺有心想叫,又马上警醒地闭上了嘴。
“这个家伙,又惹什么麻烦了?”一边想着,她的双脚已悄悄地随着那行车辆向前移动起来。
燕王府就是大元的皇宫,同后来的故宫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不过此时已经颇具规模了,一进王府,囚车就被押着沿着侧向甬道向远处走去,两侧高墙,只能看见头顶一角灰蒙蒙的天空,夏浔忽然有种感觉:进监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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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难缠的小鬼
第三天早上,卢龙关外三箭点地的一片山坡后面,人群开始忙碌起来,白雪铲进锅里,烧得热气腾腾,干野菜和肉干丢进锅里,菜肉粥开始飘出香啧啧的味道。
希日巴日手里握个雪团,拈着一块奶络,一边嚼一边找到了戴裕彬:“安答,这可真他娘的奇了,不是说好昨晚交易的么?关城上怎么没有打出可以通关的灯号?一会儿你带几个人过去探问一下究竟。”
戴裕彬道:“好,大人不要过于着急,拉克申没有传出有变动的消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们一次要百余车的货物,想必筹集车辆不易,耽搁了时间,我一会儿就去瞧瞧。”
希日巴日道:“嗯,耽搁太久可不成,咱们带了这么多的货物,因为琢磨看来了就能交易,却只带了两顶帐蓬,大部分人只能睡在雪窝子里,一晚上还凑和,时间久了都要冻出病来了。”
正说着,人高马大的毛伊罕披着一肩霜huā送了过来:“大人,席日勾力格那老家伙冻病了,到底年纪大了,有点发热,精神头儿不足,你看咋办?”
希日巴日皱眉道:“咱们带了药么?他可千万出不得岔子。那宫里十分复杂,秘道中更不用说了,也不知燕王朱棣入住之后做过多少改动,如果宫室有所增减,也就只有他还能认得道路了,只是画份图来,咱们可找不到。”
毛伊罕道:“防寒散热的药材倒是有,刚刚给他煮了碗药汤喝,不过老家伙身体弱”病怏怏的可未必马上就好。”
希日巴日摇摇头道:“先把他移进我帐里去,这人有大用,不能病得爬不起来。”
他回头又对戴裕彬道:“真是怕甚么来什么,他***。对了,那秘道中埋藏的火药没问题吧?这可是有大用的。”
戴裕彬道:“纵无火药,有那桐油也足以烧出个轰动天下来了。”
希日巴日咬牙切齿地道:“不然,桐油火势起来,说不定朱棣就逃了,我要把他炸死在宫里面,把他全家炸得粉身碎骨,他死了,才最是振奋我蒙人将士的军心。”
戴裕彬笑道:“秘道只有席日勾力格进去过,火药储藏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听席日勾力格说,那些军用火药包装都极严密,木桶外面都有数层防水防潮的油纸,又封了一层蜡,估计储放个百八十年也不会受潮失效的。”
希日巴日欣然道:“这就好。”
两个人正说着,毛伊罕带了两个人”架着席日勾力格走来,希日巴日一看席日勾力格满面潮红,喘息艰难,不由皱眉道:“才一夜的功夫,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快快快,扶进帐中歇息”药要盯上。真是糟糕,若是今夜交易”我强要带他过去,岂非惹人怀疑?”
他们打算以采买些生活必需品为由,过去一些参与计划的人马。而席日勾力格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人。可他年纪大了,这么多壮年人人不用,非要带一今年迈古稀之人过去,必会引起明人的怀疑”因此他们打算把席日勾力格化妆的年轻点儿,再粘一部黑胡须,趁着夜色之中看不甚清,也能勉强过关。
可他现在却病成这样,若是大家都在忙着搬运货物,这儿却有一个有气无力动弹不得的,最后还偏要带他入关,人家能不生疑?虽说未必就会因这疑心坏了他们的大事,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重大了,希日巴日也要亲自过关主持此事,容不得半点差迟。
戴裕彬眉头一皱,忽地计上心来,说道:“大人,不必为此担心。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让希日巴日蒙混过关的好办法。”
希日巴日忙道:“什么办法?”
戴裕彬道:“如果交易的时候他的病情还不见好,那也不必让他辛苦乔扮了,干脆就扮得再苍老些,就说他是一位族中长老,生了重病,想去大都求医问药。”
希日巴日大喜:“好!这个借口想得好,的确是天衣无缝,哈哈哈,安答,到时就说他是你爹吧,孝子带着老子过去治病,这个借口实在是好,哈哈哈……”
戴裕彬脸色一僵,笑容有点发苦:“弄个太监当爹?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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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们竟然是七弟的人?七弟因为建王府的款子停了,所以搞些生意赚钱?起……“……胡闹!真是胡闹!”
燕王啼笑皆非地坐下来,说道:“堂堂一位王爷,竟然干这些与民争利的商贾之事,这也罢了,偏偏还是直接插手朝廷违禁之物。
那人叫什么?”
徐妃柔声道:“士弘刚刚盘问过了,那两人公开的身分叫夏浔、高升,真正的身份叫杨旭、西门庆。一个是青州的生员,一个是阳谷县的郎中。”
燕王连连摇头:“荒唐,七弟实在是荒唐。”
徐妃道:“王爷,既是七王弟的门下,这个面子你是要给的,且不提几次扫北,七王弟都对你助力甚大,光说兄弟情谊,为了这点小事也犯不着交恶,反正通关交易的事本来就是欲掩欲遮的,就放他们去吧。”
燕王道:“吨?那茗儿那里怎么办,小家伙不恼么?”
徐妃笑道:“茗儿那丫头哪知道记仇呀。说起那晚的事,她一路上〖兴〗奋的不得了,当作一件很有趣的事,一回府就讲给你的几个女儿听,卖弄得很呢。昨天夜里,瞧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缩在囚笼里冻得难过,她居然还傻傻的给送毯子过去,她不会计较这些啦。”
燕王吁了口气道:“那就好,叫士弘把他们带出去吧,这事儿闹得”七弟也真是……唉!”
他口中所说的士弘,姓朱名能,安徵怀远人,承袭父职任燕山护卫副千户,负责燕王宫的护卫,夏浔和西门庆带回宫后,就是由他进行审理的。
徐妃又道:“他们电~脑]访最快是齐王的人,因为一时误会,被咱们捉了来,路上很是吃了些苦头。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就这般把他们再送出去,七王弟面上须不好看,他那人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兄弟伙里,他是最好面子的一个人。”
燕王瞪眼道:“那要怎么样?莫非要本王敲锣打鼓地送他们出去不成?”
徐妃掩口道:“那倒不用,他们干的事儿不甚光彩的,你自然是不便出面的。”
她略一思付,说道:“叫高炽送他们出去好了。有燕王世子出面”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齐王知道了,也不好再说甚么。”
朱棣颌首道:“也好,就叫高炽把这对难缠的小鬼打发走人吧。”
夏浔和西门庆已经从柴房改为关到了一处偏殿,虽说里边仍是空空荡荡的,也没燃火炕火盆,加上这处偏殿年久失修”有些荒凉,灰尘也多,却已比那四处漏风的柴房暧和多了。
西门庆跺着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咱们都招了〖真〗实身份了,照理说燕王殿下不会再难为咱们了吧?咋还不放咱们走?”
夏浔笃定地道:“放心吧,就算那位徐国公的女儿不肯罢休,咱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西门庆道:“那个叫茗儿的小丫头?哈哈”那就没事啦,小丫头心地很好,你没看她昨天还送毯子给咱们么。”
夏浔幽幽地道:“是啊,是送了一条毯子,一条小郡主专用的毯子,一条好小锋卜的毯子,一开始你还说一人一半,睡着了就拼命地往身上缠,我只挤进去一只脚。”
西门庆干笑道:“这个……”哈哈哈,我睡着了是这样的……”
再个人正说着,殿门哗啦一阵响,传来开锁的声音,两个人立即站到一起,凝神看着殿门口。
殿门一开,先进来四个王府侍卫,往那儿一站,按刀而立,威风凛凛,随即一个大胖子出现在门口,两个高大有力的内侍搀扶着他,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殿来。
这个大胖子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儒袍,头扎儒巾,看面相方面大耳,气度十分的雍容,只是他的身材实在是太胖了些,看着高高的个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一身宽肥的袍子,似乎也撑不住他那肥胖的身材,还得两个高大有力的内侍扶着他。
夏浔心道:“记得文献记载里说朱林的长子患有肥胖症,自幼身躯肥胖,莫非就是此人?”
那大胖子脸上带着和雳的笑容,并不因为这两人身份的低下而露出一丝倨傲的颜色,未等护卫通报,他已拱拱手,微笑道:“我是朱高炽,燕王世子。家母率侍卫行围狩猎于卢龙关上,见你二人行踪隐秘,误以为匪类,便令侍卫探明你们的身份,也是侍卫们莽撞了些,未曾查明你们的身份,便强行下手拿人,以致生出这许多误会。两位这一路上受苦了,这是我燕王府的不是,高炽向二位赔礼。”
说着很辛苦地弯下腰去。
夏浔心道:“早听说燕王三子,长子高炽为人最是宽厚仁慈,待人至诚,儒雅仁爱,他的弟弟为夺其位屡屡在朱棣面前恶语中伤他,甚至暗中对他不利,他仍然颇为厚待兄弟,还在父亲面前维护他们。如今只见一面,便觉传言不虚,以他堂堂燕王世子身份,若非生性仁和,实在没有必要对我们如此客气的。”
夏浔忙和西门庆一起上前还礼,朱高炽是燕王世子,未来的燕王,按制礼同亲王,正式场合就算是朝中大员也要以臣礼叩见的,何况他们两个最大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生员,两个急急上前叩见,。中说道:“世子千万不要如此多礼,我们确有不是之处,否则王妃也不会生疑了。”
朱高炽急忙道:“免礼免礼,二位无须大礼参见。”
他又呵呵一笑道:“方才朱千户已问明了你们的身份,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恕罪。高炽此来,一则赔礼,二则嘛,就是要送两位出府,二位若不见怪,就请随我来吧。”
朱高炽刚刚艰难地转过身,就见一个一身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后边也跟着两个侍卫,一见夏浔和西门庆便叫道:“好哇,原来你们是齐王门下,难怪这么大的胆子,齐王门下就可以欺负我么?”
朱高炽一见她来,连忙站定身子,双手抱拳,很困难地弯下他的大肚子,庄重地向徐茗儿见礼:“径儿高炽,见过茗姨。”
小丫头一闪身,就从他旁边飘过去了,朱高炽又很困难地挺起肚子,抬头一看,他小姨已不知去向了,朱高炽笨拙地转过身子,才看见徐茗儿已站到了夏浔和西门庆面前,背着手,正弯着头打量他们。
朱高炽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只道小姨还要难为这两个人,忙挪动步子赶过来,提醒道:“茗姨,这事儿全是一场误会,父王和母亲已嘱咐高炽,要把他们送出府去。”
小丫头很神气地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们说。”
朱高炽为难地道:“茗唉……“……”
徐茗儿不耐烦地转身推他:“出去啦,出去啦,我说过不会为难他们啦,我徐茗儿说话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的。”
朱高炽的身子仿佛一座肉山,徐茗儿哪里推得动,但朱高炽是个极方正的君子,很是注重长幼有序,徐茗儿年纪再小,那也是他的亲姨,是他的长辈,朱高炽倒也不敢违逆了她,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由两个内侍扶着,慢腾腾地挪出了偏殿。
“嘿嘿嘿,“”
把她的大胖侄子推出殿门,徐茗儿高喝一声关门,便转过身来瞧着夏浔和西门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什么戏文里学来的一副奸臣像,一个肩膀儿高、一个肩膀儿低,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故意的眯起来,嘿嘿地奸笑两声,威胁地看向两人。
夏浔和西门庆看了她的模样不觉害怕,倒有些好笑,不过两个人很聪明地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胆怯的模样,徐茗儿很满意自己的造型对他们造成的恐吓,把腰一挺,指着夏浔道:“你说,为什么要抓我?”
夏浔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小郡主,抓你的人是他呀,为什么郡主认准了我是主使
第101章 灵犀一线
徐茗儿开心地笑道:“哈,让我猜着了吧?他那么一副蠢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你出的坏主意了。”
“西门庆一副蠢样儿?”
夏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扭头一看,果不其然,西门庆的确是一脸的“蠢样儿”准确地说,是一脸的呆样儿,好象是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憨厚老实人。
夏浔忽地想起昨晚徐茗儿一时好心,给他们送毯子来时,西门庆似乎也是这样一副呆相,当时他还以为西门庆花痴到了没治的地步,对这么小的一个姑娘也没有免疫力,现在看来……
夏浔狠狠瞪了眼装傻充愣的西门庆,转过头来,苦笑道:“这个”的确是在下的主意,小郡主真是慧眼识……猪哇。只因在下一见小郡主,就觉得小郡主气质绝佳,容色无双,必定是一个大富大贵之人,想着凭您的尊贵身份,一定可以护得我们安全离开,所以就……让这头猪绑架小郡主了。”
这个马屁拍得很有水平,徐茗儿虽然年纪小,好赖话还是听得懂的,她粉嫩润薄的樱唇抿了抿,脸蛋上便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唔,我就说嘛,算你有眼力,我还以为你觉着我年纪小好欺负,那就……哼哼!既然如此,我姐姐、姐夫已决定放你一马,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
她很大度地说着,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夏浔和西门庆都是人精,连忙不住口地道谢:“多谢小郡主,多谢小郡主,小郡主宽宏大量,不与我们一般见识,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那我们……可以出去了么?”
“慢着……”
徐茗儿狡黠地道:“这个过结呢,本姑娘宽宏大量,可以不计较了。不过……上一次那件事,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西门庆赶紧凑上来道:“郡主是说那火狐狸皮子呀?这个好办,小人回头就把我那条狐狸皮子给您送来。”
“好呀好呀”徐茗儿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一般,随即才发觉自己如此表现有些忘形,忍不住脸蛋一红:“我不要,我只想问清楚,他不卖就不卖,为什么要托辞骗我!”
夏浔苦着脸道:“小郡主,我又怎么骗你啦?”
徐茗儿一双点漆似的眸子睇着他,说道:“怎么没有骗我?那天在谢家皮货店里,我还没有想得透澈,回到王府我才觉着不对劲儿。你说那火狐皮子要送给自己至爱的人,爱嘛,有深有浅,有多有少,就像我爹,他最喜爱的女儿,那就是本姑娘我啦。你要说送给所爱的人那也罢了,既然是至爱,怎么又是两个人呢,喜欢了什么人,总该有深有浅有多有少吧,既是两个,谁是至爱,你还不是诳我?”
“这个……”
夏浔略一迟疑,西门庆马上跳开一步,和他拉开了的距离,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嘴脸。夏浔眼珠一转,长叹一声道:“郡主有所不知,这话要说起来……唉,那可就长啦……”
“没关系!”
茗儿丫头柳眉一挑,轻轻巧巧走到一边,马上有个侍卫搬过一张椅子,用袖子急急蹭了蹭,徐茗儿往椅上一坐,悠然道:“你慢慢地说,本姑娘有的是时间,什么时候我听明白了,你们什么时候就可以走了。”
夏浔咳嗽一声,以一种深沉的腔调低低地道:“小郡主,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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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炽,人还没有送走吗?”
燕王妃自廊下转出来,见自己的儿子很老实地站在那儿,不禁好奇地问道。
“啊,母亲!”
朱高炽扭头一看,连忙弯腰施礼:“母亲,茗姨来了,她说有话要问那两个人,所以让儿子候在外面。”
燕王妃脸色一变,失声道:“茗儿……不是要对他们滥用私刑吧,你也真是的,怎么这般老实,让她一个小丫头擅作主张。”
燕王妃一边责备着儿子,一边急急走上前去,刚刚走到殿门口,那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徐茗儿两眼泪汪汪地走出来,幽幽地道:“你们可以走了。”
燕王妃大吃一惊道:“茗儿,你怎么了?”
她还以为那两个齐王门客胆大包大,欺负了自己的妹子,可一瞧见屋里还还有六个侍卫,却又不像,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夏浔和西门庆走出来,一见燕王妃,连忙上前见礼,徐茗儿又对夏浔道:“你们可以走了,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以后赚了钱发了财,可一定要好好对人家呀,要不然那可真是丧尽天良,要天打雷劈的。”
燕王妃莫名其妙地问道:“茗儿,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徐茗儿擦擦眼泪道:“我没事。
朱高炽也是满腹疑惑,不过一见小姨开了口,总算可以交差了,却是暗松一口气,他是天生的肥胖症,并不是暴饮暴食造成的,站久了还真吃不消,一听小姨发话了,赶紧领着夏浔和西门庆往外走。
燕王妃没理会他们,走过去牵起小妹子的手,低声问道:“茗儿,你哭什么?”徐茗儿哀伤地道:“姐,这个夏浔好可怜的。他住在青州那边的山里头,邻家有个小妹子,叫小荻,和他青梅竹马。有一回,夏浔患了重病,小荻急得不得了,就跑去为他请郎中,结果因为山里刚刚下过雨,洪水倾泻,寒冷澈骨,那小姑娘趟着水,走到河当间儿就走不动了,两条腿都冻木了。
那山中住户少,旁边没有人,她走不动路,又没人救她,就只能站在那儿,两条腿冻得没了知觉,过了好久,才有人经过,把她从水里拖出来,可是她从那以后她就落下了一个寒腿的毛病,不管是舌风下雨,还是冬季严寒,她的腿都会又酸又疼,叫人忍受不了。有时寒痛发作,疼得她嘴唇都咬烂了,好可怜。
他们村子里还有个姑娘,叫小芳,比小荻还要可怜……”
徐茗儿把夏浔讲给她听的那无比凄惨、无比可怜、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给姐姐学说了一遍,很感动地道:“难怪人家出十倍的价钱他都不肯卖那皮子,他若真是见钱眼开不计情意的人,我才真要收拾他呢。他这样,很好!”
燕王妃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缓缓地道:“据我所知,他是青州士绅,家里非常富裕,位列青州十大富豪之一,绝不是什么住在山窝子里,时常需要左右邻居周济帮衬的穷人。”
“唔?”
徐茗儿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姐,我是不是上当了?”
燕王妃忍着笑道:“你说呢?”
朱高炽送了夏浔和西门庆离开燕王府,让两个内侍扶着,气喘吁吁地走回来,刚刚走到那处偏殿附近,就听见一个高亢的小女孩的声音,仿佛一只愤怒的小公鸡喔喔啼鸣,正在努力唤醒晨曦:“别见我再看见你,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绝不饶你!夏浔!你这个大坏蛋!”
“我的傻妹妹,他的真名叫杨旭!”
“啊!连名字都是假的?连名字都是假的?夏浔,你这个大骗子!”
朱高炽一听这愤怒的啼鸣,机灵灵打个冷战,连忙催促内侍道:“快走,快走,莫要让她看见!”
夏浔和西门庆离开燕王府,站在大街上发了一阵呆,西门庆才垂头丧气地道:“唉,咱们两个被捉来三天了,那些车夫找不到咱们,现在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谢传忠那里失了消息,恐怕也是坐立不安。走吧,咱们去车马行租两匹马,先去谢传忠那儿报个信,然后快马赶回去,希望别出什么纰漏。”
夏浔答应一声,两个人便往车马行赶,走了一阵儿,眼看就到车马行了,夏浔忽然沉声道:“有人跟踪!”
西门庆道:“不会吧,燕王都放过咱们了,又是哪路神仙作怪?”
夏浔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不要回头,我左你右,速入巷中,引他出现!”
西门庆也不是呆子,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两人立即左右一分,加快脚步,急急闪出左右巷中的人群。彭梓褀悄悄缀在后边,正想着如何面见夏浔,若他问起自己来意,又该如何说辞,正迟疑间,忽见二人分开,闪入人群不见,不由心中大急,连忙快步追上来。、夏浔反侦察反跟踪的手段高明,绕了几绕,反躲到了她的后面去,攸然现身,轻轻一拍她的肩头,笑道:“兄台可是在找我么?”
彭梓褀一个急转身,两个人都呆住了。夏浔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看见她,她没想到还没想到妥善的理由,却是以这种方式和夏浔见了面。
西门庆也从人群中闪了出来,瞧见彭梓褀模样,再瞧瞧两个人的表情,很乖巧地道:“唔,“我去租马。租三匹?”
夏浔和彭梓褀都没说话,仍然望着对方,西门庆自问自答:“了解,我这就走!”
“彭姑娘,你怎么来了?”
夏浔已经知道她是女人,在彭梓褀离开杨府的时候,有意的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这层窗户纸也终于捅破了,唯因如此,夏浔没有一句的挽留,才让彭梓褀更加的幽怨。
彭梓褀眼帘微微垂下,低低地道:“我……来找你……”
“找我?”
彭樟褀轻轻扬起眼帘,满眼都是温柔。她没有再说话,丝丝红晕却悄然爬上她的脸颊,那张脸颊顿时美丽如一朵初绽的桃花。
夏浔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庞,也没有再说话,突然间他便什么都明白了,犹如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云开见月,自然而然,突然间就明白了彭梓褀的情意和勇气,充溢于他胸间的,只剩下温暧与幸福的感觉。
一线灵犀,牵起了情愫。!~!
第102章 夫唱妇随
夏浔和西门庆再次回到了卢龙关,这一次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彭大姑娘陪着。彭大姑娘还是一身男装,至于是否娇滴滴甜蜜蜜的,那只是西门庆的揣测。初尝情爱滋味的姑娘,总是特别温柔、特别热情的,西门庆才不相信他们两个私相接触的时候,不会卿卿我我,恩爱缠绵,做些什么出来。
话说他西门家的小东嫂子,当初对他也曾有过柔情似水的时候哩。看着两人柔情蜜情的样子,西门庆有时候会酸溜溜地想:“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看着吧,等她一过门儿,小白兔变母老虎,她就不是她了,哼!”
约好的货车仍然有条不紊地在向指定地集中,那些车把式们虽然都是些小角色,可是干这一行都很久了,经验丰富,没有联系到主家,他们也知道情况有异,可是他们还没交易呢,如今只是赶着一辆空车,不怕任何人盘查,也不怕被人捉住把柄。反正东家已经付了一半路费,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不管主家来没来,他们只管按照吩咐往那儿去。
夏浔和西门庆比预定交易时间耽搁了三天,赶到卢龙关与任日上取得联系之后,才知道哈剌莽来部落的人早就到了,他们已经在关口外餐风饮雪的已经等了好几天,夏浔连忙让任日上与关口外的哈剌莽来部取得联系,当晚进行交易。
到了晚间,关隘上面,副千户沈嘉一声令下,灯火熄灭了三分之二,整个关隘登时陷入一片昏暗,借着那昏暗惨淡的灯光,千户大人的亲兵队悄悄打开了关门,驼拉车载的货物开始井然有序地运进关来。关隘里边百十辆大车排成了一条长龙,货物运进来装满一辆驶走一辆,在西门庆的带领下,驶向他和夏浔事先找好的山谷藏身。
夏浔则站在关下,在任日上的配合下点收货物。
哈剌莽来的部落车子并不多,货物主要是用牛马骆驼来装载的,因此入关之后就要卸货,再装到大车上去,这一来就耽误时间了,一百车货装完,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好了,你们带着牛马骆驼回去,我们去采购些粮食、布匹。”
戴裕彬对回去的人大声吩咐着,又转向任日上,点头哈腰地陪笑道:“任大人,天气寒冷,存粮不多,我们得采买些粮食布匹回去,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还要麻烦大人……”
“好啦好啦,你们自己小心些,不要胡乱惹事,乖乖购置齐了东西,就滚回去吧。”
“是是是!”
戴裕彬答应着,向希日巴日等人使个眼色,一群人护拥着他们的几辆大车随在夏浔的货车后面向前走。
“慢!”
任日上目光一闪,忽然跨前一步,拦在了一辆车前,狐疑地看着车上,伸手一指道:“这是怎么回事?”
正要跟着最后几辆车子一起离开的夏浔也站住了脚步,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那辆车上躺着一个白须老者,身上盖着厚厚的狗皮褥子,戴裕彬点头哈腰地道:“大人,他……是我爹。我爹年纪大了,着了风寒生了病,部落里的巫医治不好,我着急啊,趁着这回入关,特意带我爹过来看看病。”
任日上捏着下巴,凑近了去仔细看看那重病的老人,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掀开狗皮褥子仔细检查了下面,确认没有藏匿武器,这才皱眉道:“如果你们只是买些粮食布匹,周边城镇就成了。烧得这么厉害,恐怕得去北平寻医了,那里……”
戴裕彬赶紧道:“大人放心,北平小人以前也是进过的,我们的路引绝对没有问题,小人就算进城也是给我爹看看病,抓了药就走,不会惹事生非的。”
任日上哼了一声,对夏浔道:“夏兄,你也是要返回北平的,劳烦你帮着照应一下,如果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很麻烦的。”
夏浔虽然交了这趟差事就打算回江南,借成亲一事拖到建文登基,削藩风起,但是这生意既然是齐王打算长期干下去的,他也不好对这“长期的”生意伙伴显得太过冷漠,再说他是要回北平的,反正是顺道,照应一下也无妨,便慨然答应下来。
戴裕彬连连称谢拒绝,夏浔笑道:“好啦好啦,反正是顺路,眼看着天就亮了,不要推辞了,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
戴裕彬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一路无话,车到北平,西门庆是来过几回北平的,熟悉道路,便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一处郎中的宅子,指着门口的幡子道:“喏,就是这里,这位郎中医术非常高明,在我的同行里面……,嗯,你带令尊过去就诊抓药吧,我们这就告辞了。”
戴裕彬等人虽然是以为父看病做幌子,可是席日勾力格确实生了寒热病,病得还挺严重,这副状态能不能跟着他们爬管渠进皇宫很成问题,也确实需要先给他看好病,因此几人真心地道了谢,便要把席日勾力格搀下来。
夏浔下了马,也上前帮了把手,把席日勾力格搀了下来,希日巴日一个箭步抢上去,从夏浔手中抢过席日勾力格的胳膊,说道:“不敢有劳,我们来就成了。”
扮孝子的戴裕彬更是没口子地道谢,谢过了二人,他们两人才搀着老太监进了那郎中的宅子。
西门庆翻身上马,对夏浔道:“走吧,咱们去见谢传忠,叫他立即安排水陆两道,开始起运。”
夏浔上了马,看那院门处深深地看了一眼,见几个蒙古人正在门前整顿着车马,便踢了一脚马腹,迟疑着向前走去。
“怎么,你有心事?”
彭梓祺侧了侧身,轻声问道。
虽然他们两个人没有明确地表白过什么,可是他们却已明了的彼此的心意,彭梓祺用行动对他坦承了自己的情意,夏浔也用行动表示了自己对她的接纳,两个人没有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言行,那感情如潺涓流水,自成小溪。
既已把他做了自己的情郎,爱情让彭大姑娘彻底变了模样,她开始变得温柔、细心起来,夏浔情绪上的些许波动西门庆没有感觉到,她却感觉出来了。
夏浔迟疑地道:“那个生病的老人……我觉得有点问题。”
彭梓祺道:“有问题?我看他的病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呀,能有什么问题?”
夏浔摇摇头道:“病没有问题,人有问题。”
西门庆勒住马缰道:“嗯?你发现了什么?”
夏浔提了提马,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去扶他时,闻到一股强烈的尿臊味儿,很难闻。他们身上有腥膻味儿的话倒是好解释,穿着这么厚的衣裳,还有那么冲的尿臊味儿,我觉着有点不对劲儿。”
西门庆眼珠转了转,问道:“怎么说?”
夏浔道:“我好看闲书,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提过这么一件事儿。说是去了势的公公们因为伤了尿道,整日的淋淋沥沥无法控制,所以身上总有一种骚腐的味道,只得喷洒香料掩盖臭气,阉人又被称做腐人,这也是个原因。”
西门庆道:“你看的什么书?”
夏浔心道:“我看的是《回到明朝当王爷》,就算我说给你听,你知道吗。”
西门庆倒未真想要他回答,自顾接口道:“没想到你这人博览群书,居然连医书也是看过的,不错,阉人的确有这个毛病,不过你不会就因为那人身上有股子尿臊味儿,就怀疑他是个太监吧?呵呵,草原上过来的太监,还有一个老大不小的亲儿子?呵呵……”
他笑了两声,笑容忽然滞住。
夏浔缓缓地道:“虽说草原上人不怎么爱洁,可也不致于尿在身上,如果是因为生病解手不便,尿在了裤子上那也不对,那股子尿臊味儿可不新鲜。我方才闻到那味道,不知怎地就想起了从书中看过的那个说法,因此着意地看了眼他的下巴。”
他沉默了一下,又道:“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在近处仔细看,显得很不自然,好象是粘上去的。”
这时西门庆才说出话来:“草原上……应该也是有太监的,北元皇帝……就是用太监服侍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凛然。彭梓祺看看他们两个,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到他们二人的神色,彭梓祺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西门庆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荒唐,忍不住道:“真会有问题么?那个人真的生了病啊。”
夏浔道:“带病人来求医问药,原本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如果那老者真的是个太监,为什么要诳说是那姓戴的人的父亲呢?”
西门庆迟疑道:“或许……他只是因伤去势?或许……那人确实是他去势之前生的儿子?或许……他的确曾是北元宫中的太监,但是在哈剌莽来部落中有较高的地位,为了给他治病,又不便让关上的人知道这人曾是……”
夏浔接口道:“你说的都有可能,但是这些可能如果不对的话,那么他们……就一定有大问题了!”
西门庆道:“我觉得……你的疑心病太重了些,他们过来一共不过十几二十人,手上又没有什么兵器,如果真有什么阴谋,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来?”
夏浔目光闪动,缓缓说道:“拿着刀的敌人并不可怕,一个人如果心怀恶意,手中却又不拿刀枪,那就真的可怕了,因为你不知道他要干些什么出来。”
西门庆摇头道:“我还是觉得,你有些过于多疑。你现在其实什么都还不知道,仅仅是闻到他身上有种尿臊味儿,就异想天开地想到了太监,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阴谋,这未免有点……”
夏浔道:“起初,我的确是有些异想天开,心中只是这么一闪念,冒出这么个荒唐的念头来,如果不是看到他胡子的异样,如果不是那个蒙古大汉急着从我手里夺回他的胳膊,我就不会这么疑心了。
既然有了疑心,我就想找到支持我这疑虑的理由,于是我又想到……,哈剌莽来部落不是头一回和咱们关里的人做生意,也不是只有咱们这一笔生意。也就是说,这老头儿既然病得这么重,那个大孝子根本没必要在卢龙关外顶风冒雪的多等三天三夜,非得等咱们与他交易,才把这老头儿带过来。如果要为老子看病,他只带一车货物过关的话,关上根本不会如此郑重其事,这边纵然无人接应,他们只要抽税收了钱,也会放他过来的。”
西门庆沉吟起来:“唔,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
夏浔沉声道:“他们可是因为和咱们交易才混进来的,如果真的有什么图谋……,我做事,但求一个心安!不查明白,我不放心。”
西门庆苦笑道:“在北平咱们也是外人,你要查他,怎么查呢?求助于谢传忠么?谢老财和这些哈剌莽部的人比咱们关系还要亲近些呢。”
彭梓祺挺身而出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交给我好了!”
夏浔和西门庆一起看向她,彭梓祺向夏浔柔柔一笑:“你要查,我帮你就是!”
夏浔担心地道:“这很难,也很危险,那些大汉,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你孤身一人,要盯着他们很困难。”
彭梓祺道:“没问题的,我虽一人前来,可是在北平,我自有……,我彭家交游广阔,在北平也有一些地方势力和我彭家有往来的,我可以求助于他们,那些城狐社鼠、地痞无赖干别的不成,叫他们盯着人、探听些虚实消息却最在行不过了。”
夏浔一听大为意动:“这个法子不错,这样的话,咱们赶快去见你彭家的朋友,趁着那些蒙人正在看病,多少会耽搁些时间,请他们马上盯紧了。”
彭梓祺道:“那我呢,不需要我盯着他们么?”
夏浔道:“如果这些人没问题,那就是我疑心生暗鬼了。如果真的有问题,本地负责与他们联络的那个拉克申,十有**也有问题,西门兄知道那拉克申的住处,你只盯他一人就好,他是蒙人在本地的地头蛇,如果确有图谋,他必有行动的。”
彭梓祺温驯地道:“好,我听你的。”
西门庆眼红地道:“古人云:夫者倡,妇者随,天下至理。怎么在我家就行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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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暗中查访
第103章暗中查访
彭梓祺先与白莲教在北平的堂口老大取得了联系,请他注意几个胡人动向。大家本就同承一脉,北平白莲教又地处偏远,堂下弟子出门在外时,经常需要其他地方的白莲教组织给予照拂,这么一件小事自然一口答应。很快,城狐社鼠,北平的流氓地痞小混混们,就把正在诊治抓药的一伙胡人看得风雨不透。
随后,西门庆又把彭梓祺带到了拉克申的住处附近。拉克申寄居北平已有七八年了,为了谋生,在本地也开着一家皮货店,只是店面极小,经营惨淡,他真正的生意是替关外的蒙人部落拉生意,是一个贩私和走私商人中间的掮客,根本不是以此谋生,所以也不甚在意。
彭梓祺认准了地方,又听西门庆详细说明了拉克申的长相,便在附近一家茶馆坐下来,慢悠悠地喝着茶,监视着这家皮货店的动静,等着那些蒙人与拉克申取得联系。
夏浔和西门庆则立即赶往谢府,要求谢传忠协助将陆续运往北平城的皮货兽筋等物安排门路运往青州。
谢府中,谢雨霏谢大小姐穿得素素淡淡,坐得袅娜玲珑,手里握着一个锦囊装起来的怀炉暧着胸腹,一双剪水双眸正专注地看着桌上一本泛黄的册子,谢传忠和夫人黄氏则大气也不敢喘地侍立在一旁。
呷一口茶,品一品味道,再翻一页册子,过了好久好久,谢大小姐才把册子一合,谢传忠赶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姑奶奶,您看……如何了?”
“唔……”
谢雨霏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呷一口茶,头不抬眼不睁地道:“实物、文册,这些天我也看过不少了,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从现有的资料和证据来看,你确实是我谢家这一支的子孙。”
谢传忠夫妻惊喜地对视了一眼,谢雨霏又道:“从你这本家谱的时间上看,你们这一支应该是元人在潮阳俘获文天祥文丞相,押他回大都途中,被抓捕过来作为民工的,从此你们就在这里定居了……”
谢传忠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正是这么回事儿。”
谢雨霏微微颔首道:“嗯,在我谢家的族谱记载中,也有过当时因为元兵乱抓民壮,家族子弟流失北方的记载,前几天猜度你们来历的时候,我和飞飞还念叼过这件事,如今看来被我猜中了,你就是我谢家当初失散的那支族人后代了。”
“姑奶奶……”
谢传忠偌大的年纪也不怕丑,他热泪盈眶地踏前一步,摆出一副终于亲人相见的模样,真情流露。
谢雨霏连忙退后一步,肃容说道:“如今既已证明你是我陈郡谢氏后人,你也有认祖归宗的意思,我很欣慰。你在北平家大业大,离开一趟很不容易,可认祖是一件十分郑重的大事,你早晚总要回去一趟,向列祖列宗祭告跪拜的。”
谢传忠连连点头:“是是是,这是应该的。”
谢雨霏又道:“来的时候,我已手录了一份我谢氏族谱,改**要举办一个盛大的仪式,做为你的长辈,我会亲自把你这脉重新添入族谱,留给你,以后子子孙孙,要依序载入族谱,再报与家族以求一致。”
举办盛大仪式?
这正合谢传忠心意,他巴不得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当众宣告自己显赫的家世。谢传忠眉开眼笑地答应一声,转身从夫人手里接过一个锦匣,毕恭毕敬地呈给谢雨霏:“姑奶奶,这是传忠的一点心意。传忠身为谢氏子孙,回乡祭祖时,怎忍见祖祠凋蔽,香火稀落呢?这笔款子还请姑奶奶带回去,修缮祖祠,也算是传忠这一脉失落在外多年,未能向祖先们供奉血食的一点小小补偿。”
谢雨霏将那锦匣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压得她双手顿时一沉,她也不看其中是些什么东西,随手放在一旁,淡淡笑道:“这是你的一番心意,既是为了孝敬祖宗,我倒不好推辞了。”
谢传忠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是传忠应尽的本份,推辞不得的。传忠另还备了两份厚礼,姑奶奶回乡的时候……”
谢雨霏道:“这却不必了。”
谢传忠道:“那可不成,这是传忠对姑奶奶和伯祖大人的一番孝心,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管家在门外咳嗽一声道:“老爷,夏浔夏公子和高升高公子过府到访。”
谢传忠听了忙道:“传忠有外客到了,这就告退了,姑奶奶先歇着,关于认祖仪式,传忠会好好准备的。”
谢雨霏淡淡地嗯了一声,待他夫妻退出去,却马上紧张地站了起来:“夏浔?他来干什么?”
随即却又哑然失笑:“他本来就与谢传忠有生意往来,能和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疑心生暗鬼。”
虽说这么劝慰着自己,她却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对那个叫夏浔的家伙,她一直有种危险的感觉,就像一只感觉灵敏的小动物遇到了它的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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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家的宅子,就是刚才巷口第一家。”
戴裕彬眼噙热泪,对拉克申等人唏嘘叹道:“先父小楼公……病逝之际再三叮嘱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夺回故居,那里可是我戴家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呀。而今自家的祖居近在咫尺,却仍远如天涯,我还是不得而入。”
拉克申劝解道:“不要伤心了,如果咱们大计能够成功,还是有机会重新杀回来的。”
戴裕彬凄然道:“可到那时,我家祖宅也要变成一片废墟了。”
希日巴日不耐烦地推开他道:“安答,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婆婆妈**,祖宅烧了,再盖一座大一倍、阔一倍的不就成了?”
说完又转向拉克申,问道:“叫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拉克申在夏浔和西门庆面前那更]新最快w手打~种憨直忠厚、毫无心机的模样全不见了,眸中满是精明的神色,一见希日巴日动问,拉克申忙道:“大人放心,我分别在七处铁匠铺进行订制,他们根本不知道小人订制的东西是飞爪和抓地靴,这都需要拿回来后咱们自己进行组装。皮衣皮裤和绳索,也都购置齐了,随时可用。”
希日巴日点点头,又道:“这件事还要用到你那小妹子,你和她说过咱们的计划了么?”
拉克申道:“她年纪小不懂事,我怕她早早知道了会露出什么马脚,所以有关计划的一切全都没有告诉她呢。不过大人放心,妹妹与我相依为命,感情甚好,到时候我只要告诉她怎么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希日巴日欣然笑道:“好,那就好,这件事还真离不了她的帮助呢。你妹妹叫什么来着?喔,托娅,我记得是叫托娅吧?”
拉克申道:“是,我妹子叫娜仁托娅。”
“是啊是啊,娜仁托娅,我八年前见过她一面,那时还是个羞涩的小丫头呢,就已长得很俊了,现在一定出落得更漂亮了吧?”
拉克申自豪地道:“是,燕王府的宫女就没有长得难看的,可是在那些宫女里边,我那小妹也是一朵水灵灵的鲜花儿。”
希日巴日哈哈笑道:“好,这件大事成功了,大汗一定封为我王,到时候,你妹子少不了一个王妃的位子。”
拉克申又惊又喜,连忙道:“多谢大人。”
其他的人听了纷纷凑趣,向这对刚刚结了亲的人道贺道喜,嘈杂纷乱了一阵儿,希日巴日道:“这么多人住在你这小店里,太乍眼了。还有地方没有,最好是分开安置,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咱们再集合起来,潜入燕王府。”
拉克申笑道:“有地方,有地方,这个地方只是小人用来联络交易的地方,原就不在这里长住的,一会儿我就把兄弟们分别安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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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拉克申把那些蒙人接去了他的地方,然后又分别送到了几个地方进行安顿,只留下了那个生病的老人和另一个人。”
夏浔和西门庆去见了谢传忠,拜托他尽管开始利用他的交易渠道发付货物,回到悦来客栈一个多时辰后,彭梓祺也赶来了,把她看到的和眼线告诉她的消息说给夏浔听。
夏浔道:“慢,送下的那个蒙人叫什么名字,可是那个姓戴的汉人?”
彭梓祺道:“名字不知道,不过不是他。”
夏浔睨了西门庆一眼,西门庆嘴硬道:“也许他儿子另有要事,所以拜托别人照顾……”说到这儿,也自知这理由太过牵强,不禁嘿嘿一笑。
彭梓祺又道:“我一路跟着他,记下了他安顿那些人的地方,然后就见他又去了铁匠铺。奇怪的是,他去的不止一家铁匠铺,鬼鬼祟祟的拿回来许多东西,我继续跟着他,叫我家的那些本地朋友去查他到过的铺子,结果我跟着他转悠了半个北平城,最后发现他还去了一趟燕王府,跟几个采买蔬菜回去的小内侍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回了他的小皮货店。”
“燕王府?”
夏浔和西门庆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燕王府?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最头痛的就是牵涉到什么权贵人物,如果是凤子龙孙,那更是叫人头痛了。这人鬼鬼祟祟的,天知道他是在图谋燕王府,还是和燕王府有瓜葛?不弄明白这一点,糊里糊涂的就乱插手,弄不好人头掉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时候,门外有人说了几句什么,夏浔和西门庆没听清,那声音既像唱,又像说,口音含含糊糊,彭梓祺听了却马上站起来道:“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夏浔和西门庆静坐相候,不一会儿,彭梓祺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捧东西,往桌上一放,叮叮当当一阵响,竟是一堆大小不一的铁勾铁箍铁钉铁片儿,西门庆奇道:“这是甚么?”
彭梓祺道:“这,就是拉克申分别在七家铁匠铺里订制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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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剪线
西门庆拈起一枚长着扁平大脑袋的钉子,歪着头看看,纳闷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夏浔拿起一张鞋垫,铁制的鞋垫,看看上面的孔,从西门庆手里接过大头铁钉,往孔上一按,正好穿过去,西门庆惊咦了一声,夏浔低头找了找,只有这一根钉子,便取过一张铁鞋垫“啪”地往上一扣,微微地冷笑起来:“好机巧的想法,多来几枚这样的钉子穿透鞋子,这就是一双防滑的钉鞋了。”
“什么钉鞋?”
西门庆从夏浔手里取过组装好的带钉鞋垫,翻过来掉过去,越看越觉稀奇。夏浔把剩下的一堆零件拨到了自己面前,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却有些犹豫起来:“奇怪,这些东西也是应该可以组装的才对,这是什么东西呢?有点看不明白呀。”
彭梓褀眼神微微一动,忽地想到了什么,于是微笑起来:“这个……我知道是什么。”
她往夏浔身边一坐,拨着那些铁制的零件拼凑起来,一个似爪非爪的东西在她手里渐渐成形,彭梓褀用手指轻轻拨弄着那只有两根可张可合的铁爪的玩意儿,说道:“这还不全,至少该像手掌一样,有五根铁爪才结实,还需要一段柔韧耐磨的绳子,用绳子穿过这个小铁环,系紧,就成了江湖人专用的飞抓,这东西和军中攻城用的飞抓不是一回事,却更灵巧。”
夏浔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飞抓、钉鞋,爬高的、防滑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思索良久,夏浔抬起头来,问道:“梓褀,这东西每样都不全,想必是你家在本地的那些江湖朋友软硬兼施,从那些铁匠口中逼问出了拉克申所订之物,又逼他们依样打造了几枚,是么?”
彭梓褀脸蛋微微一红,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他们家以前也没少干,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在夏浔面前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是啊,他们“的确是粗鲁了一些,不过他们对朋友,都是很热心、很仗义的汉子。”
夏浔微微一笑:“嗯,有时候,做非常事,就得用非常的手段。可以拜托他们查查这个拉克申的底细么?我们现在只知道他和草丵原上的部落一直保持着联系,是沟通内外,联系货源的一个楣客,除此之外,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如果你的朋友们能多查到他的一些底细,说不定有助于我们判断,他到底要干什么。”
彭梓褀见他并不是歧视自己那些江湖朋友,不禁芳心大悦,立即站起身道:“好,那人还在外面等我,我去告诉他一声。”
西门庆“啧啧啧”地把头连摇,夏浔白了他一眼道:“你吃错药了?”
西门庆连连摇头道:“训妻有方、训妻有方啊。老弟,你到底有什么好法子,教教哥哥可好?”
夏浔哼了一声,自得地吹嘘道:“这还不简单?我告诉你,你想让她乖乖地做个小女人,那么打一开始就得给她打好底子,不然她还不反上天去?男人!大老爷们,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儿,在女人面前得说一不二,你叫她往东,她不能往西,你叫她撵狗她不能打鸡。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老话儿你听说过吧?就是没错,也得找错时不时的收拾她一顿,她还敢炸毛么?”
西门庆的一双眸子突然变得闪闪发亮,有一道异样的影像在他眸中闪动:“夏老弟,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夏浔的神色突然变了,变得异常庄重,声音异常深情,他很严肃地看着西门庆,郑重地道:“女人如花,花为君开,男人爱花,怜而惜之。女人是用来疼的,你真心疼她,真心爱她,她自然会对你柔情似水,温情脉脉。就说梓褀吧,生得千娇百媚,性情爽朗大方,这么好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只要以一颗真心待她,她还能不对我好么?西门兄,不是我说你,你不要再在外面拈花惹草了,小东嫂子那么好的人。”
西门庆暗骂一声:“这个小子,真比鬼还精,想捉弄他实不容易,奇怪,他怎么知道彭姑娘回来了?夏浔背后,彭梓褀恰好听到夏浔的这番表白,一张粉面登时染了桃腮,一颗芳心却是花儿朵朵,幸福得都找不到边儿了。
她赶紧往前站了站,站到夏浔和西门庆中间,好像生怕他把自己男人也带坏了,变成一个像他一样喜欢拈花惹草的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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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公子,那些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停的很,无法查到进一步的情况。只有那个拉克申,比谁都欢实,一整天东跑西跑的,也不知道在忙些甚么。关于他的底细,我们查到了一些情报,他是八年前来到北平的,身边只带着个小妹子。
一开始他给人家帮闲打工,赖以糊口。第二年燕王府招宫女,他的妹妹顺利入选,拿了这笔卖身为仆的钱,拉克申开了一家小皮货店,店里生意不好,不过他另外找到了些门路,利用他熟悉关外部落的身份,为各地客商联络关外物产,很是赚了些钱。
他暗中买了幢大一些的宅子,此外既没娶妻也未置地,据说再过几年他的妹妹年岁到了放出宫来,他要拿这钱做嫁妆,给妹子寻一户好人家。兄妹两人感情很好,他经常通过外出外差的燕王府中人给妹子捎话,叫她出来稍聚片刻。除此之外拉克申在本地没什么亲戚,朋友也极少,干他们这一行的交游虽然广阔,却不适宜呼朋唤友,太过张扬的。”
物尽其用,泼皮混混也有大用,叫他们干别的也许不成,叫他们挖门盗洞打听消息,就是藏在老鼠洞里的奇门消息,他们也能挖出来。
彭梓褀、夏浔和西门庆三人听那泼皮传完了话,夏浔立即上前一步,塞过几张宝钞:“兄弟们辛苦了,彭公子也是受我们所托,倒劳累得各位兄弟为之奔波,这点钱不成敬礼,兄弟拿回去,给大看}书就来w}最快~家伙儿喝口茶。”
那人看了彭梓褀一眼,见她也在微笑点头,这才笑嘻嘻地把钱拢在袖中,拱手道:“公子兄必客气,我们的人还在盯着他们,有什么新的消息,一定马上给你们送来,告辞。”
“兄弟慢走!”
三人将那泼皮送出门去,夏浔说道:“从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必定有所图谋,而且绝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事情。但是所谋为何,我们还不得而知。再有两天,咱们的货物也就转运的差不多了,咱们不能在北平一直耗下去。再说,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此劳师动众,一旦被他们察觉有异,那就打草惊蛇了。我认为,不如快刀斩乱麻“”西门庆摩拳擦掌地道:“要把他们一股脑儿地抓起来?我赞成,是禀报燕王府,还是劳动彭姑娘的朋友动手?”
夏浔瞪了他一眼道:“又来装疯卖傻。燕王府?你去了怎么说?彭姑娘那些朋友打听个消息跟踪个把人还成,其中身手高明者却有限,你让他们聚众抓人,声势得有多大?一旦打斗起来,有所死伤,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岂非自陷囹圄?”
西门庆翻翻白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夏浔道:“拉克申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是在这桩阴谋中,他的作用却是最大。盯紧了他,等他落单的时候把他弄出来,用尽办法,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彭梓褀道:“好,就这么办。”
夏浔转头看向西门庆:“你认为怎么样?”
西门庆道:“你们人多势众,我当然不能反对啦。”
彭梓褀冲他哼了一声,又对夏浔道:“我去盯着他吧,一有机会,就把他抓出来。”
“且慢。”
夏浔突然又想到一个主意,略一思索,说道:“先盯着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有个妹子在燕王府当差,他又恰在此时去过燕王府,与里边的人有过接触,说不定这事儿和他妹妹也有关。再说,他兄妹情深,有些人自己不怕死,为了自己的亲人却是可以付出一切的,等他妹妹出来,待他兄妹相见的时候再下手,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彭梓褀应道:“好,那我先去盯着他。”
那拉克申人高马大,也不知武功如何,夏浔终是不放心彭梓褀一人行动,便道:“他今天才去的燕王府,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不可能再与他妹妹相见,时间最近的话也应该是明天。先请你的朋友照看着,明天开始,换咱们三个人盯着,一有机会,就下手拿人!”
又是一天,天亮了,燕王府里走出一个小姑娘,换了平常的衣裳,很俏丽的模样。这位姑娘姓佟,叫佟蓉蓉,这只是为了方便,起的汉人名字。她的履历上记载的正是名称,叫娜仁托娅,她的手臂上还挎着一个小篮子。
燕王府的宫女可以在不当值的时候换上民装,到市井间走动,但是她们出宫时通常都是成群结伙,这样一个人出来的就少见了。不过宫门口当值的侍卫都是认得她的,一见她便笑道:“蓉蓉,又去见你哥哥呀。”
娜仁托娅羞涩地笑着,答应一声,把篮子递了上去,侍卫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只是几味可口的小点心,还有一双新做的鞋子,这是娜仁托娅带给哥哥的礼物。
侍卫们仔细检查了一番,便递还给她,娜仁托娅道了声谢,便出了燕王府的宫门。
她来到中原已经八年了,今年刚刚十七岁,再有两年,不是王妃身边得用的亲近之人的宫女就要全部遣散出宫了,到那时她就可以和相依为命的哥哥长相厮守了。她很满意北平的生活,这比她颠沛流离、艰难困苦的流浪生涯强多了,那时候她还很小,但她记得那时每天的恐惧:为了缺少食物而恐惧,为了天灾和野兽而恐惧、为了其他部落的掳夺和杀戮而恐惧。
前几天她刚刚见过哥哥,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又托人捎话叫她出来相见,哥哥也想她了吧,娜仁托娅一出宫门,就看到哥哥正站在对面街上等着自己,于是快乐地飞奔过去。
“哥……”
娜仁托娅喘着气叫,脸上漾出甜美的笑容,把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喏,给你做的。”
拉克申顺手接过来,宠溺了拂开她额头散落下来的头发,说道:“哥早告诉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哥在外面想吃什么想穿什么都买得到,你不用给我带这些东西的。”
“外面做的不一样嘛。”
娜仁托娅跟他一边走,一边道:“哥,前天娘娘刚给我又加了月钱,我在宫里面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花钱,这几年攒了不少呢。再有两年,我就该出宫了,到时候用这钱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拉克申站住脚,有些严肃地看着娜仁托娅:“妹子,你别忘了,咱们是草丵原上过来的人,到宫里做事,也不过就是凭力气挣口饭吃,人家只是拿你当个下人、一个使唤人,你可不要真的认他们做了亲人。”
娜仁托娅纳闷地道:“哥在说什么呀,妹子本来就是个下人啊,而且我是外殿的宫女,也没多少机会见到燕王爷一家人,哪可能跟他们亲近呐。妹妹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哥哥。”
拉克申展颜道:“那就好,跟哥回家吧,家里有一位草丵原上来的客人,你小时候还见过他的。”
娜仁托娅兴奋地道:“谁呀?”
拉克申神秘地道:“等你回家就知道了。哥跟他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做,你一定会帮哥哥的,是不是?”
娜仁托娅毫无机心地道:“那当然啦,哥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反正哥哥不会害我就是了。”
夏浔、西门庆和彭梓褀都改了装扮,暗暗缀在后面,眼见二人有说有笑地前行,彭梓褀暗暗皱起了眉头,说道:“他们走的一直是大路,路上行人不断,咱们如何掳人?打斗起来,一定惊动官府的。”
西门庆眼珠一转,自告奋勇地道:“这有何难,你们去那巷中等我,我引他们进来!”
说着不等二人阻拦,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第105章 李代桃僵
“托娅,这么想就对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忘了咱们是草原上的人,是哈刺莽来部落的人,是长生天庇估下的子民。哥哥和那位尊贵的客人谋划小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如果能够成功,就能激励现在四分五裂的草原各部重新汇聚到大汗旗下,重整旗鼓,杀回中原,到那时候…,……
他刚说到这儿,一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他的篮子,掉头便往旁边巷中跑去。
“哎呀!”娜仁托娅一声尖叫。
拉克申刚刚一懵的功夫,篮子已被抢走了,紧接着妹妹又发出一声尖叫,拉克申急忙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娜仁托娅双手抱胸,红着脸道:“他”“他摸我……”
“这狗日的!”
拉克申这下真的怒了,大喝一声:“小贼,休走!”便拔腿往巷中追去,路上行人见此情景纷纷聚拢过来,往巷中追看,娜仁托娅生恐哥哥有失,想要快步赶上去唤住哥哥,可只走了一步,手臂就被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给紧紧攥住了。
娜仁托娅扭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戴着瓦愣帽,穿狗皮袄的大汉,颌下一部虬须,只露出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对她道:“姑娘,莫要高声。”
“你是……唔………
娜仁托娅还没说完,又一只手拦上了她的嘴巴,整个人被极快地拖走,正关注地看着巷中一逃一追的百姓竟无一人发觉。
西门庆跑得飞快,后面的拉克申迈开大步追得更快”西门庆东绕西绕,穿街走巷,专往荒僻的地方钻。他的穿着和行径,像极了一个拦路抢劫的泼皮”拉克申毫无怀疑,只想快快追上这个轻薄的小贼,好好用一双铁拳教训教训他。
可他追着追着,前方长巷中忽然凌空跃落一人,轻飘飘如一片羽毛,让过了西门庆,侧身站定,右手慢慢平举,手中紧握一柄黑色皮鞘,看着极是凶厉的单刀”刀柄上一只猫儿眼,发出妖魅慑人的光芒。
拉克申霍地站定身子:“糟糕,上当了!”
持刀人酷酷地说话了:“你是束手就缚,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拉克申回答的也很简炼:“废话!”
他从宽大的皮袄下面擎出一柄明晃晃的弯刀,便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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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破败的宅院”那时的北平还远未达到寸土寸金的地步,这处宅子本就地处荒凉,这户人家败落下来之后,别人买他的房基地还要清理损毁的宅院,远不如平地起楼方便,一直便卖不出去”所以就荒废下来,日子久了”房舍倒塌的也没剩两间了,院中杂草丛生,成了野猫、野狗寄住的地方。
院子里,夏浔站在那儿,面前是彭梓祺和西门庆,两个人都低着头”三人半晌无语。
过了许久,彭梓祺才鼓起勇气道:“我…“没杀他。”
夏浔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西门庆赶紧道:“我根本就没动手。”
夏浔叹道:“我知道,他是自杀的,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西门庆道:“这有什么,他宁可自杀也不肯被擒,摆明了心中有鬼了。”
夏浔道:“这个鬼是什么?我们知道么?”
西门庆揉揉鼻子,不说话了。
三人各自沉思良久,夏浔的眼神忽然动了动,彭梓祺一直在偷偷窥着他的神色,登时带着几分希望问道:“有办法了?”
夏浔摇摇头,又点点头:“姑且试试吧。”
娜仁托娅被绑在那唯一一幢还算完好的房子里,本来很是害怕,可是想想自己的身份,心又放下来,那人不像是个劫色的,自己不会受他污辱的。回头弄明白了她的身份,劫财想必也不敢了,掳走燕王府的人,在这北平地面上,他还想混下去么?
娜仁托娅自我宽慰着,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一个唔唔的声音,好象有人被蒙住了。鼻,那声音颇有些像是自己的兄长,娜仁托娅立即挣扎起来,可她被绑着,口中被塞着一团破布,哪里叫得出来。
这时就听外边有人说道:“拉克申,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北平地面上,敢公然在大街上拿人的,能是江湖混混么?你看这是什么?”
“唔唔,唔唔………
被堵住嘴的吱唔声忽然急促起来,就听那人又道:“不错,我们是提刑按察司衙门的人,奶奶的,要不是你妹妹是燕王府的人,我们用得着这般小心,还得扮成江湖混混么。拉克申,你的事发了,现在官爷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乖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们听,我们就放过你。
你只是个给人跑腿的小人物,只要抓住了元凶,我们不会难为你的,你看我们扮成这副样子就知道了,只要不给你落案底儿,你该干嘛嘛去。也算是我们提刑安察司衙门卖燕王爷一个面子。”
拉克申重重地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只听那人又道:“吆喝,你的嘴还挺硬,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兄弟我了。来人啊,把他拖进院子里,给我狠狠地打,什么时候他肯点头招供,什么时候放开他。”
娜仁托娅焦急地听着,片刻功夫,就听院中传来一阵“噗噗”的声音,夹杂着变了音的忍痛的声音。单纯的娜仁托娅对她听到的一切全都相信了,她八岁多就入宫了,一直只是个洒扫服侍的小宫女,偶尔出宫也就是逛逛街市,见见大哥,哪里知道这许多尔虞我诈的事情。
“大哥做什么事了?”
娜仁托娅焦急地想,她隐约知道哥哥干的买卖不是什么见得了人的生意,不过尽管她曾问起,可是哥哥从不愿向她说起这些事情,耳听得哥哥在外边挨打,那声声入肉,痛在她的心上:“哥哥也真是的,哥哥从小就讲义气,宁肯自己受苦,也不肯牵累他人,如今被人这么狠狠地打着,大冬天的,若是生了肉疮冻疮,又没个人在身边照顾他,那可怎么得了。”
娜仁托娅正担心着,就见那个掳她回来的大胡子一拉房门走了进来”伸手扯掉她口中的破布,娜仁托娅立即叫道:“大哥,大哥……”
那人嘿嘿笑道:“不用叫啦,你大哥嘴硬的很,他是不见真佛不烧香呐,成,那就先吃着苦头,怎么时候禁不住了,爷再停手问话。姑娘,你是燕王府的人,原本想放你们一马,我们这些吃公门饭的也不愿意跟凤子龙孙们打交道呐。可你大哥犯了案子”提刑按察使火人颁下令来,若不能按期破案,我们就要吃板子,没办法。对不住了。”
娜仁托娅急道:“你们要问我大哥什么?我大哥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那人随着窗外传来的沉闷的“噗噗”声,和痛极隐忍的闷哼声,悠闲地弹着手指道:“看样子你什么也不知道喽?那我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
娜仁托娅忽地想起方才大哥说过的话,不由脱口道:“啊!莫非和我大哥的那位贵客有关?”
那人似笑非笑地道:“甚么贵客呀?”
娜仁托娅只有拉克申一个亲人,她大哥讲义气,她可不想为了江湖义气害自己大哥受苦,便急急招道:“我也不知道,我哥刚才和我说,那人是从草原上来的,还说,我小时候也见过他。大哥只说要和那人做一桩大事情,还说要我帮他的忙,要带我回家,见了那人再说与我知的……”
娜仁托娅说到这里,已急出泪来,哽咽道:“求求你们,各位官爷,不要再打我哥了,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的……”
夏浔观她悄状,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是什么都不知的……”
于是他立即哈哈一笑,转了。风:“当然,当然,我们也知道,你哥哥嘛,其实也就是在里边穿针引线,带带路,跑跑腿,赚几个辛苦钱。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想私下调查,能放他一马就放他一马了。
可他这人不识相啊,既然有案子在身,就算燕王府知道了,怕也不会因为你一个小小宫女袒护他了。你说说看,你哥都跟称说过什么,一字不漏全告诉我,回头我们去拿人,只要捉住了那个真正的罪囚,你哥哥这就算是将功赎罪,不靠着你这层关系,也没有大碍的。”
“好,我说,我哥说……”
娜仁托娅把哥哥对她说的话源源本本学了一遍,夏浔思索着,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娜仁托娅毫不迟疑,全部招供,然后急急哀求道:“官爷,我都说了啊,你们去抓那个客人好了,他就在我哥哥家。求你放过我哥哥吧。”
夏浔扬声道:“停刑,不要打了!”
窗户外面,满头大汗的西门庆脱了外袍,一层层缠在手臂上,正在半盘残破的石磨上练“大摔碑手”一边摔还一边发出哼哼唧唧的猪叫声,一听夏浔这话,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磨盘上。
〖房〗中,夏浔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抓那真正到罪囚,一俟凶犯落网,请示了按察使大人,我们就放了你们兄妹。”
夏浔转身要走,娜仁托娅忽又唤住他,夏浔嗯了一声,扬眉看向她,娜仁托娅有些腼腆地道:“官爷,能不能别让我哥哥知道…………是我……是我告诉你的,他…………他这人很讲兄弟义气……”
夏浔注视她片刻,缓缓说道:“你放心吧,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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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又回到起点了。”
夏浔苦笑着道:“拉克申约他妹子出来,的确是想把她拉进来给他们帮忙,问题是,他们想做甚么,这位娜仁托娅姑娘还一点也不知道,就连那人的身份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幼年的时候,是和那人认识的。咱们忙了一溜十三遭儿,只是知道他们要做一件大事,至于他们要干甚么,还是不知道。”
西门庆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儿麻烦了,咱们把拉克申逼死了,却不能跑到拉克申家里去抓人,一会儿北平府衙的官差就该满大街的抓咱们了,要依我说,管他娘的人家要干啥,咱赶紧跑路吧。”
夏浔咬牙道:“我不甘心,如果解不开这个秘密,就这么走掉的话,我这一路上别想睡个好觉了。”
西门庆瞄了眼站在一旁的彭梓祺,咳嗽道:“那也是应该的…………”
彭梓祺没听懂西门庆的话,只对夏浔说道:“问题是,我们现在陷入了僵局,拉克申死了,未必就能阻止他们的计划,而我们却没有机会弄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看那拉克申眼看不敌受擒,立刻挥刀自尽的决绝模样,恐怕那些人都是死士一般的人物,再捉一个来也未必就肯招供。”
夏浔凛然道:“唯因如此,更可见他们一定有个垂大阴谋。”
西门庆眼珠一转,忽然说道:“屋里那位傻得可爱的姑娘怎么样?如果能说服她为咱们办事,去套出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呢?”
夏浔缓缓地道:“若是娜仁托娅去了,而她的哥哥却没有露面,如何解释?除了他已死掉,再无第二个理由说得过去。娜仁托娅少不更事,方才叫咱们骗过去了,若要指使她为咱们做事,不让她亲眼看看她哥哥怎么成?如果她真的见了她哥哥,怕不恨死了咱们,还肯为咱们做事吗?何况尸体遗在路上,并不在咱们手中,想把尸体摆成昏迷不醒的样子蒙混过关都不成。”
西门庆又瞄了彭梓祺一眼,说道:“你方才说,娜仁托娅八岁入宫,除了她哥哥,再未见过一个族人?”
“是。”
西门庆转动着眼珠道:“女大十八变,何况她八岁时还是个刚从草原上过来的黄毛丫头,这些年在燕王府不说养尊处优吧,那日子过得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变化更是大得不得了,也就是说,那些正在拉克申家里傻等的蒙古人并不认得她的模样,是么?”
夏浔心中一动:“你是说?”
西门庆的眼神又往彭梓祺身上一睃,夏浔立即摇头道:“不成!”
彭梓祺也明白了,断然道:“让我去吧,只要小心些,不会有危险的。”
夏浔道:“这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不会骗人。大哥刚死了,你要悲痛欲绝,你要惊慌恐惧,你能扮得像么?突然见到幼年时的族人,虽说彼此已不识得相貌,可是一旦通名报姓,该有些什么反应你扮得出来么?要想办法主动套他们的话,参与他们的计划,套出他们的阴谋,这随机应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你……”
夏浔说到这儿突然失声,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状似中邪。
彭梓祺和西门庆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夏浔一字一顿地道:“我突然想到一个……超级大骗子,也许…………她能行…………”!~!
第106章 偷天换日
“夏浔要见我?”谢雨雳惊奇地再一次向南飞飞问。
南飞飞点头:“嗯,他说,在上次咱们说话的那条巷子里等你,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你马上去一趟。”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他哪有那么好心,肯宽宏大量的放过我,“哼!他当初故示大方,就是为了今天呀”一听到谢传忠要广召友朋,正式认祖,他就来敲榨我了,这个混蛋!”谢雨雳咬牙切齿地说着,忽然心中一动”疑道:“不对呀,飞飞,他是通过谢府家人传消息给咱们的?”
南飞飞摇摇头”略显慌张地道:“唔……,不是呀。”
“嗯?”谢雨靠怀疑地看着她。
南飞飞迟疑了一下,红着脸道:“其实……是高升让我转告你的。”
“高升?他那个油嘴滑舌的朋友?”谢雨雳烙然大悟:“飞飞,你……和他搞在一起了?”
南飞飞道:“什么叫搞在一起呀,好难听。”
谢雨靠顿足道:“没想到”你,真是的,咱们是骗人的,怎么骗来骗去,反倒叫人家骗上手了,你…………没让他占了你的便宜吧?”
南飞飞晕着脸颊嗔道:“你胡说甚么呀”哪有被人占什么便宜。再说,咱们骗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又不是甚么人都骗,那个高升……其实挺好的。”
谢雨雳瞪了她半晌,才泄气道:“罢了罢了,我不管你。”
南飞飞道:“那夏浔要见你”你见是不见呐?”谢雨幕没好气地道:“果真是女生外向哈,咱们俩从小长大的朋友,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帮着那高升的朋友说话啦?”
南飞飞嘀咕道:“我这不是怕他坏了咱们的好事嘛。”谢雨雳沉思有顷”把酥胸一挺,悲壮地道:“见!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看他姓夏的有些什么鬼huā样儿!”
还是那条小巷,自那日之后常常私相见面的西门庆和南飞飞躲到侧巷里去说悄悄话了”夏浔则和谢雨雳对面而立。
夏浔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已确定,他们一定在图谋一件对我汉人极为不利的大事,既然知道了”若不想办法挫败他们,那怎么成?可眼下要解开这个迷题,非得有个人冒充娜仁托娅不可,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扮好这样一个角色”去完成这样一件大事,夏某想来想去,普天之下只有姑娘你才能行了。”谢雨雳瞪着一双杏眼道:“你这是要挟我为你做事了?”
夏浔诚恳地道:“不,我是在请求,在向姑娘求助,绝对没有挟私要挟的想法。”谢雨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泪渐渐溢了出来:“可你有没有替我着想过?我对那个娜什么仁托什么娅的一点都不熟悉”很可能会露了马脚”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我一个小小弱女子,一定会死的,说不定临死之前还会被他们给污辱了,你忍心把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送入狼口吗,我只是混口饭吃而已”你就用此要挟,送我入虎口吗……”
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已扑簌簌地流下她的脸颊,夏浔无奈地道:“姑娘”你演的有点过了……”谢雨雳眼泪刷地一收,很无辜地道:“你看,我连你都骗不过,还叫我去骗别人?”
夏浔翻了个白眼道:“废话,你还没答应呢,我又没绑着你去”至于哭成这样吗?白痴也知道你在装了。”
“是这样吗?”谢雨幕眨眨眼道:“好像是演的过了点儿。”
她嘻嘻一笑,忽然又变了一副模样,说道:“叫我帮你也成,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没有报酬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夏浔道:“什么事?”谢雨雳道:“我还没想好”不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想起来了,向你提出来,你不得拒绝。”
夏浔叫道:“这怎各可……”谢雨雳抢着道:“你放心”我既不叫你杀人放火触犯王法,也不会叫你欺压良善丧尽天良。”
夏浔现在心急如火,人去得稍晚一些,恐那些人就要疑心大起”恨不得谢雨雳马上答应下来,立即点头道:“成,我答应你。”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好!”谢大小姐阴森森地一笑:“夏公子,你想让我从他们那儿,骗点什么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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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申的宅子。
幸好拉克申没有安排在他的皮货店会面”否则店里那两个摆样子的小伙计”起码认得出这女人不是他们东家的妹妹,而拉克申的私宅只是一进三间的瓦房,外加前后两个小院儿,他一旦出门就是铁将军把门,家里没有使唤人的。
换穿了娜仁托娅的衣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纯朴天真小丫头的谢雨雳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去,脸上犹自挂着未干的泪痕。
希日巴日、戴裕彬等人正在拉克申家里闲坐聊天,等着拉克申把他妹妹带回来,忽然看见一个小姑娘进来,一个个迅速站起,打量着她,警觉地没有说话。
小姑娘看着他们,未曾言语泪双流,泣不成声地道:“你们,你们就是我哥的,朋友,来自哈刺莽来的族人么?我哥……他,唔唔唔………
毛伊罕急了:“姑娘,你哥是谁呀?”
小姑娘哭泣道:“我大哥就是拉克申,他……他……”
夏浔已经告诉过她,说娜仁托娅六岁多就随着哥哥流落中原,八岁入了燕王府做小侍女”蒙古话未必会说几句,可她担心这些人起了疑心会用蒙古话试他,自己刚才匆匆学来的几句话未必派得上用场,所以一直把握着主动”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啊,你就是托娅妹子?竟然……,竟然长得这般漂亮,美若天仙呀,拉克申只说你长得俊,却没想到……”希日巴日赞叹了一番,才猛地醒觉”急忙转口道:“你哥哥怎么了?”谢雨雳道:“哥哥约我今日出来,说有幼时见过的族人在家里等我,要带我回来见见你们,还说有一件大事要我帮忙”我刚答应下来,就有一个泼皮抢了我送给哥哥的点心篮子,还,还轻薄于我,哥哥恼了,拔腿就追”结果那小巷中还有那泼皮的同伙接应,哥哥被他们,被他们给暗算了,争斗之中,那些人杀了哥哥逃走了,哥哥他一呜呜呜……
“什么?”几个蒙人大惊”毛伊罕顿足道:“奶奶的”一个篮子有甚要紧,何苦去追”谢雨靠抹着眼泪道:“哥哥不是为了那个篮子去追,是因为……因为我受了那泼皮的欺负……”
戴裕彬冷静地听着,忽然问道:“然后如何?你为何弃尸不顾”反跑回家来?”谢雨靠道:“是哥哥临终前嘱咐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家见见族人”说你们有比他的生死更重要的大事叫我去做。我不敢耽搁”耽搁久了”官差赶来就会带我回衙门”那样也不知几时才能脱身,所以我就跑来了。”
她泪眼迷离地看看几人,问道:“你们,就是我的族人么?”
希日巴日涛上前道:“是啊是啊,我是希日巴日,你还记得我么?”谢雨靠退了一步,迟疑地辨认着:“啊!希日巴日大人”你“…………你和小时候的样子差得好多啊”你不说,我根本认不出来。”
希日巴日道:“是啊是啊”你的变化更大,要是你不说,我也一样认不出来,唉,物是……物是……”
他看了眼戴裕彬,看他没有提示的意思”绞尽脑汁一想,说道:“物是非人呐。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谢雨靠幽幽地道:“大人大人小时彼总欺负人家”
这一句又让她蒙对了,她已经听夏浔说过那位娜仁托娅故娘长得非常秀丽,料她幼年时模样也不会差了,这希日巴日比她大不了几岁”幼年的男孩子也分辨得出美丑,喜欢接近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只是他们吸引漂亮小姑娘注意的手段大抵相同:捉弄她,欺负她。
希日巴日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嗳,不要怕,那是小时候嘛。”说到这里,忽地想起拉克申刚死,自己实在不宜大笑,连忙又噤声闭口。
戴裕彬突然用蒙古话说了几句什么,谢雨靠瞅了他一眼,用结结巴巴的蒙语回答说:“我听不太懂你的话,我离开草原的时候,太小了,到了宫里,又必须学凤阳官话。哥哥说,你们有事,有什么事?用汉人的话说吧。”
希日巴日连忙把她拉到一边”亲切地道:“托娅妹子,事情是这样的“…………”
他需要娜仁托娅的配合,所以整个计划的绝大部分内容就得叫她知道,等希日巴日说完了,谢雨雳紧攥双拳,用她那生疏的蒙古语坚定地说道:“好!我会照做的!我是草原上的人”是哈刺莽来部落的人”是长生天庇估下的人,哥哥是被汉人杀的,我要为他报仇!”
希日巴日大喜,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递给她:“你在东侧殿做事,这是长生天助我们成事啊”那排水管渠的出口就在那里,托娅”你回去之后,把这药下在那些人的饮食里面,今晚,我们就潜入王府”事成之后”我会带你离开,再也不用在这里干些服侍人的活儿。”
“好!”谢雨靠把药慎重地揣好,又轻轻拍拍胸口,说道:“那我回去了”官差们一时半晌的未必找到我头上”可是回去晚了,王府那边会生疑的。我哥哥那过……,…”
说到这儿,她又眩然欲滴起来,希日巴日贪婪的目光在她鼓腾腾的诱人胸膛上微微扫过,说道:“我们的身份……实也不宜出面,这样吧,我们拿些钱,托你哥哥店里那两个伙计去衙门认尸,操办后事。托娅,不要太难过了,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你哥哥在天上也会开心的。”
“嗯!”谢雨靠郑重地点点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大人,我走了。”
希日巴日被她媚丽的目光看得骨头一软”他妻妾无数,还接收了父亲的诸多妻妾,可就没有一个如此俏丽,风情无限,若非还有大事要做,他真想把这小美人儿搂进怀里恣意怜爱一番,当下只得收住心猿意马,点点头道:“好!”谢雨靠匆匆出了房门,暗暗地吁了口气。
她虽然料定纵然被人识破”也绝不会马上宰了她,外边又有刚刚在她面前露过一手绝妙武功的彭梓祺暗中护估,可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可她就喜欢这种刺激,越困难的场面越喜欢,每当她用高明的表演骗过一些自以为是的人,她就特别的〖兴〗奋。
对面屋顶上悄悄潜伏着的彭梓祺暗暗松开了紧攥的刀柄,〖房〗中戴裕彬却是一脸疑云:“怎么这么巧,偏偏今天出了事,拉克申也算极强壮的一个汉子,竟然被几个泼皮混混活活打死。
希日巴日道:“安答,你的疑心病太重了,拉克申才离开多一会儿,突然就死了,这么短的时候里,可能有人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找得出这样的人来?”
那时节通常女人是不在外面做事的,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自始至终表现上又没有丝毫破绽,这的的确确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戴裕彬也觉得自己是太多疑了,可是这件事如此重大,偏又发生了这桩意外叫他心生疑窦,总是觉得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说道:“派个人去拉克申的店里,拉上一个伙计,一起去府衙看看,看看拉克申是否真的遇贼被杀。再派个人跟着托娅,如果她真的进了燕王府,那就证明没有问题了!”
希日巴日颇感不悦,不过仔细想想,谨慎一些也没害处,便勉强答应下来”看看围在身边的众人”挑了两个办事谨慎认真的,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按我安答的吩咐,一个带了拉克申的伙计去府衙认尸,另一个跟着托娅,不要惊动她”见她进了王府就回来。”
“是!”两人答应一声,快步赶了出去。
百密一疏,不管是夏浔还是谢雨靠,毕竟不是算无遗策的活神仙,并未想到他们会跟踪而来。实际上就算夏浔和谢雨震想到了也没有用,谢雨靠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燕王府宫门的”最终还是要被人发现破绽,现在所抢的只是时间,发现真相后的时间。
发现了真相的那个蒙人大惊失色,急急转回拉克申的家,同样获知了真相的夏浔和西门庆则马不停蹄地赶往燕王府,他们都在抢时间!!~!
第107章 情非得已
第107章情非得已
夏浔一俟得知消息,立即与西门庆赶往燕王府。
燕王一死,北平被炸,很难讲这种事会不会真的刺激到正在打内战的北元各路人马,让他们再度萌生对中原的野心,联起手来兵进北平,就算现在还有老朱坐镇南京,仍然能调兵遣将把他们赶回去,必也落个生灵涂炭的下场,后果实在太严重,夏浔顾不得多想了。
他让彭梓祺带着她那些北平朋友分头监视着那些散住在各个地方的蒙古人,自己则带着西门庆赶往燕王府。他带西门庆来,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西门大官人有时候是很机警老练的,但他的性情过于轻浮,时不时的就干些不着调的事,实在不放心留他在那儿。
到了燕王府照壁前,夏浔让西门庆候在外面,自己扳鞍下马,快步走上台阶,一个侍卫按刀走来,大喝道:“站住,什么人乱闯宫门?”
夏浔急忙抱拳施礼道:“军爷,小民前几日来过王府的,当时还蒙王世子亲自送出府门,不知军爷可还认得我么?”
这个侍卫不是那一日当班的人,并不知道这回事儿,不过一听此人还曾被世子亲自送出来过,想必是个大有来历的,倒也不敢失礼,顿时和气起来,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事?可有王爷或世子的邀请?”
夏浔道:“这倒不曾,不过……在下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禀报王爷。”
“哦?”
这样一说,那侍卫登时起了疑心,上下打量他几眼,神色变得淡下来,问道:“什么事?”
夏浔急:“是这样,有一伙蒙古人悄悄潜进了北平,试图攻打燕王府。”
那侍卫的目光变了,变得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带着些同情,还有一些奚落,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攻打?在北平?这位仁兄,你说的那些人是打算用牙咬呢还是用拳头砸,要攻进我身后这道厚厚的宫门?”
夏浔硬着头皮道:“准确地说,不是攻打,而是轰炸”
“哦……”
“三十年前,元人撤出中原的时候,在皇宫下面埋藏了大量的桐油和火药,这些蒙古人就是来引燃这些桐油和火药的。”
“唔,这倒是十分重大的消息,可要是本官通报进去,王爷问起,他们怎么钻进秘道,本官该怎么回答呢?”
夏浔火气渐升,大声道:“他们从下水道进去,就是王府的排水管渠。”
那校尉想笑又忍住:“你知道这排水管渠密如蛛网,何等复杂?别说进去一个人了,就算进去一群耗子,也找不到钻出去的路。”
夏浔道:“这个……他们既然知道下边埋藏火药的消息,必然是有排水管渠的建造图纸的,自能按图索骥,找到出口。”
希日巴日没必要把他如何钻出下水道的理由告诉娜仁托娅,以娜仁托娅的身份只能听命办事,也没有问个清楚的理由,所以谢雨霏很聪明地没有追问,但是夏浔这个猜测倒也是**不离十了。
那位军官双手抱臂,抬眼望天,淡淡地道:“你这样脑筋不清楚的人,本官懒得送你去吃牢饭,阁下可以离开了。”
夏浔气极,却也无可奈何。如果换做是他,在建国三十年后,突然跑去煞有介事地对省政府门口站岗的武警说三十年前这儿地下……,现在敌伪特务要……,恐怕也得被人当神经病。可他又不敢触怒这侍卫,万一真把他扭送官府,恐怕就耽搁了大事。
他忍了忍,从台阶上一步步下来,绕过巨大的石狮子,西门庆牵着马走上来问道:“怎么样?”
夏浔苦笑道:“那侍卫以为我脑筋不清楚,根本不相信,这可怎么办?”
西门庆眼珠一转,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说道:“看我的。”
西门庆抬手就要往下脱长袍,刚刚解开腰带,忽地看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围着一条狐狸围脖,正小鸟依人地偎在一个大腹便便的员外怀中,款款地走过来。西门庆本来想要脱下外袍来冒充包裹,一瞧见那女人,登时双眼一亮,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扯了下她的狐皮领子。
那女人被他的举动吓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燕王府门前抢东西,以致连高声喊人都忘了。西门庆厉声道:“不准喊,老子是奉燕王之命抢你的狐皮领子”
那胖员外被吓住了,呆呆地问道:“燕……燕王殿下为……为什么……”
西门庆喝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你看看这狐皮领子什么颜色,唵还敢问,不怕掉脑袋么快些滚”说完转身就走,捧着那狐皮领子直奔台阶。
胖员外喃喃地道:“这狐皮领子……黄色的呀,可我这黄色不犯禁呐,只有明黄色才是不许民间使用的,这怎么……”
他那小妾怯生生地道:“老爷,是不是朝廷改了规矩,咱还不知道?”
胖员外大惊失色道:“那可糟了,缴了皮领子还是轻的,不抓咱去砍头就算幸运了,快走,快走,可别叫他改了主意。”
西门庆捧着狐皮领子跑到宫门前,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军爷,那位军爷,各位军爷晚上好啊。”
一瞧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一个当兵的便把手指头戳到了他脑门上,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西门庆道:“军爷,小的是谢氏皮货庄的伙计。这有一条皮领子,是王后娘娘和徐小郡主到我家庄子时,徐小郡主指定要做的,小郡主吩咐,一旦做好,不分时辰,一定要马上送来。喔,对了,小的叫夏浔,郡主是知道的,还劳军爷通报一声,郡主听了一定准见的。”
那些侍卫自然知道徐国公府的小郡主来北平探望姐姐、姐夫的事,一听她早吩咐下的,倒是不敢怠慢,立即有个士兵打开小门走进王府。王府里也分前殿后殿,到了后更~新ω。殿就是内侍和宫女们服侍,宫外侍卫不准进入了,那士兵把消息告诉了一个内殿的公公,公公一听是小郡主交待下来的事情,不敢怠慢,立即进去传报。
夏浔躲在石狮子后面悄悄地看着,也不知道西门庆跟人家说了什么,就见那侍卫居然屁也不放一个立即乖乖传禀,不禁啧啧称奇。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一个系白绫裤儿,穿滚银边的白绫小袄,头戴兔茸护耳帽的粉妆玉琢的小丫头,踏着一双白鹿皮的小靴子,蹬蹬蹬地从宫里头跑出来,往台阶上一站,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叫道:“那个大骗子在哪儿?”
西门庆赶紧往台阶下边的石狮子一指,说道:“小郡主,您瞧清楚,那个骗子猫在那儿呢。”
站在大门两侧的那几个侍卫一看,这人果然是与郡主认识的,不敢多言,连忙又退开了些。
夏浔在石狮子后边暗暗赞叹:“这个西门庆,高啊,居然把小郡主都请出来了。”他连忙从石狮子后边跳出来,招手道:“郡主,郡主,草民在此。”
夏浔一边说,一边蹬蹬蹬地跑上去,茗儿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好大的胆子呀,骗了本郡主,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再次戏弄与我。”
夏浔一呆,忙问西门庆道:“再次戏弄?高兄,你是怎么把郡主请出来的?”
西门庆挥舞着手中那条金色的狐狸尾巴,洋洋得意地道:“我说你给小郡主送尾巴来了,哦……狐狸的。”
这时候徐茗儿已把俏脸一沉,斥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夏浔一呆,想起那随时可能施行的轰炸燕王宫的计划,再也顾不及许多,向前一个探身,一把抓住了茗儿的手腕,伸手一扯,徐茗儿小小年纪,身子何等轻盈,哎哟一声便撞进了他的怀里,夏浔作势去扼她的喉咙,喝道:“快,马上让我进去,带我去见王爷”
徐茗儿气得跳脚:“几回了?几回了?你当我好欺负呀,姓夏的,不是,姓杨的,你这臭家伙,当我没有脾气么,这次我绝不饶你”
夏浔也不理他,只是要挟那些守门官兵,那些官兵一见小郡主落入人手,无奈之下只得打开宫门让他们进去,刚刚追出来的两个小宫女一见郡主被人劫持,尖叫一声提着裙子飞跑回去报信了。
西门庆跟在后面,失魂落魄地道:“又惹祸了,又惹祸了,有话好好说不成么,唉千万不要有事啊,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燕王宫中乱了套,警讯响起,各处侍卫全部出动,夏浔挟持着徐茗儿到了燕王会见本地文武的正殿,也就是民间所称的银安殿时,燕王朱棣和王妃徐氏已带着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地冲了出来。
燕王气得胡须飞扬,大声咆哮道:“你好大的胆子,得了失心疯不成,竟敢挟持郡主速速放开郡主,俺只斩你一人否则屠你满门,听到没有”
这句话由燕王口中说来,当真有着不容质疑的魄力,夏浔听得心头一震,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的反应也快,一见燕王已经出来,立即放开徐茗儿,大礼参拜,高声说道:“草民行此下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情非得已,还祈恕罪。”
他却不知,趁着燕王暴喝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功夫,一条轻如狸猫的人影儿攸然一闪,已鬼魅般到了他的背后,一掌如山,向他后脑狠狠拍去。
夏浔这一跪倒高声请罪,那人立即察觉另有隐情,堪堪击至夏浔后脑的一掌硬生生地停在那儿,竟是只差分毫便触及了他的头发。
燕王朱棣气得跳脚道:“苦衷?你有什么狗屁的苦衷,你说,你说,说完了便给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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