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再下一城
帖木儿帝国沙哈鲁的使者乌伤和哈里苏丹的使节摩罗分别入住了会同馆。
哈里苏丹这么急迫地派人到大明来,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当初三人争夺皇位,他占了先机,皇太孙占了大义,四皇叔沙哈鲁势力是最小的,但是皇太孙被他策反的大将杀死之后,沙哈鲁却借机一跃而起,以为皇太孙报仇的名义,拉拢了许多皇太孙的旧部。
哈里苏丹需要大明的支持,哪怕是道义上的支持,也足以衍生极大的政治力量。沙哈鲁皇子却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在东方,四皇叔朱棣成功地完成了靖难之役,化不可能为可能,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以藩王身份造反成功的皇帝。在西方,正重演着同样的一幕,那位皇叔也是排行老四。
不同的是,帖木儿帝国没有中华帝国大一统的悠久历史,因此帖木儿一死,皇族又内战纷争,整个大帝国立即分崩离析,即便是沙哈鲁争得皇位,也没有能力与大明一较长短了。因此沙哈鲁很明智地选择了向大明称臣。由是,同一国家,分属两个政治势力的使团,同时来到了大明。
但是,在该国的军事上面,哈里苏丹虽较沙哈鲁略逊一筹,可是在争取大明的支持上面,哈里苏丹却有一张秘密底牌:夏浔!
哈里苏丹的使团虽然姗姗于路,今日方到,可他的秘使却早就潜进中原,并与夏浔取得了联系。否则哪有那么巧,在他们即将进入应天府地界时,突然发生了冲突,死者中恰恰又包括了他们的通译,这一切都是出于夏浔的授意。
会同馆的陈设布置非常豪华,酸枝雕花大床上锦被绣幄十分舒适,但哈里苏丹的使节摩罗大人坐在灯下,只是一杯杯地喝茶,了无睡意。
突然,窗棂叩响,一下、两三、三下,停顿片刻,又是三下,摩罗鹰目一亮,沉声道:“门没关,进来!”
片刻功夫,“吱呀”一声,一个身材瘦削、看起来极伶俐的胡人男子闪身进来,穿一身青色服装,这服色若遁入夜色时极难察觉。
“坐!杨旭有何话说?”
那青年在桌对面椅上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说道:“这是他的人送来的,叫大人您依计行事,他的人还说事关机密,只可由大人您一人阅览。”
摩罗前几次与夏浔互通消息,都是经由眼前这男子传口讯,今日对方竟然写了信,摩罗不由为之动容,连忙抢过信来,仔细验看了火漆封口,然后把灯移近,就在灯下展开了书信。信一打开,摩罗便是一怔,信上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那青年道:“哦,那人说,在火上略一烘烤,即现字迹。”
摩罗听了,忙摘去灯罩,将信纸展开,借烛火烘烤一下,信上果然现出字迹。摩罗啧啧称奇,却也无暇探询原理,连忙俯首看信。一封信看完,摩罗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神情。
那青年忙问:“大人,杨旭信上说些什么?”
摩罗一脸古怪的神气,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又去看信,这回只看了一半,那信突然蓬地一下,自己冒出火来,摩罗吓了一跳,连忙松手,那信带着火苗飘然落到桌上,顷刻间便燃成了一片灰烬。那青年惊得站起身来,对这神奇的一幕也是讶叹不已。
摩罗缓缓站起身来,沉着脸色在房中徐徐踱步,唇上两撇卷曲的八字胡随着他的脚步一颤一颤的。
踱了许久,好象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摩罗招手道:“黑奇,你过来!”
黑奇赶紧凑到他的身边,恭声道:“大人请吩咐!”
摩罗一揽他的肩膀,低声道:“黑奇,一会儿,你去……”
黑奇正侧耳细听,忽觉肋下巨痛,急急一掠身,就见摩罗大人手中握着一口尺来长的锋利弯刀,弯刀如弦月,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正在刀刃上流转,黑奇的肋下已是血涌如注。
“大人,你……你做什么?”
黑奇一把捂住肋下,血如泉涌,哪里捂得住,他只觉得自己的体力连着生命,正在迅速地流逝。
摩罗冷冷一笑,纵身向前,狠狠一刀,直搠进他的心口,刀子一直插到柄处!
黑奇一脸的惊奇、愤怒、不解,可他已等不到答案了,摩罗一松手,他就缓缓倒了下去。
摩罗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端起那杯未喝完的茶慢慢饮尽,沉声喝道:“来人!”
门外应声闪进两名武士,看到房中情形,微一错愕,却没有说话。
摩罗吩咐道:“把房间打扫干净,给他换身衣袍,丢到乌伤的院落门口去!”
夜深沉,汉王府的后院,灯光依旧亮着。
汉王朱高煦气咻咻地在房中踱来踱去,白天那一幕对他的伤害真是太大了,到现在想起来,脸上还**辣的。太丢人了!自大明开国,这样难堪的事情有没有?自古至今,这样难堪的事情有没有?这本该是我公开亮相于庙堂的绝佳机会啊,如今却成了人家的笑柄!
陈瑛坐在灯下,状如老僧入定,身子不动,眼神不动,只有那偶尔捋动胡须手,给他带来一丝活气。
“陈大人,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礼部伙同太子搞鬼,故意羞辱于本王?”
陈瑛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殿下不必多疑,此事羞辱的虽是殿下,办事不力的却是礼部。吕震此人,善阿谀、恋权势,断然不会给自己的考绩涂抹污点,解缙为内阁首辅时,曾讥讽这吕震不学无术,为礼官,不知大体。解缙的嘴虽臭,评人优劣还是准的,这个吕震思虑不周,干出这等糊涂事来不足为奇。再者,臣了解过,四夷馆中的蒙古馆,确实只有这两个通译,晓得蒙古、女真语言。再往西去西域诸国的语言,他们就不甚了然了。”
朱高煦“呼”地喘了一口粗气,悻悻地坐下道:“他不学无术,丢的却是本王脸面。才半日功夫,本王已成九城笑柄!”
陈瑛道:“殿下勇冠三军,这是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拟的。此事的确成了笑话,可就算是太子出面,也是一样的结局,难道太子精通帖木儿帝国的语言?乡间小民,但得一事,莫不沾沾自喜极尽嘲讽,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朝中文武,都是明事理的,纵然觉得好笑,也不会因此看低了殿下。”
陈瑛笑了笑又道:“礼部已加紧张罗,四处寻找精通西域言语的人去了,且让他们的使节在会同馆先住着,等礼部找到通晓他们语言的人,殿下再接见他们就是。”
朱高煦气闷地点了点头,叹道:“只好如此!”
陈瑛站起身,拱手道:“如此,就请殿下早些歇了吧,老臣告辞!”
朱高煦忙也站起来,说道:“天色太晚了,大人就不要回府了吧,来人呐,收拾客房,侍候陈大人歇下。”
陈瑛连忙道:“不妥不妥,殿下王府,老臣怎好……”
朱高煦道:“嗳,如此小事,在意甚么。父皇不在京里,又不需早早上朝,就在这儿歇了吧。”
陈瑛连连称谢,由王府内侍引着去了西厢客房。陈瑛宽衣解带,只着白色小衣,洗脸净面之后,又褪去布袜,用热水烫了脚,叫小内侍给擦干了,便躺到床上拉过条被子横搭在腰间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之中就听见有人喊:“陈老爷快起!陈老爷快起!”
陈瑛听了几声突然醒来,两眼一张,就听声音急惶,就在耳畔似的,不由一惊坐起,扬声问道:“是谁?何事?”
门外有人高喊:“老爷快些着衣,殿下有急事相请!”
陈瑛忙不迭点了灯,套上袜子,趿上靴子,穿衣戴帽、革带束腰,好不容易打扮停当,叫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内侍前边引着,跌跌撞撞就往前跑。
到了前边客厅,就见汉王衣衫不整,头上没戴帽子,发髻松松垮垮,正在大厅里团团乱转。陈瑛连忙迎上去问道:“殿下,发什么了什么事?”
朱高煦正在等他,一见他来,二话不说,大手一张,好象一口铁钳一般,“蓬”地一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急声道:“快走!快走!帖木儿国那两班鸟人,在会同馆里又火拼起来了!”
黎明时分,朱高煦红着眼睛,一头黑灰,站在会同馆的院子里面,盯着前边烧成灰烬的一幢大厅运气。礼部尚书吕震、侍郎孟浮生一左一右,脸上全是一道一道儿的黑灰,官衣上还燎了几个窟窿,瞧着就像阎王左右的两个小鬼儿。
吕震道:“房舍只烧了这前边一幢,馆驿人员没有伤亡,帖木儿使节伤者不计,亡者十九人,左院一方亡八人,右院一方亡十一人。”
孟浮生道:“双方都被控制起来了,只是言语不通,所以还没弄清因何又起争端。”
朱高煦气得浑身发抖,高声喝道:“控制!控制个屁!全都抓起来,把他们全都……”
话犹未了,耳畔突然有人道:“殿下!”
朱高煦一扭头,也未看清是哪个官儿,便恶狠狠地道:“有屁就放!”
杨士奇面无表情地道:“太子有请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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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1章 噫!
朱高炽按着腰间宝剑,大步流星,直奔太zǐgōng,身后两名shì卫紧随不舍。~~
杨士奇一溜小跑也追不上他,干脆放弃了,安步当车、悠哉游哉地蹑行于后。
“铿!”
一见朱高炽tǐngxiōng就yù直入宫阙,mén前两名shì卫立即一举手中长戈,长弋jiāo叉,发出金铁之声,一名shì卫沉声道:“请殿下解剑!”
朱高炽冷冷地横了他们一眼,伸手从腰畔金钩上摘下佩剑,随手往后一掷,一名shì卫抢步上前,伸手抄过了长剑,捧在手中。mén前两名shì卫持弋后退一步,又像桩子似的杵在那儿,朱高炽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太zǐgōng。
朱高炽怒气冲冲迈步进了正殿,抬头一看,他那胖哥哥正站在殿上,神情极其严肃,朱高炽心中一凛,气焰不觉便弱了几分。这太子xìng情敦厚,加之天生féi胖,平时只见其平和,轻易难见威严,但他偶尔一怒,却也因此更增威仪。朱高炽本有一肚子的火,可是一见大哥发怒,竟不觉有些情怯。
朱高煦迟疑了一下,才上前施礼道:“臣弟……见过皇兄!”
朱高炽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高煦,你做的好事!”
朱高煦一愣,反问道:“皇兄,臣弟做了什么?”
朱高炽怒道:“你还问我?异国他邦,远来之客,持何语言,是否相通,这是接见外使最应重注意的事情。连这样的错误你也会犯,莽莽撞撞,贻笑大方,脸都丢到万里之外去了!”
朱高煦也大怒,直起脖子反驳道:“臣弟从来没有做过接见外宾的事情,这些杂事本应礼部负责,臣弟哪知四夷馆里竟连一个懂得他们语言的人都没有!”
朱高炽喝道:“你还有理了?我来问你。他们在**发生争执,互殴致死多人,这事你可知晓?”
朱高煦道:“知道啊,怎么了?”
朱高炽大怒,拍案道:“怎么了?你明知他们水火不容,为何还把他们全都安排在会同馆里,致有昨夜之战,连会同馆的房子都烧了!”
朱高煦顿时语塞,当时因为语言不通的大乌龙,他大感下不来台。15臊得他只想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匆匆安排了那些人住处,就急不可耐地离开了,哪里想到会出这么多问题。
朱高煦道:“父皇巡视北京,留你我兄弟监国。你我二人,没有父皇的雄才大略,经国纬政固然不及,持盈守成、但求无过也做不到么?”
“我……”
朱高煦没电了,吱吱唔唔地道:“这事儿,礼部尚书应该想着……”
朱高炽直视着他道:“凡事皆为他人之过。那么……你去干什么?”
“我……”
朱高炽拂袖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为兄会着内阁与礼部,另择大臣接待!”
朱高炽féi硕的身子都已完全消失在大殿上了,朱高煦才醒过神来,登时一跳三尺,暴跳如雷地道:“我也是监国!凭什么由你专断?”
身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因为他是太子,是国之储君!”
朱高炽狠狠地回头望去,就见杨士奇静静地站在那儿。
※※※※※※※※※※※※※※※※※※※※※※※※※
时已初秋。秋老虎依旧恼人,不过风来时还是颇有凉意的。
小樱站在井口,汲上一桶水来,将已经洗妥的衣服投净拧干,然后一一搭晒在晾衣绳上,用过的水沿井边石台一倒。便沿着小石子垫底的沟渠汩汩地流到墙角,然后从墙dòng淌到墙外去。
草原上的高低贵贱、上下阶级,更多地体现在他们所拥有的人身权利上,自从北元朝廷退回漠北以后,他们渐渐又恢复了草原上的传统生活,即便是达官贵fù,也少有养尊处优、任嘛不干的,许多家务事他们都要亲力亲为。小樱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到了这里以后,除了两个老仆及其家人,府上并未再雇什么丫环仆役,不要说她,就连图mén宝音和图mén宝音的老娘。也经常寻点营生做。后院两个huā圃已经被老太太清理出来,种上了蔬菜,每日shìnòng菜园子,浇浇水、施施féi、除除草、捉捉虫,乐在其中。
一阵风来,吹得廊下的风铃叮叮咚咚一阵响,仿佛与远处缥缈的牧笛声一争高下。小樱直起腰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月白sè宽袖素缎的袍袖滑落下来,lù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
漂亮nv人一旦衣装素净,无论黑白,都独具一种魅力,尤其是小樱这样在草原上长大的nv子,她的神情气质恬淡空灵,殊异与中原nv子,迎风一立,衣袂飘飘,宛如神仙中人。但是风扯着袍子,衬出腰身、xiōng膛蜿蜒的曲线,却又有种撩人的红尘nv子味道。
图mén宝音皇后现在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nv儿,这些天一直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该许配人家了,又不住地提起辅国公杨旭是如何的好,好象她多了解那个人似的,nòng得小樱不胜其烦。可烦归烦,因为图mén宝音整日的唠叼,她想忘掉那个人也不容易。
看着清清的井水潺潺流向墙边,小樱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他。在辽东时,两人虽未及于luàn,却不止一次发生了极其亲密的关系,而这,是她和自己本来认定的未婚夫阿卜只阿都不曾有过的。等她出走瓦剌,本以为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再与他相逢,却未料到他竟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上一次是自己一心要杀他,而这一次却是为了皇后、为了摆脱自己将献身于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而求助于他,到这时候,那因为身死沙场的父亲的很,就已淡了许多。等到皇上选秀nv,民间抢新郎,那一路的相伴……,让她复杂、幽秘的情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以为自己的心如无bō古井,偏偏像丢下一个桶去,jī起层层涟漪。
红尘十丈!她是个身心成熟的姑娘,更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她也有自己的**、理想和人生的追求。曾经沧海,如今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一村夫,可能么?然而……,那大胆的念头只在心头轻轻一闪,便如流星一般飞快地消逝了,那岂不是更加的不可能。
“沐雯,沐雯!”
耳边有人一连唤了几声,小樱惊醒过来,慌忙答应一声,扭头一看,却是图mén宝音。
“娘,你回来啦!”小樱叫了一声,图mén宝音现在是真把她当自己的nv儿疼,小樱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关爱,自幼丧母的小樱便也真心实意地认了她做自己的亲娘。
图mén宝音喜孜孜地道:“沐雯啊,你这想什么呢,我喊好几声你都不回答,跟丢了魂儿似的,我跟你说,我平时难得出mén,生怕跟这儿的人聊不到一块儿去。可还别说,这儿的人都tǐng朴实的,我在前mén大街跟一个老婆子聊了好一阵子,特别投缘。”
小樱弯腰提起水桶,拿起木盆往廊下走,随口道:“那好啊,以前咱们在草原上,天那么宽,地那么广,这儿小mén小院的,我还担心你整天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来,出mén走走,多聊聊天好啊。”
图mén宝音跟上去道:“嗨,你听我说完呐。那老婆子家的儿子媳fù儿要在金陵城里开家水果铺子,就是缺钱,我觉着这是个机会啊,咱家那地自有佃户种着,也用不着人时常照料。要是咱拿一半,两家合伙,你只要常去城里照应一下就成,你识文断字的,绝对没有……”
小樱一听就识破了她的用心,不禁哭笑不得地道:“娘!你觉着,我去金陵城里开家水果铺子,就能时常见着人家辅国公?”
图mén宝音道:“呃……可以跟他打声招呼,请他照应咱家的生意……”
小樱没好气地道:“于是,堂堂的辅国公就会每天亲自跑到水果铺子里,买上三斤梨子两斤枣儿?你这都想的什么主意啊!”
“呃……”
图mén宝音干笑:“就是找个辙么,其实……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去跟他说……”
小樱打断她的话道:“娘,我跟人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就别胡思luàn想了。”
图mén宝音发起愁来:“这村里人都当咱们是普通人家的,你这么大的姑娘还不谈婚论嫁,人家背后还不指指点点?再说,我忍心你就这样过一辈子?你这模样儿,并不愁嫁,可那凡夫俗子,你看得上?我琢磨来琢磨去,你跟辅国公那是天作之合,沐雯呐……”
“天作之合?”
小樱把水桶木盆往廊下重重一顿,双手叉腰,刁蛮地道:“你说是天作之合是吧?如果他杨旭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这辈子,我就跟了他了,成不成?”
图mén宝音急了:“不成!你这丫头,你这不是耍赖么,他现在怎么可能……”
刚说到这儿,那半掩的院mén吱呀一声就开了。
夏浔长衫飘飘,纶巾革带,手摇一柄描金小扇,笑yínyín地踱了进来。
图mén宝音和小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夏浔把小扇一收,潇洒地拱了拱手,施施然道:“楚夫人,谢姑娘,久违了!”
小樱好象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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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2章 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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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依旧是一身士子袍服,手摇描金小扇,缓缓而行,风流儒雅,前方不远就是无梁殿了。
与他并肩而行的是帖木儿帝国四皇子沙哈鲁的使者乌伤,紧紧伴在他身侧的是一位chún红齿白的少年郎。
红huā当由绿叶陪衬,如果伴在红huā边上的,是一株比红huā还要妍丽的huā儿,红huā就成了悲剧。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头戴幞头巾子,身穿石青锦袍,革带束腰,英姿焕发,那肌肤细腻粉白,微微透着红晕,宛如初绽的桃huā也似,一双眸子点漆一般,顾盼之间,灵动无比。这样的美男子,不要说nv儿家见了要芳心mí醉,就是好男风的老爷们见了都要魂不守舍。
再后面,礼部尚书吕震、礼部shì郎孟浮生、礼部员外郎赵熙童依次排开,亦步亦趋。
乌伤欣然道:“国公先行接见乌伤,足见对我沙哈鲁王子的看重,王子遣我东来时,提到中土人物,亦曾提到过国公。如今一见,国公风流儒雅,一表人才,果然不愧是中土人物。”
伴在夏浔身侧的美少年板着脸道:“乌伤使者说,国公先接见他,他很开心。他们王子曾经提到过你,今日见了你的面,名不虚传啊!”
夏浔听了解释,笑道:“啊哈,乌伤使者过奖了。远来是客,理当礼遇。不过,客人也当遵守客人的本份啊,不知在我大明会同馆里,贵国双方使者为何大打出手?还请乌伤使者给我一个理由!”
夏浔身侧的美少年用突厥语对乌伤说了一遍,乌伤的大胡子一翘,便lù出气愤神sè,怒气冲冲地道:“国公,当日实是哈里苏丹的使节摩罗率先发难!他nòng了一个随从的尸体丢在我们mén前,栽脏陷害,硬说人是我们杀的……”
乌伤滔滔不绝说了半天,那美少年侧耳倾听-好看的小说:。又向夏浔解释了一番。
这美少年自然就是小樱。
借着汉王朱高煦一连出了两个岔子的机会,太子剥夺了他接待外使的权利。要礼部另举人选。
礼部员外郎张熙童马上就向吕震提议由辅国公来接见外使。3∴35686688说他曾滞留西方达半年之久,熟悉那里风土人情。吕震才不管夏浔是否熟悉西域人物。只要这个烫手山芋有人接手就好。立即从善如流,如此这般向太子回禀,于是夏浔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接待帖木儿帝国的专使。
夏浔也不懂突厥话,便找了小樱来帮忙。
小樱此刻的模样并未太过掩饰,稍还带着些脂粉之气。不过天下之大,男生nv相、娇媚可人的少年实也不少,尤以江南为甚,这乌伤使者也确定不了夏浔这位通译究竟是不是nv的,他也不关心这个。他此来是为了谋求大明的支持,而辅国公杨旭正是大明政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才是最重要的。
夏浔听了淡淡地应了一声道:“此事我已知道,不过是否如乌伤使者所言,我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辞。这件事我还要再问过摩罗使者再做定议。乌伤使者,我大明皇帝北巡,尚未返京,国家大事,自然要等皇上返回京城之后才能决定,这段时间,你们就得暂住在金陵了。”
乌伤道:“这个自然使得,乌伤久慕中土文化,正好借此机会多多了解一番。”
夏浔嗯了一声道:“会同馆,因你们一通恶战,烧毁了主厅,住在会同馆的朝鲜、日本、占城等国常驻使节也提出了抗议。所以,只好把你们迁出来,你们就暂住在这灵谷寺里吧。这里山水秀丽,空灵典雅,是我金陵一处山水胜地。你们的行动不会受到限制,如果需要游览京城,同礼部派来照顾你们的人说一声便是。不过,你们语言不通,在我们找到通译配给你们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出mén的好!”
乌伤连连称是,又道:“国公如此安排,乌伤自然从命-其他书友正在看:。只是,不知那摩罗安置于何处?我们的居止,愿意接受大明的安排,可是,哈里苏丹乃是luàn臣贼子,我们沙哈鲁王子的使节不能接受不如他的使节的待遇,这一点我们必须坚持,还请国公谅解!”
夏浔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么,被我们安排到玄武湖去了。玄武湖有五岛,内有一岛名曰梁洲,如今初秋,岛上遍开菊huā,风景与此迥然不同,不过也是一处好去处。你想比较么,呵呵,同为我金陵胜境,却是一山一水,无从比起!”
乌伤听了这样安排,却也无话可说。于是转而绕上正题,谈及沙哈鲁王子愿奉大明为君,自降为臣,奉大明为宗主,谋求大明支持的意愿。夏浔以皇帝不在京中,无人可以做主,不过乌伤的意愿,会尽快送抵北京由皇帝定夺为由含糊过去。
随后便问:“据本国公所知,贵国帖木儿王生前曾指定了继承人,并非如今的哈里苏丹,也不是你们的沙哈鲁王子,为何由你们代表贵国出使大明呢?帖木儿王指定的那位继承人何在?如今,你们沙哈鲁王子和哈里苏丹皇孙,谁能代表贵国?”
乌伤立即道:“哈里苏丹贼子野心,重金贿络,策反皇太孙手下大将,弑杀皇太孙,夺了撒马尔罕,自称皇帝,大逆不道!我们沙哈鲁王子忠君爱国,迄今不敢自立,一心只为皇太孙报仇。如今哈里苏丹虽据有撒马尔罕,但是国土大多已被我家王子收复,论起兵力优劣,我们远胜哈里,自然可以代表我国……”
※※※※※※※※※※※※※※※※※※※※※※※※※※※※※※
汉王府,朱高煦困兽一般踱来踱去,几位心腹都贴墙根儿站着,生怕扫到了汉王殿下的风尾。
朱高煦越想越恨,越想越怒,额上青筋都一根根绷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太子捣鬼!一定是他,否则本王岂能丢这么大的人?我说当初一讲,他怎么就答应的那么痛快-其他书友正在看:!这个yīn险小人!本王为人磊落,做事光明,哪是这个yīn险胖子的对手!”
一个心腹战战兢兢地道:“殿下,是不是找陈部院来商……”
朱高煦猛地一挥手,那人声音立即像被切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朱高煦恨恨地道:“找他做什么!他只会叫本王忍、忍、忍!可我已经忍够了!”
朱高煦缓缓抬起头来,双目赤红:“你们还不明白?本王一直赖在京里不走,又在漠北立下大功,可是父皇依旧没有易储的念头。如今本王好不容易争得监国之权,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一次,我依旧不能力压太子,就永远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这……”天策卫指挥使冷傲语讷讷地道:“殿下,皇上迫于立长立嫡的祖训和满朝文武的意见,不敢贸然易立,我们……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朱高煦在殿上兜了几个圈子,咬着牙,冷冷地道:“解缙已被本王轰出了京城,太子手下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下杨旭一人!只要再把杨旭搞下去,其余官员谁敢出头?到时候发动咱们的人再次上书请易太子,还怕父皇不允么?”
冷傲语茫然道:“殿下,要把辅国公搞下去可不容易。辅国公一向受皇上宠信……”
朱高煦狞笑一声:“解缙难道不是一向受父皇宠信?”
冷傲语道:“可是……,辅国公不同解缙啊,他是公爵闲官,不在朝里任事,如何抓他把柄?陈部院一直想找辅国公的碴儿,这不是找不着么。”
朱高煦眼珠转了转,道:“那就杀了他!”
冷傲语顿时吓了一跳,其他几个人听了脸sè也有点发白,皇上不怕臣子们斗来斗去的,可是在官场上搞行刺,这可就犯了大忌!政争失败,最大的后果也不过就是丢官罢职,赋闲回家,可行刺一旦事败,那就是抄家灭mén的大祸啊-其他书友正在看:!
冷傲语牙齿打战,颤声道:“殿下三思!这样的主意……,使不得啊,殿下是不是……先和陈部院商议一番……”
朱高煦不理,沉声道:“孙陆!”
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男子应声而出,抱拳道:“标下在!”
这人未穿官服,也不在朝中任职,而是从朱高煦封王时起就shì候在他身边的一个贴身shì卫,这么多年下来,已成汉王心腹,汉王赴龙江驿演兵习武时,他也一直随shì在侧,汉王身边的几个心腹都认识他,却不知道他除了shì卫之责,在朱高煦身边还负着什么差使。
朱高煦问道:“你现在已经招募了多少勇士?”
孙陆道:“标下这几年从各地陆续招募勇士,目前人数已达一千七百三十三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江湖亡命,还有一些是流làng各地的贱民,敢打敢杀,心狠手辣!而且个个都是六亲不认,有nǎi就是娘的主儿!”
冷傲语心头一寒,他是朱高煦身边的人,也早被朱高煦拉拢为心腹,竟不知朱高煦身边还有这样一支奇兵。如今汉王不但当着他们的面揭开了这张底牌,而且把这么重要的计划也透lù了出来,这是要拴死他们呀!
朱高煦目光微微一眯,沉声吩咐道:“chōu调jīng干,除掉杨旭!”
冷傲语身形一震,惶然道:“殿下,行刺一位国公……,殿下三思、殿下慎行啊!”
朱高煦嘴角一勾,lù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寒寒如狼之獠牙:“帖木儿国两方使节不是正在打打杀杀么?他们杀来杀去,不幸牵累杨旭,与本王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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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章 螳螂?黄雀
午后,下起了雨,雨不大,细若游丝,玄武湖上却因之弥漫起一片迷蒙。
两叶小舟离开岸边,驶向雨雾迷蒙的湖心,犹如融入某位大家信手挥就的一副水墨画里。
夏浔站在船头,负手而立,身后一身男装的小樱为他撑着一把油纸伞。
轻舟划破微微起伏的湖面,恬静、优雅、自然。
这风、这雨、这湖、这湖,这身边的美人儿,夏浔觉得这意境当真是……
这等意境,实在应该吟上一首应时应景的诗词,奈何夏浔搜肠刮肚,也想不起一首诗来,不要说一首,连一句合适的都想不起来,只好摸摸鼻子,故作深沉地道:“你看这风景,美吧?”
俏生生地立在他身侧的小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
“当然美啦!人家给你撑着伞,你一点儿都淋不着,人家可连肩榜都捎湿了!”小樱没说话,只是把伞往自己这边歪了歪以示抗议,于是小雨就飘到了夏浔的脸上,夏浔没有在意,而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好象要把那沁人心脾的湿意一下子都吸进肚去。
另一只小舟上,礼部侍郎孟浮生摇头晃脑的站在船头,似乎正在吟诗,夏浔睨了他一眼,心里酸溜溜的:“***,谁叫我不学无术来着,要是能吟得一手好诗,那可是泡妞把妹的何等利器啊,可惜……不会。
他却不想想,小樱这草原上长大的姑娘,粗枝大叶的,虽然因为出身贵族家庭,于汉学并不陌生,可也谈不上对诗词如何的热爱呀。小樱绝不是一个小资女青年,如果他让人家给自己撑着伞,淋着别人,自己还在那儿摇头晃脑地诗兴大发,这位妹子会不会一时性起。抬腿把他踢到湖里去,那就很难说了。
远远的,一艘画舫静静地泊在湖上,风雨飘摇中,船头的旗幡和灯笼如春风下的柳条,轻轻地摇摆着。
十几个人撑着伞站在船头,正在迎候他们的到来……
……
白墙黛瓦,四角屋檐。天井里有一棵石榴树,石榴圆圆的、红红的,好象少女醉酒之后的粉颊。
朱高煦就站在石榴树下。细雨飘摇着穿过枝丫树叶,打得他身上湿漉漉的,他却没有打伞,就这么站在那儿。似乎已经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姿势都没变过。
做出刺杀杨旭这样的决定,即便是对一向跋扈、又贵为皇子的他,同样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命令已经下达了,可他心里还是不断地挣扎,以致心如沸水,有雨淋着。似乎要舒服一些。
他知道风险,可他更清楚,他早就没了退路,除非他放弃皇位。而皇位恰恰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放弃的。
“不怨我!这可怨不得我!”
朱高煦攥紧了拳头,瞪着眼前一枚笑开了嘴的石榴,不知道是为了安抚自己,还是下意识地向他的父亲做出解释:“我从小就知道,爹爹是王爷,世子没有我的份!爹爹做了皇帝,太子没有我的份!我本死了心的,是你。是你在江上之战时,让我知道。这江山,我也可以有份!”
廊下。一个披蓑衣的人突然急急走开,朱高煦听见脚步声,双拳突然放开,长长地吸一口气,绷紧的脸色松驰下来。来到他身边的人正是他的心腹孙陆,孙陆走到朱高煦身边,低低地道:“殿下,已布置妥当!”
朱高煦轻轻应了一声,因为喉头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孙陆低声道:“共派出五十七人,有水寇出身的,有下三门的神偷鬼窃,也有横行三山五岳的大盗。遵照殿下的吩咐,都是刻意找的蒙人、西域人还有二转子,而且没有一个是知道殿下身份的。”
敢打敢杀的亡命和忠心耿耿的死士,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他们不能不小心从事。
朱高煦听着,渐渐平静下来,低沉地道:“事后,把他们统统……”
朱高煦的手向下狠狠一切,手上早淋了雨,这个动作一串水滴,就象刀头淋漓的血!
……
纪纲站在锦衣卫后衙的长廊下,负手看着眼前蒙蒙的细雨。
细雨把栏杆外面几株芭蕉肥大的叶子淋得油亮油亮的,雨水很快就蓄满一滴,沿着叶缘滚落下去。
纪悠南正站在旁边向他低声禀报着什么。
纪悠南奉纪纲之命往山东走了一遭,没有在平原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他们又调出了这段时间都察院赴外地公干的官员差役们的资料,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纪纲有心伪造一份证据,可是要对付陈瑛,就等于对付汉王,而对付汉王,一份经不起推敲的证据是很危险的,纪纲不敢冒险。
不过一想到汉王,倒令纪纲茅塞顿开,既然都察院的人无懈可击,这劫驿卒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汉王的私兵干的,纪纲就让纪悠南调了最亲信的锦衣卫去监视汉王府,查王府亲兵。一连几天都没有收获,可是今天纪悠南兴冲冲而来,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似乎是有所斩获。
“你说那些人行踪诡异,大多身藏利刃,而且在玄武湖畔准备了多艘船只?”
“是!”
纪纲轻轻眯起了眼睛:“玄武湖,玄武湖上有什么玄机?汉王于三护卫和王府亲兵之外,什么时候又掌握了这样一支神秘的力量?”
纪纲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玄武湖,帖木儿国的一队使节不就是安置在玄武湖上么?”
“是!”
纪纲轻轻捻着手指,疑惑地道:“汉王要动帖木儿国使节?因为他受了羞辱,还是因为……他办砸了差使,想让如今负责接待外使的杨旭也出个大丑?不会啊,甘冒如此风险,就为出一口恶气?”
纪悠南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啊!卑职追蹑而去,察探情形时,发现礼部在岸边停有车辆,礼部的人既然去了,辅国公必然也去了。今日应该是辅国公会同礼部,约见帖木儿国使者的日子!”
纪纲目中精芒一闪,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沉吟良久,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纪悠南上前一步,道:“大人?”
纪纲淡淡地道:“盯着他们,等他们离开时,顺藤摸瓜,弄清他们的老巢所在!”
盯着他们。等他们离开时,探明他们的老剿所在,那么此前锦衣卫该怎么办?
纪纲未置一词!
船舱各处。摆满了一盆盆菊花,正值花开时节,花匠把那菊花侍弄的很好,开得好不灿烂。
夏浔落座之后。对摩罗笑道:“哈里殿下对我大明素怀友好,这一点我们是清楚的。你放心,等皇上回京,本国公会在皇上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你看,我先去灵谷寺,就是在那儿站一站,这不。只有到了你们这里,我才肯留下来,哈哈哈,咱们今天不醉无归。”
夏浔的话哄得摩罗胡子一翘一翘的。嘴巴咧着,笑得好象一朵盛开的波斯菊。摩罗当然相信夏浔的话,在他来时,哈里苏丹已经对他暗示,与大明辅国公早有往来。当然,谋杀帖木儿大帝这个秘密,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的,但是摩罗所知道的。已经叫他对夏浔所表示的善意毫不怀疑。
小樱把夏浔的话对摩罗说了一遍,扭头又对夏浔低声道:“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亏你是堂堂国公!”
夏浔面不改色地道:“小丫头,你不懂。这叫谋略。”
摩罗听了夏浔的话开心地大笑起来,道:“好好好,国公真是豪爽之人。摩罗设宴,正有此意,今日咱们就不醉无归。有美酒自当有美人歌舞助兴,摩罗此来,我王哈里献金珠玉宝无数,还奉献了许多色艺俱佳的舞姬,其中十六位绝色女子是献与皇帝陛下的,不宜示之与众,其他舞姬尽皆在此,请国公欣赏!”
摩罗说着,轻轻一击掌,舱外立即有两行身姿款款的美人儿姗姗而入,一阵香风登时弥漫满舱。
小樱撇撇嘴道:“他们真是会送啊,那个乌伤使者送的是狮子老虎,这位摩罗使者送的都是美女娇娃!这可投你所好了!”
夏浔纳闷道:“他说甚么?”
小樱把摩罗的话悻悻地对他解释一遍,这时那些舞姬已随着音乐歌舞起来,舞者都是西方美人,舞蹈也充满异域风情,音乐京如是,再加上轻衫薄裙,大腿若隐若现,雪白的小腹妖娆迷人,那性感妖娆、靡靡之音,把个没见过这等世面的孟侍郎看得目不转睛。
摩罗呵呵笑道:“国公,这些舞姬,是准备送给贵国的王公大臣的,国公看看喜欢哪个,今晚便带回去吧。”
小樱坐在夏浔一侧,一言不发,夏浔等了一阵,又睨她一眼,见她依旧毫无反应,只好摸摸鼻子,向这位不该说话的时候乱说话,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的翻译官主动问道:“呃……,他说甚么?”
小樱酸溜溜地道:“他说,这些美人儿是准备送给朝里大官儿们的,问你喜欢哪个,只管带走!你要都喜欢,就全都带走!你瞧,那位孟大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啦,人家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舞又跳的这么好,还不赶紧挑?”
夏浔“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扭回头去喝酒,小樱等了一阵儿,不见他说话,忍不住道:“怎么不选啊?家有河东狮,有贼心没贼胆么?”
夏浔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这些姑娘的确很美,舞也跳的好……”
小樱“哼”地一声,好象冰豆子掉进了玉盘里,好脆生。
夏浔悠然接道:“不过呢,比起我出使瓦剌时,见过的十六天魔舞的那位领舞姑娘,无论是姿色还是舞蹈,都实在差得太远了!”
小樱板着脸好象没听到,她低头喝茶,等头低下去,唇边就悄然绽起两个小小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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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闹大发了
第914章闹大发了
画舫上,自下午一直喝到夜幕降临,杯筹jiāo错间,夏浔算是见识了这位摩罗使节及其手下官员们的酒量,酒量比不过,就尽量多说话,以阻挡热情的劝酒,饶是如此,夏浔喝的却也不少。4∴⑧0㈥5《
愁人呐,这么久坐下来,夏浔坐得屁股也疼了,tuǐ也麻了。
他无奈地苦笑着,扭头一瞅,坐在身旁的小樱也是一副坐卧不宁的情形,不由倾身过去,悄声道:“累了么?一会儿我就向他们告辞。”
小樱先是白了他一眼,忸怩一下,终于红着脸悄声道:“我……我想去方便一下!”
夏浔与摩罗不停地说话,两个人都说的口干,而小樱做为两人中间唯一的翻译,等于说了两个人合起来的话量,比他们口更干,只好不停地喝水润喉,水喝的太多,就有些坐不住了。
夏浔恍然,忙叫过一个shì卫,让他向船上的人问清了方便之处,引着小樱过去。小樱刚走,费贺炜就出现在舱口,左右逡巡了一下,目光定在他的身上。
费贺炜和辛雷自从陪伴夏浔去了一趟瓦剌之后,因为已经lù过头,为保险起见,就调离了潜龙总部,真正成为夏浔身边的shì从了。夏浔一瞧他那眼神,便知有事,于是向摩罗和孟浮生告一声罪,举步走了出去。
摩罗正拉着喝的面红耳赤两眼发直的孟浮生劝酒,两人都已有了酒意,尤其是孟浮生,先前早被几个yàn丽妖娆的歌nv劝酒,劝得酩酊大醉,两人只顾推让,也顾不上他。
夏浔走出船舱,问道:“什么事?”
费贺炜把夏浔往旁边拉了拉,低低地诉说起来,夏浔只听了两句,略醉的双眸便一片清明,爆出锐利的光芒。
费贺炜与夏浔一诉一听,时听时问,对答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费贺炜才重重地一点头,闪身离去。圣堂
夏浔站在舱口,盯着船头悬挂的一串红灯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樱方便之后,又净了手,因为嫌舱中酒气浓重有些气闷,扶着船舷透了一阵子气,这才赶回来,一到舱口,就见夏浔站在那儿神游物外,连自己到了他身边都没有看到,不由奇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哦?哦!”
夏浔迅速清醒过来,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说道:“你是草原上的人,不习舟船。15这画舫上又特别的复杂,怕你mí了路,我在这儿等等你,走吧,咱们回去!”
nv人是要哄的,小樱一听,心里便是一暖。
自那日无意间对天一誓,夏浔竟真的变不可能为可能,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之后,或许是出于对上天的敬畏和命运的信服,小樱心底里那最后一层隔膜也悄然消失了。
草原上的人尤其敬畏上天,如果这是天意,她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呢?本来,她就已情愫暗生,只是那因为一次次的重逢、一次次承他的情,早已消磨的极薄的隔阂始终差了一点点而捅不破。这时不管是出于对上天的敬畏也好,或是出于自欺欺人的鸵鸟心理也好,她是真的愿意接受这个男人了。
可是,当她怀着杀死对方的目的接近夏浔时,她能鼓起勇气,一次次利用漂亮nv人的先天优势去主动“推倒”他,yòuhuò他、挑逗他,现在真的动了与他厮守终身的念头时,反而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了。所以她唯一有所改变的表现,只是常常不自觉地在夏浔面前lù出一点刁蛮的小儿nv情态,至于如何更进一步,她就茫然不知所措了。
而今因为夏浔这句话,知道他也是在乎自己的,小樱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夏浔和小樱一前一后进了客舱,就见副席上的孟shì郎侧身卧在席上,呼声大作,竟是睡死过去了。圣堂最新章节也亏得这摩罗一行人从西域来,习惯游牧生活,这舱中布置和一顶méng古毡帐差不多,舱中不是桌椅板凳,而是矮几máo毡,喝醉了就地一倒就可歇息。
夏浔笑了笑,也不理会他,径回到自己座位坐了,与摩罗谈笑《》过的择机离开的话竟是提也不提了。
夏浔像是酒兴喝起来了,不时的还会举杯,主动走到各席向各位帖木儿国的使节敬酒。一开始这些人抢着向夏浔敬酒时,夏浔都只矜持地抿上一小口,因为夏浔身份高贵,他们虽然好酒,也不敢多劝,只好向孟shì郎发起进攻。如今夏浔酒兴大发,主动请酒,他们自然大喜,一时间宾主尽欢,竟比方才还要热闹。
小樱在草原上也常见到男人喝多的样子,这时一见夏浔全没了方才如坐针毡的样子,竟还有点乐不思蜀,不禁心中好笑,可是因为夏浔方才那一声“因为担心,等她回来”,再想起夏浔拒绝摩罗所赠美nv,想起夏浔夸那十六天魔舞的领舞魔nv美貌、舞姿俱胜一筹,心中甜丝丝的,竟没了一点不耐。
这情之一字,不论男nv。不动情时bō澜不惊,一旦打开情关,便如涨cháo一般,不知不觉之中,暗流汹涌,待你惊觉时,那cháo水早已一发而不可收拾。
小樱恰是这种状况,她早就对夏浔暗生情愫,只因那心结不解而放不开,结果情感积累愈深,如今一俟觉得芳心所属,对方也并非不为所动,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哪怕是想起曾经在他手里吃瘪受气的情形,都觉得特别开心。
别人在那里大口喝酒,小樱坐在那儿回忆往昔种种,亦如小酌甘醇,不知不觉,那眼bō就醉了,哪还在意走是不走。
夏浔敬了一圈酒回来,见小樱脸sè红红地坐在那儿,不禁诧异地道:“你也喝酒了?”
“哦,没有,我……我再出去一下!”
小樱不知怎地,一见到他竟然有些心慌,急忙找个理由便往外走,夏浔向舱口一个shì卫递个眼sè,那shì卫连忙跟上。
这时节,玄武湖周围已一片沉寂。
玄武湖原名后湖,又名练湖,东晋以来,成为风景名胜之地。宋代时候渐渐干涸,只成为一方池塘,其它地方都变成了农田,等到明朝初年,重新疏浚,引入活水,再度化为一座湖泊。湖中有些高地,变成旧洲、新洲及龙引、莲萼等洲。
金陵城最有名的两个湖就属莫愁湖和玄武湖了,莫愁湖赐给了当朝第一功臣徐达大将军,玄武湖就成了实际上的皇家院林。皇上想要携妃嫔dàng舟游湖,除了这里别无去处。所以,尽管泥tuǐ子出身的工作狂皇帝朱元璋从来没到这儿玩什么诗情画意,建文帝朱允炆整天忙着跟叔叔掐架,也没来过,可这玄武湖毕竟是属于皇家园林。
而且这湖中的龙引岛上,还建有一座皇家图书馆,名叫黄山库,专mén贮放天下图籍,因此这里也不是小民敢轻易闯入的地方,一到晚间,周围灯火全无,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今天算是例外,梁洲上住了客人,洲上有灯火,梁洲不远处的画舫,更是灯火通明。
苍茫的湖面上,只有这艘画舫灯光明亮,就像夜sè中的火炬一般,吸引着几只“飞蛾”向它扑去。
那几只“飞蛾”是几条蜈蚣快艇,每艇可乘坐十余人,五十七个杀手分乘五条快艇悄然向画舫靠近。
夏浔坐在厅中正纵声谈笑,突然一蹙眉头,晃了晃身子道:“奇怪……怎么有些mí糊了……”
摩罗一帮人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见他摇晃,不禁大笑道:“国公醉了!”
倒是那礼部拨来shì候的仆役下人一见,连忙赶过来扶住他,夏浔大着舌头道:“不对,不是喝多了,本国公的酒量……我心里有数,这酒……这酒……”。
这时,小樱籍口方便,躲到暗处稍稍站了一会儿,平息了砰砰luàn跳的一颗心,脸sè也不再发热了,这才赶回来,一进大厅,恰见一个仆役扶着夏浔,忙也赶过去搀住他,只听他道:“这酒……这酒……”
小樱还以为那些人如方才哄劝孟shì郎喝酒一般,又bī夏浔喝酒,以致叫他喝的醉了。小樱心中一急,劈手便将酒杯夺过,一仰脖子喝个干干净净,对拍手大笑的摩罗等人用突厥语非常豪爽地道:“国公已经醉了,这杯酒我替他喝!”
夏浔两眼发直地看着小樱,舌根发硬地又吐出两个字来:“有毒……”
“啊?”
小樱没听清,扭头问道:“什么?”
话犹未了,一支利箭突然“呜”地一声破空而来,“笃”地一下钉在舱壁上,箭羽嗡嗡作响。
舱中众人惊愕地看向那枝利箭,愣了刹那,突然有人喊:“有刺客!”整个船舱顿时luàn作一团。这“有刺客”的喊声有用突厥语喊的,也有用汉语喊的,分别属于大明和帖木儿帝国的shì卫武士,他们纷纷抢上来,保护自己一方的官员。
小樱反应极其敏捷,见此情景,拖起夏浔就往一旁闪,夏浔急得大叫:“孟shì郎,快救孟shì郎!”
两个持刀shì卫贴地滚出,一把拉起孟浮生,便往舱中死角里拖。
那孟shì郎当真好福气,小脸喝得红扑扑的,一出气儿吹得胡子飞扬,愣是没醒。
小樱扶着夏浔,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
夏浔突然一错身,伸手抄起一个用作舱中点缀的huā盆,往小樱屁股后面一挡,只听砰地一声,huā盆炸裂,瓦片泥土撒落一地,huā盆中盛开的一蓬菊huā受这一箭震撼,huā瓣顿时炸成碎屑,漫天飞扬。
夏浔惊道:“好悬屁股开hu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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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章 荒唐一梦
“胡说八道,什么屁股开huā……”
小樱被他的话nòng得羞窘不已,可眼下这húnluàn场面,实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夏浔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背后,挡在她身前,摇摇yù坠地站定,口齿不清却大义凛然地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行刺大臣,不知这是杀头之罪吗?来人呐,随我擒拿刺客,一个都不可放过!”
说罢闪身就要冲上前去,小樱一把将他拉住,急道:“你都喝醉了,怎么能……”
刚刚说到这儿,“嗵”地一声,舱口有三个shì卫倒飞进来,重重地砸在舱板上,随即七八个黑巾méng面、一身玄衣的刺客,手持弯刀阔剑、短矛铁槌等各式怪模怪样的武器,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3∴35686688
夏浔一见,立即改口道:“shì卫,拦住他们!保护孟大人,我们走!”说罢转身就逃。
小樱本来是要扯住他,不叫这醉鬼冲出去拼命的,不想他胡吹大气,一见刺客人多返身便逃,自己现在反被他扯住,立足不稳地逃命,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画舫上已luàn作一团,到处都有刺客,到处都有厮杀,摩罗的武士、夏浔的shì卫、礼部的士卒,与突兀登船的杀手hún战作一团——好看的小说:。歌nv舞姬充份展示了她们嘹亮优美的声音,尖叫声此起彼伏。下人仆役、膳房的厨师、掌船的水手都只是挣口饭吃,犯不着为了人家拼命,只顾到处寻找着藏身之处。
船上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兵器jiāo击声、唏哩哗啦的器皿破碎声,有的地方碰倒了火烛,已经烧起火来。
小樱被夏浔拉着手,在一个个船舱间狼狈逃窜,后边两名贴身shì卫紧握刀剑,严密保护着。又跑一阵,小樱只觉心跳气短,两tuǐ发软。脚下不觉慢起来,娇喘吁吁地道:“我……我跑不动了。奇怪,才跑一阵,怎么就体力不支了?”
夏浔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么,刺客在酒水茶水中下了毒。”
小樱惊道:“什么毒?”
夏浔两tuǐ发软的样子:“应该是软骨乏力的yào物,我……我也浑身无力……”
这时“轰”地一声,一扇mén板被踹飞了,里边冲出两个黑衣méng面人来。一见夏浔和小樱,挥刀就上,夏浔身边两个shì卫闪身迎上去。双方铿铿锵锵地战在一起,兵器jiāo击,崩出一串串火huā。
小樱这时觉得手脚愈发无力了,倒是夏浔体力足。还能支撑得住,一把挟住她的腰肢,拖着她便逃,同时发狠道:“若非我也中了毒,周身无力,定要把他们一一擒住,剥皮chōu筋。TXT电子书下载**挫骨扬灰……”
言犹未了,前方火苗luàn窜、浓烟滚滚,隐约可见几个帖木儿帝国的武士正在火光后与黑衣刺客捉对儿厮杀,夏浔身形一转。拖着小樱又逃向一间舱室。房间不大,布置倒还雅致,壁角一张卧榻,临窗一张桌子。夏浔无暇多看,伸手推开窗子向外一望,大喜道:“下边就是湖水,快跳下去,一入了水。便追不到咱们了。”
小樱探头一望,恐惧地道:“我……我不会水……”
夏浔道:“无妨——好看的小说:。我水xìng极好,快些。快些!”
小樱没法儿,又被夏浔连连催促,只得战战兢兢地爬上桌子,探头往外一看,船上火光映着下面湖水,金蛇luàn舞。小樱胆子本来极大,可是人对陌生事物的恐惧乃是一种本能,倒未必是因为怕死这才恐惧,一瞧那湖水不比白天看得清晰,心中更加害怕。
夏浔在后边一迭声地催促:“快跳,快跳,有我在,断不会淹着你的。”
小樱无奈,只好往外钻,可那窗子是内平开的一扇窗,就是《水浒传》里小潘同学在楼上开窗,要拿竹杆儿撑着的那种样式的窗户,向外一推,展开的幅度并不大,小樱因为紧张,身体又有些僵硬,竟尔卡在那里。她爬不出去,身子半悬在船舷外,眼看着几丈之下一片湖水dàng漾,心中更加害怕,只是叫:“我动不了啦!”
夏浔一瞧她被卡在那儿的模样,不禁好笑:“你低一点儿,腰塌下去,别弓着背啊,身子放软!”
小樱只是“哦哦”着答应,双手死死抓住船舷,身子绷得紧紧的,死活就是不动。
这时yàoxìng上来,小樱渐渐抓不住了,不禁带着哭音儿哀求:“我动不了,我没力气了。”
夏浔没好气地道:“你屁股太大……不是,是翘得太高,卡住啦!你动一动!你矮一点成不成?”
小樱哪里敢动,就在这时,一个黑巾méng面的刺客举着一柄血淋淋的弯刀从舱口狂奔而过,眼角梢见舱中情形,已经冲过去的身形突然又转了回来,一瞧夏浔模样与孙头领秘示给他们的画像上的那个目标一模一样,不由大喜若狂。
他们来时接到严命:只管厮杀,不发一语。可是这时喜极,竟脱口说道:“找到正主了——好看的小说:!”说着便挥刀如风,向夏浔当头劈来。
夏浔站在那儿本来一副东倒西歪、力尽不支的样子,这时突然身形一正,腰肢一扭,一个侧踢,左tuǐ就像一条鞭子似的狠狠chōu出去,却像一根棍子似的点在那个刺客的xiōng口。
这一脚又疾又很,时机堪堪选在那刺客扬刀、下劈,力已用尽的刹那,可速度却比对方快了一倍不止,那刺客想要撤招闪避都来不及。
夏浔这一脚正点在他的心口,那刺客啊地一声惨叫,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舱壁上,把舱壁都撞裂了。他软软地滑到地上,méng面巾下鲜血从上下两端蔓延出来,糊住了口鼻,眼见是不活了。
可他被踹得身形如弓,倒飞出去时,手中刀虽然力竭,却也落下,夏浔明明可以闪开,居然未动,只是一吸气、一缩腹,任由那刀在自己xiōng口划出长长一道刀痕,连衣袍都一股脑儿划破了。
小樱本就害怕。迟迟不敢下水,听见动静,正好有借口缩回来,她一塌腰杆儿,就要缩回来,同时问道:“怎么啦?”
夏浔一巴掌拍在她圆润的tún部上,大喝道:“刺客追来了,快走!”
nv儿家要害被他个大男人这么一拍。一惊、一颤、一羞、一软,小樱便手舞足蹈地滑了出去。
“救命啊……”
※※※※※※※※※※※※※※※※※※※※※※※※※※※※※※※
小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沉到了一个非常恐怖、非常恐怖的所在。
四下里黑漆漆的无边无际。脚下轻飘飘的浑不着力,而头顶上的天空中,却有一道道火一样的流光不断闪烁,天要塌了似的——好看的小说:。不断地摇晃着。
太诡异了,她在草原上,头顶是广阔的天空,脚下是浑厚的大地,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孤独、这样无助的感觉。
这感觉叫她窒息,她真的窒息了,呼吸不到一点空气。她拼命地luàn抓、luàn动,惊恐地寻找着一线生机。
恍惚中,她看到一块巨石样的东西重重地砸在她的身边,裹着无数的气泡。沉到比她脚下更深的地方,然后就有一道人影从下边突然冒了出来。那应该是一个人影吧,只是被头顶的流光和身边bō动的水纹,映得那人影也缥缈扭曲的,叫她看不清楚。
她只记得那个人影鱼一般向她游过来,似乎想要抓住她,然后不远处又出现了另一条扭曲的人影,那个人影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长长的,闪着寒光。也像游鱼一般,扑向要抓住她的那个人影背后。那个受袭的人影似乎有所警觉,猛一转身,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
小樱很害怕,她想惊呼,只一张嘴,就开始咕咚咚地喝水。
喝着喝着,她似乎睡着了……
好荒唐的一个梦。
小樱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就看到夏浔微笑的脸庞:“你终于醒了!”
小樱在意识恢复的刹那,又感受到了那惊恐的感觉,她立即四下看了一眼,见她躺在一个船舱里,船舱里破破烂烂的,身边蹲着夏浔,不远处还站着辛雷和费贺炜。
小樱呻yín道:“我这是在哪儿?”
辛雷抢着道:“刚才好险,幸好他们nòng的只是普通的méng汗yào,国公中毒不深,一入了水就解了,仗着一身好水xìng,把你救了上来。你现在还在画舫上面,不用担心,官兵已经赶来,刺客已经退去。你被救上来时,都晕死过去了,是国公……”
夏浔咳嗽一声道:“你的话太多了,出去!”
“是是!”辛雷和费贺炜干笑两声,退出船舱,还很体贴地把那四分五裂的舱mén给带上。
夏浔道:“没事了,刺客已经逃走。你不识水xìng,刚才在水里淹死过去,吐尽了水,缓过来就好,你现在没事了吧?”
“嗯……”
小樱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坐起来,忽然一捂xiōng口,微微蹙起秀气的眉máo,道:“心口有些疼……”
夏浔忙道:“哦,那是方才水喝多了的原因。没事,稍稍活动下就好。”
小樱只觉xiōng口麻辣辣的,微微有些痛楚,也不明白为什么水喝多了xiōng就会疼,这部位不舒适,也不好与夏浔说的太多,便点点头,让夏浔扶着她站了起来。
夏浔道:“官兵已赶来,刺客退走了,不过我们与摩罗使者言语不通,如果你还撑得住……”
小樱活动了一下身子,道:“我没事,只是这衣服……”
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身体曲线凸显出来,可不太雅观。夏浔顺手递过一件袍子,说道:“外衣换了吧,先和摩罗使者沟通一下,等咱们回去后再说。”说完转身退出了船舱。
小樱避到船舱死角,匆匆换了外袍,把头发重新挽了束起,走出船舱,就见夏浔正候在那里。
夏浔道:“刺客是冲着摩罗使者来的,走,咱们先去安抚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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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 一女二嫁
小樱跟着夏浔赶到前舱,就见舱中狼籍满地,尸体横七竖八,地板上还有蜿蜒的血迹。
船舱里挤了好多人,除了夏浔和摩罗的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徐石陵、应天府判官叶之璇、推官张恕尘等一大票人也都赶来了,这些人一个个脸sè铁青。出了这么大的案子,首当其冲就是他们的责任,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一个个就等着从皇帝到刑部再到府尹一层层的蹂躏吧。
夏浔急急步入船舱,应该是此前他与舱中这些人已经见过面了,众人只是纷纷向他行礼,并未有过多的言语。夏浔走到摩罗身边,问道:“可有活口?可查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应天府判官叶之璇急忙趋步上前,答道:“下官的人还在查勘之中,目前没有发现活口。”
五城兵马司徐指挥也躬身道:“卑职的人正在到处搜索,深更半夜,已然宵禁,这些人人数众多,是跑不掉的!”
夏浔目光一凝,沉声道:“你肯定?”
徐指挥心头一寒,便迟疑起来:“这……,卑职严密缉察,只要发现一人踪迹,就断不会叫他们跑掉。”
夏浔哼了一声,扭头看向摩罗。
这时小樱已把夏浔的话对摩罗说了一遍,摩罗道:“本来有个活口的,国公的那位shì卫臂上中了一刀,气恼之下,一脚把那刺客给踢死了。不过,也无需活口了,看这些人所用的武器和他们相貌,必是乌伤网罗来的杀手,这大明天下,除了他,还有人想置我于死地么?”
小樱对夏浔说了一遍,夏浔重重一点头,道:“这件事我们会查,只要抓到真凭实据,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夏浔说完,扭头对徐指挥道:“摩罗大人怀疑这些人是帖木儿国使节乌伤指使而来,你们立即派人去灵谷寺,看看乌伤的人是否有不曾宿在寺中的。切记,未得实据之前,不得对他们无礼!”
“卑职遵命!卑职亲自去!”
徐指挥抱拳答应一声,急急出了船舱。
夏浔又好言安抚了摩罗一番。
摩罗一则有求于大明,二则前两日刚刚跟乌伤干过一架,那一仗他占了便宜,此番刺客夜袭,他早就认定了是乌伤的人干的,这仇早在赴大明之前就结下了,却与大明无关,因此毫无见责之意,只是咬牙切齿地要求大明严惩乌伤,否则他就带人杀上灵谷寺,亲手替惨死的自己人报仇。
夏浔把摩罗一扯,拉到一边,小声道:“摩罗大人,你好糊涂!乌伤与你之仇,源于沙哈鲁与哈里王子之争,这可不是个人sī仇。试想,就算乌伤把你们都杀光了,能对贵国时局有任何影响么?那他为什么想要杀你?”
摩罗眨眨眼,似乎回过了味儿来,讷讷问道:“国公之意是……”
夏浔语重心长地道:“摩罗大人,对我大明皇帝陛下来说,贵国是哈里殿下称王还是沙哈鲁称王,都没有一点关系,只要他肯向我大明臣服。如果沙哈鲁把你们杀光,那我大明该与谁来谈判呢?难道我大明会舍沙哈鲁的使节于不顾,千万里之遥,再遣使节去与哈里王子交往?”
摩罗听了轻轻啊了一声,明白了点什么。
夏浔又道:“可是,他们要达到这一目的,前提是得把你们杀光。很显然,乌伤人生地不熟的,并不知道我今晚会接受你的宴请,因此带了许多shì卫登船。他对船上武力估计不足,这才铩羽而归。如今他既没有杀了你摩罗大人,等皇上回京,在陛下面前,将对谁更有利?”
“唔……”
“嘿嘿,摩罗大人呐,前日在会同馆,你们动手在先,可是有些理屈的,我本来还在为你担心,一旦皇上回京,闻听此事心中恼怒,会舍你而就乌伤。如今,乌伤算是帮了你的一个大忙了,就算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乌伤干的,只要摩罗大人你一口咬定就是他乌伤下的手,你想想……”
小樱轻轻瞟了夏浔一眼,心道:“这家伙又在骗人了。”
小樱的神志这时已完全清醒过来,她渐渐忆起了昏mí以前的种种情形,她记得自己卡在窗上钻不出去时,似乎舱中闯进了刺客,还用汉语大呼了一声‘找到正主了!’据此判断,恐怕那些刺客根本就是冲着夏浔来的,结果夏浔轻轻一推就……
小樱夏浔的话对摩罗一说,摩罗果然转怒为喜。他本来就认定了刺客是乌伤派来的人,现在更是不管是与不是,都王八咬手指,死也不松口了。
这时一艘大船挑灯划来,到了画舫旁边还未停稳,船头人便放声大呼:“太子问:刺客行凶,可曾伤了辅国公和摩罗大人?”
夏浔在舱中听到,对摩罗道:“失陪,我去见见来人。”
“唔唔!”
摩罗揪着大胡子,一双贼眼乱转,正在琢磨那些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标识,要不要塞点帖木儿国特有的东西到死者身上去,以咬死他们的身份,因此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国公有事尽管忙,不必理会在下。”
夏浔走出几步,回头瞄了一眼影子似的跟来的小樱,说道:“你刚醒来,还不太舒适,先休息一下吧,我去见太子宫的人,就不用陪着了。”
小樱“哦”了一声,站住脚步,瞄着夏浔背影,幽幽地想:“难为他一个国公,还tǐng知道疼人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看他,百般的不顺,如今一旦结了情意,却是瞧哪儿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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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出了船舱,走到前面甲板上,正在船上勘查盘问的应天府巡检们已经搭了踏板,接那船上人过来。
那船上的人年约三旬,白面无须,头戴一顶圆顶乌檐帽儿,身穿一件天青sè曳撒,脚下是一双白帮青缎面的皂靴,手中提一盏红灯笼,却是一副太监的打扮。
应天府推官张恕尘抢前一步道:“辅国公爷在此,是哪位公公到了?”
那太监把灯笼挑了挑,瞧见夏浔穿一件不大合体的袍子,头发用一根簪子束着,发髻松散,十分狼狈,却被几位身穿官袍的大老爷捧在中间,晓得这位就是国公爷,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奴婢乙一,见过国公爷。太子听说国公与帖木儿国使节遇刺,大为震惊,叫奴婢带了太医来,瞧瞧可伤着了国公爷的身子,那位帖木儿国使节可安然无恙。”
夏浔欠身道:“承méng太子动问,臣幸而无事,帖木儿国使者摩罗也未受伤害。不过船上有些shì卫武士伤亡,尚未找到郎中,可否劳太子宫御医代为诊治?”
太子宫的御医虽也倨傲,可这派头得分在谁面前,在一位国公面前,他们是绝不敢拿腔作调的,两个太医答应一声,就带了挎药箱的徒弟,由张推官领进了大厅。
甲板上只剩下太子宫的内shì内监乙一、应天府判官叶之璇和夏浔三个人,环伺于周围的,就只他们三方的手下,并无摩罗的人在,夏浔的脸sè顿时就沉了下来。
“判官大人!”
夏浔沉声一喝,把叶之璇吓了一跳,方才这位国公爷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脸sè大变,这语气可着实不善。
叶判官赶紧提着小心答应一声,凑到夏浔面前,夏浔脸sè凝重地道:“乙一公公,你可一旁听着,将我二人对答,回奏太子!”
太子身边shì候的人何等机警,乙一心知必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古怪秘密,当下只是欠了欠身,踏前一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并不多说一句。
夏浔扶住船舷,向外面看了一眼,这时画舫周围停着许多大船小船,打捞水中尸体,搜索有无跃落水中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刺客,因此水面上照得火光无数,比晚霞照耀下还要灿烂。
夏浔缓缓转过身,沉声道:“刺客登船之前,船上已有多人中毒,就连本国公也着了他们的道儿!若非如此,他们也未必就能伤得了我!”
夏浔说着,缓缓袒开衣袍,灯光下,只见他赤luǒ着xiōng膛,自肩骨直到腹上,密密裹着帛带,隐隐还渗出血迹,也不知道这伤口到底有多长。
夏浔叫他二人看了个清楚,又系起衣带,说道:“情急之下,本国公只好跳河求生,不想一跃进水去,受那湖水一jī,竟然恢复了气力。此刻想来,他们用的应该是méng汗药一类的东西,也只有这样的毒药,才能混入茶酒而不为人察觉。叶判官,你明白本国公的意思?”
叶判官神sè严峻地道:“是,下官明白!这船上有刺客同党,如果这刺客真是乌伤使者所遣,那这内jiān应该是被他收买的摩罗身边的人了!”
夏浔嘿了一声,淡淡地道:“舱中那些话,不过是我在外使面前,不想失了朝廷体面才说的假话罢了。本国公中了毒,无力反抗,只得逃闪,那砍了本国公一刀的刺客在下手前曾大喊一声:‘找到正主了!’而且……他说的是汉话!这回,你明白本国公的意思了么?”
叶判官一身燥热,额头汗出如浆,滚滚而落,他咽了口唾沫,才艰涩地道:“下官……明白了。”
夏浔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不用怕,我不会难为你们。这桩案子,你们管不了,也只有锦衣卫和东厂才能查得下去。回去告诉你们府尹大人,据实上奏吧!”!。
第917章 何以成英雄?
“是,是是……”
叶判官神情不安,只是点头。乙一公公一旁听得清楚,情知此事干系重大,不由也露出紧张神色。
夏浔对乙一道:“太龘子正在等候消息,公公早些回去吧,就说杨旭无恙,摩罗使者同样无恙。”
乙一答应一声,转身便上踏板,那两个带来的太医也顾不得了。
夏浔不理叶判官,转身回了船舱,还未说话,就见礼部侍郎孟浮生迈着太空步从一条过道里走出来,茫然问道:“酒席……散了么?”
但凡听得懂他这句话的,都一齐扭过头,怪异地看着他,看得孟浮生反觉得好生奇怪。
夏浔走出船舱的时候,小樱嫌舱中纷杂,便想找个清静地方歇息一下,可她不识得这船上结构,唯一能想起来的,就只有方才换衣服的那间舱房,便循着来路往回走去,船上的人各忙各的,倒也无人拦她。小樱走到那处舱房前,就听舱房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费贺炜的声音,小樱不觉停住脚步,心道:“原来他们在此歇息,我倒不便进去了。”
小樱略一踌躇,正想返回大厅,就听费贺炜道:“唉,你说那小樱姑娘……,哎哟,轻着点儿。”
小樱听他提起自己名字,立即停住了脚步。两人在房中说话,声音并不大,只是这门已四分五裂,隔不了声音。小樱悄悄靠近了些,就听费贺炜道:“老大,你轻着些绑啊,我背上这一刀挨得可不轻。”
辛雷不耐烦地道:“少废话,要不是伤在背上,老子才懒得理你。我腿上中了一箭,还不是自己裹的伤。”
费贺炜疼得“丝丝”吸气,果然不敢废话了,便又聊起了小樱:“老大,你说这位小樱姑娘跟咱们国公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不是叫乌兰图娅么,现在化名谢沐雯,这小樱的名字从何而来?似乎……在瓦剌时,大人就是这么称呼她的。”
辛雷“哼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费贺炜便笑道:“老大这副德性,定然是知道内情了?”
辛雷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费贺炜干笑道:“好奇嘛,再说,如果这位小樱姑娘真是咱们国公爷相中的如夫人,赶紧拍拍她的马屁呗。”
小樱听见拍马屁三个字,不由想起刚才逃命时在窗前挨得那一巴掌,脸上顿时发烫,心口也怦怦地跳起来,她心虚地左右看看,幸好没人。
舱中,辛雷打了个哈哈,说道:“那你就不用想了,我跟你说,今儿可不是咱们国公爷头一回遇刺,我听戴头儿说过,咱们国公爷任辽东总督的时候,就有人想行刺他。不过那回不是一伙刺客,而是一个,还是个小丫头,她扮了侍女接近国公,那侍女就叫小樱。后来不知怎地暴露了身份,国公却未杀她,反而放她离开了。要是这个小樱就是辽东那个小樱……,嘿嘿,这可不是亲家,而是冤家了!”
费贺炜道:“老大,你别看我人粗,心可不粗,我瞅着国公爷跟小樱姑娘,可不像是冤家。就算以前是冤家,不是还有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老话呢么。”
辛雷不阴不阳地只是笑,小樱听得心中五味杂陈、滋味难辨,就想离去了,却听费贺炜道:“咱别的不说,就说方才国公爷对小樱姑娘做的那事儿,你说都这样了,小樱姑娘不嫁咱们国公爷,还能跟了谁去?”
小樱听得心头一跳,马上又站住了身子:“他对我做的事?他对我做了什么?”
辛雷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样?”
费贺炜怪叫道:“怎么样?方才她晕迷不醒的时候,我在门缝里看得真真儿的,国公爷又是亲她的嘴儿,又是摸她的奶龘子,这只有两口子才能干的事儿全都干了,不娶了她还能怎么着?”
辛雷嘿嘿笑道:“这事儿她本人可不知道!”
小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仿佛一块大红布,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我生死未明之际,他竟然如此对我!”
这时小樱才明白自己刚醒时为何觉得胸口有些异样,她羞愤难当,扭头就走,匆匆走出几步,脚下就像灌了铅,又缓缓慢下来:“不对!不可能!且不说那时船上到处是人,只以他身份,也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来。再说,如果他是这种人,在辽东时又岂会不为所动?”
可是辛雷和费贺炜绝不可能无中生有地败坏他们国公的名声啊,若说这事儿是真的,以杨旭的身份地位、品性为人,再加上当时船上的情形,又怎么可能乘人之危,做出这等人所不耻的事来。
小樱心中困惑难解,她一个姑娘家,纵然再如何泼辣的性,也不可能返身去问那两人。联想到自己当时溺水昏死,小樱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莫非……他是为了救我?”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一俟想通这个问题,小樱不禁又羞又愤:“这个混蛋,用什么法子不好,为何偏用这般羞人的法子?”
难怪小樱羞愤,也难怪费贺炜误解,因为夏浔自以为高明且唯一的,古人大概根本没有听过见过的这溺水救助的法子,其实古代早已有之。汉代张仲景的医书中就提到过对溺水或自缢者按压胸腹刺激心脏实施抢救的办法。
到了唐代,孙思邈又增加了用竹筒进行人工呼吸的方法,古代民间救治溺水者的土办法更是层出不穷,比如把人双腿架在肩上,大头冲下倒背在身后,飞快地向前奔跑,又或者把溺水者腹部担在肩上扛着奔跑,还有把人腹部朝下搭在牛脊、马背上,一旁有人扶着,挥鞭驱赶牛马等等……
草原上的人虽然大多不习水性,不过他们聚居地区也有大河,偶尔也有失足溺水的,千百年下来,也摸索出了一些急救方法,小樱隐约也知道一些类似的手段,只是因为草原上溺水的机会毕竟太少,所以这时才想到。
可古代男女大防重要的很,年轻异性之间不宜使用按摩和人工呼吸,就算用竹筒吹气都不合适,有这么多的法子不用,偏偏……,难怪小樱、费贺炜等人会觉得他居心不良了。
知道夏浔是为了救她,小樱倒不再生气了:“大概……他是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式吧。”
小樱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一想到夏浔用这样羞人的办法,却不注意保密,居然叫那姓费的混蛋偷看了去,不禁又恨得牙根痒痒:“笨蛋家伙,你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嘛……”
小樱嗔骂一句,红晕满颊。
翌日一早,陈瑛到了都察院,听人绘声绘色地说起昨晚发生在玄武湖的刺杀案,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心不在焉地处理了几桩公事,窥个机会,跟黄真和俞士吉两个副手打声招呼,便离开了都察院,一出去便打马如飞,直奔汉王府。
汉王府里,朱高煦立于石榴树下,负手望天。
孙陆跪在地上,衣衫破烂,头上脸上俱是累累鞭痕,血肉模糊,旁边扔着一条抽断了的皮鞭。
朱高煦恨极了,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妙计,毁在这个废物手上,夏浔现在依旧活蹦乱跳的,真是要把人活活气死。
他却不知,不要说夏浔业已在他动手前发现了蛛丝马迹,就算事先毫无察觉,他也杀不了夏浔。他所倚为长城的那些好汉,习惯的是堂堂正正的打打杀杀,根本不擅长偷袭暗杀那一套。自投效朱高煦以来,朱高煦也是以军法治理他们,根本不曾在匿踪潜伏、暗杀行刺方面进行过培养。叫这么一群人去刺杀一个老谋深算的特务头子,能成功么。
“殿下,殿下,嗯?”
陈瑛兴冲冲地闯进来,一眼瞧见地上跪着个人,定睛一看,认得是朱高煦身边的心腹侍卫孙陆,便没了戒心,且不去理朱高煦为何如此教训孙陆,开口便道:“殿下,您听说了么,昨夜辅国公在玄武湖被人行刺,险些死掉。哈哈,太龘子籍故不用殿下,推了他的心腹上去,结果却栽了一个更大的跟头……”
陈瑛说到一半,见朱高煦脸色阴沉沉的,毫无欢喜的模样,不由为之一怔。他仔细看看朱高煦脸色,再看看跪在一旁血人儿一般的孙陆,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陈瑛脸色一变,失声叫道:“殿下,昨夜那刺客……,那刺客……,不是殿下您派去的吧?”
朱高煦心中正恼,见他大惊小怪的样子,便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沉声道:“正是本王,怎么啦?”
“怎么啦?”陈瑛气得脸色铁青,哆嗦着道:“刺杀一位国公,这是多么大的事,殿下您怎么就不跟老臣商量商量呢?”
朱高煦恼羞成怒地喝道:“跟你商量什么?你除了叫孤王忍耐,还会说什么?到底是你辅佐本王,还是本王辅佐你,难道本王做什么事,还须一一征得你的同意?不知所谓!”
陈瑛被朱高煦一吼,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脸色一阵惨白,既而一阵紫黑,接着又转为铁青,那变脸神功令人叹为观止。陈瑛的脸色一连变了几变,突然疯了似的跳起来,暴怒大吼道:“你有勇无谋、刚愎自用、志大才疏、外阔内狭,能伸而不能屈,如此何以成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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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8章 亚父徒夸计策长
朱高煦被骂傻了。3∴35686688
人在碰到过于意外的情况时,难免会反应不过来。朱高煦从小到大,除了他爹就没一个人这么声sè俱厉地骂过他,就连他爹也没把他骂得这么难堪。
朱高煦呆了半晌,才又惊又怒地道:“你……你竟敢骂我?”
跪在地上的孙陆也惊呆了,他仰起头,血sè朦胧的一双眼睛敬畏地望着这位把汉王殿下骂得狗血喷头的陈部院:“好胆!真***太男人了!”
“骂你?似你这般该骂,不骂你又骂哪个?”
陈瑛气得脑mén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彻底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太子虽为太子,始终难获皇上宠爱,皇上有三子,三子之中,最爱者你,其次赵王,太子居末,这是太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与你比拟的地方!
既为太子,便是国之储君,冬至祭天、夏至祭地、chūn秋祭祀宗庙,有大庆典,陛见群臣,太子莫不随从于帝侧。你想那太子体féi,且有足疾,连行跪拜礼都需要搀扶,简直废人一个,皇上如何看得上?皇上每见一次,便增一份厌恶,久积成怨,岂知皇上便不生易储之意?
上次皇上北征,凯旋之后,往右顺mén去阅览百司奏犊,发现太子御案上的镇纸金狮被随意搁置于案侧,不小心碰一下就会掉到地上,便教训太子,说:‘天下虽安,不可忘危,故小事必谨,小不谨而积之。将至大患。小过必改,小不改而积之。将至大坏,皆置危之道也。’
不过是一方镇纸,真就摔了算是甚么?皇上小题大做,对太子之厌恶由此可见一斑。这不就是你的机会么?皇上靖难。屡次濒于危急,皆受你的救援,及至御极称帝,反立了你的长兄,皇上为此一直对你心怀歉疚,你该示之以能,怀之以柔,才能趁虚而入。
你不想想,皇上登基之后久不立太子,为何?满朝文武屡请立储。皇上迟迟不允,为何?周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率领各地藩王请立皇长子为太子,皇上依旧拖延,为何?皇上乾纲独断,坚毅果决,既然立太子,却不驱你离京。为何?
皇上北伐鞑靼,为何允你所请,携你同行,俟你一立战功,便允你所请,赐之以天策卫。「域名请大家熟知」你道皇上当真不明白这天策二字容易叫群臣百官做何遐想么?你在京里,出行居止,一应仪仗,规格已超过太子,横行街市。人人侧目,皇上最忌僭越之事,可解缙弹劾你,为何反受到皇上的责斥?
储君储君,何谓储君?皇上千秋万岁之后,继而当国者,才是储君。太子xìng情不为皇上所喜,才能不为皇上欣赏,且皇上chūn秋鼎盛,太子体虚多病,恐怕反要走在皇上前头,如此怎能为储?皇孙瞻基虽受皇上宠爱,毕竟年幼,乃是一童子。
事涉江山,千秋社稷,皇上安能不慎之又慎,如此种种,你还看不出来皇上是把你当成储君之储君么?你纵然等不及,yù图大位,也该如放纸鸢,松驰有道,不可引起皇上的戒心,不可惹得皇上生厌。须知过犹不及呀,可你呢?你有天策卫在手,便想效仿李世民么?
李世民把李渊的嫡子、嫡孙杀个jīng光,李渊这江山纵是不想给他,还能给谁,可你呢?皇上尚未下定易储的决心,而且朝中尚有三皇子赵王在、且有皇太孙瞻基在,非得立你为储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如今解缙被贬,太子遭劾,我们宜当收敛,徐图缓进,谋国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急的什么?”
陈瑛扭曲着脸庞,唾沫星子喷得朱高煦一脸都是,简直失礼已极,可这番话却把个朱高煦给骂醒了,朱高煦追悔莫及地道:“部院大人,小王知错了。我……我如今该怎么办?”
陈瑛惨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办?殿下您英明神武,又何须问计与瑛呢。老臣告辞!”
陈瑛向朱高煦拱一拱手,返身便走。朱高煦急道:“部院大人,陈大人……”
陈瑛充耳不闻,只是疾走,朱高煦追了两步,定在那里,气得额头绷起一道道蚯蚓似的青筋。
不一时出得汉王府,陈瑛面sèyīn沉,走过去自shì卫手中接过马缰,一脚踩进马镫,扳鞍yù上时,终于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叹:“君王不解据南阳,亚父徒夸计策长。想我陈瑛jīng明一时,却错跟了汉王这个匹夫,嘿!只怕我这下场,要连范增都不如了……”
※※※※※※※※※※※※※※※※※※※※※※※※※※
夏浔府上,人来人往。
探视的人群一拨接着一拨,夏浔躺在chuáng上,比平时还忙,不住地接受慰问,收受礼物。大家都很体谅他,一见他被包得粽子似的,便会吓一大跳,然后赶紧就关切地叫他不要说话。
夏浔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指指xiōng口,向人展示他木乃伊般的身体,大家瞻仰遗容一般围着他。随后,坐在一旁的太zǐgōng御医文傲先生就会用他那饱含深情的磁xìng嗓音,仿佛赵老师配音《动物世界》似的,声情并茂地给大家进行一番解说。
文傲是太医院院正文缔的亲兄弟,文缔是皇帝和皇后的首席御用医士,他的兄弟文傲就被拨给了太子。文傲倒没有夸大其辞,夏浔的伤的确很险。在他这等医术高明的人眼中,是没有什么外伤能够瞒过他们的,伤是自刺还是他伤,伤势是轻还是重,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夏浔身上的伤的的确确是被人当面一刀疾劈下来所致,这一点不止从他的伤口上可以看出来,他那身干净俐落一刀划破的内外几重衣衫也足以为证,不过那衣服已被应天府当作证物带走,随后转jiāo给了锦衣卫。
夏浔的伤不重,而是险,锁骨处再重一分,就会削断骨头,xiōng口再深一分,就能伤到内脏,腹部若入一寸,就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不可谓不凶险,他幸而不死,当真是侥天之幸。
不过,既然伤势不重,为何包裹成这副德xìng?
文太医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杨府几位夫人的要求。杨家有三位诰命夫人呢,尤其是茗儿,那可是当今皇上的小姨子,太子爷的亲姨娘,她们心疼丈夫,如临大敌的非要文太医妥善再妥善、慎重再慎重地照顾相公,文太医没有办法,只好把夏浔裹起来。
这一下,杨家几位夫人都满意了,都觉得这位文太医真的很重视辅国公的伤势,对他也极其的客气。说起来,这位文傲文太医算是非常懂得病患及其家属心理了。
文太医跟复读机似的一遍遍地重复夏浔的伤势,说得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把登mén探望的大官小官都应付走了,急忙告罪一声下去休息,夏浔也累极了,应付客人实在比受了伤还辛苦,你话说的虽少,可人家说话你得认真倾听吧,你得一直很专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吧?人家说得那么动容、那么深情,你得拍拍对方的手,还得用眼神和表情,努力做出一副感动和欣慰的表情吧?所以,影帝先生真的累了。
可他刚喘一口大气,还没合眼,徐姜就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国公爷!”
夏浔有气无力地道:“唔,啥事儿?”
徐姜道:“国公爷,刚刚收到消息,郑和公公回来了!”
“哦?”
夏浔jīng神大振,屈指算来,郑和这趟下南洋,有两年功夫了吧,一直音讯皆无的,想不到今天终于回来了。
夏浔欣然道:“朝廷已经知道了么?”
徐姜道:“还没有,咱们在海上有船,常常跑来跑去,比官府速度还快。郑公公还没到福州,咱们就知道信儿了,所以立即传了回来!听说郑公公回来,随船有许多番邦的君主遣使来贡。”
夏浔轻轻拍着大tuǐ,呵呵笑道:“好,好!郑公公平安归来,大喜事啊,又有各国使节齐集京城,看来皇上在北京是待不下去的,一俟得到消息,皇上必定启程返京。”
夏浔想了想,又问:“那些人依旧留在原来的地方?”
徐姜笑道:“不错,看样子,这些亡命之徒并不擅长匿踪潜伏、行刺探听之道!干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居然还留在原来的居处,不知道分散转移,换个地方。”
夏浔点了点头,道:“锦衣卫的人还在盯着他们?他们没有发现你们吧?”
徐姜道:“没有,我们很小心。”
夏浔点了点头,道:“很好,我们不需要做的太多,只需听着、看着,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不叫事情脱出咱们的掌控就好。告诉陈东一声,东厂那边也不要管,凡事莫chā手,过犹不及!”
徐姜担心地道:“可是,这事儿真能指望锦衣卫么?”
夏浔笑了笑道:“你放心,咱们只需要帮他准备好材料就行,纪纲……是个好厨子!”
言犹未了,小樱突兀地出现在mén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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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辅国公的米筛子
徐姜离开房间后,夏浔又想歇歇,眼睛将合未合的时候,小樱又出现在mé
夏浔轻轻叹了口气:“瞅这样子,是别想睡了。”
好辛苦地回来,结果刚一进mén,他瞧见自己就叹气,这是什么意思?
小樱把腰一叉,摆出一副大茶壶造型,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凶巴巴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樱现在每次一见到他,就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想要问清楚那天晚上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可她也知道这话题是绝对不能问出来的。没法问就只能想,费贺炜那一句:“亲了她的嘴儿,róu了她的**,”在小樱心中可不知已衍化出了多少种场面,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得耳热眼饧、心猿意马。
不知不觉,她面对夏浔时,神气就变了,那轻嗔薄怒的神态不是真个刁蛮,倒像九分是在撒娇。只是夏浔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有点装疯卖傻的意思,惹得小樱越看越有气。
夏浔连忙换上一副笑模样,道:“哪有,只是刚刚说的口干,喘口气而已。”
小樱明知他口是心非,却也清楚他叹气并非冲着自己,这脾气发的没有道理,便只哼了一声,往旁边一闪,道:“摩罗要见你!”
小樱如今是夏浔的sī人翻译,在京期间就住在夏浔府上。
帖木儿国事情未了,她尤其繁忙。应天府也好、锦衣卫也好,要查此案就得跟与帖木儿国两支使节队伍打jiāo道,都少不了她。虽说礼部已经找到一个会说突厥话的人,可毕竟只有一个,不敷使用,小樱跟着里里外外的忙碌。也难得歇得下来。此刻她刚回来,却是把摩罗一块儿带回来了。
“快快有请!”
未几,摩罗翘着大胡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见夏浔便发牢sāo:“国公,你叫摩罗等你消息,摩罗便安抚手下并不去寻乌伤的麻烦。可是如今都过了好几天了,乌伤一班人依旧好端端地住在灵谷寺,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连国公您都遭了他们的毒手,为何还不把他们抓起来?”
夏浔请他坐下,笑眯眯地道:“摩罗大人,稍安勿躁。皇上还没回来呢。皇上心意未明,我们做臣子的,怎好轻举妄动呢?再者说,你来大明,是代表哈里殿下向皇上称臣纳贡的,目的呢,则是求取大明的支持。[本章由为您提供]不过你也明白,大明是不可能发兵万里。直接chā手贵国内战的。
要皇上承认哈里殿下却也不难,在西域我大明与贵国势力接壤地区,相互协调配合也不难。可是我从乌伤使者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现在贵国王子与王孙之争中,你们的形势可是不大妙啊。如今在军事上,沙哈鲁王子渐渐占据了上风,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摩罗迟疑道:“这……”
夏浔微微一笑,道:“哈里殿下占据撒马尔罕,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软肋。占据这里。他才有资格与皇太孙抗衡,可是也恰恰因为占据了这里,他就像背上了一个笨重的壳,不能轻易离开,从而让沙哈鲁占了先机。抢先占据了四方领土,同时他还因此成为众矢之的。迫使有野心的皇室成员纷纷与沙哈鲁合作。
如今,沙哈鲁的实力并不比哈里殿下弱,甚至尤有过之,你们从贵国来,赶到这儿最少半年时间,再赶回去至少又是半年时间。阁下可别忘了,我永乐皇帝自靖难起兵直到御极称帝,一共也不过四年时间。呵呵,一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摩罗的脸sè登时变得难看起来:“国公之意,是要舍我哈鲁殿下而取沙哈鲁了?”
“不!而是这样一来的话,我们若想给你们最大的帮助,就不能关闭面对沙哈鲁的mén户!唯有和他们保持联系,才能最大限度地影响他们。如果哈里殿下在内战中获胜,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失败……,有我大明施加压力,沙哈鲁也不敢太难为他。可要是与沙哈鲁彻底决裂的话,你想想……”
摩罗想了想,觉得自己好象钻进了这位大明国公的口袋了,可是夏浔一副苦心为他们打算的口气,理由也说得十分充份,实在挑不出máo病。尤其是:大明越是不肯放弃沙哈鲁,他们就越得争取大明在政治上的承认和配合,更加的不可表现出强硬态度,也只得咽了这口恶气。
夏浔本来的打算就是分而治之,使其双双依附大明,不过在态度上他更倾向于哈里苏丹,这一点却也不假,毕竟他对哈里苏丹比较熟悉,而对那位沙哈鲁王子全然不了解,不清楚他对大明的真实态度。不过,大明到底更倾向哪一方,这还要看皇帝的意思,而皇帝的态度,则取决于帖木儿帝国这两大势力谁向大明做出的让步更多。
不管如何,这个主动权算是掌握在大明手中了,除非帖木儿帝国横空出空,又出现一位盖世豪杰,如跛子帖木儿复生一般,把已经四分五裂的帖木儿大帝国重新统一起来,否则不管是谁登上帖木儿王国君主的宝座,都只能向大明拱手称臣!
摩罗气势汹汹而来,本来是诉苦、牢sāo加问罪的,被夏浔三绕两绕的,最后成了向他讨教该如何面对锦衣卫的侦讯,以及等皇帝回京后该如何争取大明皇帝陛下的支持。夏浔很巧妙地向他“透lù”了一点讯息,包括皇帝陛下很快就要回京了,他可以早做准备等等。
自以为得到了独家新闻的摩罗心领神会地向夏浔告辞了,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始终觉得自己被这个狡诈的大明国公给算计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不虚此行,毕竟探到了许多乌伤所不知的独家机密。这趟就有没白来。
夏浔含笑道:“我有伤有身,就不远送了。小樱,替我送一下摩罗大人!”
经过一扰,没了睡意。目送小樱陪摩罗离开之后,夏浔便仰起头来,默默地想了一阵心事。同汉王的斗争,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一次如果成功,就能彻底击败汉王。让他再无争储的机会,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战。
别看他现在躺在chuáng上养伤,似乎什么事儿都没干,实际上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他都在紧张的部署当中。这场战斗,不是千军万马的战场厮杀,看不见明晃晃的刀枪。却比战阵更凶险百倍,一个细微的环节、布署在每个环节上的每一个人,一个可能的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役的结局。
只要能想得到的,他都想到了,包括朱棣不想家丑外扬的心理,他都算计到了。所以他才授意摩罗一口咬死行刺者的目标是摩罗,行刺者就是乌伤。而另一边。掌握了真正秘密的皇帝看家犬纪纲,绝不会放过这个咬汉王一口的好机会。
如此一来,皇帝既不必担心事情闹大。酿成皇室丑闻,把脸丢到国外去,又可以从容地处理这件事。
目的可达,这就足够了,重要的是搞垮汉王,过程并不重要、理由也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个:结果!
可是如果失败呢……
夏浔痴痴地想着,浑未发觉身边悄悄多了一个人。夏浔想的入神,直到那人在他身边轻轻坐下,他才醒过神来,然后他就嗅到一种淡淡的香气。
“在想什么?”
谢谢替他掠了掠稍显凌luàn的头发,柔声问道。
夏浔笑道:“没想什么。累着了。唉!原以为受了伤,可以好好在家歇养。谁曾想,比任何时候都累。”
夏浔没把自己的心思表lù出来,他不希望家里人为他担心,他的娇妻美妾,几乎都与他共过患难,吃过许多的苦,他希望自己的nv人多享点清福,而不要给她们增添无谓的烦恼,让她们替自己担惊受怕。
谢谢皱了皱鼻子,娇嗔道:“我们家的大老爷不是最能说么,这就嫌累了呀?就你辛苦,人家不辛苦么,小荻马上就要生了,西琳跟她差不了几天,紧接着就是梓祺和让娜,家里的事儿,现在都堆到夫人和我的身上了,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颖姐,这回都不得不挑起许多担子。”
谢谢说着,脸上却有甜甜的笑意。杨家的地位已是高不可攀,家业兴旺,人口也兴旺,再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她如何不开心呢?她出身于名mén之后,可是家mén中落,自幼年时起,她就吃了太多的苦,她要用她稚嫩的肩膀挑起家mén的重担,还要小心翼翼的不叫本该承担这一切的兄长知道她的秘密。
因为吃的苦多,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珍惜现在美好的一切,也格外的容易满足。
夏浔凝视着爱妻,看她噙着微笑,跟自己絮絮着家长里短,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心里也异常地满足快乐。能给妻儿富足安逸的生活,能让妻儿满足快乐,岂不正是为人夫、为人父最大的满足。
谢谢这话匣子一打开,可就没了完,说了好久,她才发现夏浔微笑着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嗔道:“怎么这么瞧人家?”
夏浔笑道:“我在看你啊,当年那个慧黠机灵、智计百出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一个温婉柔媚、风情万种的少fù喽。”
谢谢嘟起嘴来:“怎么,嫌人家老了?”
夏浔失笑道:“你才多大,就敢说老。少nv有少nv的美,少fù有少fù的妙啊。昔日灵秀慧黠、俏皮可爱,而今灵秀依旧,却多了些秀润妩媚的滋味,各有千秋。蔷薇和牡丹,你非要我选个高低上下,唔……这可不难为死我了么!”
谢谢“噗哧”一声乐了,伸出纤纤yù指,在他额头一点,嗔笑道:“你呀!本姑娘昔日天下,不知多少权贵达官、王孙公子,被我一张嘴耍得团团luàn转,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你这张巧嘴上了!”
堪堪赶回来的小樱刚到mén外,恰听到这句话,不由轻轻一撇嘴,心道:“这个家伙何止生了一张巧嘴!这辅国公的心,那是米筛子当mén帘——全是眼啊!”
第920章 国公小可怜
第920章国公小可怜
谢谢一句“巧嘴”出口,就看见夏浔促狭的盯着自己娇嫩鲜yàn的檀口,眸中满是笑意。「域名请大家熟知」圣堂最新章节
谢谢何等机敏,何况是做久了的夫妻,无需转念,便知他在想什么,不由晕上双颊,轻轻捶他一下,大发娇嗔道:“你这模样,想干什么?”
谢谢貌美如huā,这时俏脸生晕,虽是含嗔说话,却充满了娇嗲妩媚的味道,夏浔不觉情动,轻轻揽住她腰,轻笑道:“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谢谢横了他一眼道:“你伤成这样,还想打什么坏主意呀?安生养伤吧!”
嘴里说着话,脸蛋儿却愈发地红起来,一股天生的风流透颊而出,令人怦然心动。
夏浔不禁涎脸道:“正因为身上有伤,不想叫创处破裂,所以才要我的谢谢陪我呀。”
谢谢眸bō流转,如水之dàng漾:“你这坏人,又想怎样?”
这时说话,却带了些小儿nv的娇憨之气。夏浔嘿嘿笑道:“自然是思念娘子的檀口雀舌……”
两人打情骂俏,声音自然而然地放低了许多,小樱站在mén口听不清楚,忍不住向前倾了倾身子,也只隐约听和什么嘴啊舌头的,也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心虚之下,反而有些忐忑。
夏浔央求道:“娘子,答应我好不好?”
谢谢红着脸道:“你这家伙,最是风流好sè。”
夏浔笑道:“嘿嘿,男人本‘sè’嘛!”
谢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当初那位乌兰图娅姑娘,你头一回领回来,我们还真道你转了xìng儿,只是救人家从瓦剌出来,谁知道这以后三番五次的,嘿!你来我往,我往你来,可就不再断了联系。你老实jiāo待,是不是喜欢了人家?”
谢谢在mén侧听了,登时心跳脸红,一颗心却也悬起来,只想听听夏浔怎么说。《
夏浔刚刚央得娇妻答应,今晚要以那**极乐的妙舌shì候,哪敢在此时惹她吃醋,立即作不屑状道:“你开什么玩笑,那丫头要xiōng没xiōng、要屁股没屁股的,这要是晚上碰见她,不看脸的话,你都不知道看的是正面还是后面,我怎么会看上她呢!”
“什么?”
小樱肺都快气炸了。TXT电子书下载**姑娘家没有不在意自己的身材、相貌的,尤其是这话出自己一个自己已暗生情愫的男人之口,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的xiōng,根本看不到脚尖嘛:“就这还小?你想要多大?也不怕闷死了你!再说屁股,你们中原淑nv们的屁股才娇小的不像话,人家可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幼习弓马、跨鞍打làng,这屁股……”
小樱mō了mō自己的tún部,股肌结实,圆滚滚的,姣美的像熟透了的桃子:“这样的屁股要是都能看成男人,你得什么眼神啊,你是睁眼瞎不成!”
小樱气鼓鼓的,恨不得立即冲进去自行验明正身,戳穿夏浔的无耻谎言,还自己以清白。
房中,谢谢嘿嘿一笑,说道:“真的?我怎么瞧你说得言不由衷呢?我看那位乌兰图娅姑娘整天跟在你身边时,你可是tǐng受用的。”
“哪有此事!”
为了今晚的xìng福生活,夏浔赶紧撇清,继续睁眼说瞎话:“这不是因为她懂突厥语,要请她帮忙么,你当我愿意理她呀。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要修养没修养,脾气还不好,什么走不摇裙笑不lù齿那是全然的不理会。凶起来的时候……,哎呀,我都没法提,你就想吧,一个草原上的nv子,那xìng子得有多野,我能看中她?嘁!这样的nv人,就算是嫁人呐,那也是嫁祸于人,谁要谁倒霉!”
谢谢“噗哧”一声笑,说道:“行了行了,你就损吧,你也不要急着辩白,我不难为你了!”
夏浔一见她起身要走,忙道:“你去哪儿?”
谢谢没好气地道:“我的大老爷,天还亮着呢,你不是想叫人家现在就陪你吧?你闲得要命,我可一堆事儿呢,本来担心你的伤,才来看看你,现在一看呐……,哼!”
夏浔一听,就知道今晚的娱乐节目算是定下来了,不由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娘子去忙!”
谢谢前脚离开,小樱后脚就闪了进来,蹬蹬蹬几个大步就蹿到夏浔面前,居高临下,虎目圆睁。《夏浔一瞧她那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忙把双手缩在xiōng前,做小白兔状,楚楚可怜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嘿嘿!”小樱突然笑了两声,lù出一口小白牙,颊上两个mí人的梨涡攸地一闪,便又板起面孔,抬手在夏浔xiōng口一抬,大大咧咧地问道:“国公爷伤口好点了吗?”
“哎哟~~喝!”
夏浔一声惨叫:“别拍,痛啊!”
小樱惊奇地道:“这都好几天了,还没好呐?国公爷,你这身子还真娇气!”说着抬手又是一巴掌。
“来人……唔!”
夏浔只喊了半声,小樱就扯过一个枕头,摁到了夏浔的嘴上,杏眼圆睁,杀气腾腾地道:“喊!你再喊,再喊我nòng死你!”
“唔唔……”
夏浔只管吱唔,因为心虚却不敢反抗。小樱眼下这么彪悍,简直都抓狂了。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听见自己刚才那席话了,这丫头正在气头上,夏浔哪敢惹她。
小樱瞧瞧夏浔,眼睛弯成了小月亮:“疼,是吧?”
“嗯嗯嗯嗯……”
夏浔如小jī啄米般一个劲儿点头。
小樱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我是草原上长大的nv子,xìng子野,脾气大,压根儿就不知道温柔为何物,做事粗手粗脚,可比不了中原的淑nv们,人家是走不摇裙,笑不lù齿……,我跟人家可没个比!”
她这么说倒无所谓,问题是她一面说,一边还用手轻拍着夏浔的xiōng口,她倒没使多大力气,巴掌拍上去,说疼还不疼,说不疼还有点疼,唯其如此,才更叫人紧张,因为你不知道她哪一巴掌会重,哪一巴掌会轻。
夏浔努力做出苦笑的模样,以期换取小樱的同情,奈何那大枕头捂住了他半边脸,就算他是大明影帝,这表演效果也大受影响,小樱根本不为所动。
“哎呀,国公爷,您瞧您这xiōng脯儿……”
小樱好象突然发现了什么瑰宝似的,趴到夏浔xiōng前,赞不绝口地道:“瞧国公爷这xiōng肌练的,又大又结实,可不像有些男人,瘦得跟排骨似的,要是晚上看见他,不瞧脸你都不知道看的是正面还是背面。国公爷你,可就不一样了,我mōmō……”
小樱五指箕张,攸地一缩,扣如鹰爪,直往夏浔xiōng口抓去。
夏浔再也忍不住了,猛一甩头挣开枕头,尖声大叫:“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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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zǐgōng中,朱高炽将一摞批好的奏章往前一推,对中官乙一道:“把这些奏章发付出去吧!”
乙一答应一声,连忙捧起奏章出去,朱高炽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茶水,便站起身扩xiōng抬tuǐ,活动身子。这一阵忙碌,他的身子都坐僵了。他活动了一下身子,便往屏风后走去,屏风后面设有一个小间,里边有一张卧榻,乏了可以登榻歇息。
朱高炽刚刚躺到榻上,就听屏风外面有人唤道:“太子?”
朱高炽一听是杨士奇的声音,不是外人,便道:“我在这儿,进来吧!”说着翻身坐起。
朱高炽很在意为君者的行仪,哪怕是在最信任的人面前,也不愿做出随意、散漫的样子。
杨士奇绕过屏风,见朱高炽刚刚站起,忙施礼道:“见过太子!”
朱高炽呵呵一笑,指指窗边两张huā梨木的官帽椅,道:“不必拘礼,坐吧。”
“是!”
杨士奇谢了座,等太子上坐了,这才在椅上坐下,低声道:“太子,帖木儿国使节到京多日,因为会同馆、玄武湖两桩公案,现在闹得很厉害,摩罗到处告状,要求朝廷严惩乌伤,乌伤则说摩罗是贼喊捉贼,请朝廷为他们主持公道。
而且,辅国公也是因为这件事受的伤,朝野对此议论纷纷,若久拖不决,恐怕又要有人弹劾太子,可这事儿太子又不宜做主。皇上北巡已经有些日子了,您看是不是奏请皇上早日回转。同时,皇上回京,便不需监国,也省得汉王再生事端,可谓一举两得。”
夏浔已经把纪纲正在秘密调查,且已发现线索的事告诉了太子,朱高炽知道玄武湖行刺的真相。现在太子要做的事就是装聋作哑,只把这案子当成帖木儿国两支使节队伍的内争,催促下面查办。
一般的战斗,那是先下手为强,谁先动手谁就掌握主动,可是这次政争却有些特殊。这次是为了争储,而他已经是皇储,身份太过敏感,他若主动出手,一旦失败,就没有退路了,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完全置身事外,利用纪纲去揭发汉王。
如果纪纲别有所图,隐忍不动,那时也得是发动自己这一系的人做个过河卒子,探准了风声再说,万万不能让他这位太子直接出面,就算夏浔这个直接当事人兼受害人同样不能出面,这样一旦失败,才有一线回旋的余地。因为这事太过重大,这个打算和事实的真相,却是连杨士奇也méng在鼓里的。
朱高炽沉yín了片刻,说道:“父皇北巡的时间是有些长了,可是朝中大臣早就为此进谏过,奏请父皇早日返京,这些奏章,我都一概转呈了北京的,父皇听不进去,以我的身分,却是不便再提的,除非有个什么特别有力的理由才成。”
“这个么……”
杨士奇一听不觉蹙起了眉头,如何劝得皇帝回转,他也想不出理由。
就在这时,乙一蹬蹬蹬地跑了回来,一到殿中便叫道:“太子,太子,皇上有旨意颁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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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1章 这人收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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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接旨”
朱高煦高举双手接过圣旨,由两个小内shì扶着站起来,对那传旨太监和颜悦sè地道:“一路辛苦,且去歇息DUKANKAN赢Q币,”那太监向太子躬身应了声是,由太子府中官乙一陪着下去了
等那传旨太监离开,朱高煦转过身来,脸上还是一副没缓过劲儿来的茫然跃入眼帘的,是刚刚站起的杨士奇,杨士奇也是一脸的茫然支走了两个小内shì,杨士奇便道:“太子,皇上诏命群臣商议迁都事?皇上这是不打算回来了么?”
朱高煦苦笑道:“皇上行事,莫测高深,我虽是陛下之子,也难以揣测要说皇上就此长驻北京,那也未必,不过……皇上即诏令商议迁都,看来是决心已定了至于皇上为何不等回来,先行诏令群臣商议,我也不甚明了了”
朱棣有意迁都,这一点他身边的近臣大多已经有所察觉,这是有许多蛛丝马迹的,朝中为臣,shì奉的是君王,哪能不揣摩他的意思
比如他登基之后立即把北京升为行在,派丘福那样的重臣驻守北京,将赵王封在北京,永乐四年派大臣开始扩建北京宫城,这些年不断地往北京附近迁徙人口,将成国公朱能的陵墓修在北京他至爱的皇后过世以后,梓宫一直停放着不入葬朝廷找来风水大师廖均卿,皇帝指明叫他去北京一带寻找“吉壤”……
这种种表现都说明皇上有意迁都北京,不过谁也没想到皇上的决定来的这么快
明朝迁都之议一直就有,打从朱元璋定都金陵,没几年他就对金陵不甚满意了,不过迁都是一件大事,即便以朱元璋的独断专行,也不敢轻率决定他准备了好多年,等到国家完全平定下来,这才派太子朱标去考察长安,他属意的定都之地,就是那里
结果朱标从长安回来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朱元璋已经老了,皇太孙又年幼,这迁都之议就再次搁置下来,等到朱棣登基,迁都的风议再度若有若无的传扬于朝堂内外,即便只是风议,也有朝臣郑重其事地向皇帝提出了反对意见
今天,它终于被明确提了出来,文武百官不得不正视这一问题了朱棣下旨的起因是北京行部的一位员外郎叫李洵的上建议皇帝迁都,皇帝便将这份奏章转来了南京,诏令群臣商议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投石问题,迁都是多么大的事儿,一个小小的行部员外郎就敢贸然上,妄议此事?就算他真的敢,皇上就这么重视,把这份奏章批转南京,着文武百官商议?
明摆着,这位叫李洵的员外郎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是皇帝本人还是就藩北京的赵王朱高燧,那就不可预料了如果这是赵王朱高燧的主张,那么很显然,已经长大chéng人坐稳一方藩王之位的朱高燧,已经对皇储之位起了觊觎之心
但是不管这是赵王的意思还是皇帝本人的意思,皇帝本人也愿意迁都,这是明摆着的
杨士奇询问道:“太子,这诏命……该怎么办?”
朱高炽道:“还能怎么办?将皇上的旨意明诏群臣,叫大家上议论”
杨士奇急道:“太子,迁都事大,臣当然也关心,可是皇上不回南京,却传诏令群臣商议迁都,明摆着一时半晌不会回来了,南京这边怎么办?帖木儿帝国正打得不可开jiāo的两位使节怎么办?汉王监国之权在手,安知他不会又搞出什么huā样儿来?”
朱高炽其实心中比他还急,他们借着汉王遣人刺杀杨旭一事,已经做好了种种安排,就等皇帝回京便立即发动,想不到皇帝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一下子打luàn了他们的全盘筹划难道……纪纲还没有把杨旭遇刺的真相密禀天子?
不能啊就算纪纲隐瞒,东厂的秘奏也早报上去了,按照策划,这“倒煦”的急先锋是纪纲的,东厂则是第二梯队,一旦纪纲不肯尽力,东厂就要跳出来,因此东厂这份秘奏虽未指明一切,但是秘奏中不但说明了近来发生在南京的种种事情,而且含蓄地把怀疑目标指向了汉王,以皇帝之jīng明,安能无所察觉
以时日推算,这急奏早该到了北京,至少应该在皇上这份旨意发出之前就到了北京,皇上何以对此置若罔闻?迁都是国之大事,却不是急不可待的事,皇上这么做,到底在想什么?
朱高炽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让杨士奇先去见见杨溥,两人商议个妥当的法子来,先跟内阁通通气儿,尽量不要显得皇上这道旨意突如其来,显得太过仓促,以免引起百官无谓的猜测
杨士奇和杨溥匆匆商议了一下,决定跟内阁打声招呼,明日先把那北京行在的员外郎李洵的奏章发在邸报上,叫百官知道朝中有这么一个声音,然后再把皇帝的诏命宣示与群臣
朱高炽听了回报,点头答应,杨士奇便急急赶奔内阁这边,朱高炽就想回转后殿,授意太子妃以慰问杨旭的名义往辅国公府一行,把这紧急情况通报于他因为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一举,他们原本的通盘计划,都必须要进行修改了
朱高炽刚打算走,乙一就回来了,禀报道:“太子,都察院陈瑛求见”
朱高炽听了顿时一愣,谁来求见他都不觉得希罕,唯独陈瑛……,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都稀奇,汉王身边第一幕僚,居然跑来求见自己
朱高炽略一思索,摆手道:“不见就说孤身体不适,要他有什么事,经通政司上便是”
朱高炽刚一转身,突又转回,唤道:“慢他可曾说过是什么事么?”
乙一道:“没有”
朱高炽略一思索,又问:“他是穿的官服还是常服?”
“官服”
朱高炽在殿上徐徐踱了几步,吩咐道:“去,请他进来”
乙一欠了欠身,转身就往外走不一会儿,便引了陈瑛进来,陈瑛束冠革带,衣着隆重,上得殿来,看见朱高炽站在那儿,连忙屈身下拜:“臣陈瑛,见过太子”
朱高炽道:“陈大人请起,孤虽监国,却非人君若无十分的要紧事,不宜官邸相见的,不知陈大人今日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老臣正有要事禀奏太子”
陈瑛缓缓站起身,沉声道:“云南粮荒,危及安南,太子高瞻远瞩,为济云南百姓,解安南之危,着令召商中纳,这本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事,关乎着安南战事的成败可是因为有利可图,却有许多权贵达官,或赤膊上阵、或委托亲眷,从中渔利”
朱高炽动容道:“竟有此事?”
陈瑛道:“是,公侯、都督……,许多人家,都令家人子弟运米中盐,他们若愿往云南运米,济百姓之危,原也没有什么可恨这些人,先是尽购陈米、糟米,又往米中掺杂土沙,及至粮食运到,还要加倍多支
本应每引米一石三斗的,他们就索要两引三引,贪得无厌,乖戾嚣张若是各盐场官吏不答应,他们就倚仗权势,凌辱欺压有无权无势的民商运米的,他们就百般打压,不许他们以米换盐引,再以低价购入,转手卖出,从中渔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子,如商中纳于朝廷来说,是解云南之苦、安南之危的政策,于太子来说,则是太子监国的一项英明决策,怎么能毁在这些社鼠蠹虫之手呢?一旦因此惹得民怨沸腾,恐怕要出大luàn子老臣闻听,心急如焚,所以急急赶来禀奏太子
此等现象,当及时制止臣请太子下令,禁止官员及其家眷运米贩盐、与民争利但有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以权谋sī、勒bī盐吏者,严惩不贷臣已将此事写下奏章,同时禀奏皇上,太子请看,这是臣送通政司的奏章抄件”
陈瑛说罢,自袖中mō出一件东西,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往朱高炽身前一送朱高炽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写给皇上的奏疏,内容与方才对他所言一字不错,通政司的奏章还要经他过目再发往北京的,因此这抄件绝不可能做假
陈瑛又恭谨地道:“都察院里,臣也传令云南道御使严查此案,并挑选年轻jīng干的御使重点巡抚云南,因为事关重大,唯恐奏疏不甚明了,耽搁了太子的大事,所以臣急急赶来向太子陈述,太子您看,臣做得还有甚么不完善的地方,就请指示下来,臣一定马上纠正”
看这情形,陈瑛倒是真的一心为国了,尤其是这封奏疏中把太子开商中纳以济云南的策略具有何等重要意义阐述的非常明白,这封奏疏送到皇上面前,云南那边若是真的出了事,甚至连累安南战局的话,也能最大限度地撇清太子的责任
朱高炽惊讶地看向陈瑛,这是监察院系统负责的事情,眼下他还真不知道,如果这事没有及时察觉,坐视蠹虫坏事,难保不出什么大luàn子,到那时,他是监国,这政策又是出自他手,就成了他执政的不可抹杀的一个污点
陈瑛及时奏明这些情况,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只有好处……,黄鼠狼给jī拜年,居然是一番好意?朱高炽定定地看了陈瑛一眼,缓缓道:“此事干系重大,如今……汉王也是监国,陈大人可曾将此事禀报于他?汉王对此有何看法么?”
陈瑛欠身道:“汉王勇冠三军,乃当朝虎将然则,说到经国纬政,料理国事,实非汉王所长何况,召商中纳,本就是太子决策,太子乃国之储君,虽同为监国,军国大事么,还是报与太子决断妥当一些”
朱高炽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陈瑛的来意陈瑛这是投石问路,意图投诚
辅国公遇刺,太子派籍此紧密筹备,yù一举断送汉王争储的全部然望汉王是皇子,轻易不致有杀身之祸,可要把汉王这棵大树从京城里拔走,就不知要吹掉多少枝干、拔断多少根系了陈瑛这老狐狸,竟然嗅到了危险……
朱高炽怦然心动:陈瑛老谋深算,又掌握着言官力量,这可是朝廷喉舌,是可以拿到台面上公开使用的一股力量,这是锦衣卫和东厂远远不能与之比拟的优势如今只要稍作示意,陈瑛和陈瑛所掌握的力量就可以……
这个人,收不收?
还差十三张月票,咱们就能跃前一位了,各位大师,发功
第922章 口水大战
陈瑛说完,微微佝下腰,谦卑地看向朱高炽。他想从朱高炽脸上看出一点点端倪,可是要从朱高炽那张肥胖的没有一点褶子的大脸上瞧出些许变化真是很困难,陈瑛只好转而盯着朱高炽的眼睛。
定定地看了半晌,陈瑛失望了,从这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青年眼神中,他没有看到一点情感的bō动。朱高炽的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平时看着别人时那样,不管对方地位尊卑、权势高下,他的目光永远都是温和、含蓄、内敛,没有丝毫变化。
这位太子的城府,比他想像的要深得多。
陈瑛一直强抑平静的心就像绷紧了的弓弦,终于没了气力,手指一松,弓弦急颤,他的心急剧地跳了起来,跳得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能不能被朱高炽所接纳,反复揣摩之下,他认为,以他的能力、以他所掌握的力量,以太子如今并不算平稳的地位,太子接纳他的可能至少有七成。他们之间并没有sī人仇恨,不是么?
不管以前如何用尽心机地坑杀构陷,那都是各为其主!我陈瑛掌握着言官,掌握着大明喉舌,这正是太子目前最需要的力量,齐恒公还肯接纳管仲呢,太子为何就不能成为我陈瑛的公子小白?
尽管如此,他还是慎之又慎,决定先以官宦人家利用云南召商中纳的机会大发横财这件事投石问路,探一探太子的心意。人要脸,树要皮,如果真的不可挽回,至少也不能让名声和自己的前程甚至xìng命一起断送掉。
现在看来,恐怕他要失算了,改换门庭的想法很可能要失败。果然,平静了半晌,朱高炽突然微笑起来,朱高炽一笑,陈瑛的心就彻底沉到了谷底。
朱高炽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声音和煦如春风,言辞更是和煦如春风:“部院忠于朝廷,任事勤勉,孤心欣慰。关于禁止官宦与民争利,这是皇上一贯的主张,孤自然会遵循圣命行事。若有人以权谋sī、中饱sī囊,部院执掌都察院,正是份内之事,可搜集罪证,查明罪行,以国法治他。汉王与孤同为监国,此事不宜相瞒,部院大人可将此事一并禀与汉王知道。”
朱高炽很遗憾,真的很遗憾。他知道,只要他点点头,陈瑛立即就能为他所用,陈瑛所掌握的力量也能为他所用,这个人控制着都察院,控制着言官,这对稳固自己的地位非常重要。
可是,他不能接受。
陈瑛得罪的人太多了,被他弹劾得家破人亡的官员太多了,而被陈瑛伤害过的人、兔死狐悲的那些人,大多就聚拢在太子旗下,他无法接纳陈瑛,陈瑛在汉王旗下已经走得太远、太远,此时想抽身,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陈瑛是汉王的第一智囊,汉王这么些年所做的种种,背后几乎都有陈瑛的影子。如果陈瑛不倒,有什么理由让汉王倒?这就像父皇杀方孝孺,不能不杀、不可不杀,哪怕方孝孺已含蓄地做出了归附的暗示。
当初起兵靖难,誓师北平,宣告于天下的,就是遵祖训靖难,清君侧jiān佞。这jiān佞就是方孝孺、黄子澄、齐泰。父皇得了天下,谁都可以不死,唯独这三个人,绝不可能活着,不杀他们,靖难的大义名份就定不下来,就坐实了父皇篡位谋反的罪名。
所以,该死的只能死,就像今日之陈瑛。
陈瑛橘皮似的老脸攸地抽搐了几下,缓缓躬下身去,低声道:“那么……老臣……告退!”
这声音,如风卷起的落叶,带着瑟瑟的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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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通政司便接到陈瑛使人送来的一封奏疏:他病了,病得很重。
郎中说,他需要长时间的调养,陈瑛身居要职,担心因此耽搁国事,故而请求告老还乡。朱高炽看了陈瑛的奏疏,只是淡淡一笑,挥笔批下一行大字:“此为官吏任免事,呈皇上御览裁决!”
朱高炽没把陈瑛放在心上,他们原来所做种种准备,因为皇上突然下诏命令百官“议迁都”,也不得不暂时停止。太子妃从辅国公府回来,带来了夏浔的意见,只有八个字:“按兵不动,随机应变!”
看来对皇上的意图,一向算无遗策的辅国公也有点mō不着头脑了,朱高炽也只得搁下一起,打起精神处理迁都之议。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过深远,牵涉过于重大,皇帝这个诏命一公布,朝廷上就炸了窝。
迁都这种事,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同时与每一位大臣也密切攸关,一时间满朝文武都投入到了辩论之中,仅仅一天之后,朝臣们的意见就陆续开始反馈上来。毫无异问,反对迁都的官员远远多于赞同者,赞同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爱民如子派说:朝廷定都金陵四十多年,国泰民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迁都?一旦迁都,就得下大力气营建北京,修建北京皇宫,朝廷近年来屡行工程,不断兴兵,百姓已显疲惫,再要迁都,这不是劳民伤财么?
国计民生派说:北京的财赋供给与人口都成问题,目前朝廷虽有河运、海运,且正陆续在运河上疏浚一些年久淤塞的地段,但是如果朝廷北迁,北京陡然增加的大批的官僚、家眷,乃至驻军,所需要的供给,现在的河运、海运要扩大数倍规模才成,至少目前,还不具备这个条件。
军事地理派说:北京太靠近北狄了,距边塞不足两百里,外无藩篱之固,内无战略纵深,一旦北狄入侵,破关而入,马放燕山,北京城下旦夕可至,置天子与如此险地,实在是太危险了。
还有些人担心都城北迁,到了赵王的地盘上,太子又要多一个竞争者,可这个理由不能明说,于是便随意加入一个反对派,冠冕堂皇地陈辞一番。
另外还有许多人出于个人、家族、故乡的利益,强烈反对迁都。因为江南文教发达,江南的士大夫也是最多的,所以江南籍的官员占了朝堂的绝大多数。京城迁走,无疑将触到他们个人、家族和故乡的利益,对此自然强烈反对。
不只是他们,包括当初追随洪武皇帝打江山的功臣勋戚们,同样大多出身江南,他们的家在这里,他们的根在这里,谁肯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再说,北京跟金陵一比,那繁华程度差了十万八千里,有好地方不呆,谁愿意到那穷山僻壤去定居。
民间的富绅、地主听到这消息也是强烈反对,当初朱元璋营建中都凤阳,强行迁徙了十万富户去凤阳,如果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少不得也要迁徙许多江南富户到北京去,难保其中不会包括他们。
他们家里要么有人在朝为官,要么与哪位朝中官员有深厚关系,这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纷纷动用他们的人脉关系,在朝廷上发出了最强烈的反对。
还有那风水先生派,引用诸葛孔明的话说:“钟山龙盘,石头虎踞,上映紫微之垣,此帝王之宅。”大谈金陵风水如何的好,以此作为不应弃金陵而就北京的理由。
文渊阁大学士杨荣就是此中代表,不管他反对迁都的本意是什么,他给皇上的奏疏却是黑纸白字地写着:“天下山川,形势雄伟壮丽,格局宽阔,九星齐拱,万斗相映而成辉,可以为京都者,莫逾金陵。”
风水派这一反对,却引起了风水派内部的反对意见,他们对风水、易理,都有很深厚的研究,而且不大关心政治。他们不在乎皇上迁不迁都,也不理会别人为什么反对迁都,既然有人提到了风水,他们自然要发表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们认为,“山管人丁水管财”。“山”代表背后,主宰健康和人丁兴旺,自然也包括国运,宜雄健浑厚,最忌背空;“水”代表前方,主宰事业和财富,向水宜宽广低平,最忌紧小。
从金陵风水来看,南京城坐北向南,以北为靠。
北面是什么山呢?鸡笼山,说是山,不过就是一个二十来丈高的小土丘。鸡笼山后面就是玄武湖,再向北去是红山,红山跟鸡笼山差不多高,也是个小土丘。红山再向北,就是幕府山,最高也就五十来丈,接着便是扬子江了。
看吧,鸡笼山是小土丘,红山是小土丘,幕府山稍高一点,幕府山头却又呈形体不正、略有偏斜的贪狼星状,对此靠山极为不利。金陵背后就这么三座靠山,零碎无力,如何支撑这么大的城邑?
还有,全部靠山都背靠扬子江,没有接通大型山脉,得不到龙脉的支持。
更要命的是,风水之气“乘风而散,遇水而界”,比全部靠山占地面积还大的玄武湖,把金陵的山脉龙气阻挡得一干二净,结果金陵连那一点点靠山的地气都被消磨掉了,形成了一个彻底背空的风水形煞。
因此,只要天下生乱,太岁行至犯煞的玄武湖,必尸横遍野,秦淮尽成血河。
虽然他们只是就风水论风水,并不是想要赞成永乐皇帝迁都,不过这是朱棣派来的那个太监所能听到的唯一一个算是赞成迁都的声音,自然视若瑰宝,忙把这些说法全都记下来,转呈北京。
这些精通风水的人一说金陵不好,坚决反对迁都的人马上找了更多的风水大师进行驳斥,双方争来争去,从理论上争不出高下,便开始举例子。认为金陵风水不好的,举出了从古到今,但凡立都金陵之国,无一国运长久的例子。
他们还说,当初刘伯温也只是迎奉圣意,不得不定都金陵,其实他也知道金陵风水不好,因此才费尽心思地把皇宫建到金陵东侧,旁倚钟山以迁就风水。没像历朝历代所有定都金陵的王朝一样把皇宫建在金陵城中央,但钟山也不雄厚,如今已保了大明四十多年国泰民安,地气将尽,亦难持久。
反对派就不屑一顾,说多智近妖的诸葛孔明都大赞金陵风水,难道你比孔明还要高明?当然没有人敢自认比诸葛孔明更加高明,这一下反对派似乎就占了上风,可是刚刚修完《永乐大典》,还没来得及离开金陵的一些学士、老儒们听了这话却又提出了不同看法。
他们说,孔明赞美金陵风水是什么时候?是孔明联吴抗曹去见孙权的时候,孔明保的是刘皇叔,如果金陵真是帝王之宅,他对东吴的人这么讲,促使孙权移都金陵,难道是要帮助孙权一统天下吗?东吴国运只五十二年,足见这只是诸葛亮的一计!
这些人的说法又引出了考古派,与他们展开了一场学术辩论,即:精通风水术的诸葛亮对吴人说金陵乃帝王之宅,是否是看出了金陵非国运长久的风水宝地,才故意给孙权下套,利用风水学说达到政治目的一计,双方引经据典,一番雄辩。
整个南京城里,旗帜鲜明地支持皇帝迁都的,只有靖难派的一众武将,这些大老粗大多是跟着皇帝从北边来的,他们当然愿意回去,所以他们不断地叫好,至于迁都为什么好,他们却说不出来。
金陵城里一片口水大战,每天堆到太子和内阁大学士案前的奏章如雪片一般,太子不敢对迁都意见的奏疏有所挑拣筛选,一概发往北京,专门负责往北京传递奏章的驿卒陡增了六倍。
这时候,夏浔却在庐山,一个人在庐山。
发生在金陵的一切,他看不懂。
他很清楚,皇帝知道太子与汉王两位监国在南京的明争暗斗,也知道自己遇刺的事,为了争储到了行刺大臣的地步,这已触及了任何一位君王的底线,可永乐皇帝对此置若罔闻,他依旧安坐北京,却给南京发了这么一条诏命,其用意实在耐人寻味。
夏浔看不明白,却像一头六识灵敏的野兽,直觉地感到了危险,这危险让他不寒而栗。于是,他来到了庐山。五百年后,在这里,曾有一个巨人召集天下豪杰开过一个会议,那次会议,改变了许多风云人物的一生。
君子自省,夏浔到这儿来,他要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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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章 不死小强
庐山,以“雄、奇、险、秀”闻名于天下,青峰秀峦巍峨tǐng拔、银泉飞瀑喷雪鸣雷、云海奇观瞬息万变,大江、大湖、大山浑然一体,雄奇险秀,刚柔并济,其chūn如梦、其夏如滴、其秋如醉、其冬如yù,当真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夏浔穿着凉鞋净袜,一身纯白sè的丝绢道袍,缓缓拾阶而上,夏浔这道服是明朝时候一种男子的常服,却非道士穿的那种道袍。在他旁边还陪着一个白眉白须、jīng神矍烁的缁衣老僧,老僧脚步矫健轻盈,动作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样子,旁边这位老僧,乃是庐山东林寺空相大师,有名的高僧。
两人行经处,惊动了草丛中觅食的几只白鹤,白鹤展翅而起,仓惶间掠到了他们的肩头之上,既而盘旋腾空,便钻进云雾不见了。
夏浔在庐山修身养xìng,已潜居多日了,五老峰等处奇秀山sè俱已走遍,今天是头一回登上庐山最高峰:大汉阳峰。
登上峰顶,禹王台、汉阳石柱赫然在目,站在峰巅远眺,只见长江滚滚东流,稍一扭头,又可见鄱阳湖烟bō浩渺,俯首看向脚下,却是群山连绵,苍翠一片。此时此地,心神会格的恬静空灵,不知怎地,夏浔突然就想起了一首在他记忆深处尘封已久的诗来:
“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笼四百旋。
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云横九派扶黄鹤,làng下三吴起白烟。
陶令不知何处去,桃huā源里可耕田?”
“阿弥陀佛,好诗!好诗!”
空相和尚合掌赞道:“国公信口yín来,气势着实不凡!”
夏浔暗道一声惭愧,却是不便解说这诗不是自己所做,空相博览群书,若说并非自己作品,叫他问起出处,难免又费一番口舌。
空相禅师白眉微微一耸。双目似阖不阖,感受着那峰顶的天风浩dàng,徐徐说道:“古往今来为世,上下四方为界,若有人看得透古往今来,看得穿上下四方,那该是我佛法眼了,怎说是一双冷眼呢?呵呵。国公发此感慨,似乎心中有事踌躇难决,又huò有所感慨。”
夏浔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师慧眼,不错,我心中,确有许多心事。大师。我很累呵,身在其位,我有许多事想做,每件事我都想把它做好,可我事事小心,处处周全,能想的法子都想到了。TXT电子书下载**依旧不能尽如人愿,尽如人心呐。古往今来为世,上下四方为界,呵呵。不瞒大师,在下所思所虑,正与古往今来有关,与上下四方有关!”
空相合什道:“阿弥陀佛,依老衲看来,国公的烦恼,却是自寻烦恼了!”
夏浔道:“大师这话怎么讲?”
空相道:“国公何苦处处求全呢?这人间世,或人、或物。都是一半一半,何来圆满?天一半。地一半;男一半,nv一半;善一半。恶一半;清净一半,浊秽一半……,用道家的话说,就是yīn阳。国公只想要那你想要的一半,而不能接受这世间还有你不喜欢的另一半,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夏浔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万物分yīn阳……,一半、一半!”
沉yín半晌,他又抬起头来,道:“大师,我虽已位极臣,荣华富贵,不知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难及我之万一,可是即便到了今时今日之地位,也从不曾目中无人,骄横自满呐。很多时候,我做事都是如临如渊,如履薄冰,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自己就做的很好了。”
夏浔笑笑,说道:“我一心想为大明谋划,替后世子孙谋划,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我这一片苦心,后人又会怎样评价。”
空相禅师呵呵笑道:“如果今天就已清楚地知道了明天的事、后天的事,乃至一生的事,岂不是无趣的很?”所谓未来,旁人若为你决定了未来的一切,那还是你的未来么,你还有未来么?未来,变化无穷无尽,就算是佛祖,也无法演算、掌握未来一切变化,国公却想做到它,这是不是自寻烦恼呢?”
夏浔动容道:“大师……”
空相微笑道:“国公,如一斤米,在炊fù眼中它是几碗饭;在酒家眼中它是几两酒。每个人看它,都不相同,可米就是米,你就是你,只要问心无愧,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国公以为,人生是苦多于乐,还是乐多于苦呢?如果你执着于此,那便是深陷苦海而不能自拔,只要学会解脱,自然便是极乐世界!”
夏浔苦苦一笑,默默走到崖边,定定地看向京师的方向。
空相大师摇了摇头,双手合什,轻轻又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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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满朝文武都在讨论迁都这件关系到每个人切身利益的大事,夏浔筹谋已久的计划被迫搁浅,他只好暂时停止了一切行动。如果仅仅如此的话,只能说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luàn了他的部署,只消加以调整,完全可以在突发事件解决之后再次发动。
但是朱棣的反应太耐人寻味了,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南京这边发生的一切,却没有做出一点反应,与此同时,他却抛出了一个震动所有人的新话题,你还能说这两件看似无关的事情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夏浔感觉到了这一点,却完全猜不透朱棣这么做的真实意图,所以他不安。
夏浔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谋划,尽管他的出发点至公无sī,但它却是不容于法的,所以夏浔对此格外敏感。一直以来,他智计百出,但有谋划,无人不入其彀,由他牵着鼻子走,而这一次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他才会惶惶不安,所以他才会登上庐山,静静地反思:是不是这些年来在政坛上的‘风调雨顺’,已经让我忘乎所以了?
他隐隐嗅到了一种yīn谋的味道。那是血的腥味,让他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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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在庐山苦苦悟着永乐大帝真实意图的时候,解缙正风尘仆仆地赶向南京,此时刚刚赶到九江,庐山脚下。
解缙立在船头,顺江而下,衣带飘风,瞧起来神情气爽。意气风发。如果他看过电影《闪闪的红星》,这时就该tǐngxiōng腆肚,挎着盒子炮。洋洋得意地说上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由一位内阁首辅大学士被贬谪到安南luàn地,还有什么可高兴的,但是解缙的确很高兴,因为。他又回来了。
解缙被朱棣一道诏书,便从内阁首辅大学士,变成了广西布政司参议(副省长),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金陵。结果因为一路上牢sāo满腹,被一直盯着他的纪纲打了小报告,惹得永乐皇帝大为不悦,又追加一道圣旨。把他赶去安南上任。
结果这位仁兄千里迢迢,刚刚赶到安南,屁股都没坐热,就找了个理由。不辞辛苦地回来了。
这个倒霉蛋对于做官的追求,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实在是太顽强了。
要回来就要有理由,解缙当然有一个很充份的理由。
他幽幽怨怨地赶到安南的时候,正好张辅大获全胜。张辅上次平定安南回京不久,安南各地就反旗再举,迫不得已,张辅再度挂帅出征。大军往返,钱粮军饷消耗无数。不过仗倒是又打赢了。
张辅赶到安南之后,第一战就是打击原来已经降了大明。结果又复反叛、自立称王的师桧。
师桧当时手中有兵马两万多人,张辅率兵进剿,只一战就杀了四分之一,近五千人,同时俘虏两千多人。张辅恼恨师桧降了又反,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下令把这两千俘兵全部斩首,之后紧追师桧不舍,师桧拿出了吃nǎi的劲儿,率领残部逃进了深山,若再追赶,得不偿失,一个不慎,还会为其所乘,张辅这才下令收兵。
张辅稍事整顿之后,又去征讨陈季扩,陈季扩调兵遣将,与张辅数度jiāo锋均落下风,最后双方决战于虞江之上,这一战陈季扩又是大败,军兵伤亡惨重,还连折数员大将。陈季扩只得仓惶逃窜,张辅自后一路掩杀,又吃掉陈季扩三千兵马,直到陈季扩逃入大泽这才收兵。
陈季扩彷徨无策,只得遣使向张辅求降,这位曾自立为帝的安南将军目前还拥有相当大的势力,在安南百姓中间他也拥有相当广泛的群众基础,如果他诚心归降,大明治理安南将减少很多阻力,不过是否受降张辅做不了主,接了陈季扩的降书以后,他就要遣人送往朝廷,由皇帝决断。
恰在这时,解缙到了安南。解缙根本没有心思做什么安南布政司的参议,在朝为官何等闲逸,内阁首辅何等风光,安南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做官都算是发配。所以一听有机会回南京,解缙马上抢着要担当这个差使。
照理说,只是派人回京将陈季扩的降书呈予皇帝,原也用不着劳动一位布政司参议出马,可解缙愿意走,张辅也愿意让他走。解缙再落魄,毕竟也是一位曾经的内阁首辅大学士,万一他在安南出点什么事,这影响太大了,张辅不愿意承担这责任。
两个人是一拍即合,于是刚到安南站了站脚的解缙,就兴冲冲地又回来了。
站在船头,眼见离金陵越来越近,解缙心中好不兴奋。在安南天高皇帝远,想再叫皇帝想起他来都难,回了京就不一样了,在皇上面前多lùlù脸,万一皇上回心转意,不就可以再获圣眷、重返内阁了么?解缙心里是越想越美。
当初朱元璋许之以十年之期,叫他十年之后回朝听用。解缙等不及,还差了一年半,就趁着新君登基,急不可耐地回了南京,结果被人一本参到兰州做卫吏去了,沮丧得他差点投河自尽。
如今,他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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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4章 大发雷霆
夏浔在庐山住了几天,直到小荻马上就要临产,这才返回金陵。9VK小说网网友手打
此时,郑和已经回京了。
郑和是内官,官品也不高,不需要派三品以上官员迎接,但是随他回来的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使节,其中包括一个国家的国王。浡泥国王麻那惹加那乃,带着王妃、王子、公主还有王弟王妹,一大家子居然都来了,这就需要同等品秩的人员相迎。
外国的国王,相当于大明的郡王,于是就由大明皇室派了几位在京的闲散王爷出迎,把他们接到会同馆入住以后,朱高炽、朱高煦两位监国再联袂赶到会同馆里探望、问候。
郑和这一次出海,因为是头一回,需要从无到有地探索出一条海路、所以耗费时间很长,达两年之久,所经国家和地区包括了占城、爪哇、满剌加、苏门答剌、锡兰山、柯枝、古里、暹罗、南巫里、加异勒、甘巴里、阿拨巴丹等国。
回来时这些国家都派人赠送了礼物,其中琉球中山、山南,婆罗,阿鲁,苏门答剌,满剌加,浡泥、占城、暹罗、榜葛剌、南浡利、小葛兰等国遣使入贡。几乎与此同时,日本的足利义满也派了使节来。
现在日本的情形很糟糕:后龟山天皇出走了,他跑到南部重聚南朝旧部,以武力抗议北朝背信弃义。由于有惜竹夫人和大明暗中向他提供了大笔资金和武器、粮食,后龟山出走的时间比历史上提前了,效果也大多了。
由于他手里有充足的资金、武器和粮食,他不但很快招揽了一批旧部,而且招纳了很多农民和流浪武士,包括被中国水师和日本水师联手打压得几无生存余地的海盗也大量投奔了他,使得他迅速组织起了一支颇具规模的武装。
后龟山出色的表现,使得一些本来还想观望声色的南朝氏族、豪门,也毫不犹豫地加入进来,旗帜鲜明的表示拥戴后龟山天皇,他们形成了一股相当庞大的力量,让后小松天皇头疼不已。
与此同时,鉴于足利义满年老体衰,渐渐控制不了他手下的几大诸侯,他的义子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持也鼓起勇气在朝政、军事等多个方面公开发表自己意见和主张,与太政大臣足利义满唱反调,踏出了彻底决裂的第一步。
鉴于这种局面,足利义满急需得到大明对北朝的认可以及对他的支持,所以他派了一支使节队伍向大明入贡,并请求大明在道义上予其以支持,如果可能,希望大明水师在军事上也能予之以一定的配合。
这一来,再加上早先赶到金陵的帖木儿国使节,汇聚到金陵的各国使节已将近二十个国家,所谓万国来朝的盛况也不过如此,越来越看不透金陵局势、已无法予以控制的太子朱高炽趁机上书,奏请皇帝回京。
眼下这种局面,朱棣不可能再滞留北京,是到了他该回来的时候了。
一池秋水,波光粼粼。
虽已到了秋天,荷叶仍是碧绿的,只是荷花少了些,有些荷茎上已结出了饱满的莲实。一道九曲小桥蜿蜒水上,中间位置有一座小巧的八角小亭,小亭门窗尽开,清风荷香穿亭而过,留下一室馨香。
亭中摆着一张紫檀嵌螺钿圆桌,四个身穿直裰,头戴儒巾的人围坐在桌前。
不远处,临窗角有一个小泥炉,炉上坐着一壶沸水,旁边又有小方桌一张,上边摆着茶具,一个清秀俏巧的小丫环静静地站在一旁,候着桌前围坐的四人谁的杯中茶尽,便轻盈地上前为他斟满。
小丫头叫弦雅,茗儿原来的帖身小丫头巧云成了夏浔的妾室以后,才被茗儿选到身边侍候的。辅国公府落成时,皇帝赐了些官奴给杨家,这小丫头就是那时随母亲被发配到辅国公府的,那时她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如今已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的年纪,茗儿再三挑选,觉得她聪明伶俐,又是自幼在杨家长大,对杨家忠心耿耿,才选为贴身丫头。
弦雅的心思很细腻,她记得自己已经斟过五轮茶水了,而老爷杯中的茶水始终是那一杯,第一轮斟的茶水到现在还是满满的,老爷居然一口都没动过。
“老爷今天心情一定很不好!”
弦雅暗忖着,愈发小心起来,手脚的动作轻轻袅袅的,不敢做出声响。
坐在桌前的夏浔表面上看来,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他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庐山回来以后,似乎他想通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放下了一些东西,心事不再那么重了,神情恬淡的颇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很平静,既无大喜,亦无大悲。
但是当还有一身俗事的郑和起身告辞之后,夏浔的脸色就攸地沉了下来。
亭中这时还剩下三个人:夏浔、解缙和黄真。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穿亭而入,映在夏浔的背上,这时虽非晚秋,阳光的威力却已大减,清风徐来,一片阴凉,这点阳光倒不致令人难过,但夏浔的脸色很难看。
正在说话的是黄真,他不知道夏浔为何突然沉了脸色,以为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不禁惴惴不安起来,声音也虚了:“朝廷上关于迁都的议论甚嚣尘上,即便是郑公公从南洋归来,且有大批外国使节随行,这般热闹的事都未能转移大家的目光,我们都察院……”
夏浔沉着脸道:“不要动!不是告诉你按兵不动的么?”
黄真道:“是是是,下官自然遵从国公嘱咐。不过,迁都之议关系到每一个人,这件事无关于派系,朝中大臣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所有的人都在上书反对,即便是斗了一辈子的政敌,这时也是有志一同。包括内阁和内部……”
他窥了夏浔一眼,放低声音道:“赵王就藩于北京,如果迁都……,所以就算是太子的人和汉王的人,现在也是异口同声反对迁都,国公,咱们真的不需要有所表示么?”
夏浔冷冷地道:“太子那里,我也表示过意见,太子也同意我的看法。有些大臣或者是因为心向太子而反对迁都,除此并无他念,不过这也不是太子授意。迁都这件事,无关于任何人、又关乎于任何人,大家各行其是,无人制止,是因为没有人看得透皇上这步棋到底想干什么,你如果想要发表意见那也由你,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是是是……”
“国公,太小心了吧!”
黄真忙不迭答应,一旁解缙却不以为然地插了嘴。
“哦?”夏浔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弦雅站在一旁,将夏浔的表情看个清楚,不禁抿了抿嘴唇,心道:“原来老爷生气是冲着这位解老爷呀。”
小丫头弦雅看出了夏浔因何不悦,天下第一才子的解缙却没看出来,解缙笑道:“国公多智,近乎多疑了,这件事哪有那么复杂,皇上青睐北京,早非一日,那是皇上龙兴之地,又是皇上从年轻时候就戍守的地方,自然恋栈不舍,因之有意迁都,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皇帝乃一国之君,行事岂能凭一己好恶呢,解某此番回京,适逢其会,自当一抒己见,某已上疏反对此事了!”
夏浔的脸色暗了暗,解缙全未察觉,得意洋洋地卖弄起来,道:“解某上书,只言四件事。一是经元末战火,北京毁坏严重,人口也极稀少,复经靖难之战,城池损毁愈加严重,如要迁都北京,再建皇城,旷日持久,所费靡多;
二是朝廷北迁,粮赋困难。洪武三十年的时候,输往北方的粮赋仅十五万石。永乐六年的时候,因为不断向北京迁徙百姓、增加驻军,粮赋供应就增加到六十五万石。去年由运河输往北京的粮赋五十万石,由海路运去的粮赋达七十万石。如果朝廷真的北迁,那么每年运往北京的粮赋至少需要五百万石,我们的运力承受得起么?
这第三,就是安危方面的考虑,北京距北狄太近了,这一点是朝中大臣们最担心的地方,也是议论最多的地方,其弊病一览无余,文武大臣们已经陈述多多,我就不多赘述了。
第四么,就是吵的很凶的风水。真是可笑,金陵龙盘虎踞,上映紫微之垣,可以为都者,莫逾金陵,这有什么好争辩的?解某是以《河图》《洛书》认真推演过的,《河图》《洛书》乃阴阳五行术数之源,以其天人合一而喻人生万物,莫不应验……”
夏浔似笑非笑地道:“大绅不愧为天下第一才子,文韬武略,世上无双,居然还明阴阳懂八卦,精通周易术数,趋吉避凶之学。”
解缙的情商实在是差了点儿,居然没听出夏浔挪揄的语气,闻言得意笑道:“国公过奖,过奖啦!”
“砰!”
夏浔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案上,拍得解缙一个愣怔,黄真也吓了一跳。
“弦雅!”
夏浔沉声一唤,弦雅赶紧蹲身行礼:“婢子在!”
夏浔道:“你下去,这儿不用你侍候了。”
“是!”
弦雅乖巧地答应一声,转身提裙,步出小亭,便悄悄吐了吐舌头。
弦雅一走,夏浔便霍地立起,大发雷霆道:“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解缙吃吃地道:“国公……”
夏浔指着他的鼻子,呵斥道:“你若真懂得周易八卦,先给你自己算一算!你若真懂得超吉避凶,会刚刚贬谪离京,就得瑟回京?御驾不在京城,竟然拜访太子,难道你也这等大忌也不懂?上书言事!上书言事!你跟谁商量过了?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