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归去来(求月票)
小樱怏怏地离开辅国公府,心中好不懊丧。
她所住的秣陵镇距慈姥山直线距离并不远,秣陵镇在金陵东南方,慈姥山在金陵西南方,两地本来就同在金陵南侧,快马往返,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她决心求助于夏浔的时候,并不知道夏浔正在慈姥山下,结果跑个大远到了京城,这一下扑了个空,如果要求助于他,就得再赶去慈姥山,妣刻天sè已晚,她的脚程虽快,也不可能连夜赶路,奔往慈姥山了。
而这件事要解决,必须得借助官府中人,而且是知情的官府中人,她们自打到了大明,打过交道的官府中人只有两个:一个夏浔、一个纪纲。夏浔是她极熟的人,可她实在怯于见夏浔。而纪纲呢,她只接触过一次,纪纲那锐利如鹰的眼神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打看头一眼她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到后来,经由她家的佃户之口,她对纪纲的为人又了解了一些,知道此人在百姓中间名声极其不佳,是个很残忍的酷吏,小樱就更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了。
小樱向人打听了锦衣卫衙门的所在,却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帮忙,她牵着马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赶向了锦衣卫衙门,心里却仍在挣扎。正走着,身后蹄声急骤,有人高声喝道:“让开、让开、统统让开!”
小樱下意识地往路旁一闪,扭头一看,就见四五骑快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中间一人,一身绯sè文官袍服…脸sè冷峻,十分威严。这一行人走得极快,片刻功夫就把她远远抛在了后头。小樱漫无目的地行去,待再抬头,路边衙门口门楣上高悬一块牌匾,赫然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司”
小樱心想:“既已到这里,便去寻那纪纲帮忙吧,当初秘密引领皇后入宫是由他安排的…只消对他言明情况,还怕他不肯帮忙?”
小缨想着,四下一看,便yù找个人向内通报,可是打眼一瞧,那锦衣卫衙门口儿连个守门的shì卫都没有,小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本就不觉得衙门口儿该如何的门禁森严…因此不以为奇,既然没人管,她干脆把马往拴马柱上一拴,就举步走了进去。
小樱进了锦衣卫的大门,刚刚到了院中,就见院中人头攒动…好不热闹。难怪门口没人守着,原来里边两位大人正在掐架,连守门的shì卫都跑进去看热闹了。两个守门的shì卫挟着大枪踮着脚尖,抻着脖子看得正有趣。人群〖中〗央,陈瑛和纪纲斗鸡似的面对面站着,陈瑛脸sè铁青,面沉似水,纪纲下巴微微扬起,一脸倨傲。
陈瑛寒声道:“纪纲…你我同朝为官…份属同僚,事情可不要做的太绝了!”
纪纲“很惊讶”地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陈部堂…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本官给皇上选秀女,那是奉旨行事,做臣子的,尽心竭力给皇上做事,怎么就叫把事做绝了呢?难不成尽心给皇上做事就是把事做绝了,凡事看你陈部堂眼sè才叫有路可走,陈瑛陈大人,您好大的威风啊!”
四下里锦衣校尉一阵起哄,陈瑛忍了忍怒气,说道:“纪纲,你是朝廷二品大员,要自重身份,不要在本部院面前摆这副兵痞模样。我不与你多说,只要你放了我的甥女,陈某扭头就走。”
纪纲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好意思,令甥女慧黠秀丽,人品出众,已经被选中了!”
陈瑛脸上攸地腾起一抹红sè,嗔目大喝道:“纪纲,本院刚刚问过应天府尹,入选名册中,并无我那甥女名姓!”
纪纲目光一寒,yīn恻恻地道:“原来没有,现在有了!”
陈瑛愕然道:“什么?”
纪纲冷冷一笑,扬声道:“来人呐,取huā名册、文房四宝!”
立时有两个锦衣百户应声而来,一个捧着秀女名册,另一个捧着笔墨,站到了他的面前。纪纲提起笔来,润饱了汁墨,拉着长音儿问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回大人,她叫范馨莲!”
纪纲用挑衅的目光瞪着陈瑛,提笔在huā名册上重重写下“范馨莲”三个大字,又把笔往陈瑛脚下狠狠一掼,哈哈大笑道:“你瞧,这不是有了么?陈部院,恭喜、恭喜啊!来日,若你成了皇亲国戚,可莫忘了纪某今日的功劳,哈、哈哈、哈哈哈…………”
陈瑛气得浑身哆嗦,戟指点着纪纲,厉声道:“纪纲,你好!你好!”
纪纲蔑然一笑,狠戾地道:“本官一向很好,以后还会更好!不过跟我纪纲过不去的人,想好………却很难!你说是不是,陈大人!”
小樱站在人堆后面,眼看着纪纲乖戾张暴戾的一副面孔,心中顿时升起厌恶之意,她咬了呀牙,一返身便走了出去。
小樱匆匆赶到城门口,却暗叫一声苦也。原来天sè将暮,出入门的人稀稀落落极少了,如此一来守城官兵盘检出入行人也就仔细了些,小樱那粗陋的伪装禁不起人细看的,万一被人看破是女儿身……,小樱略一犹豫,拨马便走,眼下只好先寻家客栈住下,明日趁着出入人多,检查松懈时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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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姥山下杨家别院,次日一早,就来了不速之客。来的是辛雷和费贺炜,这两人一向是焦不离孟的。昨日徐姜刚来,如果走的慢些,现在应该还没到京城呢,夏浔不禁大为诧异,不知京里出了什么紧急大事,不想辛雷喜气洋洋的,送来的却是一个好消息。
这消息是东厂贴刑官陈东送到辅国公府,留守辅国公府的人传递到潜龙总部,潜龙总部觉得有必要让国公马上知道,这才派他们送来的。其实他们要说的就一件事:陈瑛跟纪纲斗上了。
陈瑛和纪纲斗起来,起因就是陈瑛那个姓范的外甥女儿。
锦衣卫横行于京城…东厂初立,现在无论是势力、威望、权柄都还远不及锦衣卫,但是这并不代表东厂毫无作为,东厂一直在盯着锦衣卫的一举一动,尽最大可能的了解他们的一切行动。这倒不全然是因为夏浔与纪纲交恶的缘故,也符合东厂自身的利益。
两个秘谍组织,近乎相同的权力、近乎相同的职能,注定了它们竞争的关系。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不分出个高低上下,这明争暗斗就不可能停止。由于这次选秀是由锦衣卫、应天府和内监衙门联手操办,而东厂厂公木恩是司礼监的三把手,所以东厂很容易就在其中安插了大量耳目。
一个小小的里长都能利用特权,帮助亲戚朋友逃避选秀,何况是官宦人家呢。官宦们利用特权,帮助自己至亲逃避选秀的事情是很多的,陈瑛大舅子家不过是其中之一…原也算不得甚么。可是恰恰是因为他倚仗的关系是陈瑛,而陈瑛与纪纲不合,主持选秀的又是纪纲,所以这看似无用的情报落到东厂贴刑官陈东手里时,就发挥了大作用。
陈东立即想到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所以马上禀明厂公木恩…木恩从善如流,立即通过宫里的渠道通知那小太监给陈瑛挖坑,成功地挑起了陈瑛和纪纲之间更剧烈的冲突。不过东厂现在远不及锦衣卫强大,木恩也缺少狠辣yīn险的手段,挑起双方冲突之后,如何善加利用,他就不在行了,所以他们把这个情报给夏浔送了来。
夏浔因为解缙被贬黜的事,正在抓紧时间搜集陈瑛的把柄…一听这事…顿觉大有可为,不过如何加以利用,一时他也想不到。他轻轻叩着书案,细细思过起来。辛雷见他在想事情…便端起茶杯小心地喝水,喝了两口水,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不由“啊”了一声,道:“哦,对了……”
辛雷一声惊呼,马上醒觉打扰了国公思考,忙又噤声,但是夏浔已经听见了,他轻轻抬起头,双眉一扬,疑huò地“嗯?”了一声。辛雷迟疑道:“呃………………,是这样。卑职从府上来时,门子说起一件事……”
“嗯?”
“他说,昨天有个黑衣少年到府上求见国公,问他身份来历却不肯说,只说他叫小英,还说只须通禀名姓国公便会知其身份。看他满脸焦急,似有要事,结果听闻国公不在府上,他很是沮丧地离开了。”
夏浔蹙眉道:“不通姓而报名,那该是我极熟稔的人了,奇怪,我怎么不记得谁家的子侄名字是带英字的?小英………………,小樱?啊!”
夏浔霍地站了起来,急问道:“小英?你说是个少年?”
辛雷茫然道:“门子是这么说的啊,说是个很俊俏的少年,还留着漂亮的八字胡……”
说到这里,辛雷的声音戛然而止,毕竟是做了多年的潜龙秘谍,他立即省出哪里不对了。
夏浔冷哼道:“既是少年人,有几个会蓄须的?这人不大精通伪装之术,却连你这行家也méng了过去!”
辛雷讪讪地道:“这个………卑职当时并不在现场,事后听说,也就随口一听,没往心里去……”
夏浔瞪了他一眼,道:“如果我没猜错,此小英必是彼小樱。
若不是十分为难的事,骣怕她是绝不会找我的,走,咱们到秣陵镇走一遭。”
不及多说,夏浔就出了书房,唤了两个贴身的shì卫,又带上辛雷和费贺炜,一行五人,各乘骏马,打马扬鞭,离开慈姥山直奔秣陵镇而此时,在金陵城里住了一宿的小樱,刚刚混出金陵城,正打马如飞地往慈姥山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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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饥不择食
第896章饥不择食
一带江城新雨后,杏huā深处秣陵关。15(《7*)
不过此刻的秣陵,却没有处处杏huā,爆竹的残红却是处处。
要说杏树倒也不少,一颗颗还未熟透的杏儿沉甸甸地挂满枝头。
夏浔赶到秣陵镇后,立即赶到图mén宝音的住处,到了地方,正见里长杨立杰领着几个乡役在图mén宝音家里耍威风。
已经过了时间,却少了一个待选的秀nv,杨立杰jiāo不了差,如何肯罢休,他只道图mén宝音把nv儿藏了起来,带着几个乡役在图mén宝音家里到处搜索,软硬兼施,非要把这姑娘找出来不可。
那乡役都是些坊间的地痞流氓,搜检之际趁机捞了好多值钱之物揣得怀里满满当当的,犹自在那装腔作势。夏浔一到,正耀武扬威的杨立杰登时怔住。当年夏浔大闹杨家祠堂,三番五次与杨氏族老们作对,那时杨立杰已经成年,俱都看在眼里,所以对夏浔印象极为深刻。
只不过当时杨立杰在族中年轻一辈里不太出sè,远不及杨充、杨嵘一班人出风头,到后来这帮人都倒了大霉,他却安然无恙。可是从那以后,杨立杰对夏浔的手段可是心有余悸,是以如今虽过了十多年,夏浔业已有了些变化,但是他仍能认得出来。
“这人……是他吧?应该是他,如此酷肖,恰又出现在他的老宅……”
杨立杰惊疑不定,且不提夏浔当年对付杨家的手段叫他害怕,就说夏浔如今是辅国公爷,那地位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及,就足以吓破他的胆。他手下那些乡役都是耳目极为灵活的人物,一瞧里长这副德xìng,就晓得遇上了扎手的人物,一个个都讪讪地住了手,站在那儿观望风sè。
夏浔一瞧院中情形,眉头便是一皱,忙向图mén宝音道:“楚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图mén宝音一见夏浔不禁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前来,道:“啊!国公爷,您可来了,沐雯她可算找着您了!”
图mén宝音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也把小樱真心看成了自己的nv儿,她已完全代入角sè,唤起小樱现在的化名来非常自在。《
杨立杰一听“国公”二字,心知没认错人,“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把头在青砖地上叩得“咚咚”直响:“小人见过国公爷,小人见过国公爷!”
“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抄家似的?”
夏浔压根没理杨立杰,只向图mén宝音问道。
杨立杰见夏浔不理他,跪在那儿不敢起来,只是chōu空向自己手下几个正在发呆的乡役打了个手势,急急的使眼sè叫他们跪下,那些人这才恍然,“卟嗵”往地上一跪,“当、当当当当……”一只鎏金的鹤嘴瓶儿从一个乡役怀里掉了出来,在地上蹦蹦跳跳的滚出好远。
图mén宝音来前因后果向夏浔匆匆一说,夏浔这才恍然,也才明白近来民间为何成亲的人家如此之多。夏浔自然知道选秀nv一事,可他不知道这事在民间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民间这种动dàng,虽一墙之隔,怎入得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之耳。
夏浔有潜龙在手,但潜龙绝非千手千眼的包打听。再庞大的秘谍组织,其jīng力也有限,只能在事先拟定的监控范围内去收集情报,如果连宫里选秀nv这种事情都要全程关注,那每天六部三法司,满京城各大衙mén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多着呢,他岂不是样样都要过问。
朱棣这种工作狂皇帝一天要批阅一千多份奏章,这还是经过内阁筛选的,如果夏浔这么干,那他真比皇帝还忙,再者他的潜龙是见不得光的,他需要有意控制规模,不能无限扩张,因此必须把有限的力量用在刀刃上:
西域帖木儿帝国的内战怎么样了?需要的时候,就得勒一勒系在哈里苏丹脖子上的那根绳索。(《)
鞑靼的阿鲁台有什么动静,瓦剌那边由锦衣卫负责的帮助万松岭攫取权力的行动进行的如何了,日本方面的权力斗争发展到哪一步了,皇帝北巡一路有些什么发言和举动,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哪会把潜龙的jīng力làng费在选秀上。
难道若干年后,某位秀nv有可能成为受宠的贵妃甚至皇后,现在就得对入选的八百名秀nv全部拉拢培养着?何况明初对宫闱不言政事控制的极严,除非是马娘娘、徐皇后那种与皇帝患难与共的nv人,旁的nv人哪敢多嘴chā手朝政。在明初政治环境下,权臣与后宫勾结,只能是取死之道。这也正是纪纲把陈瑛的甥nv选入秀nv,却仍肆无忌惮的缘故。是以夏浔根本不知道事情竟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听了图mén宝音所说的情况,夏浔不禁有些啼笑缘非的感觉。图mén宝间是méng古皇后,从上次接见的情形看,皇帝对她是很看重的,再说事涉小樱,这事怎么也得管。好在只是选秀nv而已,既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致失了清白之身,夏浔对图mén宝音安慰几句,这才转向杨立杰道:“滚出去!这户人家,不得再有任何滋扰,听明白了么?”
“是是是!”
杨立杰哪敢申辩,连忙磕个头,爬起来就跑。后边费贺炜伸手一拦,喝道:“顺手牵羊的东西,全他娘的摞下,哪个手脚不干净,老子就剁了他的手脚!”
一众泼皮无赖胆战心惊,忙不迭顺走的东西都掏出来,片刻功夫,摆了一地,琳琅满目的好象摆了一个杂货摊。
轰走了这班人,夏浔对图mén宝音说明了自己因何知讯而来,又道:“夫人不必担忧,我这就去打听小樱的下落。如果她已入选也没关系,我把她带回来便是!”
图mén宝音自然知道夏浔的权力,他既允诺,也就放下心来,因为事情紧急,夏浔要走,图mén宝音也未挽留,千恩万谢地把他送出mén去,夏浔骑了马,便直奔京城而去。
另一厢,杨立杰屁滚niào流地直奔县衙,有了辅国公这场招牌,他倒不怕县大老爷再bī着他要人,人头数不足?再摊到别的镇子上呗。这样一想,倒有一种因祸得福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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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口镇,王媒婆家。
几个人正围着王媒婆唠唠叼叼。
其中一人道:“王婆子,你也知道,我家开油坊的,家境还不错。如今紧迫,我也不求给闺nv找个何等出sè的丈夫,只要家境稍好些,人也本份老实些,好好过日子的,年岁相当就成!”
另一个人sī塾先生打扮,满脸陪笑地道:“王妈妈,我家闺nv知书达礼,眉清目秀,你是见过的。这事儿还要麻烦你了,如果是个秀才最好,如果现在还没有功名也没甚么,只要是个年轻读书人……”
“行了行了!”
王媒婆翘着二郎tuǐ,把手绢儿一扬,说道:“你们呐,就不要挑三拣四的了,都这时辰了你们才来找我,还想要如何的称心如意?我跟你们说,现如今只要赶得及嫁人,那就阿弥陀佛了,哪还这么多讲究?现如今呐,十三四的男儿,讨着了二十四五的寡fù,那是贪图人家的陪嫁。十二三的nv子,嫁着个三四十的男人,那就是祖坟冒了青烟。”
她把嘴儿一撇道:“你们还想挑féi拣瘦?江宁镇上,有一富家急切间实在是寻不着个合适的姑爷子,恰好他们家雇了一个锡工在家里造镊器呢,有mén手艺,年岁也不大,于是半夜就把他拉起来,换上新郎倌儿的衣服,跟他nv儿匆匆拜堂成亲了,等到入了dòng房,那锡工还mímí瞪瞪不明白咋回事儿呢。”
“是是是,王妈妈多费心……”
“哼,你们还想挑?捡根黄瓜当拐杖,也比nv儿真被选进宫去强不是?现如今呐,无问大小、长幼、善恶、贫富、家世贵贱,但能嫁得出去,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要不你们别找我王婆子帮忙啊,你们学那些大户人家,到处派了家丁奴仆,掠抢新郎啊!”
“是是是,王婆婆多费心!”
那开油坊的员外顺手从袖中mō出沉甸甸的一串钱来,往王婆子手里一塞:“那就劳烦王婆婆了,先给我家闺nv说合一mén亲事。”
那王婆子一掂手里的钱,足有一吊,不禁lù出满意的笑容,又把手绢儿一扬,说道:“好吧,你等我信儿。方才说的那么难听,是叫你们知道眼下的难处,我王婆子说媒一向好人品,也希望你们闺nv回头念我的好儿不是,这近处,可实在没有合适的男子了,我往远里找找,两天以后,给你准信儿!”
那开油坊的一听,连忙道:“不不不,两天以后可不成,实在是拖不起了。午时三刻,午时三刻听消息,今天夜里就成亲!”
媒婆子“啊”地一声,失声道:“这么急……你叫老婆子上哪儿给你找个好nv婿?”
那sī塾先生连忙接口:“一天!我家可以等一天!王妈妈,你多费心!”说着把手里提着的腊ròu往前一递。
开油坊的赶紧改口:“好好好,一天就一天,王婆婆,先给我家闺nv寻mō着。”
就在这时,小樱策马轻驰,赶到了汤口镇外,镇口,两个青衣小帽的男子正在那儿东张西望,一眼就看见了她。小樱勒住马缰,向他们客气地笑一笑,问道:“劳驾,请问往慈姥山去,可是走这条道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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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章 假秀才女子成姑爷
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人上下打量小樱几眼,登时lù出满意的笑容。
这小后生实在是太俊俏了,连男人看着都有点心痒痒的,这要是把他带回去,被自家大老爷看中了,一笔赏钱是跑不了的。且慢,还得先问清楚,莫要是个官宦家子弟,那可惹不起。也不要是已经娶了妻的,自家小姐还能做小不成?
一个家人咳嗽一声道:“去慈姥山啊?路倒是不太远,可是前几天下了场大雨,把那桥都冲垮了,这一路要有几处地方都需摆渡才能过去,今儿晚饭前怕是赶不到了,小相公这是去干什么啊?”小樱一听当天赶不到,不禁大失所望,随口答道:“哦,我我去慈姥山下走亲访友,以前都是随家父同往,也不曾记得路,如今自己走,可就认不得了。”那家人笑道:“哦,瞧小相公这等人品,马也雄骏的很,一定是官宦人家子弟吧”
小樱道:“大叔说笑了,小生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子弟,哪里攀得上官宦人家。”
另一个家人便道:“如今风光正好,小相公走亲访友,怎么不把小
娘子一并带上啊。
小…樱听说过中原地带可以随意游走四方的必须是有功名的人,便自作聪明地道:“哦,小生是个秀才,正要抓紧读书,争取考中举人,前程要紧,年纪也轻,还不曾顾得上娶妻呢。”
再个家人一听喜出望外,赶紧便道:“小相公,不瞒你说,你要我指道给你,也不是不可,只是由此下去,那易走的道路已被前两日的洪水给冲垮了,你要是胡乱走下去,一旦走岔了路,那就yù速而不达了。
实不相瞒,我家老爷明日一早正要往慈姥山去做生意,我家老爷最是好客,小相公若是愿意,不妨先去我家借住一宿,明日与我家老爷同路而去,你看可好?”“这伞……”小樱心中为难,抬头看看天sè,已经过了正午,如果这么盲目的赶下去,恐怕真就到不了慈姥山,这儿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倒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打家劫舍、开黑店敲闷棍的为非歹人,若是借住一宿并无不可,只好向二人道了谢,随着他们往村里走。
小樱一路走,一路问道:“两位大叔候在路口可是在等人么?”一个家人干笑两声道:“是啊,我们姑爷今儿要来,我们是奉了老爷的吩咐,在村口迎候的。不妨事,待引见了小相公与我家老爷认识,我们再去村口迎候便是,料来也没有那么巧,姑爷偏就在这时赶到。”小樱听了,深感这两个乡人热诚好客,忙不迭又是一番道谢。
正行走间,前边几个持铁尺、拎铁链、穿皂役公服的巡检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骂骂咧咧走来,其中一个公人大声道:“哼!居然敢扮作男人逃走!进宫shì奉皇上就这般可怕么?奶奶的,把她押回去!齐老二,距县里规定的人数还差几个啊?”
小樱定睛一看,那被打散了发髻迎面押来的青年粉面细眉,容颜妩媚,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俏丽丫头,小樱做贼心虚,心中怦地一跳,连忙往路边一闪,压低了头上竹笠,又借马头遮身。
那几个巡检铁链铁尺的一身”丁叮当当地过来,往这边瞧了一眼,见是两个老家人,陪着一个牵马留须的少年公子,大摇大摆,行迹毫不可疑,倒是没往心里去。双方错身而过,小樱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汤口镇首富赵员外穿着一身铜钱纹的员外服,头戴员外帽,在客厅里头绕着面前一个短褐打扮的汉子上上下下瞧了瞧,把嘴一撇,问道:“干什么的啊?”那汉子毕恭毕敬地道:“老爷,小人是个篾匠!”赵员外眉头一皱,不屑地挥了挥手,扣着那汉子的两个家人立即把他往后一扯,喝道:“滚蛋!”那篾匠莫名其妙地被抓到府上来,又莫名其妙地被轰出去,自始至终也搞不明白这位员外老爷是什么意思。
赵员外又上下打量一番第二个人,这人一袭长袍,倒像个有点身份的,颜sè便缓了缓,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啊?”
那人长长一揖道:“员外,在下是江南春药店的一位坐堂郎中。”赵员外眼睛一亮,这个职业还算体面,忙道:“抬起头来!”那人把头一看,赵员外怔道:“怎么这么大年纪?”
瞧那人模样,怕是比他也小不了几岁,不过保养的还好,脸上不见几道皱纹,那人笑道:“员外,干我们这一行的,年纪越大,越受病患欢迎,不瞒您说,我还嫌自己岁数小了呢。”
赵员外怒叱两个下人道:“你们两个真是废物,这么大岁数,恐怕孩子也与小姐差不多大了,你们带他来干什么?”
两个下人急忙解释:“不是啊老爷,这人才二十二岁,还没成亲,我们都问过了的。”
赵员外又是一怔,狐疑地看着这郎中:“你……才二十二?怎么长得这么老成?”
那郎中倒是向两个下人问清楚了,知道是这家老爷急着嫁女儿,巴不得自己被看上呢,连忙一扯自己胡子,竟把胡子扯了下来,讪笑道:“员外,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为了坐堂诊医容易取信于人,所以……………,有意扮老了一些。”他这一扯胡子下来,倒真是年轻了,而且太年轻了,看着就像十四五岁还没长开的少年,他生就一张团团圆圆的香瓜脸,居然是天生的童子面。赵员外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下意识地问道:“那……你那药房生意还好么?,…
郎中干笑道:“药房开黄了,东家转了行,我这是回老家去,想再寻mō一家药房应聘。”赵员外几乎立即就想赶他出去,可又怕找不着更合适的,想了一想,顿足道:“来啊,先把郎中请去西厢喝茶,唔候着!”
这边刚把郎中打发走,屏风后面便绕出一个中年fù人,愁眉紧锁地道:“哎,我瞧这个也不合适,老爷,早几天人家都忙着嫁女儿,咱就该赶紧给女儿找个丈夫的。偏你不急,挑三拣四,挑吧挑吧,现在可好,连个像样点儿的都没剩下。”
fù人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嘤嘤哭泣道:“我那苦命的女儿?
……”赵员外好不耐烦,还得上前哄劝夫人,正说着,把小樱诳进府来的一个家人就气喘吁吁地冲上来,眉飞sè舞地道:“老爷,老爷,我找到个好的,是个秀才,是个尚未娶妻的秀才啊,长得那叫一个俊!”“真的?”
赵员外夫妻俩再眼放光,一齐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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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带着辛雷、费贺炜和两个shì卫赶到汤口镇的时候,因为烈日炎炎,仓促赶路,口渴难耐,看到路口有一家茶摊,五人就下马入内,各叫了一个大碗茶。
那掌柜的提着大茶壶过来,翩刘地给他们斟着茶,扭头跟另一桌的两个客人聊天:“嘿!刚刚我也听说了,你说这赵员外沉得住气吧,这都几天了?挑三拣四的,气得媒人后来干脆不登他家的门了,大家都等着看他家笑话呢,嘿,这就福从天降,半道儿劫了一个,听说还是个秀才呢,长得一表人才!”
那桌客人便道:“那秀才肯么?现在是家家户户都愁嫁,可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可从来都不愁娶,平常时候人家找媳fù,还要再三斟酌呢,哪肯这么就急匆匆地就娶妻了?再者说,读书人家里规矩多,没有父母之命,怕是更加的不肯应允了。”掌柜的便笑道:“嗳,那也得看女方是谁,赵员外可是咱汤口镇的首富,有门远亲,还在山西做着官呢,若是个普通的秀才,一旦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反悔不成?再说赵家小姐确实长得俊呐,我瞧过她一面儿,十里八乡找不出这样的好人品……”夏浔等人听了,知道又是因为选秀女的事儿闹的,不禁相对苦笑。
可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宫廷制度,这种事儿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他可不想像海瑞一样搞到神憎鬼厌。
喝了碗茶,出了身汗,小风一吹,带了些凉爽之意,夏浔便道:“走吧,再赶一途,天黑前赶到金陵城。
几人牵着马,悠悠行去,打算出了村子再上马,行不多远,看到一户人家,青石台阶,朱门高户,门前栓马桩上系着一匹马,夏浔无意识地扫了一眼,目光本已掠过,忽又有所察觉,蓦地转回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匹马,迟疑半晌,讶然说道:“奇怪,这匹马似乎是”当初小樱从豁阿哈屯那儿连夜逃出来时,马股上被乱兵射了一箭,当时救治不及,后来马股上烂了一大块,等兽医治好后,已经有些微瘸。到京以后,夏浔将她们安顿在秣陵镇,因为自己已经有了皇帝御赐的一匹宝马,就把自己以前的座骑送给了她。
这马跟了他许久,夏浔自然认得出来。他翻身下马,走到栓马桩前,那匹马竟还认得旧主,一见夏浔出现,那匹骏马希聿聿一声长嘶,把马缰直直地绷起,雀跃着靠近夏浔,马脑袋喜滋滋地在他身上蹭着,还打着响鼻儿跟他打招呼。
夏浔抚mō着马鬃,安抚着那匹骏马的情绪,扭头朝街对面一个摆摊卖甜瓜的小贩扬声问道:“请问,这户人家是什么人呐?”
那小贩道:“这是镇上首富赵员外家,怎么,你们是来赵员外家走亲访友的么?”
“赵员外?”夏浔忽然想起方才茶摊上听说的事情,不由瞿然一惊:“坏了!
快快叫门!”!。
第898章 辅国公乱点鸳鸯谱
夏浔一声令下,两个shì卫便上前拍门,此时赵家已经演起了全武行。
小樱站在厅中一角,手中抓着一个花架,急声道:“放我离开!”
赵员外指挥家丁将她团团围住,嘿嘿笑道:“不拜完天地入完洞房就想离开?门儿都没有啊!”
小樱又气又急地道:“你……你这是强嫁迫娶,就算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也不认帐!”
赵员外得意洋洋地道:“谢秀才,老夫好歹也是这汤口镇的首富,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那表弟还在山西蔚州做知府,只要你今日签下婚书,拜了堂、成了亲,这官司打到哪儿我都输不了!”
小樱有心说破自己是女儿身,可是方才亲眼看见一个被人识破女扮男装的姑娘让巡检司抓走,她哪敢直言,只得道:“这……儿女婚事,得有父母高堂允许才成,小生岂能草率成亲?”
赵员外道:“这也不难,先拜堂入洞房,明儿一早,老夫陪你一起去向令尊令堂提亲。我赵家不但家境殷实,我女儿欣妍也是姿容秀丽、人品端庄,并不委屈了你呀。这桩姻缘天注定,贤婿啊,来来来,快叫岳父!”
“岂有此理!”小樱哭笑不得,抢起花架往外便闯,赵员外紧张地道:“快!快拦住他!谁抓住姑爷,加两个月薪水!”
众家丁一听登时来了劲儿,纷纷围上来,小樱到底是个女儿家,手中花架舞动几下。一个家丁拼着受她砸中,挨了两下,竟把花架夺了过去,众家丁大喜。一齐向上扑来,不想小樱两手空空,反比有武器在手更厉害,她手上一推、脚底一拨,那摔跤的神技拿出来,把一众家丁摔得东倒西否。
赵员外大急。窥个空隙,一把抢上前来,拦腰把他抱住,大叫道:“抓住了!抓住了!快拿绳子来!”
小樱是个女儿身,哪容男子这般抱着她,她把蛮腰一扭,双膀一较力。便把赵员外挣开,手一扬,掌背打在赵员外脸上,“啪”地一记耳光。
“哎哟,老爷!快抓住姑爷!”
赵夫人一见急了,急忙抢上来扶住员外,伸手又去抓小樱,被小樱往她腕上一扣一甩。一跤跌出去摔中桌子,把一个花瓶跌到地上摔得粉碎。
“哎哟,咱们这姑爷好大的力气!”
赵夫人被桌子一磕。半条膀子都麻了,她抢到丈夫身边,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赞叹道:“方才我瞧咱们这姑爷,什么都好,就是生得有些单薄,声音也温温软软,像个大姑娘似的。还担心他身子骨儿不太好,没想到几条大汉都近不得身,好!文武双全,太好了!配咱们姑娘正好!”
“可不!”
赵员外脸上五道指印宛然,眉开眼笑地道:“咱这姑爷。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哇。夫人,怎么样。我说不用急吧?踏破铁鞋无觅处,佳婿上天自送来!”
“爹!娘!不要拦着人家!”
客厅中正闹作一团,一个女子忽然尖声大叫,众人顿时一愣,都停下动作。
只见一个翠衫少女从后边闯了进来,娉娉婷婷十五六,芙蓉出水比花jiāo,当真是个极美丽的姑娘。姑娘颊上泪痕犹然,轻轻瞟了一眼小樱,一瞧这位秀才的确是一表人才,心中不舍,更加凄然。
她对双亲黯然垂泪道:“爹、娘,哪有这般强迫人家与儿婚配的,这位公子既不情愿,爹娘就放了他去吧,如此强迫,纵然结成夫妻,又何来恩爱可言?女儿若真做了他的娘子,在他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做人么?”
小樱瞧见了她,心道:“这就是赵员外的女儿欣妍姑娘了,倒真是一个美貌的姑娘,人也通情达理!”
赵夫人急道:“女儿,你可犯不得糊涂。我儿姿容jiāo美,一旦入官,必然中选,可不把我儿送进火坑了么?不成!不成!谢秀才是你难得的佳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赵姑娘又气又羞,顿足道:“娘!”
赵员外道:“叫爹也不成!女儿终身,当由父母安排,就这么定了,来啊……”
小樱闻言,趁着众人正松懈的当口,踢起一个花盆开路,便像院中冲去,几个家仆稍稍避开花盆,又复扑上前来,小樱已佯作前冲,顺势往旁边一闪,贴着屋檐逃到了墙边。那墙角有一口大缸,里边满满一缸水,植着几丛睡莲,本是富贵人家备作防火的,小樱一个箭步蹬上缸沿,再纵身一窜,在墙头上一踹,便翻了过去,一块砖头吧嗒落地。
“把他追回来……”
赵员外声嘶力竭地喊,就在这时,院门“轰”地一声,门闩断裂,硬被撞了开来。原来赵员外把小樱诳进家中,便插了门,想强迫小樱与自己女儿成亲,夏浔的人在外边叫门不见答应,隐隐只听里边声音嘈杂,一时急不可耐,辛雷和费贺炜二人一齐冲上来,大脚齐出,把这门硬踹开了来。
赵员外夫妻和刚跑到院中的家丁们一愣,就见两个大汉tǐngxiōng腆肚闯进门来,左右一站,欠身施礼:“国公爷,请!”
夏浔施施然迈步便进,后边亦步亦趋跟着另两名shì卫。
赵员外夫妻俩面面相觑,那国公爷三个字他们当然听见了,不过他们实难相信一个国公会跑到他们家来,听错了?再不然这人叫郭公冶?
正惊疑间,费贺炜一声喝:“大胆刁民,见了当朝辅国公爷,还不下跪!”
这下绝不会错了,真的是一位国公爷!
赵员外夫妻战战兢兢liáo袍下跪,一众家丁忙也跪倒,紧跟着赶到厅口的赵家小姐赵欣妍闻言忙也随之跪倒。
夏浔连忙举步上前,和颜悦sè地道:“不必多礼,起来。起来。啊,赵员外,我在你家门外,看到一匹马。乃是我故人之物,我想知道,那人……可在你的府上?”
赵员外夫妻俩茫然相顾,心道:“闯下祸事了,那秀才竟与辅国公沾亲带故?”
两个人战战兢兢把事情说了一遍,夏浔一听谢慕文谢秀才。就知道必是化名谢沐雯的小樱,听说她已翻墙逃到别人家里,夏浔便举手道:“告辞!”转身就往外走。
赵员外正暗自庆幸,赵夫人却突然开口叫道:“国公爷且慢!”
夏浔回头,诧异地一挑眉毛:“还有何事?”
赵夫人“贪婪”地盯了夏浔身边两个仪表堂堂的shì卫一眼,吃吃地道:“不知……不知国公爷身边这小shì卫,可成了亲么?”
赵员外一听唬了一跳。赶紧道:“夫人,你疯了!”转脸又向夏浔陪笑道:“国公爷,您慢走,您慢走,我这婆娘得了失心疯……”
赵夫人却不理他,儿是娘的心头肉,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赵夫人却是连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国公爷都不怕了。她一脸希冀地看着夏浔,那慈母为了儿女可以不惜一切的目光,叫夏浔看在眼里。竟是狠不下心来说一句走。
“这……我……”
夏浔一脸苦笑地回头看看,却见两个贴身shì卫瞧着人家赵姑娘,竟是一脸的爱慕。这位赵姑娘姿容婉丽,十分可人,又是汤口镇首富之女,如果平常时候,这两个shì卫哪能攀得上这样的人家,两人不约而同地瞧了夏浔一眼。嘴里不敢说,目中竟大有央求之sè。
夏浔心中一动,便道:“于宓远,朱文朗,你二人均未婚配。如今也算是天作之合,你二人。谁愿与这位赵家小姐成就夫妻?”
“我愿意!”两个shì卫异口同声,声音出口,脸上同时一红,神情很是挣扎,既不愿与自己好友争执,可是眼见那小姐jiāo俏可人,又不舍得退出。
夏浔道:“好,你们愿意,还得赵家小姐也愿意才成。”他又转向那位早已臊得脸蛋通红的赵姑娘,问道:“赵家小姐,我这两个shì卫,你看中了哪个?”
赵欣妍含羞带怯地闪目一看,两个人都是英姿勃勃的俊俏哥儿,都瞪着眼睛看她,目光炽热,把个姑娘羞得赶紧低头,不敢再看。赵夫人急得一旁团团乱转,不住地说道:“女儿,你相中了哪儿,快说,快说啊!国公爷做着主呢,你快说啊!”
辛雷和费贺炜瞪大了眼睛,嘴巴里足以塞下一个鹅蛋:“这样都成?”
赵家姑娘羞羞答答捻着衣角,飞快地抬起眼睛一睃,便咬着嘴chún儿往夏浔身左的朱文朗身上飞快地一指。夏浔哈哈大笑,对朱文朗道:“小朱,你留下吧,给你三天假,三天之后,再去府上见我!”
“谢国公爷!”朱文朗心花怒放,赶紧躬身答应。
夏浔对剩下三人道:“咱们走吧,快去那家看看,寻她出来!”
四人出了大门,绕向旁边那户人家,他们刚出去,墙头就竖出一把梯子,一个老头儿颤颤巍巍冒出头来,怒气冲冲地道:“赵月神!你家的猫又窜到我家来了?我的簸箕放在缸上面都被踩翻了,我托人从南方弄来的极品花种啊,全让鸡给吃了,你赔!你赔!”
赵员外宝贝女儿终身有靠,眉开眼笑地道:“好好好,周虎老兄,你莫恼,不就是一些花种么,我赔你就是!”
两人都是汤口镇的富翁,住处挨着,生意也相近,因为明争暗斗,关系一向不大融洽,那周老头儿本以为少不得又要打一场嘴仗,不想赵员外今天这般好脾气,不由狐疑地道:“你这jiān似鬼的家伙,今儿怎么这般好说话?”
赵员外笑不拢嘴地把事情一说,那周老头儿登时两眼放光:“当真?哎哟,我那宝贝孙女儿这下可有主了!”
就在这时,周家大门拍响,有人叫道:“家里有人吗?”
墙头周老头儿脚下一乱,卟嗵嗵地就滑下了梯子。
门扉一开,夏浔看见一个白发老头儿,连忙客气地道:“老人家,你……”
周老头儿“卟嗵”一下就跪了,嚎叫道:“国公爷!我那小孙女儿还没嫁呢!”!。
第899章 抢新郎
夏浔和辛雷、费贺炜从周老虎家出来,身后又少了一个人。
另一个shì卫于宓远也被夏浔慷慨地送了出去,如获至宝的周老虎喜出望外,正张罗着给孙nv儿cào办婚事呢。
夏浔咳嗽一声道:“咱们出来,本来是找人来着,结果人没找着,反倒被人抢走两个。再走下去,恐怕你们俩也……”
费贺炜赶紧道:“国公放心,我们俩都是成了亲的。”
辛雷道:“是啊,国公,咱们继续找下去么?”
夏浔摇摇头道:“她如今已似惊弓之鸟,怎会停留于哪户人家。”
夏浔略一思忖,又道:“她的马还在这里,一定会回来取的。来,把咱们的马牵走,到哪边胡同口儿yīn凉处,一边歇着,一边等着,来个守株待兔!”
朱文朗、于宓远两人的马匹已经被牵入周、赵两家,三人牵了自己马匹,踱到斜对角一条胡同里,一边聊着方才这荒唐事,一边探头探脑。
正瞧着,忽见街上突兀地出现一群人,有男有nv、有老有少,喳喳呼呼,指手划脚,那群情jī奋的样子,也不知在说什么。
夏浔登时来了jīng神,忙道:“你看他们举动,莫非是发现了小樱姑娘的踪迹,把她当了贼要拿?”
刚说到这儿,那群人就一窝蜂地奔着他们藏身之处而来,与此同时,四通八达的大小道路上陆续许多人汇集而来,尤其是那些年老体弱的公公、婆婆们,摇摇yù坠的身子还跑得飞快,着实叫人惊心。
费贺炜纳罕地道:“他们怎么奔着咱们来了?”
这时候跑得最快的一个人已经冲到面前,上下看看,认清中间站立的夏浔,纳头便拜,口称:“国公爷,可找着您了!”
夏浔也愣:“咦?我又不是宋江,纳头便拜。这是为何?”
这时那当先一条壮汉已然喜孜孜地道:“国公爷,小民有一nv儿。只因生得俊俏。故而有些挑剔,以致二八年纪。尚未婚配……”一面说。他一双眼睛便在辛雷和费贺炜身上打转。
费贺炜大惊,急忙摆手道:“不成,不成,我老费了,连娃儿都生了三个了!”
辛雷听说这人的nv儿十分的俊俏,二八芳龄,掐一把都出水儿的好岁数,不觉动心,便吭吭哧哧地道:“我倒不介意再娶一房……”
正说着。15后边一群人都冲上来,七嘴八舌,都是推销爱nv。
怎么会这么多人?
因为朝廷选秀的部文下来以来,当地官府已经进行了mō底调查,那些小mén小户的百姓人家,大多是不敢冒犯官府强行嫁nv的,除非是家里有钱有势的,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再送一笔钱上下打点,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可是如今在这里的是谁啊?那是一位国公爷啊!如果自己家的nv儿嫁了他的shì卫,谁还敢来聒噪?谁还敢上mén诘难?是以当周老头儿、赵员外两家喜出望外地邀请村民来家中观礼,给孩子cào办婚事时,不管是原来就寻mō着嫁nv儿的还是本来死了心不敢嫁nv儿的,一听缘由都炸了窝,急急跑出来寻找夏浔。
后来的急着推销nv儿,先到的那壮汉大概是习过武的,脚下扎着马步,张开双臂挡着众人,迫不及待又问:“国公还带了几个shì卫来?”
夏浔忙道:“就剩这两个了!”
那壮汉一听大失所望,可他上下打量夏浔几眼,突然满面红光,兴高采烈地问道:“国公爷可愿纳一房妾么?我那nv儿清白人家,乖巧秀丽……”
这时候后边的人被那大汉拦着不让靠近,大家齐心合力发一声喊,一齐往前一拥,将那壮汉结结实实地扑平在夏浔的脚下,地上顿时腾起一团尘土。一大帮乡亲踩着那壮汉扑上前来。群众情绪一旦高涨到失去理xìng,在他们自己冷静下来之前,可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控制他们了。
夏浔大惊道:“这叫什么事儿,连本国公也要被抢亲了么?快走!快走!”
夏浔二话不说,牵马返身便走,费贺炜急急追上,辛雷跃跃yù试的似乎tǐng想尝尝被抢亲的滋味,可是眼下这场面着实有些吓人,众乡亲你争我夺地往前冲,你给我下绊子,我给他撩yīntuǐ,他给你来个肘拐,这要叫他们近了身,还不把自己生生撕碎喽?
辛雷机灵灵打一冷战,返身便跑。
三人出了胡同,翻身上马,鞭鞭如雨,东拐西绕的,总算把人抛下了。三人勒住马缰,彼此一看,狼狈不堪,不禁相视苦笑。
费贺炜咧嘴笑道:“这时娶婆娘倒是好时候,若是把咱们的人都拉来,人人都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娘子了。”
夏浔没好气地道:“因缘际会之下,叫小于和小朱娶了那两家的nv儿倒也无妨,不过就是两位姑娘嘛。可如今宫里头选秀,我要是把nv子们都劫下,嫁与手下儿郎,连皇帝的墙角都敢挖,我活得不耐烦了么?”
费贺炜干笑称是。
就在这时,只听“咣咣咣”铜锣声响,三人闻声望去,就见一个老汉站在房顶上,手中敲一面铜锣,往他们这儿一指,高声大叫:“国公爷在这里!”
“汪汪汪!”
村里的狗也叫起来,三人大骇,策马再逃,不一时,另一户人家墙头上又站出一个少年,手中举一根系了红布的竹杆,连连摇动,大叫着:“在这里!在这里!莫叫他们跑了!”
辛雷道:“国公爷,这村里咱们是呆不了啦!这么大的动静,我看那位乌兰图娅姑娘也不敢再进村了。”
夏浔一咬牙道:“走!先逃出村去,再做商议!”
三人不再犹豫,打马如飞直往村外逃去,半道上一帮村民从胡同里出来,只差一步便劫住了他们。
三人马不停蹄,逃出村去五六里路,这才勒住缰绳。
夏浔叹息道:“八百里瀚海,被帖木儿军一路追杀,我犹能时不时地返身接战呢,逃得如此狼狈,还是生平头一遭!”
费贺炜长叹道:“都说nv人是老虎,今日真的领教了!”
辛雷道:“国公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夏浔想了一想,道:“村子里这么一闹,小樱姑娘就算本来潜藏左近等着取马,怕也吓得逃开了。而且我看这村中百姓声气相通,耳目无存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当地民壮捕盗缉匪时练就的本领,,小樱姑娘想藏也藏不住的,她定然是离开了。”
费贺炜道:“那她能往哪儿去?”
夏浔微微蹙眉道:“她既出现在这儿,应该是去金陵城里找我扑了个空。如今来看,她最有可能的去向,应该是慈姥山!”
辛雷和费贺炜连连点头。
夏浔又道:“不过,也不排除她牵挂家里,先回秣陵镇的可能。”
辛雷和费贺炜齐齐唔了一声。
夏浔接着道:“如今离金陵越远,地方上越luàn,她已失了坐骑,此处距金陵城最近,距慈姥山和秣陵镇都远,所以也不排除她返回金陵的可能。”
得,所有的可能都让国公说了,辛雷和费贺炜无话可说,不过夏浔的分析,的确都不无可能。
夏浔道:“这样吧,她往慈姥山去的可能最大,我往那边找。老费,你往回走,一路朝秣陵关找,老辛,你绕过村子,往金陵方向找。如果老费找到了她,就带来慈姥山与我相会,如果老辛在回京途中找到了,直接带去府里先安置下来。”
二人答应一声,三人就此分手,分别往金陵、慈姥山、秣陵关而去。
夏浔往西南而行,这里道路宽敞,虽可通车马,但是日过正午,路上旅客不多,偶尔会有附近村镇的村夫,穿短褐戴笠帽,扛着锄头悠闲而过。
到了一处桥前,那桥果然是被水冲垮了还没修好,县里雇了人建桥,这建桥的人顺道儿nòng了两条船过来摆渡,顺道赚点儿钱huā,因之这桥修的也慢。你若不摆渡,就得往上下游走,另一处桥得在十几里甚至几十里地外了。
夏浔向人问起可有人从此经过,听那修桥摆渡的人所言,还真有一个与小樱一样装扮、年纪的少年经过这里,只是他没有钱,无奈之下便沿河而下,朝下游去了。
夏浔方才在赵员外家,知道小樱当时厮打间掉了荷包,那钱现在就在他怀里揣着,听人一说,便赶紧沿着河堤田垄往下游追去,他一直追到第二座桥,也未见小樱人影儿,不由暗想:“看来她从村中出来以后,根本没想过再取马匹,直接就奔这边来了,否则断不会走的这么快!”
夏浔过了桥,沿道路继续走,路两旁平壤百里,田野中庄稼长得极好,微风徐来,便是一阵碧绿的bōlàng,只是青纱帐里纵然有风拂动,也觉气闷无比,时而经过一片桑林,倒还清凉一些。
夏浔一路走的很慢,有树荫的时候,他尽量贴着树荫,东张西望的,因为小樱失了坐骑,只凭两条tuǐ,不可能走得快。行了一阵儿,前边又是一片茂密的青纱帐,中间只有一条笔直的道路,路上不见半个行人,夏浔就稍稍加快了速度。
正行走间,青纱帐“沙”地一分,风声飘忽,夏浔身背后突然多了一个人,纤手急探,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低叱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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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偷衣裳
夏浔端坐马上一动不动,只压低了声音问:“这位壮士,你要干什么?”
身后那人恶狠狠地道:“下去!把衣服脱了!”
夏浔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古怪:“把衣服脱了?”
身后那人道:“不错!把衣服脱了,再借你这匹马一用,我便不伤你xìng命!”
夏浔感觉到勒住他的那条手臂衣衫湿漉漉的,隐隐猜到了什么,眸中不禁lù出一丝笑意。「域名请大家熟知」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动了动手腕,带着笑音儿挪揄道:“小樱姑娘,你到处找我,就是为了扒光我的衣服,再借我的座骑一用么!”
这一次,他用了本音,勒住他脖子的那人先是觉得肋下被什么东西拍了三下,低头一看,明晃晃一口长剑也不知几时出的鞘,剑正平贴着她的细腰,然后便传来夏浔不加掩饰的本来声音,小樱不禁失声道:“怎么是你!”
原来,夏浔驰到近前时,已然隐隐听到一些声息,暗自提了小心,小樱纵身一跃的刹那,夏浔一按卡簧,剑已飒然出鞘,只是yù待反手刺去时,他便瞧清了小樱的模样,手中剑立即凝而不发,这才容她将自己扣住。
小樱却不知道马上人是夏浔。原来她赶到河边时,那摆渡的人开始并不知道她没钱,为了诳她渡河,赚点摆渡钱,便把下游这道桥说的距离甚远。因小樱无钱买渡,只好循着河道往下游走,那梢公自然懒得再向她说明下游的桥到底还有多远了。
小樱走了一阵,脚下渐感疲乏,又不知那桥还有多远,忽瞧见一段河水似乎不深,便试探着下水,竟被她自河水中走了过去,小樱是半途过的河,便只能从庄稼地里横chā过去。她原本觉得就算衣服湿了,这么热的天晒一晒也就干了,孰料这庄稼地里密不透风,哪那么容易就干。
湿衣贴身,曲线毕lù,对一个nv孩子来说,原本是极窘迫的,幸好她是走在庄稼地里,倒不虞被人看见。小樱一路拨着庄稼匆匆行来,将至路边时,恰看见前方一骑轻驰而来,小樱一见有人经过,想也不想便一跃而出,从侧边疾窜上去,跃到了骑士的身后,扼住他的咽喉,不想这人正是夏浔。
一片桑林下,夏浔下了马,二人面面相对,这一路在马上,两人已把各自的经过情形说了个明白。
小樱见夏浔目光灼灼,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虽是一身男装,可是夏天穿的本来就少,那袍子紧贴在身上,xiōng口曲线十分明显,不由惊叫一声,连忙闪身避到了桑树后面。这时,她才觉得身上又是水又是汗的粘答答的难受,那枝茎草叶一类的碎屑粘在身上,又扎又痒,尤其难受。
夏浔忍笑道:“你这副样子,可行不得路。眼看就要黄昏了,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这衣服更加不易晾干。不如这样,你就着这树下溪水,好生沐浴一番,把衣服也洗净拧干,暂且穿着,这里既有庄稼和桑林,前面不远定有村镇,咱们晚上mō到镇上nòng套衣服给你换。”
小樱从树后探出头来,问道:“nòng套衣服?你怎么nòng?”
她那脸蛋儿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泥痕,还沾着草叶,跟huā脸猫似的,十分好笑,夏浔怕她着恼,却不便lù出笑意,只道:“总不会学你一般用抢的就是了。[本章由为您提供]”
小樱讪讪地道:“我这不是身上没钱么,要不然……自会使钱去买。”
夏浔道:“使钱买可不妥,如今这情形,若冒失登mén求买衣衫,还不叫人以为我是为非作歹的恶人?乡民怕招惹是非,断不会卖与我的。”
小樱张大眼睛,纳罕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浔眼珠一转,道:“偷!”
“偷?”
小樱撇撇嘴道:“比我抢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夏浔道:“还不是受你连累?你不难受么,先沐浴清爽了再说。”
小樱一双微带蓝sè的眸子警惕地瞟着夏浔,夏浔失笑道:“你怕甚么,我虽从未自诩君子,也干不出偷窥的下作事来的。”
小樱眼珠转了转,想想在辽东时几次三番对他的yòuhuò,倒相信他此言非虚,小樱把头一缩,又冒出来,担心地问道:“这儿不会再有人来吧?”
夏浔道:“我在这左近走动,帮你看着不就行了?”
小樱仔细想了想,道:“好!”
小樱虽也有nv孩子本能的羞涩,但是比起中原nv子来可是落落大方的多了,她答应的爽快,便也丝毫没有做作,眼看夏浔系好了马,慢悠悠地走开了,便躲回桑树后面,一面警惕地四下张望着,一面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衣裳……
“洗……洗好了……”
小樱从桑树后走出来,神情有些局促,两只手有些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感觉。
夏浔就在左右晃悠,让她脱得赤条条沐浴身子,由不得她不去遐想,以前她把自己脱得小妖jīng儿一般主动yòuhuò夏浔,打的是刺杀他的主意,倒不觉得甚么,如今沐浴身子叫人看见,便特别的不自在。
这就像一个美丽的姑娘,她在海边浴场只穿一身比基尼,照样落落大方并不觉得有何不自在,可是平常时候衬衫筒裙职业套装,领口开得稍大把rǔ龘沟lù多了、裙子稍短把大tuǐlù多了,就会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夏浔看着她,她那假胡子早在泅水过河时就掉了,此刻沐浴之后,更是完全的nv儿家模样,一蓬青丝坠落xiōng前,那身男装洗过后拧干了的,依旧是湿的,却不再贴身,只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少年公子了,那chún红齿白柳嫩huā娇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俏丽的nv子。
小樱飘忽着眼神,微微低着头,慌张局促间透着一股nv儿家特有的妩媚,可是不知是因为男装的缘故,还是她本来就有些英气勃勃的眉宇,瞧着又有一种孩子般的风情,既惹人又可人。她乜了夏浔一眼,夕阳金红sè的余晖映入眼眸,眸bō似醉:“我……我们走吧!”
夏浔抬头看看天sè,说道:“天sè还早,再等等,你渴不渴?”
小樱结结巴巴地道:“刚才……我喝过了……”
“唔……”
夏浔这种自来水还要烧开才肯喝的人,如非得已是绝不会直接从江河里打水喝的,就算很清澈,心理上也觉得不卫生。可小樱这种草原上长大的孩子自然不同,夏浔听了没跟她讲什么大道理,瞟她一眼,忽然觉得这有些孩子气的小樱,其实tǐng可爱,也……tǐng可怜。
他叹了口气,回身自马包中取出一袋水、一袋路上吃的干粮,往小樱手里一塞,转身走到一边,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小樱瞟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到另一边,找了块小石头,静悄悄地坐下,小口地吃着干粮。
夕阳投映在他们身上,如同镀上一层金的边……
※※※※※※
夜深了,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翻进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落。
在自家院落里晾晒衣服,如果没有干透,天气又好,不虞夜间有雨的话,主人是不会收起的。夏浔正是想趁此nòng套衣服。他们潜入的是一个大户人家,前后三进,还有左右跨院儿,夏浔往院中寻mō了一圈儿,不见有晾晒的衣服,便向小樱打个手势,悄悄潜向中院。
中院庭中果然晾着些衣服,夏浔正要冲上去拿衣服,刚刚闪出一步,突又缩了回来,伸手一拉小樱,迅速蹲入窗台下面的一丛huā草中,小樱刚要问话,就听吱呀一声,一道mén开了,一个少fù模样的人提着一盏灯笼出来,沿着长廊袅袅婷婷地走到他们前面这扇mén,伸手一推就走了进去,然后那mén就闩上了。
小樱刚要说话,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夏浔按住了嘴chún,紧接着房中的灯就亮了,灯光流泻出来,照在两人身前两尺远处的huā草上,因为天热,这处卧房竟未掩窗。
“格格格格……”
房中传出一个乐不可支的nv人笑声,随即一个男人声音道:“什么事儿这么可笑啊?”
小樱被夏浔按住chún瓣,登时浑身不自在,她拉开夏浔的大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夏浔竖指于chún,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樱便嘟了嘟嘴儿不说话了。
里边那nv人似乎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坐到了榻上,从映到窗外的灯光上能偶尔看到一些动作。那少fù格格笑道:“相公,方才跟小姑聊天,你知道这傻丫头跟我说啥?”
男人打个呵欠道:“小妹说啥了?”
少fù忍不住笑地道:“我问她啊,嫁去林家,林南对她好不好,公婆对她好不好,在那儿习不习惯。她说,公婆对她都tǐng好,相公也tǐng疼她,可就一个习俗与咱这儿不太一样,有些不甚习惯。”
男人懒洋洋地道:“尽扯淡,林家不就在香泉镇嘛,距咱家才几十里路,有啥不同习俗?”
那nv人吃吃笑道:“是啊,我也这么问,谁知小姑说,咱们家枕头是枕在脑袋下边的,可她相公家里的枕头居然是垫在腰下面的,哎哟,nòng得她连着两天都睡不好觉。”
男人愕然片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两口子在屋里吃吃笑了半晌,那男人才道:“嗳,选孽啊!还不是朝廷急着选秀nv给bī的,小妹才十三岁,懂得什么事儿,因为嫁得仓促,娘也来不及嘱咐……”
夏浔在窗下听得清楚,因为忍笑,一张脸胀得通红,肩膀不住地耸动,小樱蹲在他旁边,很奇怪地看着他。
这时那nv人已经宽了衣,她把灯一吹,翻身躺到丈夫身边,叹息道:“可不,今儿王婶在mén下做针线活,买了个顶针,顺口就跟货郎聊了几句,听那货郎说了三姚镇上的一件荒唐事儿,也是这几日因为逃避选秀急着成亲造成的。
说是三姚镇上,有一户人家是个十四岁的小小子儿,叫陈晓峰。另一家是个十三岁的nv娃儿,两家结了亲就拜天地、入dòng房。那新郎倌儿的爹娘成亲前跟儿子说的不太明白,含含糊糊的,那孩子也就听了个糊里糊涂,待到dòng房之夜,他与娘子敦伦,却不明究竟,只是胡luàn比划,到后来无师自通,一下就进去了,疼的那媳fù儿一声叫……”
夏浔本来要走了,听她说的诡异,好奇之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堂堂国公竟然蹲在那儿听起了墙根。
只听fù人道:“那新郎倌急忙chōu出身来,伸手一mō竟有血迹,这可把他吓坏了,急忙穿上衣裳出mén而去。那新媳fù也是年轻不懂事,再加上初为人fù心中羞涩,不晓得丈夫干什么去了,便只忍着不说。等到天明,那夫fù俩不见了儿子,登时惊慌起来,媳fù娘家人闻讯赶来,两家夹缠不清,把官司打到县衙,县大老爷升堂问案,也问得不着头绪,找人也找不着,新郎倌新婚之夜莫名失踪,就此成了一桩悬案。后来你猜怎么样?”
那男人听得纳罕,忙问道:“怎么着?”
那fù人道:“又过了两日,两亲家还在打这无头官司,那新郎倌儿却被人找着了。他呀,扮成一个叫huā子,鬼鬼祟祟回了镇子,向镇中人打听,问人家:‘听说你们镇上有一户姓陈的,家中新fù被搠穿了肚皮,可还活着么?’你说这……哈哈哈……”
两口子在屋里笑个不停,夏浔在外边也跟上了发条的溜达jī似的,身子一颤一颤哆嗦个不停。这回屋里说的话小樱可是听懂了,只臊得她满面通红,一见夏浔还在那里偷笑,她就气不大一处来,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夏浔腰间狠狠一掐,夏浔吃疼,果然不敢再笑。
夏浔蹑手蹑脚地潜出去,顺着绳了抄了一手的衣裙,悄悄回到窗下,向小樱打个手势,两人便原路退了回去。翻墙,出村,回到桑林旁,夏浔把衣服递到小樱手中,说道:“看看哪件大小合适,去林中换了吧。”
小樱答应一声,刚刚走出两步,忽又扭头问道:“嗳,你们中原怎么有些地方,睡觉是把枕头垫到腰下的么?”
夏浔本已不笑了,被小樱这一问,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小樱一看他那怪样子,就知自己问的不对,一时却未想通哪里不对,忍不住红着脸嗔道:“笑!笑你个大头鬼呀笑!人家到中原时日还短,不知道此地风俗有啥希奇的?哼!不问你了,早晚我能知道!”
小樱气鼓鼓往林中便走,夏浔拍树捶xiōng,前仰后合,更是暴笑不止!
未完待续
第901章 恶人降恶人
官道上,林荫下行着一男一nv。
这两人正是夏浔和小樱,这种年代,纵然夫妻,出mén在外同乘一骑依旧有点惊世骇俗,所以两人只得无人时同乘一骑,远远看见行人便勒马停缰,下马步行。
到这时代久矣,夏浔对此已经比较注意了,反倒是小樱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对此规矩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入乡随俗,也只得忍耐。
两人男的英俊,nv的俊俏,同路而行,靠得又这么近,路人自然以为是夫妻。只是二人的衣服比较别扭。夏浔一身衣袍是出mén在外时穿的士子长袍,而小樱穿的却是fù人燕居的常服。nv人出mén在外穿的衣服和在宅子里的衣服稍稍有点区别,虽然她这么穿着也无不妥,可是叫懂规矩的人看在眼里就会觉得有些不讲究。
这是一套已婚fù人穿的衣服,比较yàn丽,小樱昨夜偷偷换了衣服,因为xiōng围子也湿着,便解了下来,与换下的衣服团在了一起,当时并未觉得不妥,等到天光大亮,偶然看到路人稍显诡异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双峰解放以后过于活跃。
小樱健美匀称的身材、完美tǐng拔的xiōng部曲线,还完全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健康、xìng感,充满青chūn的活力,再配上一套已婚fù人家居时比较彰显身材的合体衫裙,可真够瞧的,这时她再想找个地方换衣服,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与机会了。害得小樱一路上只得尽量含着xiōng,生怕xiōng前凹凸分明,原形毕lù。
这一路属于人烟稠密地区,正往前走,忽见前方路上设有一道关卡,几个皂役公人在那儿设了卡,警惕地打量过往行人。小樱见了不由庆幸地道:“幸亏已经找到了你,要是我自己来寻你,就算在汤口镇上不曾遇到意外,走到这里怕也要被人截……”
扭头瞧见夏浔脸sè。小樱不由一诧:“你怎么了?”
夏浔道:“我身边连个shì卫都没有,带着你这样走路,我说我是国公,谁信?”
小樱一呆,怔道:“你……没个凭据么?”
夏浔道:“凭据自然是有,我有一枚重达三斤的国公大印,还有皇上册封时给我的诰书册文,问题是……谁没事会把那个带在身上呢?”
小樱傻眼了:“那怎么办?”
这时那几个巡检已经注意到了他们。e^看夏浔突然往小樱挨近了一些,一揽她的纤腰道:“娘子,小心一些!”说着把她往旁边一带。避过了一个扛着锄头荷着粪筐的老汉,往两旁指指点点,财大气粗地道:“娘子,我打算把这一片地全都买下来。这边的田、那边的桑林还有刚才经过的两处鱼塘连成一片。有了钱就得买地,什么东西都是假的,可这地假不了,等咱们将来有了儿子、孙子,这田产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小樱又羞又气,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分辩:“你……你胡说什么,谁跟你儿子、孙子的!”
夏浔大声道:“什么?哦。这你不用担心。回头我跟舅舅打声招呼,叫他给太平府写封信,小小当涂县还能不巴结着我么?哼!哼哼!”
一个挎着刀的巡检本已走到近前了,听他不可一世的这番话。脚底一滑,就绕到他们后面去了,很自然地拦向后面一个推着独轮小车的汉子。
夏浔和小樱大摇大摆地过了关卡,等到走远了,小樱突然抬肘向夏浔xiōng口狠狠一撞,夏浔早有准备,身形一退,抬手就握住了她的臂肘。呵呵笑道:“淑nv!要淑nv!你现在这副打扮,要是跟我动拳脚。可占不了便宜,会chūn光外泄的。”
小樱恨恨地瞪他一眼道:“什么夫妻。你说咱们是兄妹不成吗?”
夏浔道:“一个哥哥,独自带着一个衣着打扮分明是已婚fù人的妹子招摇过市?你当那巡检司的人都是摆设?要是叫人看出破绽,你就被人抢走了,我还得回府取了印信才能来救你,万一哪位巡检大人自己家也有nv人待嫁,那就连我也跑不了啦!”
小樱听得忍俊不禁,忍不住“噗哧”一声笑,红晕便爬上脸颊。刚想原谅了夏浔的胡说八道,孰料夏浔还有下文:“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樱一提裙子抬脚便踢,夏浔早已闪身躲过,小樱不便追赶,瞪着他背影恨恨嗔道:“狗嘴里吐不出……”
※※※※※※※※※※※※※※※※※※※※※※※※※※※※※
金陵城,金吾后卫小校场。
点将台上,立着两杆遮阳的大伞。
纪纲翘着二郎tuǐ坐在伞下的逍遥椅上,手里捧着一碗茶。校场上群雌粥粥,尽是年轻貌美、身姿秀丽的姑娘。叶公公带着一班太监正在台下忙碌着,逐一品评、登记,进行着筛选。经由他们的筛选至少还要经过三关,才有资格进宫实习一个月,一个月后,决定最后入宫的人选。
这三关第一关是目测,他们要按照统一的标准,对所有待选秀nv评出等级,刷掉排名最靠后的一批人,因此这一关还算比较简单。纪纲坐在台上,手里捧着一只茶杯,纪悠南提着壶,弯腰给他杯里续着茶水,毕恭毕敬地道:“秣陵镇上有个nv子不曾应召,因为是辅国公特意吩咐过的,所以卑职刻意查了一下,那nv子姓谢,叫谢沐雯。或许是他的外室吧,嘿嘿,既然是见不得光的,大人,咱要不要给他nòng大发点儿。”
“秣陵镇……谢沐雯?”
纪纲觉着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忽然记了起来,他轻轻啊了一声,吩咐道:“原来是她!唔,这个nv人与杨旭没有瓜葛。杨旭出面保她,事出有因,这家人不准动,别给自己找别扭,明白?”
“是是是!”
纪悠南连声答应,心中纳罕:“杨旭保她,大人也不敢碰她,这家人到底什么身份?能叫大人跟他的死对头都出面去保,难不成那家的nv人是皇上的外室?呃……,这有点太扯了吧……”
纪悠南胡思luàn想着,纪纲问道:“杨旭在慈姥山可还安份?”
纪悠南忙道:“哦,这些天他一直在慈姥山附近游山玩水,无甚动静。只是这两天突然在汤口镇出现了一次,据说是找什么人,经我们询问相关人等,认为他找的就是那秣陵镇的逃nv。不过他在找人的时候……”
纪悠南把夏浔作主,让他两个shì卫娶了两个待选秀nv的事说了一遍,眉飞sè舞地道:“大人,这事儿要是禀报皇上,该够他喝一壶了吧?”
纪纲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的亏还没吃够?对付杨旭这样的人,没有十足把握,就不要再出手了。不过是两个待选的秀nv,你告到皇上那儿又能如何,这事儿给他记下,要是他倒了霉,这事就是火上浇油的好材料,要是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稳如泰山,这事就不叫事儿!”
“是是是!”
纪纲呷了口茶,悠悠又问:“陈瑛那老家伙可有什么动静么?”
纪悠南吃吃笑道:“陈瑛那天离开咱们锦衣卫之后,怒气冲冲回了都察院,之后,却一直未见他再有什么举动呢,呵呵,大人是给皇上办差,大义所在,他能怎么样,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纪纲不屑地一笑,道:“哼!那老家伙不过如此,我正等着他还招呢,没想到他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纪纲刚说到这儿,就听号炮三声,辕mén外闯进一支人马,鲜盔亮甲,刀枪锃亮,火铳手气势汹汹,骑卒们人喊马嘶,一进校场,便忽啦啦分作三路,一路向左、一路向右,呈雁翎状围向校场里所有的秀nv,另有一队火铳手、刀盾手直趋点将台,将点将台团团围住!
纪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杯中滚汤的茶水洒到手上都未察觉,只是惊愕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放眼望去,台前台后、台左台右,数百人肃立不动,已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台下寒光闪烁,刀枪凛凛,紧跟着就听希聿聿一声长嘶,一匹神骏的黑马泼剌剌疾驰而来,马上黑盔黑甲一员虎将,直驰到点将台下,把缰绳一勒,那骏马四只铁掌死死踏住地面,如同石雕铁铸的一般,一下子定在了那里。
纪纲往那马上黑甲将军望去,只见他一身重甲,俱呈黑sè,护肩、护腕、绊甲丝绦乃至战裙全无二sè,与胯下战马浑然一sè,只有盔顶红缨如血一般突突luàn颤,往他脸上看,颊当、眉批把一张脸遮起了大半,除了一双锐气迫人的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那将军向纪纲冷冷一望,翻身下马,一员持旗小校疾步趋前单膝跪倒,那将军在他膝上一踩,战靴踏到地上,全身甲胄铿然一声响,原来他穿的不是一套涂漆的皮甲,而是一套真正的铁制重甲。
这将军龙行虎步,旁若无人地登上点将台,将马鞭在手中轻轻敲打着,目光冷冷地盯着纪纲一言不发。
纪纲目光向台下飞快地一瞥,敲见了那迎风展开的一面旗帜,上书“天策”二字,心中凛然一惊,忙把茶杯往矮几上一放,迈着小碎步飞快地向前几步,向那将军重重施下礼去:“臣……纪纲,见过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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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打脸(求推荐票)
“哼!”
那将军鞭梢儿一扬,似乎要抽下来,躬身于前的纪纲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依旧保持着躬身而立的姿势。
将军呵呵一笑,鞭梢继续上扬,将眉批向上顶了顶,又伸手一扯颌下束带,颊当展开,lù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英俊面孔,正是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旁若无人地往前走,走到纪纲的逍遥椅前,往台下看了看,慢悠悠地躺坐了下去。台下面朝点将台而立的将士“哗”地一下,齐齐转向朝外而立。
朱高煦用珊瑚柄的马鞭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纪纲的茶杯,悠然问道:“纪纲啊,现在选出多少秀女了啊?”
纪纲慢慢走到朱高煦旁边,躬身道:“殿下,现在只是初选,由各地选送京师的秀女已达八千人,还有几千人陆续送下,落选的会遣送回去,初步入选的,会由叶公公继续进行筛选。”
朱高煦眉毛微微一扬,目光慢慢定在纪纲身上,缓缓地道:“也就是说,最终名单,尚未确定?”
纪纲已知道汉王为何而来了,他就是吃定了陈瑛一向隐忍,才用此事压陈瑛气焰,万没想到陈瑛大失常态,居然为了这件事请动了汉王。他再嚣张,也不敢与这位比他更狂、更嚣张的汉王叫板,只得忍气吞声地道:“是,尚未最终确定!”
朱高煦“嘿”地一声,道:“把花名册取来!”
纪纲咬了咬牙,返身走去,朱高煦摇着躺椅,继续用鞭子叮叮当当地敲纪纲的茶杯。一声声好象抽在纪纲的脸上,朱高煦今天来,就是要**luǒ地打他的脸呐。
当着自己的部下,当着校场上数万号男女,纪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纪纲取了花名册走到朱高煦身边,朱高煦也不瞧他,只道:“找。有个叫范馨莲的,给本王找出来!”
纪纲低声下气地道:“殿下,这七八千个人的名单……”
话未说完,朱高煦狠狠瞟他一眼,目中满是戾气。纪纲不由心头一寒。
朱高煦淡淡地吩咐道:“找!”
纪纲咬了咬牙,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含羞忍辱地翻起了花名册。那花名册是按照笔划等检索方法编制的,要找一个人却也不难,不一会儿,纪纲翻到那一页,递给朱高煦,道:“殿下……”
朱高煦眼皮一抹。yīn阳怪气地道:“笔墨纸砚!”
纪纲咬了咬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纪悠南赶紧端了墨和笔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朱高煦左右,朱高煦躺在椅上,两人为了要他看清,只好把身子弯得极低,朱高煦懒洋洋抓住笔来,润一润墨。看一眼纪纲托着的花名册,便往‘范馨莲’的名一勾!
朱高煦冷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人我带走了!”
纪纲欠了欠身,不卑不亢、声音虽不大,却十分清楚地道:“殿下,这可是给皇上选女人!”
朱高煦好象被踩了尾巴的猫,霍地一下转过身来。手中鞭子没头没脑便是一顿抽,破口大骂道:“混帐东西,拿父皇来压本王!你不过是我爹养的一条狗,敢冲着你家少主人狂吠!”
纪纲直tǐngtǐng地站在那儿,既不躲也不避。任由鞭子雨点般落在头上、脸上、肩上,台上台下,无数人屏息而立,鸦雀无声。
朱高煦抽得累了,用鞭梢轻轻一挑纪纲的下巴,纪纲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几道血痕,缓缓沁出血珠。
朱高煦yīn森森地一笑,轻轻地道:“本王今日把你打死在这儿,也就像打死一条狗,你信不信?”
纪纲抿着嘴chún一言不发,朱高煦哼了一声,转身向台下走去,边走边道:“带了人走,龙江驿演兵去!”
片刻功夫,朱高煦的人找到了那位叫范馨莲的姑娘,把她扶上战马,朱高煦一马当先扬长而去,紧接着三策马数千精兵潮水般退去,呼啸着往城东去了。
纪纲自袖中慢慢mō出一方手帕,纪悠南赶紧抢到纪纲面前,殷勤地接过手帕给他轻轻擦拭颊上鲜血,惶恐地道:“大人,快些……回去敷点药吧,可莫留了疤……”
他还没说完,纪纲突然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纪悠南被打愣了,手帕脱手失落,被风吹着飘向台下。
“大人……”
“啪啪啪!”
纪纲抡圆了膀子,连吃奶的劲儿都拿了出来,使劲地抽打着纪悠南的脸颊,抽得他两颊赤肿,口鼻窜血。
纪纲抽得累了,才甩一甩手上沾着的血迹,咒骂道:“陈老匹夫什么举动都没有?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废物!纯粹一个废物!”
纪纲怒气冲冲走下台阶,扫了一眼台下噤若寒蝉的shì卫与候选shì女们,正yù拔步离开,一个秀女见他望来,便怯怯地举起双手,双手捧在xiōng前,手中有一方手帕,却是纪纲方才飘落台下那块手帕,正吹落在她的怀中。
纪纲本来要走,想了想还是大步走过去,从她手中夺过手帕,在脸上狠狠地擦了擦,又擦了擦手,横着眼一乜那候选秀女,见她年纪虽小,却生得jiāo俏清丽,又不乏伶俐乖觉的感觉,便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小姑娘十三四岁,怯生生地退了一步,道:“奴家姓柳,小字吟荷。”
纪纲见她一退,下意识便去抓旁边一个年纪略长于她的女孩儿的手,仔细一瞧,两人倒有五六分相似,便道:“这女子又是哪个?”
柳吟荷道:“她……是奴家的姐姐……”
“叫什么?”
“清墨!”
纪纲嗯了一声,心道:“瞧其长相气质,再听听这文雅的名儿,应该是书香门第。”纪纲点点头。便道:“好,爷很喜欢你!你们姐们两个,就不用参加选秀了,以后便shì候老爷吧!”
纪纲说罢,也不问她们答不答应,举步便走,被他抽得满脸开花的纪悠南亦步亦趋,低低提醒:“大人。这可是给皇上选的秀女啊,您……”
纪纲脚下不停,悻悻然道:“杨旭可以给他的shì卫选妻,汉王可以带兵把人抢走,老子弄两个女人shì候。怎么啦?这么多女人,入了宫也不过就是个宫女,怎那么巧,偏是我瞧中的女人最中皇上的意?”
纪纲霍地停下,纪悠南几乎撞到他的背上,连忙停住,纪纲指着他的鼻子道:“去,跟叶公公说一声。把这两个女人从册子上勾了,给我送家里去!”
说罢走到辕门,翻身上马,竟一溜烟儿去了。
※※※※※※※※※※※※※※※※※※※※※※※※※
夏浔当日带着衣衫不整的小樱回到杨家别院,杨家几位夫人恰好都在厅中,迎出来一瞧,小樱一身新嫁少fù的打扮,xiōng前未缚xiōng围子。往杨家客厅里一站,xiōng前没遮没挡的,那模样可真够瞧的。不止小樱觉得尴尬,弄得夏浔也不自在起来。
好在他及时打岔,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又着意地提了提一路过来,所遇到的因为选秀女造成的种种风bō。一众妻妾也没当着小樱的面调侃他,茗儿赶紧引着小樱下去,给她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暂且安顿府中,第二天才派人把她送回去。
因为有了夏浔的吩咐。不只当地村镇,就是县里头也不敢再派人sāo扰,这一家人算是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如今图门宝音皇后已经完全代入了新角sè,也真把小樱当自己亲女儿看待。小樱如今这年纪,在草原上也嫌稍大了些,又经过选秀一事,图门宝音觉着是该给这女儿说合一门亲事了。
可是她在当地深居简出,一点人脉关系都没有,任谁也不认识,还真不知该到哪儿寻mō一位乘龙快婿,不期然便想起了夏浔。在瓦剌时,她就觉得小樱和夏浔之间有故事,此番又承méng夏浔搭救,她觉得若让小樱嫁予夏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料与小樱一提,小樱虽然对夏浔仇恨之意淡漠,可是心病依旧难以尽除,若做夏浔的枕边人,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图门宝音只道她还放不下阿鲁台太师之子阿卜只阿,便温言解劝,更说出了一些小樱所不知道的事情。
小樱这才知道她和阿卜只阿,确实是她的父亲和阿鲁台太师之间的一场政治联姻,虽然说在双方有意的安排下,频繁的接触让她当时确实喜欢了阿卜只阿,可是知道这是出于别人的算计,她还是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当初这事儿她这当事人méng在鼓里,本雅失里却一清二楚。本雅失里担心联姻使得阿鲁台更加势大,对此事尤为关注,他甚至还暗中调查,查到阿卜只阿另有情人等一些事情,只是还未等他利用这些消息予以破坏,就被阿鲁台察觉了,阿鲁台对他严厉警告一番,本雅失里只得忍气吞声。
但是这事虽未张扬开来,他的皇后却是全都清楚的,这时节也一一对小樱说出,小樱昔日那一段情,终于彻底幻灭。其实小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和夏浔在辽东时朝夕相处,又曾sè相引yòu,虽说当时心头有恨不觉情动,其实心里已经留下了他的影子。
等她被夏浔义释之后,心中恨意大减,时而想起辽东情形,未尝就没有些假戏真作的情愫。如今再经过几次接触,那一颗芳心更已动摇,可她毕竟不是因为不能对阿卜只阿忘情才不肯接受夏浔,是以图门宝音透lù这个秘密,依旧不能叫她释怀。
图门宝音也不知她到底纠结甚么,便自打起了多多给她和夏浔制造机会的主意。
这厢夏浔在慈姥山悠闲多日,突然接到汉王在金吾后卫的校军场打纪纲脸的事情,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可以混水mō鱼了,便收拾收拾,打道回京了,美其名曰:为了孩子的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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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章 驱狼斗虎(求月票)
夏浔刚刚回京,东厂贴刑官叶安就送来了消息,叶安告诉他的正是汉王朱高煦在金吾后卫校场折辱纪纲的事情,不过他同时还提供了一个夏浔不知道的情报:纪纲sī自截留了两个候选秀nv,而且是一对姐妹4∴⑧0㈥5
这就是国家机器的厉害之处了,东厂可以光明正大地发展势力,人手充足,也容易渗透到各个衙mén,锦衣卫可以往东厂大量的掺沙子,东厂何尝不能利用这些安chā过来的锦衣卫,策反他们做双面间谍,反过来探听锦衣卫的情报呢,而夏浔的人就无法及时掌握这一情报。
叶安兴致勃勃地道:“我们正打算派人赴北京,把这件事禀报皇上!”
夏浔连忙摇头:“不妥!不要去!”
叶安纳罕地问道:“国公,哪里不妥?”
夏浔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皇上怎么看。咱们这位皇上,对战场的兴趣远比chuáng榻大得多,对nvsè不是很看重,何况眼下纪纲正受宠,这件事报上去,顶多叫他受顿责骂,却搞不垮他。如果在合适的机会说出来,才能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他瞟了叶安一眼,说道:“你回去,对木督主说,这笔帐,先给他记下来,记到小本本上,等有大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叶安对他倒是言听计从的,闻言忙答应下来,又叙谈一阵,便告辞离去。
陪坐一旁的徐姜送走了叶安,返回书房对夏浔道:“国公,这件事纵然动不了他,也可以恶心他一下,更可以叫东厂和锦衣卫斗的更凶,如果真有一日能扳倒纪纲,也不差这一桩罪名。何必如此隐忍,我看木公公执撑东厂之后,急于在皇上面前立功呢。”
夏浔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还没看清楚么?纪纲的确面目可憎,可他做什么坏事都做得肆无忌惮,唯其如此,此人不足为虑。你看他后边有什么人?除了皇上,什么人都没有,只要皇上不想动我,他只能在那穷蹦达,就像一只拴在mén槛上的狗。吠的再凶,也咬不到我。
可陈瑛不同啊,这只老狐狸才是真正的劲敌!你们眼里只看到了纪纲,却没注意他,或者没觉得他比纪纲更危险,这正是他真正的危险之处。而且,他背后是谁?他不但是皇上放出来督察百官的一条狗,同时还是架在汉王手臂上的一头鹰!
纪纲在文官中没有基础,在武将中没有人脉,他就算得势。又能如何?可是汉王呢,汉王一旦得势,来日之朝廷,固然没有我们立足之地,就算想要退隐林泉都成了痴心妄想。你说谁才可怕?哼!纪纲,说实话,我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只会好勇斗狠那一套。你再看陈瑛,把一个当朝首辅不显山不lù水地就干掉了,现在甚至没有几个人觉察是他干的,这才是高人!”
徐姜眨眨眼道:“那么,对付陈瑛和对付纪纲有什么关系,这与举告纪纲并不冲突啊。”
夏浔沉沉地道:“原因有三。一是提防纪纲狗急跳墙,如果他现在和东厂大打出手,又得不到太子的支持,会不会改换mén庭,投靠汉王,很难说。虽然说官场上反复无常乃是大忌,可三姓家奴这种奇葩并非没有。
第二,东厂跟锦衣卫一旦斗起来。陈瑛就能hún水mō鱼,不管他搞垮了哪一方,对我们都不利,东厂是咱们的盟友,东厂初立。根基不牢,不能折损。纪纲虽然讨人嫌,可他咬起汉王一派来更加凶悍,尤其是他刚刚受了汉王的羞辱,这是驱狼斗虎的好机会!
第三……,我们要扳倒陈瑛,就得扳倒汉王,要扳倒汉王,就得扳倒陈瑛,这是一二而,二而一的事情。汉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要扳倒他,要用到许多手段,这些手段可能会留有后患;同时,陈瑛掌着都察院,要对付都察院这群朝廷耳目,就需要一个比他们更强大的秘谍组织!
谁给我的权力可以监察百官?没有!我们在暗,许多事,我们不能明明白白地出面,这就需要一个可以直达御前、有权举报一切的衙mén出头。东厂可以充当这一角sè,锦衣卫也可以,如果利用锦衣卫来做,一旦失败,损失的也是锦衣卫,而不是东厂,如果换作锦衣卫无恙,而东厂倒了,我们做事就更不方便了。这是未虑胜而先虑败!”
夏浔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说道:“咱们是不能太扩张的,不是绝对信任的人,更不可引进,所以人手一直有限,把监视陈瑛、纪纲和汉王的几个人调回来吧,jiāo给小戴,他在瓦剌那边缺人手。”
徐姜手里也缺人,有些不愿意放人,便问道:“那京里怎么办?”
夏浔微笑道:“京里么,看戏就是!”
※※※※※※※※※※※※※※※※※※※※※※※※※※※※※※
朱棣离京北巡之后,朱高炽就在京里监守国事。太子监国尤其不易,事情处理的不好,要受皇帝责备。不该自己处理的事情擅自处理了,又有僭越之嫌,所以一个常常要监国的太子,实在是比做皇帝更考验人。对朱高炽来说,处理政事却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靖难期间,朱高炽在北京城料理政务,负责后勤,那时就已显出他在这方面的卓越才干。在本来的历史上,朱棣得国之后,五征漠北、数巡北京,他真正在南京京料理政务的时间也就一半左右。朱高炽这位历史上只在位一年就挂了的胖皇帝,真正主持政务的时间可不止一年。永乐朝文治武功,大兴土木,做了那么多大事,国家经济居然未受多大影响,朱高炽功不可没。
这日,内书房按惯例把奏章移送太子府,奏章已按轻、重、缓、急将奏章所奏事务分类放置,每一类中又按民生、教育、武备、匪盗、司法等加注了不同颜sè的标签。朱高炽一如既往,先看急件。在他职权范围内的,立即予以处理,不能由他做主的,则按急件由驿卒驰送北京,由他处理的,回头再把处理结果做慢件呈送北京。
朱高炽认真审阅着奏章,其中户部左shì郎刘雅的一份奏陈引起了他的注意,刘雅在奏陈中说:云南边储困缺,粮米不足,请求朝廷拨济赈粮。
朱高炽看到这份奏章便勃然大怒,这份奏陈附有云南府官员的公函,从这份公文到京的日期看,它在户部趴了五天,昨天才转到通政司,今儿一早由内书房给他送来,由此可见户部对此没有丝毫重视,同时奏章中也没有提出一点有用的建议。
云南那是什么地方?张辅和沐晟正在安南打仗啊,如果这个地方因为缺粮出了luàn子,那沐晟的云南兵军心大luàn,个个思归,这仗还能打么?如果因此引起云南暴民作luàn,从而切断了安南军的补给,安南孤军将落得什么下场?这不是小事,一个不慎将引起多少luàn子?
户部官员尸餐素位,毫无警惕,而且随公函没有一点建议和主张,这分明是皇帝不在京里,便懈怠了职责,不把自己这个太子放在心上。朱高炽立即宣户部尚书夏原吉和左右shì郎刘雅、景明入宫,将他们痛斥一顿,批驳的体无完肤,这才余怒未息地与他们商量对策。
夏原吉倒是有点冤枉,因为前些天黄河发大水了,开封府受了灾,城墙被冲垮两百多丈,淹没农田七千五百余顷,百姓受灾者达一万四千余户,朱棣在赴北京途中就便视察了灾情,传旨工部shì郎张信前往开封,坐镇开封府,兴工重修开封城,并着户部配合,赈灾救民。
夏原吉正忙着这事儿,日常公务就jiāo给了左右shì郎,这左shì郎刘雅也是老虎不在京,就打了个盹儿,云南这事儿他没太往心里去,结果连累两位同僚都受了太子的责备。不过,太子所虑确实不假,万一云南真的惹出luàn子,从而导致安南大败,他们连人头都要落地的,今天受太子一顿责骂又算什么。
当下三人只得打起jīng神,与太子细细斟酌了一番,立即决定,召商中纳。规定:大理五井盐每引米一石三斗,黑盐井每引米二石;金齿黑盐井每引米一石五斗,安宁盐井每引米二石;景东白盐井每引米一石五斗。由此引粮商迅速往云南运粮,以解粮灾。
这是明朝常用的一种方法,利之所趋,民间贩粮比官运效率要高的多,而且许多粮商在南方屯集有大批粮食,可以就近起运,在最快的时间内把粮食运到。消息传开,各地粮商果然争先恐后,往云南运粮去了。一桩极可能由粮荒演变成民luàn,继而导致南方战局失利的祸luàn根苗就此解决了。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明明是朱高炽目光长远,审度全局的一项英明决策,落到有心人眼里,叫他删删减减、避重就轻地一番渲染,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种解读了。
朱高炽召户部三巨头赴太zǐgōng,一通责斥训诫的事儿传到了陈瑛耳朵里,陈瑛如获至宝,立即授意手下御使给远在北京的永乐皇帝上了一本,奏章中避口不谈云南粮灾,只说皇帝不在京中,太子作威作福,勒令户部尚书及左右shì郎如太zǐgōng觐见,对他们痛斥责骂,视国之大臣如sī邸之奴云云。
奏章写罢,便兴冲冲地秘送北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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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4章 牧天下(本月最后十来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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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白布包头的短褐汉子,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谷làng间缓缓走过。
那少年左顾右盼,和大多数从小生活在城里,甫到农村的孩子一样,眼中处处都是新奇。
“这是谷子,就是书里面提到的五谷中的粟。世间万物,各有奇妙。这谷子,也有一桩奇处。它不在白天开huā,这么多谷子,不论什么时候,绝不在白天开huā,而是在夜里,后半夜,好象它们知道时辰似的,呵呵,你说奇不奇妙!”
汉子笑yínyín地说着,便弯下腰,从谷间拔出一支旱稗子,这是一种与谷子外形相似的野草。他把手背到身后,轻轻摇着手中的野草,悠然地走着,瞧着眼前金黄的谷làng,说道:“很久以前,黄河上下才是俺汉人农耕最发达的时候呢,直到隋唐时,长江南北依旧远不及这北方农耕发达。
可后来却是每况逾下,尤其是经过元末的兵连祸结,北方耕桑之地变为一片草莽,人烟也日渐稀少,但这只是一方面。这方面的事情,好办。兵连祸结?那已经是过去了,自我大明立国以来逾四十年,北方还有几年战事。鞑子敢来犯边,那就打他回去!人烟稀少?生娃子来不及长大,俺就从人多的地方调过来,充实北方人口。
可是,有一件事却难办的很,那就是天气!孙儿,农民是靠天吃饭的,这北方天气不晓得怎么搞的,比起以前来恶劣的多。你可莫小看了这天气呀,这天上多下一寸雨,地上就积涝成灾。这日头晒得地皮多旱一寸,庄稼就得干死。这风刮得大了一点了,眼看成熟的庄稼就全毁啦。”
那少年问道:“皇爷爷,兵荒马luàn,可以解决。人丁少,也可以解决。可这天气恶劣,咱们又不是神仙,该怎么办呢?这北方,就一定要没落下去么?”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朱棣和他的皇孙朱瞻基。
朱棣北巡时,把朱瞻基也带了出来。皇长孙生长于深宫,不知稼穑之艰难。他把这个最宠爱的这个大孙子也带出来,下乡观风俗民情及田野农桑的时候,就把他带在身边。让他知道国用所需皆出于此,百姓生活不易,为民之君,对百姓宜加悯恤。这也是他对自己继承人的一片苦心了。e^看
听了朱瞻基的话,朱棣颔首道:“孙儿问的好!但有心去做,怎么会没办法呢。孙儿,不管是皇帝治理天下,还是官员治理地方,做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处理事情。应当先择重要且紧急的事情去做,然后再去做轻微且延缓的时候,现今天下,所急者是什么呢?衣食!所重者是什么呢?教化!
这就是为君者最重要的两件大事了。北方气候恶劣。就得让百姓甘于贫困?衣食短缺?不然!可一味的从南方调运粮食?那也不成,教急不救贫呐!气候恶劣一年,土地就会荒芜,土地荒芜两年,百姓为了生存就得迁徙他处,三年之后,地也没了,百姓也没了。
要改变这状况。咱们改变不了天,却可以大兴水利。补天之不足。支河所经,涧泉所出。乃至就地打井,皆可引之成田。太祖立国后,最重农耕之事,从洪武元年到现在,我大明共开塘堰、河渠、陂渠堤岸各达五千余处,如今农业已远超元时。
不过,建国初北方不靖,而且元末大战,整个中原都受到了破坏,那时候粮食所出,已主要集中在南方,要让百姓吃饱肚子,就得先把这些产粮多的地方先建设起来,因此这些水利多集中在南方。如今南方水利建设已成规模,可以集中jīng力发展北方了!”
朱棣把这经国之理深入浅出地说与朱瞻基听,朱瞻基了悟于心,频频点头。
朱棣道:“当然,要重振北方农耕,也不可只重水利,诸如肃清吏治、鼓励垦荒、改良土壤、jīng耕细作、选择适旱的庄稼……”
他刚说到这儿,一名驿卒忽然骑着马,沿田埂从远处急驰而来。
谷地边上,正有大群的官员恭候在那儿,为这爷孙俩回避出空间,叫他们自由自在地在田间漫步,聊天。一见有驿卒赶到,就有人迎上前去,问答几句,就有人引着那下了马的驿卒向他们跑来,朱棣看见,便牵起朱瞻基的手道:“走,过去看看!”
朱棣迎头上去,那驿卒取出一筒封的奏章,正是都察院弹劾太子的奏章,朱棣赶回地头,在一株大榆树下,太监搬来马扎,抬过小几,又端上茶水,朱棣一边喝着水,一边看那奏章,奏章看罢,脸上便lù出不悦的神sè,大声吩咐道:“来人,拟旨。”
当下有人又抬过一张几案,就在朱棣侧面不远处放好,铺上纸张研好端墨,拟旨官端坐案后,提笔等着。
朱棣道:“高炽吾儿,俺命你监国,处处须小心谨慎着,切勿急躁xìng子。大臣皆是国家栋梁,偶有小过时,安能加以折辱?还有,你在太zǐgōng里面坐着,不可偏听偏信,以一己好恶待人处事……”
朱棣一口的大白话,那拟旨官早就习惯了,运笔如飞,刷刷写道:“晓谕太子,朕命你监事,凡事务必宽大,严戒躁急。大臣有小过,不可遽加折辱;更不可偏听以为好恶,育德养望,正在此时。天下机务之重,悉宜审察而行,稍有疏忽,遗害无穷。切记:优容群臣,勿任好恶。凡功臣犯罪、调发将士,必须奏决!”
等拟旨官写罢jiāo予朱棣重新看了一遍,朱棣点点头,说道:“用印,发出去吧!”
朱棣说完,牵起朱瞻基的小手,道:“咱们再到那边棉huā地里走走去。”
爷孙俩刚一走开,朱瞻基便替父亲抱起了不平,他嘟起小嘴道:“皇爷爷,孙儿的父亲纵有处事不妥当的地方,可他毕竟是当朝太子啊,皇爷爷怎么能因为一个御使的几句话,便加以训斥呢。皇爷爷甚至还不知道父亲为何责斥大臣……”
朱棣一愕,扭头瞧瞧孙子严肃的小脸,不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朱瞻基更加不悦,甩开朱棣的大手道:“皇爷爷为何发笑,孙儿说的不对吗?”
“呵呵,当然不对!”
朱棣宠溺地mōmō他的头,语重心长地道:“孙儿,你父是俺儿,可是在国事上,却是君与臣。皇爷爷并不需要知道你爹爹为何责斥大臣,他xìng情一向温和,既然发怒,必有缘由的,知子莫若父,这还用俺问么?”
朱瞻基诧异地道:“那皇爷爷为何……”
朱棣的神情严肃起来:“孙儿,你爹或是因为忿怒,但,召大臣觐见于太zǐgōng,严词教训,这就是僭越。太子受朕所命,代朕监理国事,却不能代朕管教大臣,他只能解决事情,这些事应该jiāo由朕来裁决。不管他是否事出有因,这么做,那就是撼动朕的权威!”
朱瞻基不解地道:“可是……,爹爹是皇爷爷的儿子呀,他以后就是大明的皇帝。”
朱棣沉声道:“一日不是皇帝,便一日不掌君权!一户人家,老子不在家,儿子可以替老子做些主。但是一个国家,万万不成!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不是戏词里的一句空话,这里面是有大学问的。”
朱棣站住脚步,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世间万物,都有它的道理。就像那谷子,永远只在半夜开huā,天sè未明,huā即败去,自古至今,从未改变,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它必定有它的道理。这朝廷、天下,也是一样。
从皇帝到内阁、从内阁到六部,从六部再到地方三司,朝廷诸衙mén,朝廷与地方贯通其下的大小衙mén,各个衙mén之间、各个官职之间,联事通职,构成了掌控天下的一张巨网,而皇帝,就是这张网的中枢。
所有这一切,相互依存、相互制约,任何一处逾越了它的规矩,就会破坏整张巨网的协调,从而扭曲变形,出现它掌控不到的地方,甚而酿成更大的后果,乃至亡国。君不成其为君,臣不成其为臣,必酿大luàn。所以,这个秩序绝不能luàn,任何人都不可以以任何理由让它luàn!”
朱瞻基听了,lù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朱棣牵起他的手,沿着田埂向远处缓缓行去,风中飘起他肃穆的声音:“
孙儿,为君者永远不可以让臣凌驾于君之上,不管他是君的至亲孝子,亦或是忠烈节义举世无双的忠臣,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否则便君不君、臣不臣了。哪怕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对君的忠,这也是不可原谅的。因为……,当他凌驾于君之上时,君的权威就已经受到了伤害,百官必然因之而失去对君的敬畏。
一个农夫,照料的是十几亩田地,他要顺应天时四季,育种栽秧、除草杀虫,一个不慎,全年的收成就毁了。而一个皇帝,照料的是全天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要考虑、要计较的事情更多,一个不慎,就是千万人的死亡,甚或江山的颠覆。瞻基啊,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大明的皇帝。皇帝,所思所虑,不为一人,要放眼天下,这番话你要牢记在心!”
朱瞻基还带着些童稚的声音道:“是,皇爷爷教诲,孙儿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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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章 勾心(勾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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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定国公夫人邀请十王府的诸位公主和一些勋戚家的诰命夫人游湖,一个个都是金枝玉叶身,自然要格外的小心,防止有人冲撞。再者说,画舫上都是公主、诰命、使相千金,一群妇人女子们游湖嬉玩,并无男客,难免随意了些,也不宜叫外人看见什么。
茗儿和几位公主、几位勋戚的诰命夫人站在船头观望了一阵湖景,又回舱中与人打了阵叶子牌,小半个时辰之后便捶腰喊乏,自回卧舱中休息去了。
这艘大画舫船高三层,外观富丽堂皇,舱中清幽雅致。各位公主、命妇、千金各有休憩歇息的卧室,茗儿的卧室在最高一层。扶着楼梯姗姗而上,回到舱中刚刚坐下,便听房门轻轻叩响,巧云忙去把门打开,太子妃张氏正站在舱门口。
茗儿连忙起身,盈盈福下礼去:“臣妾见过太子妃!”
“夫人免礼!”
张氏连忙上前一步,将茗儿搀起,[baidu锦衣夜行贴吧]笑道:“茗姨,私相见面,何必这么拘礼。”
两人是亲戚,论辈份,茗儿是她丈夫朱高炽的亲小姨,但是朱高炽现在是储君,张氏是未来的皇后,两人又是君臣,因此得先以君臣之礼相见,再叙自家亲戚辈份。
茗儿笑道:“该执的礼节,还是不能缺了礼数的。”
张氏贞静贤良,孝谨温顺,确实很重视礼节,虽然她性情温顺,茗儿不行礼她也不会怪责,但是君臣之道在她心中看得很重,嘴上客气,心里还是欢喜,便也温柔一笑,说道:“茗姨,咱们坐下说话。”
两个人在榻边坐了,随口闲聊几句家常,便绕上了正题。每回聚会,她们都会抽时间私下会唔,交流一些事情的。茗儿道:“听说都察院里有人弹劾太子训责大臣,皇上动怒,下旨谴责了太子。”
张氏敛了笑容,幽幽叹了口气,道:“可不,太子性情敦厚,为人老实,若不是气极了,哪会大发脾气。”
张氏把朱高炽因何发怒仔细地说了一遍,轻叹道:“此事看来只是一地一时的粮荒,一个不慎,却可能引起一连串的大龘事,太子因此生气,一时有些忘形,不想却受了皇上的责备。”
茗儿仔细听着,轻轻“哦”了一声道:“如此,太子可以上书陈情,向皇上诉明冤屈呀。”
张氏道:“甥媳也这么说,可太子不肯。茗姨,你是不知道,你这位外甥,虽然憨厚老实,可有时候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他对我说,父亲教训儿子,皇上训斥臣子,不管对错,都不该忤逆。皇上远在北京呢,就为父亲教训了自己几句,就特意陈情,夹杂于国事之中,分耗父皇的心神?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这么一个没深沉的人,能做什么大龘事?你说他……,唉!”
茗儿微微一笑,说道:“太子说的没错,这件事或许会让皇上有些不快,可是如果太子急于辩白,反倒让皇上看轻了他,一旦证明是皇上偏听偏信,责斥错了,不免叫皇上脸面无光。太子既为人臣又为人子,这忠孝之诚实在难得,皇上早晚会明白太子的一片苦心的。”
张氏道:“甥媳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还是有些堵心,想是心性修为未到的缘故。”
茗儿目光一闪,问道:“那么太子因为此事,可坏了心情?”
张氏“噗哧”一声气笑了出来,说道:“茗姨,你是不知他那性子。我以前笑他心宽体胖他还不承认,只说这是天生的体质。他呀,根本没当回事儿,照样吃的下,睡得着,批阅奏章尽心尽力,处理事情敢任敢当,他说什么天道酬勤,我看他呀,就是个老好人。”
茗儿嫣然一笑,红唇一线,便露出一口细白整齐的贝齿,道:“太子宠辱不惊,这才是储君的心胸。有人蓄意挑唆,污告太子,皇上知道了,的确会责斥太子,可是不过是责斥一番,能因此撼动太子的地位么?不能,那么这奸人为何还要这么做?”
张氏神色一动,赶紧道:“茗姨,你也知道,我夫妻二人都是实心眼儿的性子……”
茗儿笑笑,道:“那人的本意,可不在用这件小事诬告太子,而是想籍此扰乱太子的心神。太子正监国呢,如果因为受了责备而心生怨尤,就此摞挑子闹情绪,你想会不会让皇上心生厌恶?又或者太子受了责备方寸大乱,生怕再出差错,该管的事也不敢管了,碰到难题一概推往北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之耽搁了国家大龘事,皇上会不会大失所望?”
张氏轻轻啊了一声,也是天热,心头再一惊,竟惊出一身冷汗,她可是知道,皇帝一日不把汉王赶出京城,自己丈夫这太子之位就不算稳当。
茗儿轻轻地道:“所以呀,太子大智若愚,才会以不变应万变,从容化解了对方的险恶用意。”
张氏后怕不已地道:“茗姨说的是,甥媳糊涂,幸亏太子未听我的。”
茗儿轻轻一拉张氏,对她低声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太子这么做,固然是化解了对方的险恶之计,可是,却只是自保的手段,不足以反击。谁能时刻戒备着,一个大意,就有中计的可能,这祸患,还是早些清除掉才好。”
两人已非头一回交道,杨旭经常通过夫人外交,隐蔽地向太子暗授机宜。张氏听了心领神会,佯做幽怨地道:“皇上一向不喜太子,太子小心做人、本份做事还嫌不足呢,对此局面,又该怎么办才好?”
茗儿微微一笑,道:“将计就计……”
汉王府上,后花院里,四碟小菜,一壶老酒。
汉王朱高煦坐在上首,陈瑛相陪于侧,二人浅酌低饮,絮絮而谈。
陈瑛道:“殿下,老臣那外甥女儿,亏得殿下出手……”
朱高煦摆摆手道:“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本王不帮你谁还帮你,别说这样外道的话。对了,圣旨回来以后,太子那儿有什么反应?”
陈瑛微微一笑,道:“比老臣料想的要好。老臣本以为,他若委屈气闷,歇工不干,那便最称了心意。又或遇事不敢作主,凡事皆推送北京,亦可惹得皇上生厌,孰料太子安之若素,批阅奏章、料理公事,竟一如既往。”
朱高煦听了大失所望,烦躁地道:“修养心性!修养心性!他那心性都修成了万年的老乌龟,只管缩在壳里,倒弄得我无从下手。”
陈瑛嘿嘿一笑,说道:“殿下,老臣还没说完呢,臣本也以为,太子宠辱不惊、八风不动,不过后来却打听到一些消息……”
朱高煦精神一振,忙道:“怎样?”
陈瑛道:“太子自受到皇上训斥的第二天起,便食欲不振,寝卧不宁。老臣还打听到,太子找太医开了几服化痰去火的药,看样子,他那不为所动的样子,只不过是强撑着给人看的,心里还是郁闷的很。”
朱高煦道:“那有何用?难道还能凭这么一件事,把他窝囊死了不成?”
陈瑛道:“嗳,殿下,这就说明,太子其实对他的地位还是紧张的很,也知道殿下您一日不离京城,他的太子宝座就坐不稳。这回咱们虽未如愿,却也试出了他的斤两,只要多给他上几回眼药……”
朱高煦会意,嘿嘿地笑起来,他提起酒壶,为陈瑛斟了杯酒,亲热地道:“我的陈大人,要运筹帷幄,还得靠你啊。本王领兵作战、沙场厮杀没有问题,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实在不在行,只要你能辅佐本王,扳倒太子,有朝一日本王正了大位子,你,就是我的内阁首辅,封侯封公也不在话下!”
陈瑛受宠若惊,连忙捧杯道:“殿下如此器重,老臣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两人正作惺惺相惜之状时,夏浔急匆匆进了太子宫。
朱高炽正位之后,因为身份过于敏感,一向深居简出,不再与朝臣做过多接触,夏浔也因之不再轻易与太子见面,而是尽量通过夫人与太子宫保持联系,可今日,他却是应太子所请而来的。
太子监国,遇难决之事当奏报天子,如果事情紧急,可以与朝臣商议解决,并把解决方案急报皇帝。这项权力过于敏感,这个度一旦掌握不好,就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因此太子轻易不用。上一回一时发火,叫了户部官来商议国事,顺口训斥了他们几句,结果就惹来皇帝一通批判,如非得已,太子是不愿再轻易宣召官吏的。
但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他不能不找人商量,而他信得过、又熟悉事发地情况的,非夏浔莫属。于是,自朱高炽被立为太子之后,夏浔头一回踏进了太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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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章 两头狐狸
朱高炽一见夏浔,第一句就是:“西宁侯宋晟病逝了!”
夏浔听了“啊”地一声,心里顿时一空,相处那么久,自有一份jiāo情,何况这位老将军简直就是明朝的折家将、杨家将,久镇边关,劳苦功高,虽然他在西凉时就知道这位老将军病体日渐孱弱,恐怕将不久于人世,骤闻消息,还是有些怅然。
朱高炽第二句话是:“帖木儿帝国四皇子沙哈鲁和皇孙哈里苏丹的使节即将赶到京城了。”
夏浔敛回了心神,纳罕地道:“太子召见为臣,是想要臣接待来使么?”
夏浔略一犹豫,说道:“这事……皇上不在京中,似乎安排礼部出面更妥当一些,如果需要臣参与其中,太子可让礼部提出主张,免得又被小人所乘。”
朱高炽摆手苦笑,道:“不然,孤言此事,只是因为从西凉一共传来三个消息,这是其中之一,这贴木儿帝国情形你最清楚,他们到京之后,少不得要劳动国公出面接待探其虚实,孤心怀坦dàng,原也无需转经礼部,国公既这么说,先经礼部也未尝不可。孤真正要跟你谈的,是另一件事。”
夏浔神情一肃,说道:“太子请讲!”
“来来来,坐下说!”
朱高炽拉着夏浔走到椅前,不由分说便把他按进椅子,然后走到另一边。
他那把椅子是特制的一把太师椅,比寻常型号足足大出两圈,要坐进去却也容易。
朱高炽坐定身子。小太监给太子和国公上了茶,朱高炽便取出一份急奏,说道:“内中情形十分详细,国公先看一下。”
夏浔欠身接过奏章,展开来细细一看,原来是西域出事了。
西宁侯宋晟年老多病,医治无效。近日刚刚过世,这封奏章是宋老侯爷的次子宋琥亲笔所写,本来只是一份报丧的奏章。如果仅是如此,朱高炽就用不着唤夏浔来商议了,直接将奏章封了,转呈皇帝御览就是。
可是宋琥在本已写就的奏章后面又贴了附页,附页上笔迹潦草,与前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字迹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然。宋琥是写好报丧奏章正yù呈送皇帝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紧急消息,因事态紧急,这才匆忙写就。
附奏上只提了一件事:阿剌马牙反了。
阿剌马牙是西凉一个méng古部落的首领,因为xìng情桀骜,部族与其他部落和汉民常起龌龊,原先慑于宋晟的威名。书mí群2他还能够忍耐。宋晟一死,他的部落恰又与其他西凉百姓因为争牧发生冲突,便悍然造反了。
阿剌马牙突袭肃州,占领肃州为根据地,接着派出两路信使,一路往祈连山下去寻找脱脱不huā,一路去寻他好友塔力尼,意图结盟抗明。
他却不知,自从假脱脱不huā万松岭成为瓦剌大汗之后。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明廷不但严密封锁了真脱脱不huā的死讯,而且把真的阿噶多尔济也控制起来,该部的牧民也全部内迁,转移到别处去了。结果去联系脱脱不huā的人扑了个空。
而他的好友塔力尼也没有答应与他一同造反。塔力尼是赤金méng古的首领,被明廷封为赤金méng古千户。他可没有阿剌马牙那么狂妄,在整个部族的利益面前。个人友情就得抛到一边了,塔力尼拒绝了阿剌马牙的请求,为了撇清自己,还把阿剌马牙派来的六个使者都抓了起来,送到西宁侯府。
宋琥现在暂领西凉军政。派兵将去围剿阿剌马牙,结果首战失利。阿剌马牙杀了都指挥刘秉谦等明军明将,声势大振,如今正在招兵买马,并利用他méng古人的身份和回教徒的身份,意图号召在西凉这最大的两股势力为其所用。
宋琥虽然好几年前就开始替父亲掌理西凉军政,可家有一老在那坐镇,与自己全盘作主可大不相同,他担心反军势力大张,因此也顾不得再料理父亲的后事,一面亲自领兵出征,讨伐阿剌马牙,一面向京中奏报。
这件事的确很重要,帖木儿帝国两个使团在阿剌马牙造反以前就已经过了肃州,要不然被他们知道西凉内luàn,纵然不会因此放下纷争,再打西域的主意,在与大明外jiāo中,也可以此为条件,讨价还价,争取更多利益。
朱高炽焦灼地道:“国公,此事急切啊!可父皇不在京中,若是转呈京师的话,又恐耽搁了时辰,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旦西域大luàn,后果不堪设想。可这事涉及兵马调动,孤又不能擅作主张,而且西域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孤又不甚了然,一旦做出错误决定……”
朱高炽搓了搓手,苦笑道:“这事不能不管,管又无从去管……”
“且慢!”
夏浔听他说到这里,神情不由一动,赶紧拿起奏章,仔细一看,轻轻拈了拈道:“这是宋琥写给皇上的奏章。”
朱高炽道:“是啊!”
夏浔道:“皇上北巡之前,已诏告全国,宋琥应该知道皇上正在北京。而由西凉向中原报送消息,往北京报送比往南京报送还要快!”
朱高炽一怔,迟疑道:“国公是说……”
夏浔道:“太子,依我看来,恐怕宋琥将军这奏章……”
夏浔说到一半,忽然住口,微微一笑道:“太zǐgōng有左谕德杨士奇,也是当世大才,臣想先就此事与杨谕德参详一番,再回奏太子,可以么?”
朱高炽忙道:“自然使得。”当下便叫人去唤了杨士奇来,把小书房让出来给二人,自己先去批阅奏章了。
太子一走,夏浔把那奏章给杨士奇看了,便对杨士奇道:“士奇以为如何?”
杨士奇微微眯起眼睛,沉yín道:“下官以为。宋琥将军这奏章,恐怕写的不止一份。”
夏浔欣然道:“不错!皇上不在京里,太子骤遇这等军机要事,难免患得患失,方寸大luàn。而宋琥将军其实也是一样,西宁侯刚刚过世,西凉便生了luàn子。宋琥只是暂代西凉总兵之职,地位未定,恰与太子如今情形相仿,一般的尴尬,一样的患得患失。”
杨士奇接口道:“西凉距中原有一定的距离。宋琥将军一定担心皇上万一已从北京南返,消息传递延误,耽搁了朝廷大事,为求万全计。才写了两份奏章,一份呈报北京,一份呈报南京,因为事情紧急,皇上仍在北京的可能又比较大,所以呈报南京的这份奏章,是在原奏章上贴了附页。而呈报北京的那份奏章。才是重新誊抄过的。”
夏浔呵呵笑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那么依士奇之见,宋琥将军这封奏章,太子该如何处置?”
杨士奇mō了mō胡子,瞟一眼夏浔,试探着道:“将奏章封了,转呈北京,如何?”
夏浔眨眨眼道:“那万一咱们揣测失误,宋将军就只写了这一封奏章呢?军机大事。不急做处断,皇上岂不恼怒太子不用心做事?再者,怎显得出太子的勤和忠呢?”
杨士奇道:“这个……,那就认真回复,做些主张?”
夏浔道:“军机大事,擅作主张,万一皇上不喜。再加责斥呢?”
“这……”
“再者,如果北京那边也送了奏章,皇上已经做出决断,太子的处断送到西凉,只是废纸一张。岂不有损太子威望?”
“这个……”
杨士奇也眨眨眼,反将一军道:“那依国公之见。可有两全之计?”
夏浔瞧他模样,分明也有了主意,只是他的官儿小,这担当自然不如自己,能遛边儿的时候当然要遛边儿,便说出了自己的一番主意,杨士奇早跟他存了同样的心思,只是这层窗户纸不好捅破而已,一听夏浔说出,忙做惊为天人状,赞不绝口一番,两个人在书房里夏浔授意,杨士奇执笔,很快就炮制出一份谕旨、一份奏章。
谕旨一式两份,一份是要加盖太子宝印发付西凉和,开篇就责备宋琥:皇上已明旨颁告天下巡视北京去了,如此紧要的军机奏章,不马上呈报北京,却发来南京,一旦延误军机,国法定不轻饶云云。然后就提出了处治意见:命令宋琥就地调拨西凉军队,全力讨伐叛军。
因叛军占据了肃州,又着令沙洲两卫参与平luàn,同时对赤金méng古的忠诚提出褒扬,声明必向皇上请旨,予以嘉奖。同时附辅国公书信一封,这是写给西凉几位大阿訇的,利用夏浔在该教的特殊身份,劝诫他们约束信众,切勿为阿剌马牙所用,一旦触怒天威,后悔莫及等等。
至于同样内容的另一份谕旨,却是附在写给皇帝的奏章后面呈报北京。奏章中言明擅作主张的理由和难处,向皇上请罪。如有不妥处,请皇帝陛下立即更正。
杨士奇写罢,轻咳一声道:“国公,太子耿直,咱们的揣测,是不是就不必告诉太子了?”
夏浔道:“既是揣测,无凭无据,就不要告诉太子了!”
杨士奇吹了吹未干的奏章,轻叹道:“太子一番苦心,尽在这奏章之上,只是若有jiān人谗言,恐怕太子还是要受一番训斥。”
夏浔道:“有时候夸奖一个人,未必就是真的在夸奖他,训斥一个人,也未必就是真的恼怒了他。如果事情做得乖巧,挨挨骂,反而是一种拉近感情的方式,总比父子相敬如宾的那种淡漠要好。士奇也是有子有nv的人,当体会得到,挨骂挨得凶的孩子,有时反而是父亲最喜欢的那个。”
杨士奇道:“可是在汉王眼中,却只会看到太子又受了训斥,汉王只怕就会更加嚣张了……”
夏浔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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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7章 损贼
平原县北去的官道很长、很平坦,道路两旁还植得杨柳。
不过时当正午,阳光从天空直shè下来,躲无可躲,想要避到yīn凉地里那是想都别想,这种天气不适合出行,尤其是走远道的客人,你穿双布鞋走在路上,不一会儿就连鞋底都感觉发烫,如果穿草鞋更得小心,皮肤一旦直接接触到地面,能烫得你一下子跳起来。
疯子才会在这时辰出mén呢,因此整个官道上压根儿不见一个人影。因为干躁,道路两旁的树木和庄稼也像打了蔫儿似的,偶尔有风吹过,林梢也只轻轻一动。天空中没有一点儿云彩,火辣辣的骄阳悬于当空,灼人的阳光shè在地上,远远望去,一阵阵蒸腾、窒闷、酷热的气làng反shè出了扭曲的光线。
这天气,赶上一个时辰的路,就得有人中暑,可是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真的有人在赶路。一行三人,三骑快马,马行如飞,溅起一路尘土。马上三人是三个驿卒,xiōng口有画在圆圈里的驿字,背后背着信筒,肩上chā着小旗儿,挥鞭如雨。
“吁~~~”
拐了一个弯儿,前边突然出现一片瓜地,道边上搭了个瓜棚,一个戴草帽的汉子正坐在瓜棚下纳凉,他穿件汉褂,赤着双膊,胳膊晒得黝黑。前边不远树底下,摞了几个小马扎,中间一张小桌,桌上还摆的有茶水。三个驿卒渴的喉咙冒烟,一见这情形,立即勒住了座骑,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三位官爷,是要吃茶还是买瓜?”
“都要!先斟碗茶来,喉咙快干了,再挑个瓜来。要沙瓤的,有在井里头镇着的没?”
“有有有,三位官爷,先请坐着。”
那摊主笑yínyín地请他们到树下坐着,垂直坐在树下,倒还有点yīn凉。
摊主先麻利地给他们斟上凉茶,三人抢过大碗,咕咚咚喝了个干净,然后才一屁股坐到马扎上。
一个驿卒道:“嗳,我说。不用你管了,我们自己倒茶。快挑个瓜去,还有,打点井水上来,饮饮马!”
“好嘞好嘞!”
摊主好说话,忙不迭摞下大茶壶,返身走到地里,不一会儿,就见他从地里往上提着绳子,从井水里拉出一个大木筒。从里边捞了个西瓜出来,用手拍了拍,便送到桌边。
一个驿卒接过来,不等摊主用刀去切,一拳砸去,把那已熟透了的西瓜砸得四分五裂,三个人一人拿了一块,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本章由为您提供]
那摊主并不马上去饮马。而是笑嘻嘻地跟他们聊天:“三位官爷,着实辛苦啊,这么大热的天儿,谁还出来走动啊,三位官爷该避过晌午的日头才对。”
一个驿卒一边啃着西瓜,一边含糊不清地发牢sāo:“可不是。你当爷们这营生比你轻松?唉!有时候真觉着,不如做个农夫逍遥自己。可是没办法啊,干的就是这差使,不要说日头太烈,就算是下刀子,也得急着赶路。我们这儿是给皇上送的奏章,懂吗?皇上的差使,谁敢耽搁了。”
“哦哦哦。懂,懂懂!”
那摊主一听大感敬畏,另一个驿卒便道:“行了,你别啰嗦了,快去给爷们把马饮一饮。一会儿还要继续赶路呢!”说着mō出几文大钱,拍到了桌上。
那摊主连忙答应一声,扭头就去牵马。
“嗯?”
那驿卒拿起西瓜又啃了两口,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一般做小买卖的,尤其是跟官家人做生意的时候,生怕对方仗势不付钱,自己付了茶钱瓜钱,他不去取,却先跑去饮马?
这驿卒生了警觉,立即把咬到嘴里的一口西瓜吐出去,说道:“先别吃了!恐怕有诈!”说着一个箭步出去,就去扣那摊主手腕,那两个驿卒不以为然,嘿嘿笑道:“我说老四,你别一惊一咋的,真就有贼,谁抢咱们啊。咱们爷们一路吃喝全靠驿站,身上没带几文钱,谁抢咱……”
说到这儿,他就感觉舌头有点大,好象喝多了似的,不禁一扶桌子,迟疑道:“好生古怪,我怎么……”
这时,那抢前去抓摊主的驿卒已一把扣住了摊主的手臂,不料天热,那摊主手臂上出了汗,他的手上也有汗,一滑,竟未扣住。手臂没有扣住,却扣了一手颜料,那驿卒看看瓜贩手臂上被抓去颜sèlù出的五道白痕,再看看自己手掌,硬着舌头道:“你……你不是瓜贩……”
言犹未了,一头便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那两个驿卒摇摇晃晃想要起身,站起到一半,就一屁股坐下去,伏在一堆瓜皮上打起了呼噜。
三人一晕,那摊主便嘿嘿一笑,扭头呼哨一声,瓜田不远处一条壕沟里立即跃出两个人来,三人从昏倒的驿卒身上取下包袱,打开竹筒,逐份检视公函、奏章,翻了半天,突有一人兴奋地道:“找到了,这就是夏老板要的那份东西!”
另外两人凑上去一看,正是太子朱高炽附着宋琥奏章、向皇帝请罪的奏折,三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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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近晚的时候,大道上终于又走来两个人。
一男一nv,一左一右,贴着两侧的林荫道。
隔着这么远,似乎没啥关系,可这两个人其实却是一对夫妻,丈夫叫黄四,娘子姓苗,小名兔菇。
小两口这么走道儿,明显是呕气了。年轻夫妻,尤其是刚结婚没多久,还真不大容易发生矛盾,矛盾常常是婆媳关系处不好才产生的,这两位就是因为婆婆才闹的脾气。
兔菇的娘身体不大好,这新媳fù儿时不时的就要回娘家照顾照顾,因为走的频繁了点儿,今天又要回娘家,婆婆就不乐意了,觉得媳fù心不在这儿。整天惦记着娘家,不免唠叼几句。媳fù觉得委屈,说给丈夫听,丈夫若是顺着她的意叫她发泄发泄也就完了,偏这黄四不乐意媳fù说他娘,瞪起牛眼,反把媳fù一通臭骂。
大概因为是孔孟故乡,教化深入民心的缘故,山东男人特别的孝顺,古代二十四孝当中。有十位就是山东人。你说别的都成,欺负他老娘可不成,结果兔菇这新媳fù又受了丈夫一顿排头。所以有人说,有福气的nv人,要做山东男人的娘,莫做山东男人的媳fù。可这话也有máo病,不做山东男人的媳fù,怎么能当山东男人的娘?
其实黄四虽把媳fù骂了,可心里还是疼媳fù的,这一路下来。讪讪地籍故跟她说了许多话,兔菇根本不理他,他要是赶过去跟媳fù儿一块走,兔菇就躲到另一边去,两口子就这么别扭着回娘家。
兔菇正愤愤地走着,突然“啊”地一声尖叫,急急往路中一闪,险些一跤跌倒。
黄四正用扁担挑着包袱走在另一边。一看这情况,飞也似地跑过来,问道:“媳fù儿,咋地啦,有长虫么?”
兔菇战战兢兢地指着树后,颤声道:“有人。那儿有人!”
黄四一听,立马扔下包袱,chōu出扁担,警惕地向树后望去,只见三个男人齐刷刷地站在树荫下,一丝不挂,三个男人都用手挡在下体捂着小小鸟,其中一个张开嘴巴不知道正在说什么。
黄四一看三个流氓调戏他媳fù儿。血嗡地一下就上了头,登时气冲斗牛、máo发直立,他不由分说,抡开扁担就冲了上去,一扁担chōu在一个光屁股男人的肩膀上。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敢调戏我媳fù!”
那人说话见不理,返身便逃,黄四又一扁担chōu在他的屁股上,龙腾虎跃地追上去,打得三个男人哭爹喊娘,狼狈逃窜,一边跑一边还喊:“我们是官家人,我们是驿卒,我们不是非礼你媳fù,只想讨件衣服穿呐……”
这三个玩luǒ奔的,自然就是那三个驿卒。
他们苏醒以后,发现马没了,衣服也没了,他们赶紧检查最重要的东西:装在竹筒里的奏章公函,发现竹筒也被打开,裹竹筒的包袱布没了,这还不算,里边的奏章公函也全被扔了出来,被风吹着,原地已经没剩两张,找了半天,只在草坷里找到团成一团的两张破纸,还是被人揩过屁股过的,其它的早已不知随风飘向何处了。
这贼实在是太狠了点儿,三个驿卒yù哭无泪,正商量沿那瓜田到村庄里nòng身衣服,恰好黄四夫妻俩就到了。
三人被好一顿打,最后从地上捡起他们的驿卒腰牌,这才叫黄四相信了他们的身份。
瓜田后边两三里地就是苗家村,那儿正是黄四媳fù娘家的村庄。黄四带着媳fù回去,把这事儿报告了里长,里长拿了几套衣服来,三个驿卒这才得以见人。
三个驿卒只管传信儿,也知公函奏章都有些什么内容,如今丢得一干二净,只得赶回县里驿馆,讨了马匹、盘缠往回走。那些公函和奏章在通政司、内书房还有存档,只能重新誊录一份再送往北京,可这一来一回,就不知要làng费多少功夫了。
经此一事,倒是成全了黄四夫妻,兔菇眼见丈夫神勇无敌的模样,觉得自己男人还是很疼她的,怨气一去,两口子和好如初。
可是因为这一耽搁,永乐皇帝便只收到了陈瑛遣人秘呈的“太子监国,sījiāo勋戚,擅颁圣旨与封疆大吏“的弹劾奏章,却没有收到太子只言片语的解释。
朱棣隐忍了三天,三天之后,依旧未见太子有任何奏报,朱棣大为恚怒,但他这回却没有只言片语斥责,只下一道圣旨:“安南征战之际,西域又生叛luàn,太子擅文而不经武,恐难周全。即着汉王同任监国,与太子一起经理军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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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郑伯克段于鄢
锦衣当止于此了么?
大概是伤风的缘故,头疼欲裂,坚持码了三章,心无旁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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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单章很慢,不知道该怎么用单章去鼓动读者,或取悦读者。这几句话写的尤其慢,心情很复杂,打了好久的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就这样吧,我去歇一下,如果我的文,能给你以快乐,足矣!
皇帝的旨意从北京送到南京,汉王朱高煦与太龘子同为监国,这个明显的讯号立即在朝廷中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东宫洗马杨溥坐不住了,他找到皇太龘子朱高炽谈了谈,朱高炽的心态就跟他那肥硕的身体一样,比大海还宽、比泰山还稳,朱高炽不但不急不恼,反过来还好言安慰了杨溥一顿,把杨溥的鼻子都气歪了:岂有此理,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么?
可他这个“太监”想不急都不成,他是东宫洗马,这根绳子是拴在皇太龘子身上的。无奈之下,杨溥只好去找他的同年好友杨荣商议对策。
杨溥和杨荣都是建文二年中的进士,同时授为编修。但是两人的仕途经历却大不相同。杨荣因为永乐初年被选入内阁,成了天子近臣,而杨溥却因为被选侍太龘子朱高炽为洗马,成为太龘子身边的僚属,眼下的权力地位是远不及杨荣的。
解缙被贬谪后,他的亲家胡广进位,荣升为内阁首辅,不过他伴驾随同朱棣去了北京,如今在内阁主事的就是这位内阁次辅杨荣。杨溥赶到杨荣的签押房时,杨荣正在处理公函,杨溥只说闲来无事到这儿坐坐,叫杨荣尽管先处理公事,可他却坐在一旁不停的长吁短叹,杨荣不禁发笑,便合起公文,对杨溥笑道:“弘济啊,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来,你我之间,还要拐弯抹角的么?”
杨溥瞧堂下没有小太监侍候着,这才忧心忡忡地道:“勉仁兄,你还真是坐得住啊。皇上诏命汉王与太龘子一同监国,这意味着什么?恐怕要变天了啊!你怎么还不以为然呢?”
杨荣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弘济是为这件事而来啊,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
杨溥大急道:“这事儿还小么?勉仁兄,你……”一语未了,杨溥突然心中一动,急忙倾身向前,低声道:“难道眼下时局,还不能危及太龘子之位么?”说罢,便目光灼灼地盯着杨荣。
杨荣辱警敏通达,足智多谋、谋而能断,当年朱棣攻克南京,就是杨荣及时提醒朱棣先谒孝陵,然后登基,从而绕过了建文帝这个尴尬的坎儿,直接从洪武帝手中接掌了江山,否定了建文帝四年的统治。那时他还叫杨子荣呢,朱棣宠爱他,亲自给他改名杨荣。
朱棣在大臣们面前不苟言笑,大臣们都有些怕他,一旦与大臣们议事,有议而难决之事时,朱棣把脸一沉,大臣们就为之惶恐,无所适从。只有解缙和杨荣两个人这时还敢直来直往地跟他说话,杨荣尤其善言,常能哄得朱棣转怒为喜。
杨溥知道自己没有杨荣这份察颜观色,一叶识秋的本事,对他是很钦佩的,这时心中焦急,更是虚心求教。杨荣却不直言,只是低头研着墨,淡淡地问道:“太龘子听了旨意之后,可有什么话说?”
杨溥道:“太龘子神色如常,毫无心沮气丧的表现。”
杨荣搁下墨,又拿过一本书,随手翻阅着,说道:“大绅被贬谪安南之后,太龘子最可倚重者,就只有辅国公一人了,辅国公那里可有什么反应?”
杨溥道:“这个……,辅国公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我在东宫,不曾听说辅国公有什么反应。”
杨荣抬头笑道:“这就是了,太龘子不急,扶保太龘子第一功臣的辅国公也不急,弘济啊,你急个甚么劲儿?”
杨溥恼了,道:“勉仁兄,你这叫什么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时,一个小太监提着个铁筒进了殿[百度锦衣夜行贴吧提供无错文字首发],杨荣咳嗽一声,止住了杨溥的声音。那小太监走到杨荣身边,蹲身下去,用铁镊子从里边夹了冰出来,一块块往杨荣脚前的一个盆里夹。杨荣对杨溥笑道:“弘济啊,你这人忒也小气,向你借一篇收藏的孤本来看,这才三天功夫,你就迫不及待地来讨了,还你、还你!”
杨溥见杨荣伸出手来,知他必有所示,连忙伸手接过,杨荣道:“好啦,皇上北巡,首辅伴驾,这朝里的公函积压太多,我得一一处理,就不留你了。”
杨溥见杨荣下了逐客令,只得茫然告辞,出得殿来,低头一看,手中拿的却是一本《春秋》,书是翻开的,他看的这一页,第一行写的就是:元年,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杨溥看了半天,又想了半天,眼神不禁亮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纯洁的简直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
多病多灾的大报恩寺建设工程又停工了。
因为开封段的黄河决口,工部奉旨重修开封,需要大批劳役。同时,工部尚书宋礼、都督周长考察黄河水患后,顺势提出了一揽子的疏浚计划,获得了永乐皇帝的允准,发山东及直隶徐州、应天、镇江等府民丁三十余万,给粮饷且蠲免其他徭役及今年田租,以疏浚黄河。
他们决定引黄河水复归古道,同时疏浚会通河,这两项工程预计两百多天可以完工,完工后黄河水势会比现在稍减,同时由于河泥淤积约有三分之一的河段已无法行船的会通河也可重新启用,全段通航。本着先急后缓的原则,大报恩寺只好暂时停工,把劳役征去疏浚会通河,沿黄河故道巩固河堤。
本来这事儿不关夏浔的事,劳役调走,他更是无事一身轻,只管伴娇妻爱子,在家享清福,做他逍遥自在的国公爷。不想朝中竟有人上书皇帝,建议河道疏浚之日取消海运。这一下可触到了夏浔的逆鳞。
河运的沿线城市,其盛衰大受影响,河运可以活跃地方经济;各地官府也能多收许多河运税赋;每年疏浚河道维修堤防时,朝廷还要投入大笔的银子,这笔银子都要开销到地方上。而海运船舶往还,比河运成本低、效率高,缺点是在没有现代化轮船的年代,风水险恶,易受气候影响。
不过综合评价的话,对朝廷来说,还是河运的开销更大、成本更高,但是因为河运对地方上更有利,官员们都势衷于河运,他们是很乐意为官一任,造福故里的,眼下是河运海运并重,如果取消海运,河运就会增加更多的物流往来,所以他们总是想出种种理由排挤海运推销河运。
他们的目光只能局限于眼前利益,夏浔却深知重视海洋将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那不仅仅是几个钱的问题,对海洋的熟悉、对海洋的利用、对航海技术的进步、对造船技术的进步,对防止固步自封……,那是利于当代亦利于千秋的大龘事。
宋元海运发达,至明而没落,直到清末才又崛起,夏浔好不容易巧妙借势重开了了海运,现在一些官员因为挡了他们的财路又要巧立令目取消海运,那怎么成?夏浔立即抖擞精神,发动黄真、赵子衿等一群笔杆子,对提议取消海运的主张发动了口诛笔伐式的打击,弹劾奏章像雪片儿似的往上报。
这举动看在汉王和陈瑛眼中,却是色厉内茬的一种表现。面对太龘子眼下的危局,辅国公装聋作哑,却跑去争什么海运河运,这不是色厉内茬是什么?汉王和陈瑛一致认为,这是他们争夺太龘子之位的绝佳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恐怕真就再无可能了,汉王将永远为王,而陈瑛,一俟新君登基,除了告老还乡永绝仕途,也绝没有第二条出路。
所以他们一方面疯狂搜罗不利于太龘子的有关证据,继续败坏他在皇帝心中的印象。一方面决定利用监国的身份,竭力做出比太龘子更卓越的表现,双管齐下,把储君之位争到手。
胜败在此一举,拼了!
纪纲也拼了。
驿卒被劫,劫走的都是些什么公文,除了通政司和内书房的人没有人知道。但是纪纲知道。东厂在内书房里有人,他纪纲做了这么多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他也不是吃素的,他在内书房同样有人,一俟看到丢失的奏章中有一份太龘子写给皇帝的请罪书,纪纲立即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驿卒被劫,自大明开国也没有几回,尤其是这太平世界,驿卒经过的地方又不是偏僻山岭、匪盗横行之地,什么不开眼的小贼,要劫这些一路上吃皇粮,几乎没有几文钱的驿卒信差?他马上派出了最精明的手下纪悠南,命他带人一路北上,查找此案线索。
金吾后卫校场上,汉王朱高煦给他那狠狠一巴掌,羞得他好几天都没敢出门,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一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这时候,帖木儿帝国的使节即将赶到京城了,这是汉王朱高煦在政坛上公开亮相的一个好机会。他第一次担当监国,第一次以监国的身份接见外使,如果能有完美的表现,就可以抢走太龘子的光辉。不!最好他的兄长根本就不出面,把这舞台让给他一个人来表演。
为此,从来不登太龘子府的汉王破天荒地去见了他大哥一次,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假惺惺探望许久,直把个不耐酷热和疲惫的太龘子折腾得汗流浃背,这才殷勤地道:“皇兄体胖,极易疲乏,如今又正值酷暑,闷热难当,接见外使的礼节仪程过于繁琐,恐皇兄难以支持啊。
父皇命臣弟与皇兄一同监国,皇兄满腹经纶,料理国事如疱丁解牛,而政略实非臣弟所长,空负监国之名,却无所事事,实在是有些惭愧。这接见外使的体力活儿,不由就让臣弟来代劳了吧,不就是把他们接进京来嘛,凡事总要等父皇回来才能拿主意的,臣弟误不了事情。”
“这个……”朱高炽刚一犹豫,朱高煦就用有些受伤的语气道:“这么点小事,皇兄也不相信臣弟能办好么?”
朱高炽沉默片刻,才不情不愿地道:“那么……,此事就由二弟负责吧!”
“哈哈,我这个假仁假义的老兄,终究是这张脸皮太薄!”朱高煦心中大喜,连忙说道:“皇兄所以,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
朱高煦得意忘形之下,全未注意朱高炽一脸的不情不愿,眸底却藏着一丝怜悯……
今夜,上架一周年,365个日日夜夜,感谢您的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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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章 现丑
第909章现丑
会同馆府第连绵,宏丽深阔,殿宇楼阁,堂皇华丽,各处殿宇楼阁,掩映于假山池水之中,美伦美奂。「域名请大家熟知」(《)
这里是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是朝廷的mén面,在这些方面自然不能差了。
汉五朱高煦端坐在一处huā厅里,说是huā厅,却独占了一重跨院,jīng舍庭院、凉亭huā圃一应俱全,简直就像一座jīng舍。礼部尚书吕震坐在他的下首,说道:“殿下,礼部shì郎孟浮生已出城去迎接帖木儿帝国的两支使节队伍去了。依礼,应由鸿胪寺接待,送会同馆安置,再由礼部授其礼仪,择日升殿面君。
如今皇上不在京里,如果要他们去亲王府觐见殿下,恐惹人闲话,亦于礼不合,所以才请殿下纡尊降贵,以此会同馆做为相见之地。等他们到了,殿下可迎至廊下,勿须降阶,俟其行礼已毕,再邀入厅中会话便是!”
朱高煦点了点头,吕震又道:“由于皇上不在京里,这赐宴就不必了,只由会同馆招待即可。臣从四夷馆调来一名méng古馆通译,为殿下翻译言语!”
朱高煦又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他正在默记着此前看过的接待外国使节的种种礼仪过程,这些事儿对一位亲王来说,多少年也用不上一回,自然不会烂熟于心。
吕震想了想,又道:“还有,异域他邦,各有礼仪不同,如果来使立而不贵,行该邦礼节,殿下不必于与此处过份坚持!”
汉唐宋明,中国君主一向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缠。外使见唐太宗立而不跪,唐太宗只是付之一笑,跛子帖木儿健在时,其使节朝觐永乐皇帝立而不跪,永乐皇帝也未勃然大怒,轰他出去。从骨子里说,这是一种自信,不会因为跪与不跪,就自我否定自己的权威,‘意yín’不能强国,外jiāo方面比较务实。
朱棣因此着夏浔演武阅兵,也并不是因为帖木儿使节立而不拜这件表象上的事,而是从他们对大明外jiāo从倨后恭的态度和他们扣留大明使节的行为,判断出他们野心的滋长,炫耀武力是为了展示大明的实力,以期达到更长远的目的,否则何至于如此大动干弋。(《)
朱高煦一心二用,一边听他介绍,一边默记礼程,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哦!他们来时路上,在**打过一架,死了不少人?”
吕震苦笑道:“可不是,就是前天的事情,他们双方在**歇宿时因为口角冲突,继而大打出手,双方都死了不少人。书mí群2”
朱高煦mōmō胡子,会心地一笑,心想:“看来,帖木儿帝国的这位皇子和皇孙,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一个国家,分遣两支使节队伍赴我大明,国内必定政出多mén,故而有求于我大明。妙极,既有求于我大明,这就可以大做文章了,我若迫其就范,长我大明威风,父皇必定龙颜大悦!”
朱高煦正想着,会同馆外人喊马嘶,车驾辘辘,帖木儿帝国分别隶属皇四子沙哈鲁和皇孙哈里苏丹的两支使节队伍同时抵达了。
“请,这边请!”
礼部shì郎孟浮生下了马,向双方使节连打手势,两位帖木儿帝国的使节一齐下马,走到孟浮生身边,一个颊上有新伤,一个用绷带吊着胳膊,气势汹汹相互一瞪,重重地哼了一声。孟浮生一脸无奈,赶紧站到二人中间将他们分开,连打手势地把他们请进了会同馆。
会同馆内富丽堂皇,鸟语huā香,宛如一座园林。朱高煦未在正厅接见,避于huā厅,这也是为了避嫌,监国终究不是皇帝,外使到了,监国不能不闻不问,却也不能做出一国之主的姿态。
孟浮生引着他们穿过一个垂huā耳mén,沿细石小径来到huā厅,厅前左右shì卫扶刀而立,十分肃然。孟浮生急忙回身,双手向下一压,做出噤声止步的示意,然后一撩袍襟,返身进去禀报。朱高炽和吕震就在堂上坐着呢,大méndòng开,如何还看不到两位外使到了,一见他们止住脚步,朱高炽已然站起身来,缓缓迎上前来。
“殿下,外使到了!”
孟浮生赶紧向汉王施了一礼,朱高炽傲然点头,飘然而出,孟浮生急急伸手一拉尾随其后的吕震,忿忿不平地告状:“大人,下官今日可是丢了丑了。(《7*”
吕震怔道:“怎么?”
孟浮生刚要说话,汉王已立于廊下,重重地咳嗽一声,孟浮生赶紧迈步出了mén槛,向那两人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汉王殿下,陛下北巡,汉王如今是我大明监国,还不上前拜见!”
两个高鼻深目、颌下一部卷曲大胡子的外国人瞪着一双深凹的眼睛看着孟浮生,一脸的问号。
朱高煦本待他们若如méng古人一般抚xiōng见礼若者单膝行礼,便立即大声呵斥,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这件事儿若干的漂亮,风头可直盖太子,再加上近来太子屡屡自作主张惹得父皇大怒,自己竞争皇位就大有希望,不料话到嘴边,却见二人一动不动,竟连腰也没弯,不禁又惊又怒,转头便问孟浮生:“他们这是甚么意思?”
孟浮生也慌了,又大声道:“这是我大明监国汉王殿下,还不见礼?”
两个外国人mímí瞪瞪地看着朱高煦,他们也在纳闷儿呢,他们也觉着这个高大威武的年轻人应该是个大人物,可他到底是谁,他们却不知道。据说大明皇帝没有这么年轻啊,事关国体,没nòng清对方身份之前,他们岂能轻易行礼。
孟浮生见二人还不说话,忍不住转向站在汉王朱高煦另一侧的四夷馆通译,说道:“翻呐!翻给他们听!”
那通译翻了个白眼儿,心道:“你旁边不是站着一个通译么,我今日是给汉王做通译的,怎么你说话也要我来译给他听!”心里嘀咕着,还是咳嗽一声,对两个帖木儿帝国的使节把孟浮生说过的话翻译了一遍,结果两个外国使节依旧如鸭子听雷,傻不愣瞪地站在那儿。
那通译也慌了,又大声说了一遍,对方侧着耳朵认真倾听,听完只是摊了摊双手,一脸无奈,这通译就慌了,结结巴巴地道:“他们……莫非是聋子不成?”
这时节跟在孟浮生身边的那个倒霉翻译悄悄凑了过去,小声道:“陈兄,他们好象不懂méng古语。”
“啊?”
站在朱高煦旁边的那个通译官吓了一跳,失声道:“不懂méng古语?岂有此理,他们有意难为人么?”
朱高煦这时脸sè已经铁青,沉声道:“你们嘀咕什么呢?他们不何不言不动?”
两个通译结结巴巴,答不上话来,这时两个大胡子中的一个好象听明白了点什么,叽哩咕噜地说了一串话,两个可怜的通译官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可是只听懂了几个词,两人嘀咕半天,也nòng不明白全句的意思,只好往朱高煦面前卟嗵一跪,苦丧着脸道:“殿下,他们的语言……,微臣听不懂……”
唐朝时候,西域一蕃国朝贡。当时大唐与西域的jiāo往何等密切,却也无人能尽识西域各方语言,那蕃国递jiāo国书,竟无人识其文字,幸好李白生于极西之地的碎叶城,识得这种文字,否则就要丢了大唐的脸。而今,汉王朱高煦兴致勃勃而来,终于碰上了这种难堪事。
话都听不懂,这威风还向谁摆去,朱高煦甚至闹不清眼前这两个大胡子谁是沙哈鲁的人,谁是哈里苏丹的人。朱高煦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脸红脖子粗地叫人把双方使节先安置下去,等两位外使一走,朱高煦便暴跳如雷,把吕震和孟浮生两位大臣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才拂袖而去。
半天功夫,这个笑话就传遍了南京城。
帖木儿帝国的官方语言是突厥语,突厥语与méng古语同属阿尔泰语系,他们有些词汇是一样的,但是远远达不到听得懂méng古话就听得懂突厥语的地步。帖木儿帝国的民间语言主要是bō斯语和阿拉伯语,这些语种地区目前都不是与大明jiāo往频繁的地区,所以大明在这方面的语言人才极少。
大明从永乐五年才设立专mén翻译外国语言和文字的四夷馆,迄今才不过五六年光景,因为很少有士子愿意从事这个行业,四夷馆面向四夷诸国分设的八个翻译馆中,人数最多的一馆才四个通译官,有的常年不见往来的国家更是只有教师一两人,连学生都没有。
大明现在自己培养的翻译人才极少,就算是面对鞑靼、nv真、朝鲜、日本、吕宋、安南……,这些jiāo往密切的地区,主要的翻译人才也靠地方上向朝廷输送。
但是像今天这样的窘状其实是很难碰见的,因为出使国一方也备有通译,即便两国因为相距太远,不习彼此语言,他们的通译也懂得两国中间地区的第三方语言,可以以此作为jiāo流平台,大明与帖木儿帝国的jiāo流平台一直就是méng古语。
但是无巧不巧的,帖木儿帝国的两支使节队伍在**停歇的时候大打出手,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他们的通译,而大明méng古馆的两个通译只jīng通méng古语,结果就造成了眼下这种难堪的局面。
莫愁湖,湖心岛,细雨méngméng,如诗如画。
夏浔披蓑衣、戴竹笠,坐于船头,拿着钓杆,对撑伞立于其后的徐姜道:“太子仁孝,一向关爱兄弟,咆孝大臣这种事,怎么可以向皇上告自家兄弟的状呢?咱们不用理会,自会有人来做这个恶人的。”
他提起钓杆,麻利地换了鱼饵,悠然一甩,鱼漂在涟漪不断的湖面上沉浮两下,定住了,夏浔悠然又道:“准备车,我要去请一个人。再给汉王上一剂眼yào,就该咱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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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俺很多年不作梦了,可是昨夜居然做了个梦。
梦里边,一会儿是古代,一会儿是现代,飞天遁地啊,枪战谍战啊,斗智斗勇啊,折腾的好不热闹。梦到后来,咦?因为俺杰出的表现,竟然赢得了一位美人的心,就像007的常见结尾,她很含蓄地邀俺一块儿离开,好象是去一处很有古风的宾馆,的确很有古风,一串串的红灯笼啊。
俺心动啊、俺jī动啊,正在心猿意马,俺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今晚的更新怎么办?我要码字的啊,更新少了可怎生是好。好生纠结,俺正纠结着,突然一睁眼,醒了!
你说这要不醒,梦继续做下去,应该很香yàn吧。
唉,纠结,继续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