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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txt下载     锦衣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0章 狂下去吧!

    夏浔参加祭陵并没有引起纪纲过多的关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面子功夫而已,既然夏浔还是国公,那就自然要参加祭陵,就像那些在京的王爷们一样,他们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这种重大典礼上的一个摆设,其他时候只是混吃等死而已,在政坛上是没有影响力的。

    可是此后杨家长公子受封武德将军的传言散播开来,他那只懂钻营投机却相对迟钝于政治的嗅觉终于发挥了作用,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于是,皇上赴大报恩寺,外臣只夏浔一人随同的消息便送到了他的案头,纪纲终于紧张起来:“难道辅国公又要得到大用了?”

    两个人已经是彻底撒破了脸皮,因为上次拂逆了太子的请求,现在连表面上对他一直很客气的朱高炽,对他也有点不假辞色了,这个时候辅国公如果再重新出山,对纪纲来说不啻当头一棒。

    他最担心的就是传言无误,如果皇帝果然派辅国公征讨安南,那就意味着,辅国公杨旭将取代成国公朱能,成为军中第一人,军队系本来是二皇子朱高煦最大的靠山,如果杨旭能靠战功和资历,稳坐大明军中第一将的宝座,太子对他的倚重必然更多,那时候,牺牲自己以取囘悦杨旭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不过他的忐忑只持续了一天,就彻底放下心来。

    先是有人来报,皇上离开大报恩寺时,神色不愉,似乎非常不快,而且离开大报恩寺后,立即返回了皇宫,并未要辅国公相随。照理说,这可不是朋友聚会,吃好喝好,大家出了店门便各奔东西,皇上是君,杨旭是臣,这臣哪有不把君恭恭敬敬先送回皇宫的道理?

    只有一个解释:皇上不高兴了,不要他送!

    紧接着,第二天早朝,皇帝便下旨,由英国公张辅正式就任征夷大将军一职,全面接掌征南军务,并派人前去劳军,显然是有更详细的不宜公开的命令给他。而这些天来甚嚣尘上的辅国公杨旭将出任征夷大将军的谣言因此不攻自破。

    二皇子派弹冠相庆,认为这是自己的计谋起了作用,陈瑛尤其有些飘飘然的,自认为已算无遗策,有诸葛之才。他唯一遗憾的是,这成果不能更进一步,如果皇帝对传言起了反感,不用杨旭,而是启用淇国公丘福的话,二皇子一系的力量,必然再度崛起,别看太子已经正位,一样可以与之分庭抗礼。

    这个遗憾朱高煦也提到了,陈瑛便抚须叹道:“可惜,我们在内阁和六部中的力量太薄弱了,如果在这个关键的地方有个说得上话的自己人,适时进谏于皇上,便能功德圆满了。”

    朱高煦听了,便无言以对了。

    陈瑛的话说得很清楚:“不是我老陈的计策不行,而是你二皇子在文臣中能争取到的人太少了,而皇帝身边恰恰是这些人在做事!”

    不管如何,能阻止杨旭掌兵,总还算是一件称心意的事,二皇子派对自己取得的胜利还是很满意的。

    纪纲也满意了,以上种种,叫他认定了,杨旭失宠已是事实。至于杨家长公子破格封为武德将军的事,很显然,是皇后娘娘大力帮忙,如果皇上对辅国公不再视为重臣,而仅仅把他当作一位皇亲的话,那纪纲就根本无须忌惮了。千万不要拿民间亲戚关系来理解皇室,一个皇亲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是远不及一位能臣的。

    得知朝会详情后,纪纲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刚刚到家,锦衣南镇指挥使纪悠南就赶了来,手里还捧着一口匣子,纪纲今天心情好,一见便笑道:“悠南啊,又搞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了?”

    纪悠南陪笑道:“大人这府上,奇珍异宝已堪比龙王爷的水晶宫了,卑职这儿哪还有能入得了大人法眼的宝贝,今儿给大人送来的,是两柄匠作局刚刚制作出来的上好手铳,卑职马上取了来,送给大人把囘玩的。”

    “哦?”还别说,纪纲是好武的,对于武器还真挺喜欢,当下便引着纪悠南到了后宅他的演武场,想要试试枪。纪悠南打开匣子,里边却是两柄崭新锃亮的手铳,十分的漂亮,里边还有枪子儿、火?药、木槌等配件儿。纪悠南笑嘻嘻地拿出一个火?药包,撕开了将火?药填入药室,说道:“士卒用火?药,常常难以把握药量多少,放得多了,有炸膛之虞,放得少了,火铳的杀伤力便嫌不足。”

    纪悠南麻利地倒入火?药,舂实,填入木马子,再放入铅子儿舂实,打开火门放火捻,动作十分麻利,同时说道:“这药包儿还是那杨旭给匠作局提出来的,按照最合适的药量,分包装好,用时撕开,药量准、用着也方便,匠作局现在还在依照他的说法,在琢磨甚么新的点火方式,可惜啦,他现在靠边站了,等研究出来,报呈与皇上,那就是大人您的功劳啊,哈哈,咱们这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放你囘娘的臭狗屁!谁是咱们的前人呐?杨旭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哈哈哈……”

    纪纲纵声大笑,纪悠南将火铳备好,双手奉与纪纲,陪笑道:“大人说得是,卑职比喻不当!”

    纪纲得意洋洋地接过火铳,对着前边不远处一个练枪练剑的木靶“砰”地一枪,顿时木屑横飞,待火彚药散去,定晴再看,那木靶已被打得坑坑洼洼,纪纲大喜道:“火铳这玩意儿,果然比拳脚功夫了得!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你现在管着匠作,以后再有新鲜玩意儿,不管是短的长的,都给我弄几条来!”

    纪悠南一瞧这马屁正拍到纪纲的痒处,真比受了礼的纪纲还要心花怒放,忙不迭便答应下。

    纪纲傲然道:“杨旭目前已不足为虑,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机会之前,已经动不得他了,否则会适得其反,就让他做几天闲散公爷吧。这一次,搞到他失去皇上宠信,下一次,就能搞得他家囘破囘人囘亡!”

    说到这里,纪纲心中怦然一动,锦衣夜行吧小品忽地想到了杨旭那几位千娇百媚的妻妾,要是搞垮了辅国公,再把他的妻妾搞到手肆意亵玩,那是何等快意!一想到这里,纪纲就兴奋起来,他垂涎的不是杨旭妻妾的姿色,而是她们的身份,即便她们姿色平庸,有这个身份也就够了,他所需要的那种兴奋、愉悦的满足,是权柄,而不是女囘色本身能够带来的。

    可是一想到杨旭的正妻是中山王府的女儿,当今皇后的胞妹,一瓢冷水泼下来,这份邪念登时烟消云散,他就算能把杨旭搞死,也不可能把杨旭的妻妾弄去教坊司,再弄到自己手中的,即便他能寻摸几条不可赦免的大罪搞死杨旭,有徐妙锦在,也不可能有人任意欺辱杨家。

    纪纲把火铳在掌心滴溜溜一转,放回匣中,突又狞声问道:“陈瑛那老王囘八现在有什么动静?”

    监视陈瑛一事,纪纲交给自己的第一心腹纪悠南了,现在纪悠南做了锦衣南镇镇抚,并没有放下这个差使,事实上他正在把南镇的职能转变得与北镇一样,大力发展特务,以补北镇之不足。

    纪悠南忙道:“陈瑛近来收敛的很,这老小子总是四处咬人,现在连咬人的事儿都不大做了,安分的很!”

    纪纲冷笑:“这样我就会放过他么?挡老囘子道的,要踩死!给老囘子下绊子的,更要踩死!杨旭已不足为虑,现在该收拾陈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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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府后花园里,一亭、一桌,三人团座,几样小菜,一壶清酒。

    陈瑛抚须问道:“纪纲最近有什么动静?”

    “有!卑职查到,朝廷发兵安南,安南豪门大族乃至占城,都纷纷派遣使者携重金赴京,向我大明示忠,其意自然是邀宠买好,以免自己利益受到影响,同时还想趁机争取些好处。不过,除了那占城使节持有国书,可以通过礼部朝觐天子,那些蛮夷豪门,可没资格。所以,纪纲就以帮助他们引见为由,从他们手中榨取了大量的金珠玉宝。”

    俞士吉说罢,尹钟岳便道:“卑职也查到消息,纪纲以查缉反叛、贪囘官为由,巧取豪夺,勒索官吏百姓,霸占了许多官吏百姓的田地、房产、店铺。”

    陈瑛忙道:“这些消息,可都掌握了人证物证?定要详细一些,要扳倒纪纲,仅凭风闻奏事可不成!”

    尹钟岳和俞士吉一齐郑重点头:“大人放心,卑职做事,尤其是对付纪纲这种人,自然会格外谨慎。”

    俞士吉道:“不过,这纪纲也算小心的了,那些受他勒索的无辜官民,收了钱财,他自然抬手放人,可是有那确实属于魏国公、长兴侯一囘党的叛臣,一俟叫他抓到把柄,总是先弄进诏狱,逼问口供、缉索证据,然后便以网开一面为名,向其家人勒索钱财,等把人家都榨空了,他还是会把这些人的罪证禀报皇上,叫那些人家落个人财两空!”

    陈瑛沉沉一笑道:“嗯,纪纲,狂得还不够啊!”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亭边,负手站定,看着院中一丛花树,沉思片刻,说道:“皇上有口谕,授意我弹劾北京行在尚书雒佥,这人形迹可疑,有诸多证据证明,他也是魏国公、长兴侯一囘党,这证据是纪纲查出来的。狡兔尚未死尽,走狗岂能烹之?你们继续查,证据收集的越多越好,不过,现在不可与纪纲正面冲突,咱们……要继续示弱,更加示弱,叫他纪大人无所顾忌地狂下去吧!”

    俞士吉和尹钟岳起身,钦佩地道:“是!谨遵大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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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1章 老谋深算

    秋雨如丝,秋风一起,便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街头行人匆匆奔走在飘摇的风雨间,真有路人行人欲断魂的味道。

    一辆马车轻轻驰来,四马套辕,驶得又平又稳。

    你若一眼看去,并不觉得这车子有什么出奇,车子制造的很考究,但绝不繁华。车子又宽又大,但是用料和装饰极少。这在两淮富商云集的地方,实在算不得一辆多么显眼的车子。然而,就在这辆车里,坐着的却是两淮最大的盐商潘氏家主潘启仁。

    两淮盐场分布在江苏地段长江以北的黄河沿岸,淮河以北的叫淮北盐场,淮河以南的叫淮南盐场,是我国历史上最大的盐场,素有就有“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

    两淮盐场众多,富人也多,但若论起字号之悠久,家财之殷厚,则以潘家为首。据说潘家盐场早在宋朝初年就有了,这么多年下来,潘家的底蕴可想而知。因此,两淮富人多,而潘家,俨然是富人中的贵囘族,不管是格调、品味,还是坐卧行走,都远不是那些暴发户可以比的。

    潘家家主的车子平实无华,因为潘家已经不需要用财富来装点门面。不过车里面虽也并不显得华丽,却是极宽敞极舒适的,那一桌一椅、一榻一帘,都在岁月的侵蚀下,具有了一种岁月的沉淀,只要不是眼光太差的话,谁又会因为第一眼望去,不是金碧辉煌的色彩而看轻了它呢。

    潘启仁已年逾六旬,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出头,保养的非常好。他身材颀长,容貌清瞿,一双眼睛非常有神,一部梳理得非常整齐的长髯,一袭青色的长衫,往这车中一坐,气势沉稳,却自有一种帝王般的威严。在这儿,他就是帝王,两淮盐商无数,其中不乏富可敌国者,这些人背后都左右着一股庞大的政治力量,而这些人的王,就是潘启仁。

    远远的看见主人的车子回来,两个门子就撑着伞跑出来,打开了大门,站在门边躬身迎候老爷进门,马车长躬直入,等车子进去,大门又砰然关紧。这只是一道侧门,而门扉之大,却比普通人家的正门还要宽广十分。门口两株迎客松,进了院子,笔直一条长道,两旁栽的却是齐刷刷的梧桐。

    车子一直驰到道尽头的长廊下停住,踏板放下,车门儿一开,潘启仁自车中缓缓走出,稳稳地立足地上。穿着长袍的一位潘家管事,斯文儒雅的却似一位绍兴师爷,轻轻囘撩着长袍的前裾迎上来,搀住潘老爷子。潘启仁的身子还非常好,并不需要人扶,而这管事也并不真的去搀,可这两人一抬臂、一搭手,却是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

    长廊两侧的滴水檐下,雨水如帘,“噗噗”地拍打着廊下肥大的芭蕉叶上,廊下悬挂的尚未点燃的两排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动。管事一面“搀”着潘老爷子前行,一面禀报:“老爷,家里来了客人,三爷正在陪他说话。”

    “是什么人?”

    “这人以前来过咱家的,是湖州沈文度。”

    “沈万三的儿子?”

    潘启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去见见吧!”

    “是,老爷!”管事立即搀着老爷子转了道,奔了中堂。

    像沈家这样敏感的身份,潘家不能沾,也没必要沾。潘家日趋没落之际,沈文度曾经找上潘家,想利用潘老爷子和父亲曾经有过合作的交情,借助潘家之力重新崛起,却被潘启仁断然拒绝了。

    所以潘老爷子一听儿子正在中堂接待沈文度,就立即意识到必有蹊跷,否则儿子绝不敢违拗自己的意志,与一个拒绝往来户交谈的。这事儿,恐怕最终还是要他亲自来处理,因此想都不想,就立即赶去。这样的世家,容不得行迟踏错,发现了问题,就得及早解决,他是家主,必须第一时间,掌握最直接的情报。

    沈文度很得意,他走投无路之际,曾经投靠到潘家,想借助潘家的势力东山再起,结果他的合作建议却被潘老头子断然拒绝了,这让沈文度很是羞辱,如果他的父亲还活着,如果沈家还是当初的沈家,潘家敢不把他当成上宾相待?而今羞颜开口相求,却被人拒绝!

    所以,他攀上纪纲这棵大树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潘家。他此番来,不只是想要狠狠搜刮一笔,出出这口恶气,同时也未尝没有炫耀之意,当初我在这里灰溜溜的离开,今天我就要在这里扬眉吐气,找回这个场子。

    潘三爷有三十多了,此刻陪着沈文度在客厅喝茶议事,心中很是焦灼。沈文度刚登门时,他本想接待一番便打发他离去,合作生意是不用想的,如果沈文度实在过不下去了,念着两家昔日一家香火之情,给他几百贯程仪也未尝不可,谁知道沈文度确实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来“讨饭”的,只不过他要的太多了点。

    沈文度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两百万斤盐,潘三爷当然不会认为沈文度疯了,而且是穷疯了,他就知道沈文度这么说,必然有所恃,果不其然,他竟是代表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而来。潘三爷做不了主,既不敢作主拒绝他,也无法作主白白送他二百万斤盐,只好使个缓兵计拖着他,同时派人去找老爷子回来,却不想找人的还没回来,老爷子自己倒是从外边赶回来了。

    “世伯,我知道这事儿得您点头,一直就等着您回来呢!”

    沈文度悠然笑道:“二百万斤,您看,怎么样?”

    潘启仁神色沉稳,丝毫没有儿子刚刚听到沈文度所言时大吃一惊的模样,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说道:“世侄,既然是纪大人开了口,老夫自无不允的道理。不过,你也知道我大明的盐法,这盐场产的盐,都是有定数的。老夫把这两百万斤盐叫世侄提走,库里纵然还有些却也不多了,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那边,我要如何应对呢?世侄既然是奉纪大人之命而来,这个难处,纪大人总该替老朽解决了吧?”

    沈文度大笑,颇有一种小人得志的轻狂:“世伯,我就知道,光凭纪大人这个名字,唬不住你!呵呵呵,说不定世伯心中,还以为我沈文度狐假虎威,假冒纪大人之名上门讹诈吧?”

    潘老爷子微笑道:“世侄言重了,只是两百万斤,不是个小数目。世侄叫老夫拿这批盐出来,老夫的确拿得起,可这盐拿出去,就算换不回白花花的银子,也该物有所值吧?”

    “什么才叫值?”

    “要消灾,而不是惹祸!”

    “好,好好好……”

    沈文度又笑起来,他得意洋洋地瞟一眼潘启仁,往怀中一摸,摸出两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往潘启仁手边一推,傲然说道:“世伯,你也清楚,锦衣卫是直接替皇上做事的,这事情做得多、做得大、做得隐秘,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多,靠着户部拨的那些银子,不够!

    这事儿,不能再跟户部要钱,所以,皇上下了手令,要从盐场拨盐过去,由小侄出面经营,所获一概济资军需所用,这件事世伯知道就好,须知祸由口出,毕竟是不好明言的事儿,若叫盐使司、提举司的御使知道了,上囘书苦谏,驳了皇上脸面,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这个么,老夫自然晓得!”

    潘启仁拿起那枚腰牌看了看,确实是锦衣卫高级武官的象牙腰牌,再拿过那张纸轻轻展开,这竟是永乐皇帝给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的一道手令,所言与沈文度所说确实一般无二,底下还有永乐皇帝的小印。

    “世侄,这道手令……”

    沈文度不悦道:锦衣夜行吧小品“世伯,纪大人的面子,难道还不够大么?你要是想要这道手令,那小侄就给您留下,可要是纪大人那儿不高兴了,世伯,小侄可替您担待不起!小侄就不信,以顾家在两淮盐场泰山北斗的地位,这批盐拨出来,顾家就没有自己的法子向盐使司交待!”

    潘启仁呵呵地笑了:“世侄的难处,老夫自然也是知道的。好,既然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哪能不答应?这批盐,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成,给老夫三天时间筹备,三天之后,你来提盐!”

    沈文度大喜,抓回腰牌和永乐皇帝写给纪纲的手令,小心地揣回怀中,兴冲冲地道:“那就不打扰了,小侄告辞,三日之后,再来拜见世伯!”

    潘启仁随之站起,笑道:“天正下着雨,世侄又难得来我顾家一趟,哪能就这么走呢,留下吃顿便饭吧!”

    沈文度心中冷笑:“现在知道巴结我了么?”

    他道:“不了不了,多谢世伯,小侄手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就告辞了。世伯留步,世兄留步!”

    潘启仁站在滴水檐下,一手负手腰后,一手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的雨雾,不一会儿送沈文度离开的潘三爷快步赶了回来,挥手摒退给他打着伞的家仆,向潘启仁道:“父亲,咱这就答应他了?两百万斤盐呐,他……他一句话就要走了!我刚才送他出去,听他言下之意,似乎……似乎还不只这一回,以后没准儿还要上门索盐的,这要何时是个头?”

    “凡事沉住气,你这般急躁,又能解决甚么问题?”

    潘老爷子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回了客厅,潘三爷忙也随了进来。

    “明儿一早,你到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走一遭,该交付的盐,得拖一拖了。”

    “这……”

    潘三爷道:“父亲,各地持盐引赶来盐场凭引取盐的大小商贾可不少哇,这一拖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他们……”

    “咱们只对盐使司、提举司有个交待就成了,这件事,不需要咱们操心!”

    “是!”

    潘三爷垂手听候训示,心中有些嘀咕。大明施行的盐法是开中法,源自宋朝的折中法。因为往边疆运粮,路途遥远,耗费严重,是一项极大的负担,这中间还牵涉到监督问题。因此朝廷施以此法,叫商人自行往边疆运粮,以充军需。运到之后,按照粮米的数量发给盐引,再凭盐引到盐场领盐,出囘售食盐牟利。

    如此一来,借盐商之力输粮于边,不会对官囘府现在体制有任何牵动,只需向盐商出让出部分利润,粮饷的运输就可由商人独自完成,官囘府不必再有任何人力、物力方面的投入,可以坐享其成。同时,通过开中法,有效调动商贾,利用民间资本解决军需运输,不仅减轻了民众的徭役负担,而且可以促进边地经济生秀。

    因此,这些等着取盐的各地盐商,也就形形色囘色,其中不乏在各地很有势力的大米商、大盐商,这些人也是很有势力的,所以潘三爷有些犯滴咕。

    潘老爷子又道:“还有,要人盯着沈文度,他绝不会只找咱们一家,等他找过几家盐商之后,想办法把他的那张‘手令’取过来,手段务必要巧妙,不能叫他知道被窃,而是‘损毁’!”

    潘三爷吃惊地道:“父亲,那是皇上的手令,咱们……咱们取那个……,啊!”

    潘三爷说到一半,脸色就变了,不敢置信地道:“父亲,你是说……?”

    潘老爷子沉沉地道:“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都有都察院御使坐镇,而都察院,是陈瑛的地盘。如果皇上真下过这样的手令,你以为纪纲会大费周折,绕过这两个盐法衙门,直接向咱们施压?哼!沈文度会直接找盐使司、提举司,就像沈文度向咱潘家示囘威一样,向陈瑛示囘威!”

    潘三爷急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该把盐给他呀,那可是两百万斤呐!”

    潘老爷子摇摇头,喟然道:“皇上的手令可以是假的,纪纲派来的这个人,却不是假的,咱们得罪不起呀!到了咱们顾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是伤筋动骨,只要不是生死存亡,还能豁出来与这样一位了不得的权臣拼个鱼死网破?”

    潘三爷垂手道:“是!只是……既然如此,咱们……咱们还偷那手令做什么?”

    潘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摇头叹道:“老三呐,比起你大哥二哥,你的历练实在是太少了。去做事吧,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潘三爷惭然道:“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杨家后花园,石榴树下,夏浔躺在一张逍遥椅上,正看着前方花丛中玩耍的几个女儿。陪着她们的,是西琳和让娜两个龟兹美人儿。金发碧眼的两个女人,在杨家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存在了,小孩子们并不怕她们,而且相处的极好。

    现如今,两个女孩儿都已经真正的成年了,成熟妩媚,好象两枚汁鲜味美的蜜囘桃儿。她们的肌肤奶白如玉,却又不似西方人一般粗糙,身体的发育,却远比汉人女孩儿更有立体感,那一袭裙子穿在她们的身上,完美地勾勒出她们傲人的体态,腰身束得极细,以致臀囘部的曲线即便是在裙摆下,也显得异常夸张的凸翘,仿佛两只细囘腰肥囘臀的蜂后。

    两只蜂后,领着几只快乐的小蜜蜂在花丛里飞来飞去,当她们弯腰、闪躲、蹦跳时,那蛮腰的灵动、肥囘臀的饱满、酥囘胸的摇曳便会把那叫男人为之迷醉的春光呈现出来。

    只不过,现场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是躺在逍遥椅上的夏浔,一个是戴裕彬,戴裕彬不敢看,夏浔是……也不敢看。

    因为他的眼神只要和西琳、让娜两个女孩儿碰上,就会看到一抹幽怨。是啊,如果说以前她们试图取媚于夏浔,主要目的还是想要一个依靠,现在身心彻底成熟的她们,却是更想要一个男人了。而杨府里,除了夏浔一人,还有谁敢碰她们呢?

    所以她们就想被锁在深宫,被一群太监环绕着的女子,只能用那炽烈而幽怨的眼神儿,时不时的瞟夏浔一眼,同时也会恨恨地瞪一眼站在夏浔身边的“大太监”,要不是这个家伙,她们应该有机会接近主人的吧。

    戴公公……,啊!戴裕彬目不斜视地对夏浔禀报道:“已经依照国公吩咐安排下去了,很快皇上就能收到消息。”

    夏浔“嗯”了一声,道:“那就成了,你依旧主要负责盯着纪纲那边的消息,这事儿不能松懈!”

    戴裕彬答应一声,又犹豫道:“纪纲最近越来越嚣张了,已经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咱们现在掌握的罪证,只要发动足够的力量,还不足以搞垮他么,国公是不是太慎重了些!”

    夏浔道:“得到一点什么就抖搂一点什么,那是小孩子告状!一本变天帐,记着所有人的问题,今天风光无限的,不一定没有问题,或者没人发现他的问题,只是因为官囘场这盘棋还需要这枚棋子,所以问题是不成其为问题的,此时冒动,可能伤已。只有当这枚棋子成了废棋时,它的问题才会成为杀人刀!呵呵,下棋,要有耐心!”

    刚说到这儿,一阵风吹过,头顶树上,一枚成熟的石榴忽然掉了下来,夏浔一张手,那枚石榴就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这一幕恰被思浔看见,登时雀跃道:“我吃,爹爹,给我吃!”然后就跑过来。

    夏浔微笑着把石榴递向女儿,又对戴裕彬道:“果实在成熟以前,大多是味道苦涩的,何不等到成熟再品尝它呢?”

    追着思浔跑到近前的西琳姑娘恰好听到这句话,一双海水蓝的大眼睛更加幽怨地瞟了夏浔一眼,心道:“人家已经成熟了呀,主人为什么还不品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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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圣战

    亦失哈宣抚奴儿干取得了极大的成绩,由于辽东日渐兴旺,而鞑靼连吃败仗、日渐萎靡,奴儿干地区诸部首领对亦失哈毕恭毕敬,表露出了愿意归附天朝的意思,亦失哈抓囘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盛情邀情奴儿干地区诸首领朝觐天子。

    经过一番筹备,把刺答哈、古驴等奴儿干地区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千里迢迢赶向京师,消息传来,朱棣大喜,而追本溯源,这份功劳离不开夏浔经略辽东的功绩,而且可以确定,这正是经略辽东,辐射奴儿干的成果,朱棣不免又想起了在大报恩寺与夏浔的一番争执。

    夏浔与他当面表述自己对安南的不同意见,朱棣虽然气恼,却也不会因此怨责夏浔,朱棣不是个容不得不同意见的人,不管是在他靖难期间,还是他做了皇帝之后,他始终允许不同意见发出的声音,如果是个唯唯喏喏,只知听命行囘事,从无自己看法的人,绝不会被他派出去独挡一面。

    朱棣一旦有了决定,必然乾纲独断,而他乾纲独断的决定,恰恰是在他听取各种不同意见之后,反复推敲斟酌这些人的意见,不断完善、补充、修正自己的看法,最后才拿出来的,朱棣的许多决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智慧到了英明神武从不犯错的地步,而恰恰是在这个过程中,汇聚了众多人的见识。

    可是现在还打着以宗主国身份惩罚藩属国叛逆的旗帜,以“兴灭继绝”的大义名义对安南做战,他不好露出吞并安南的意思,他的计划是通过一位近臣,收买几个安南的权臣世家,叫他们主动上表请求大明循古制复郡县,那时才顺理成章。

    朱棣特意与夏浔在大报恩寺中单独见面,锦衣夜行吧小品对他吐露心声前还有些难以启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没有人可以商量,在他发动安南官民“主动上表请求归附”前,他不可以让人知道自己对安南存有觊觎之心,这与中国数千年来文化传承所形成的道义思想是相悖的,贸然提出,必然引起朝野相当多的士大夫反对与指责。

    夏浔为他做了许多秘密的事,在经略辽东的时候,与朝囘鲜寸土必争,这些行为使他觉得,夏浔是最有可能赞同他的意见的,而夏浔果然没有反对。夏浔没有反对,是指夏浔果然没有站在道义的立场上夸夸其谈,学那些腐儒,大谈什么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一类的陈辞烂调。

    夏浔比他朱棣还要“俗不可耐”,他是完全以利益得失为根本,像个辎铢必较的商人似的,反复比对之后,认为得不偿失,这才提出反对意见的,因此并没有招致朱棣的反感。他也清楚,夏浔虽然对趁机吞并安南持不同意见,不过如果他仍要派夏浔征讨安南的话,夏浔还是会全力以赴的。

    但是朱棣的性子也自有他执拗的地方,你既然不看好,我就不用你,我叫你亲眼看着,看看到底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便授意张辅去做,希望张辅能不负期望,替他争回这口气来。

    如今奴儿干诸部首领赴大明请求归附,朱棣不禁又想起了夏浔在辽东的表现。夏浔经略辽东十分出色,他本以为夏浔可以是吞并安南的最佳人选,谁知夏浔竟强烈反对。想那辽东,西有鞑靼压迫,东有朝囘鲜掣肘,环境应比安南更加险恶才对,为何夏浔那般热衷于巩固辽东,并不断蚕食吞并,扩大地盘,却对安南不以为然呢?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朱棣又认真地回想了一番夏浔说过的话,仔细斟酌半晌,他对夏浔的说法还是有些不太认同,不过却也不再等闲视之了。他叫人通知胡濙,在寻访建文遗踪的过程中,注意打探四方消息,往北方寻访的人,注意搜集一些鞑靼瓦剌的情报。

    因为如果北方大乱,确如夏浔所说,他必然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北边,那里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安南之于大明是锦上添花,其重要性根本无法与塞北相提并论。这一点,他与夏浔的看法倒是保持高度一致的。

    奴儿干地区的女真、蒙古诸部头人到京了,朱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应诸部首领所请,设置奴儿干卫,封把剌答哈等四位部族头领为指挥同知,古驴等多位首领为千户所镇抚,赐诰印、冠带、袭衣及钞币等。

    之后,又在斡难河、黑龙江流域的南北地区以及松花江、乌苏里江、格林河、恒滚河等流域先后设置了多个卫所,这些卫所主要仍以当地部族首领为主,以封诰的方式,将其转化为大明朝廷的官员,接下来当然还要派遣一些汉人军队过去,进一步加强对该地区的统囘治。

    等到这些卫所稳定下来,通过一个个点连成一条条线,通过一条条线渗透整个奴儿干地区,最后通过军事和经贸发展,像一张大网似的控制了整个奴儿干,那时再在奴儿干地区设立地方军政衙门。这种发展模式,有些借鉴辽东的发展模式。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须得早做准备,这些天朱棣着实地有些忙,他频繁接见奴儿干地区的部落首领,饮宴、议事、了解奴儿干地区的详细情形,召集内阁、五军都督府、兵部的人,部署对奴儿干地区的安排。这天下午,朱棣刚刚议定了一些有关奴儿干地区的事情,打发了五军都督府和内阁的人离去,木恩便捧着一只奏匣送上来。

    朱棣一瞧那秘匣,就知道这是越过通政司和内书房,直达御前的秘奏,原本疲乏的身子立即坐直了,他启开秘匣,取出奏章一看,正是胡濙以快马送回京来的消息,内中只提及了一件事:“蒙古斯坦地区,贴木儿帝**队活动频繁,兵力日渐增多,似有东侵之嫌!”

    贴木儿的确要东征了!

    贴木儿在西方的战功已经达到了辉煌的巅峰,这几年,他攻印度、屠德里,占伊朗、侵土耳其、打叙利亚、夺伊拉克、克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俘虏奥斯曼土耳其苏丹巴耶西德,已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欧洲人在瑟瑟发抖,六年前,奥斯曼土耳其骑兵刚刚在保加利亚重创了神圣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与法国联军,被公认为当时欧洲最优秀的军队,可是帖木儿却在一天之内就把它杀得全军覆没。

    非洲人也在惶惶不安,一个世纪以前,埃囘及马木留克骑兵曾经在巴勒斯坦全歼过当时所向披靡的蒙古远征军,可是帖木儿却在一年之内就把它痛击过两次。

    成吉思汗及其子孙们所建立的大蒙古帝国的本土元朝和四大汗国,早在帖木儿之前,窝阔台汗国被其他四国分灭,现在已经又有三个(察合台、伊尔、金帐)臣服于帖木儿,而剩下的一个元帝国也早就自行崩溃了,只剩下一些互不隶属的部落在蒙古高原上互相争斗。

    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宇宙间还从未有过帖木儿这样强大的武装力量。这个冒称为成吉思汗后裔的突厥跛子无论是向欧洲还是非洲进军,都将势如破竹,无往而不利!

    大家都要完蛋了!所有的君主们都在向他们的上帝和真主做着最虔诚的祈祷,可是他们依旧绝望地相信:他们很快就要在贴木儿的屠刀下回归天国。

    可是……

    可是……

    祈祷生效了,万能的神显灵了,那个比撒旦还恐怖的跛子突然退兵了。

    可怕的贴木儿大帝突然收拢军队,回到了他金碧辉煌的都城撒马尔罕,丢下一堆惊魂未定的西方君主,战战兢兢地去恢复他们破败不堪的国家。

    因为贴木儿大帝对他们已经没兴趣了,他有了一个新的征服目标,他要去东方,他要征服大明帝国!

    他派阿尔都沙和盖苏耶丁远赴大明的时候,中原的皇帝已经成了朱允炆,在贴木儿看来,朱棣仅占有北京一隅以对抗全中国,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胜利的希望,他当时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叫朱棣的藩王所谓的造囘反。可是等他的使节团赶到中国的时候,中国的皇帝已经由朱允炆变成了朱棣。

    当他的使团赶回,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他的时候,贴木儿大吃一惊,他这才意识到,可能要遇到一个强劲对手了!

    朱棣刚刚登基,而且是以反王的身份取得天下,这时候他的政局必然不稳,民心必然不定,此时无异是最好的进攻机会,于是,贴木儿放弃了那些不堪一击的对手,迅速集结军队。这是他一直以来视为的最终目标,他要去中国,先征服中国,再征服蒙古,只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全蒙古的大汗,取成吉思汗而代之!

    为此,他已做了多年的准备,他对中国北部、中部和西部已经做了十多年的侦察,搜集了大量情报,他已经探索出了好几条可以东征的路线,他的前锋军队早已进驻蒙古斯坦(新囘疆西部),攻下于阗,一直推进到塔里木河中游。

    是时候了,他已经发动了无数次圣囘战,这一次,他要发动“中国圣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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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战神?

    贴木儿的求亲队伍一个月前就携带着大批财物出发了,他们是为贴木儿众多的孙子,去向斯坦和察合台、伊尔、金帐等地部落势力强大的酋长求亲的,尽管贴木儿实力强大,但是只靠武力威慑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他希望通过联姻,在自己远征期间,巩固自己与诸部的联系。

    派往鞑靼和瓦剌的使节走得比他们还早早,他们带去了贴木儿的誓言:“帖木儿的子孙岂能与成吉思汗的子孙相提并论?待我千秋万岁之后,自当在成吉思汗的子孙中择贤而立,此番东征大明,一俟成功,万里锦绣,是所有人的,将来更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的,而非我贴木儿所有……”

    而撒马尔罕,也在紧锣密鼓地做着战争准备。

    深秋,寒意寥峭,这天一早,撒马尔罕所有的外国使团、乃至各地外国商团,都接到了贴木儿大汗的命令:“当天务必全部离开撒马尔罕,翌日一早,但有发现尚未离境者,杀无赦!”这是贴木儿大帝为了防止有人刺探情报,mō清撒马尔罕虚实所采取的强硬措施。

    随即,贴木尔又把大明使节叫到了汗帐。这位大明使节姓定,名叫定庸,是武昌卫指挥定宝禄的族侄,因为他是回族,信奉伊斯兰教,所以被朱棣钦定为回访贴木儿帝国的合适人选。

    当初贴木尔帝国的使节盖苏耶丁和阿尔都沙离开大明不久,他就启程上路了,不料一到撒马尔罕就被控制起来不许离开。因为路途遥远,归期本就难以确定,大明那边现在还不知道。

    定庸走进撒马尔罕的宫殿,只见满朝文武,人头攒动,只在中间厚厚的地毯上,给他留出了一条道路,定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忐忑不已,又不想弱了天朝上国的威风,只得强作镇定,走上前去,对贴木儿以该国礼节抚xiōng说道:“大汗,定庸奉大明皇帝之命回访贵国,是为了缔结两国的亲密友好关系,同时也是催促大汗,尽快恢复对我大明的贡赋。可大汗却把外臣拘禁了起来,如此无礼的行为……”

    他还没有说完,年近七旬、身体依旧硬朗之极的贴木儿大帝便高声打断了他的话:“今日叫你来,本可汗就是要放你归国的!”

    定庸一听大喜,双眼一亮道:“当真?”

    贴木儿高声道:“你听着,回去告诉你们的可汗,他叛父害侄,是一个大混蛋!我贴木儿是洪武大可汗的臣子,我要为君父讨伐叛贼,不日就要发兵,征讨大明!叫他洗净了脖子,等着试我贴木儿的宝刀!”

    定庸一听又惊又怒,sè厉内茬地驳斥道:“你敢对大明皇帝如此无礼?皇帝陛下一旦知晓,定然不会轻饶……”

    贴木儿冷笑道:“贴木儿正要与他一较高下!把他轰出去!”左右立即扑上来几个雄健有力的卫士,架起定庸就走。定庸被架出可汗大帐,定一定神,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大明使节团的全体成员就都上了马,所有的沉重物资全都不要了,轻骑驰离了撒马尔罕。

    定庸并不是一个白痴,连日来发生在撒马尔罕的一切异动,再结合贴木儿今日的这番话,他知道贴木儿所言一定属实,他到撒马尔罕之后,也切实地了解了贴木儿的军事实力。他知道,即便皇帝陛下现在已经知道贴木儿的野心,紧急部署防御也未必来得及了。

    更何况贴木儿发兵在即,这时故作大方,却随即就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出兵,等他把信送到南京,贴木儿的大军已经打到陕西了,这与不宣而战也没多大区别,所以他能抢一刻是一刻,越早叫大明有所提防,越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取些机会。

    由于已经接到了贴木儿可汗的命令,撒马尔罕的守军并没有为难他们,守城的兵马奚落嘲笑着给他们打开了城门,又以勒索似的手段故意留下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大部分肉干、奶酪和饮水,这才放他们上路。

    贴木尔的宫殿上,定庸等人被轰走之后,贴木儿便走到一面临墙的巨幅纱幔前,伸手用力一扯,纱幔飘然落地,lù出一张巨幅地图,上边一个血红的箭头,自西向东,如同一把锋利的弯马,直直劈向东方的尽头,那东方尽头,第一个血红的圆圈,圈着一个地名:于阗!

    贴木儿大帝的远东圣战第一站,就在这里。

    十多年的精心准备,已让他在各个方面都做好了充份的筹备,他甚至已经计算清楚,他的骑兵如果从于阗全速前进,赶到南京的时间是一百六十一天,时间精确到了天!

    从突厥斯坦到甘肃、陕西,最大的挑战并不是明军,而是天威,那儿水源匮乏,就算是他的无敌铁骑,没有水也是撑不下去的,所以这张地图上又标注了主要进攻路线和几条备攻路线上的全部水源,统统用绿sè符号代替。这些水源地,是他的侦骑冒充商贾,历时十多年所统计出来的。

    即便是已经掌握了这些水源所在地的准确位置,其粮草、水源要供给一支庞大的军队依旧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而一旦供给出了问题,军队越多,负担越重,败得越快,这是远征军的最大忌讳。因此,贴木儿决定,由自己亲自率领的精骑先锋兵力定为二十万人。

    考虑到要经过耕地很少,人烟稀薄的漫长地区,劫掳的粮草未必能供应军队需要,他又按每人两头rǔ牛和十头rǔ羊的比例,驱赶百万匹牛羊随行,随行的牧人数量逾六十万,他们并不是单纯的牧人,同时也是精良的战士,这一路下去,他们将沿路分散,驻居远征通道的各处要隘。

    他们留在当地,前头需要增加军队的时候,随时可以抽调他们,而且他们驻屯地方后,可以沿路屯田,不断搜刮当地百姓的粮草,以供前方军需。同时保障这条道路的畅通,以确保从整个中亚征募来的士兵源源不绝地向东方输送。

    兵力对贴木儿来说问题,他的印度之战动用了八十万军队,俄罗斯之战三十万,土耳其之战超过五十万。更何况“元时回回遍天下”,、甘肃、陕西、宁夏、内méng、四川等地的穆斯林和人都是他潜在的兵源,只要他这颗火种一到,就能燃起燎原之势。

    贴木儿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一番军事部署说出来,只听得所有的将领都血脉贲张,热血腾腾。贴木儿大帝有力的语言、自信的神态已经感染了他们,他们相信在可汗的率领下,他们将征服东方这个大帝国,让他们的财富成倍地增加。

    贴木儿铿锵有力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我们的第一步,是占领整个斯坦,现在,斯坦东部属于明廷,北部属于瓦剌,西部是我们的地盘,其它两方在此的驻军有限,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夺下来。如果鞑靼、瓦剌和斯坦诸部愿意与我配合,明军又不堪一击,我们就沿黄河长驱东进,截断大运河,与鞑靼、瓦剌先取其北京。

    黄河流域已定,再图江淮,因为那里河流纵横,不适合我们的精骑运动,在这里可能会遇到比较强大的抵抗。这时就要采取一些其它策略,配合我们的军事行动,我们会找一个中国青年,证明他就是失踪的建文皇帝,立他为中国皇帝,以与朱棣对抗。

    未虑胜,先虑败,对一支远征的兵马来说尤其如此,如果我们对鞑靼、瓦剌和西域诸国诸部的外交措施失败,且战事不利,那么就变急策为缓策,先入河西,夺取关中,先巩固陕西、甘南、宁夏,这些地区的明军多为人、藏人和穆斯林,他们对明廷并不忠诚,相反对我们非常友好,我们的使团出入之际,他们经常会主动向我们透lù有关明廷的情报,所以,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叫他们阵前反戈,加入我们的阵营!

    再来说说明军的兵力部署,大明军队以都指挥使司划分为一个个军队,分别是北平、陕西、山西、浙江、江西、山东、四川、福建、湖广、广东、广西、辽东、河南、云南、贵州、大宁、万全都司,能够及时抵抗的一线武装只有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两个军团。

    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共计二十七卫及五个千户所,如果他们的兵员都是满额的话,约有十五万五千人,分驻在各个城堡,是无法集中起来与我们决战的,所以,他们虽然有高大坚固的城池,可是他们一团散沙,无法集中,就是他们最大的劣势!

    明廷二线兵力主要集中在山西、河南、四川都司,这三个地方共计三十三卫及十四个千户所,满额总兵力约为二十万人。其余军队距离太远,很难在半年内赶赴陕西、甘肃前线。不幸的是,我们了解到,他们每一个卫所,都存在着伤病、老病,以及完全转为屯夫的非战兵,所以他们在这些地方的实际兵力,还要大打折扣!”

    贴木儿说到这里,拖着他的瘸tuǐ微微转了个身,用他能做得出的最优雅的姿势,微笑着看了一眼他的将军们:“现在,你们已经清楚了?”

    将军们jī动地振臂高呼:“大汗必胜!大汗必胜!大汗必胜……”

    贴木儿微微举起双手向下一压,那排山倒海般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贴木儿的声音如同出鞘的钢刀一般冷峭:“出发!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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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小小少年

    当贴木儿金戈铁马,杀奔东方的时候,大明帝京金陵,依旧是一番太平气象。

    永乐朝几年的发展,金陵更加富庶了,随着开海通商,越来越多的异域商品充斥于大明市井之间,许多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也常常行走街头,坦然自若,一如金陵本地人。

    因为大明的青少年女子,少有抛头露面的,还有胡人趁机开起了酒家,雇佣的皆是异域的貌美少女,异域美人儿的风情,和与中原殊异的歌舞特色,吸引了大批酒客。“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马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的盛唐风情,依稀再现。

    夏浔骑在马上悠然而行,轻风拂面而来,酒意稍去,胸臆间顿觉一阵清爽。

    江南的冬天本就不太寒冷,他又饮了酒,受这风儿一吹,自然更觉舒坦。今天,他是为把剌答哈和古驴等奴儿干的部族首领饯行去的,这样的场合,那饯行的又是好酒的北方大汉,想要偷奸耍滑是不行的,虽然没人逼他喝酒,为了表示诚意,这酒也不好喝得太过扭捏,因此喝多了些,这时酒力发散开来,只觉浑身发热,受那风儿一吹,甚是舒坦,便也不急着回府,只是信马游缰,且消消酒力再说,不然醉醺醺回去,爱妻心疼起来,少不得又要埋怨一番。

    在街市间游走一番,酒力渐渐化去,离得自己府邸也进了,拐进胡同儿,恰见前面双马并行,微微错开一头距离,行在前面的那人高冠博服,大袖飘飘,仿佛一个儒雅的文士,骑在旁边小马上的,却是一个八囘九岁的孩童。

    这孩子穿着一身红衣,头梳双角髻,似乎头一回进囘京似的,东张西望,看着什么都好奇。正行走间,一旁胡同里又驰出一匹马来,马上坐着一个灰衣的僧人,那孩子便提了提马头避让。骑在马上的僧人瞧这儿童玉囘面朱囘唇,十分的端正,心中不觉喜欢,便信口吟道:“红孩儿,骑马游囘街。”

    不料那儿童瞟了他一眼,竟应声答道:“赤帝子,斩蛇当道。”

    那和尚只是信口一句笑语,不想这儿童对答竟如此工整,这可是他信口所吟,绝非成句,因此这儿童便也没有死记硬背来答复他的道理,如此说来,这儿童的才学可就叫人吃惊了。

    那和尚乃是一位极博学的得道高僧,顺势一拨马,与那儿童同路,见他发梳双角,便又说道:“牛头喜得生龙角!”

    儿童听他把自己的脑袋比作牛头,有些生气,马上对答道:“狗口何曾出象牙!”

    “谦儿!”

    行在前方的中年人听见这孩童与那僧人的对答,回过头来,谴责地瞪了他一眼,那孩童便吐吐舌头不说话了。中年人又对和尚抱歉地道:“小犬出言无状,师傅勿怪!”

    那僧人对那儿童的语出不逊却并不恼,反倒面露惊容,上下打量他一番,颔首赞道:“好,好好好,这位施主,令公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学,将来必是国之干臣啊。”

    中年人谦逊地笑道:“师父过奖了!”

    那和尚打个哈哈,便一提马头,向前奔去。

    夏浔按马行在后面,双方对答听得一清二楚,不禁也暗自惊叹:“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出口成章,厉害呀!”

    不想那中年人却教训儿子道:“高风大节,不在词华。诗词小道,哪比得治国经纶能造福黎民、帮济天下!纵然出口成章,斗酒百篇,不过留下一己浮名,于国何益,于民何益?你看辅国公,平倭寇、治辽东,允文允武,赈济江南,多少百姓受惠,他可有一首诗词传世?诗词小道,其精彩,在纸上;治国安邦,其精采,在世间!”

    那儿童立即在马上规规矩矩地拱揖道:“是,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夏浔听了好不羞愧:“哥在民间,有这么大的声望么?惭愧,惭愧,我也想斗酒诗百篇,叫人夸我是个大才子啊,问题是……肚子里没货。剽窃他人诗词,又实在无趣,真要因此成了名,文人墨客蜂拥而来,寻常对答几句,马上就得露馅,闹个身败名裂,如今倒被这人好一顿夸。”

    夏浔在后边,看不清这父子俩模样,如今被那小神童的父亲一顿夸,不免有些心虚,不好意思策马跑到人家头里,便在后边慢慢地跟着。

    不想,夏浔到了自己府前,却见方才所见那僧人正立在门楣下,而那对父子到了自己府前竟也停下,扳鞍下马,在拴马桩上系好了马匹,拾阶而上。正在门下候着传报的和尚一回头,瞧见他们父子,不禁讶然笑道:“施主也是来拜访辅国公的么?”

    那中年人也不禁奇道:“原来师傅也是到辅国公府做客的?”

    两下里下正说着话儿,里边跑出一个门子,对那和尚道:“对不住啦大师,我家老爷不在府上,您若有事儿,改日再来吧!”

    刚说到这儿,他一眼看见了坐在后边马上的夏浔,不禁哎哟一声,赶紧施礼道:“老爷,您回来了!”

    他这一叫,那和尚和中年人一齐转过身来,夏浔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有些疑惑地看看二人,说道:“两位这是……”

    他说到一半,看到那中年人面相,突然收声怔住,眼前这人好生面熟,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儿上,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那人看见夏浔,却是满脸欣然,连忙施礼道:“国公!”

    夏浔“啊”地一声叫出来:“于谦!”

    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当年他随李景隆、铁铉往浙东围剿海盗时结识的于夫子么,只是他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儿上,偏偏想不起来,可他儿子的名字倒是不用想,张口就来。

    于谦的父亲叫做于仁,听了夏浔的话,笑不拢嘴地道:“国公好记性,如今还记得小犬的名字。谦儿,还不快快上前拜见国公!”

    旁边那个眸正神清、五官周正的小童立即撒袖上前,庄重地一揖,规规矩矩地道:“于谦见过国公!”说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往夏浔身上飞快地一扫,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哈哈哈,贤侄快快请起!”

    当日在于家,夏浔和于仁可是兄弟论交的,如今他成了国公,水涨船高,于仁可不敢再以兄弟之礼相见,于谦自然也不敢高攀自称“小侄”,可在夏浔心里,唤于少保一声贤侄都有点心虚,哪有不肯亲近的道理,于仁听他对自己父子一如往昔,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他带儿子赴京,本来是拜访国子监一位老友的,儿子才学非常出众,家乡已没有老师可以教他,于仁怕耽误了儿子前程,便想让儿子到国子监求学。只是儿子还小,欲循正途考学很难,要想进去旁听,少不得就要托人,老于一辈子性情恬淡,无欲无求,少有开口求人的时候,可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却也不能不勉为其难一回。

    他那老友考较了于谦的学问,如见璞玉,欣然应允下来。事情办妥了,于仁想起夏浔来,上不上门拜访,他也着实有些犹豫。夏浔今非昔比,上门拜访,是否有攀附之嫌呢?可是夏浔与他是有大恩的,若是到了金陵城却不去拜会,实在与他一向做人的道理相悖。

    于仁踌躇半晌,便想,自己心怀坦荡,何必在意他人眼光,只凭本心做事便是,于是就领着儿子来了。如今一见夏浔对他父子一如既往,并无眼高于顶的模样,一块心病放下来,反而暗自惭愧,不该胡乱揣度人家。

    两下里见了礼,谈笑几句,夏浔便转向那僧人,这僧人他是着实的不认识,不禁纳罕地道:“大师从何处来,为何要见我?”

    方才两下里叙话,那和尚便微笑着站立一旁,并不多话,这时听得夏浔询问,才稽首答道:“贫僧是径山寺的僧人,法号古春,受道衍大师所召,赴京参修《文华宝鉴》,今有一些琐事,需要通报与国公,因此道衍大师便遣贫僧来了。”

    夏浔笑道:“好好好,那就请一并入府,咱们坐下再详谈,请!”

    夏浔很客气地招呼于仁和古春和尚入府,于谦将衣袂一整,亦步亦趋地随在父亲身后,举止居然颇为从容儒雅。只是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一脸稚气,偏要做出模样,小大人儿似的,不免引人发噱。

    “请请请,于兄,这边请,大师,请!”

    夏浔笑吟吟地把他们让往西厢的客厅,锦衣夜行吧小品绕过一丛花树,前边小径两旁突然各自闪出一人,两道亮晶晶的光柱便迎面射来。夏浔看清是自己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宝贝女儿,手中似乎拿的两截竹筒,还来不及训斥她们,水柱就迎面射来,夏浔忙不迭身形一转,左手一推古春大师,右手一带于仁,霍地闪到了道路两旁去。

    只有那跟在后面,步履沉稳,俨然大人的于谦,压根儿来不及躲闪,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任由两道水柱齐刷刷地射囘到他的脸上。两个姑娘得意洋洋地大笑:“赛儿!你就会隐身法儿,这回也逃……逃……逃……”看清迎面走来的并非唐赛儿,两个姑娘不禁傻了眼,可那水却是一滴也没糟塌,喷了于谦一头一脸。

    于少保抹一把脸上的水,处变不惊地道:“女孩儿家应当笑不露齿,行不摆裙才对,难道这是两位姑娘的待客之道吗!”

第735章 小算盘

    思杨和思浔与唐赛儿打水仗,唐赛儿领了思雨和思祺丙个小不点儿,思浔和思杨为另一伙,她们藏在那儿本来是要对付唐赛儿的,谁想走来的却是爹爹和客人,一见闯了祸,两个丫头吐了吐舌头,也有些难为情,可是叫于谦这一训,两个丫头的拗脾气也上来了。

    思杨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呀?人儿不大,说话老气横秋的,跟我家先生一个模样!”

    思杨其实比于谦还小着两岁,这几个丫头里边年纪最大的是唐赛儿,今年十岁,也比于谦小一岁,不过男孩子小时候不显个儿,比同龄女孩还要显得小一些,于谦又比较瘦,看着就更小了。

    于谦掸了掸衣衫,拱手道:“在下于谦!”

    杨家再个丫头一块儿拱手:“久仰久仰!”

    于谦一怔,说道:“你们听说过我?”

    鼻说这是一句客套话,只不过是由两个小女孩说出来,就不像那么回事了,再加上方才在府门口,辅国公脱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因此于谦寿生起了误会,以为这两个小姑娘真的听过自己名字。

    思杨一本正经地道:“听过,方才刚刚听某人自己说过!”

    思浔忍不住咭咭地笑起来,一扯姐姐衣袖道:“大姐,这是个小书呆子,咱们走,不要理他!“两个姑娘嘻嘻哈哈地跑开了,把于谦气得翻了个白眼。

    当着客人,夏浔也不好训斥女儿,连忙道歉,自称jiāo纵惯了,回头一定严格教训云云,然后把客人让到客厅,又叫人带于谦去旁边房间净面擦干。

    古春和尚今天来,主要是修撰《文华宝鉴》牵涉到的一些事情,文牍搜集编撰,这些事主要由解缙和道衍大师负责,一些配套服务就得交由夏浔负责了。比如纸墨笔砚、誊抄人员的配备,相关人员的住宿、伙食、待遇,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得由夏浔去统筹安排。换言之,在这件事中,夏浔主要负责后勤和外部沟通协调,有点类似于办公室主任的角sè。

    前期这种事情比较少,现在相应的人员越来越多,摊子已经铺开,有些事情就开始找夏浔出面了,夏浔先答对了公事,把古春和尚反映的一些事情都记下来,承诺一定尽快解决,古春大师就拱手告辞了。

    接下来,夏浔就与于仁叙话,两人先缅怀了一番往事,十年匆匆而过,心境自然不同,正长吁短叹着沧海桑田、人生变幻,那于谦已经擦干了头面f重新梳好了头发回到了客厅。

    夏浔最善于观察人的变化,只瞧一眼,就发现这于谦和方才有所不同,他的头发已经由双髻梳成了三髻,夏浔不由好笑:“这于谦看着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心xìng儿依旧是儿童,那发髻被古春和尚取笑了一下,马上就改了三髻。”

    这一想,夏浔便真把于谦当了孩子看待,别看于少保后世有偌大名声,可现在他毕竟还只是个学业未成的少年,和别的孩子一样,在乎大人的看法,xìng格要强,还有点……臭美。

    夏浔与于仁又说到他此番进京的事情,得知于仁在国子监为于谦找了个老师以继续学业,此番来拜访自己之后还要在京里为儿子安排好住处,留两个家人shì候,才好返回钱塘,这中间还得十天八天的功夫,眼下他正住在客栈里,夏浔立即邀请他们父子就在自己府中客房住下。

    于仁哪肯答应,连忙婉言谢绝,夏浔却已经吩咐家人去那家客栈带于仁的家人和行李回府来了,于仁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庭院中,唐赛儿领着两个小家伙,把思浔和思杨狠狠收拾了一顿。

    唐赛儿的身法如同鬼魅,她要是不想叫你看着,少有人能发现她的踪迹,思雨年纪虽小,却和她的娘亲谢雨雳一样古灵精怪,一身都是心眼儿,只有思祺小丫头傻呵呵的,她根本不介意是自己射姐姐一身水,还是被姐姐射自己一身水,只要玩的开心就好,于是唐赛儿刚说动手,她就咋咋呼呼地冲了出去。

    这一来,她倒起了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作用,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自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水,却也叫思雨和唐赛儿趁机得手。结果她却比任何人都快乐,站在水洼中笑得嘎嘎的。

    思杨和思浔不服气地对唐赛儿道:“我们本来藏得好好的,你一定找不到的,可惜方才来了个小冬烘先生,叫我们误当了你。被他教训一番,重又汲了水回来,恰就碰上了你,要不然,哼哼,我们两个一定赢。”

    唐赛儿好奇地问道!”什么冬烘先生?”

    思浔就把于谦的事添油加醋地给她说了一遍,这时二愣子带着两个家人走过来,思杨见了便问:“二管事,这是往哪里去?”二愣子把老爷吩咐他去搬于氏父子行李的事儿一说,唐赛儿便眼珠一转,招手把几个“小弟”聚拢到身边来,小声道:“听见没有,那个小先生要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呢,咱们人多势众,还怕不能作弄他,替你出气么?”思浔喜道:“要怎么做?”唐赛儿鼻子一扬,傲然道:“法子多的是,只要他不走,哼哼!玩不死他!”

    几个小丫头一卒拱手道:“大姐英明!”xxxxxxxxxxxxxxxxxxxxxx

    朱棣自然不能因为飞龙秘谍一点捕风捉影的讯息便判定贴木儿帝国yù对大明动手,但是这等大事也是绝对不可等闲视之的,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调阅了这段时间西域边军上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所有情报,并令甘肃总兵官、平羌将军宋晟立即调查méng古斯坦西部隶属贴木儿帝国的武装力量动向。

    同时,他密令锦衣卫派人赴西域进行调查,纪纲得到消息之后,却也不敢怠慢,马上派八大金刚的老幺于坚,率领一队精锐奔赴西域。

    这些人的消息还没送回来,不想瓦刺国的使节却到了。

    瓦刺国的使节是来给大明通风报信儿的。

    没错,他们就是来送信的。

    尽管瓦刺的前身是北元,是给大明轰回草原上去的,但是他们实在是瞧不起贴木儿这个冒充黄金家族后裔的家伙,就他那血统,也敢自称是成吉思汗后裔?我呸!他是个甚么东西!不要说黄金家族血脉,就是老子的血脉都比他高贵一千倍、一万倍!

    贴木儿实在是低估了瓦刺贵族的骄傲,同时也低估了这些人的智慧。

    尽管贴木儿拥有了如此辉煌的战绩、拥有如此庞大的势力,可是在这些北元贵族心中,他贴木儿始终是méng古人的一个家奴,始终是个以下犯上、吞并了四大汗国的反骨仔。这些北元贵族们败给大明,丢的是国土,但是不丢人,可要是叫一个家奴后来居上,爬到他们头上去,那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依着瓦刺贵族们的想法:老子是被汉人打败的,被汉人赶回草原的,如今我们拿汉人没办法,要是你去了,却打赢了,我这脸往哪搁?

    再者,贴木儿的野心谁不知道?这口肥肉一旦叫他吞下肚去,他会把这万里江山拱手让与成吉思汗的后代?

    贴木儿那张空头支票,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贴木儿也预料到这种外交措施不一定管用,所以出兵之前就拟定了第二战略、第三战略,但是在他想来,起码在大明这个共同的强大敌人面前,鞋靶和晃刺即便不会同他合作,也不会出卖他。

    贴木儿真正的如意算盘,并不是得到鞋靶和瓦刺的全力支持与配合,而是希望通过自己出兵的消息,jī起鞋靶和瓦刺的贪yù,只要他们起了贪心,也想分一杯羹,就会在自己与大明交战之际,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对大明发起进攻,趁机抢占地盘,这就间接起到了配合他的作用。

    可他哪想得到对他既畏惧又鄙夷的敕靶、瓦刺贵族们心里,居然会有一种“宁与外人、不与家奴”的想法,如果他知道成吉思汗的子孙已经堕落到了这种地步,他根本就不会向他们派出使节。

    结果,瓦刺接见了贴木儿的使节后,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地打发了贴木儿使节滚蛋之后,马上就派使节一阵风儿似的跑到大明国来报信儿了。为了取信大明,他们连贴木儿给他们的国书都原封不动地送来,大明只消取出前些年贴木儿贡赋大明时的国书比对一下印鉴便知真假。

    瓦刺也有他们的打算,他们畏惧大明的强大,但是大明不是游牧民族,就算打败了他们,也没有能力掘掉他们在草原上的根,而贴木儿就不同,如果贴木儿吞并了大明,他们就危险了。

    如果叫大明早做准备呢?强大的明国、强大的贴木儿帝国,两位强大的君主,这场仗势均力敌,其结果不论谁胜谁负,胜者都是惨胜,败者都是惨败,那时候……,谁来收拾残局呢?

    嘿嘿!哈哈!!。

第736章 雪上加霜

    贴木儿的使节赶到鞑靼之后,与去瓦剌的使节所受到的待遇并不一样。因为鞑靼可汗本雅失里也是一个穆圌斯圌林。他的哥圌哥坤贴木儿当初被鬼力赤所杀,本雅失里曾远赴中亚,投奔贴木儿帝圌国,就此撒依了伊圌斯圌兰教。鬼力赤汗去世以后,太师阿鲁台把他迎接回来,立为可汗,所以从骨子里,他对贴木儿帝圌国的抵触远不及瓦剌。

    同时,由于近两年来鞑靼的处境一直不好,内外交困之下,阿鲁台被圌迫选择向大明靠拢,以对抗瓦剌的入侵,这种向大明示弱的行为,引起了鞑靼各部首领的强烈不满,现在这种不满的情绪在贴木儿帝圌国的使节到达以后达到了顶峰,各部首领纷纷向阿鲁台施压,建议对明采取强圌硬态度。

    阿鲁台太师虽然控圌制着整个鞑靼,但是这么多部落首领表示不满,令他也深为不安,与心腹手下一番议论之后,他决定:处决明国使节,拒绝明国封赐,以此安抚诸部首领愈来愈不满的情绪。

    如果放在以前,他是不敢的,但是贴木儿已经东征,相信明廷皇帝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到那时候,对使节被杀的事情,明廷皇帝只要够明智,一定会选择息事宁人,那么处于内外交困中的鞑靼就能籍此重振声势,并趁大明与贴木儿帝圌国开战之机积蓄实力,重新崛起。

    主意即定,阿鲁台马上把这个意见告诉了他的傀儡可汗本雅失里,召开鞑靼各部王公台吉大圌会,宣布这个决定。

    初冬,薄薄的雪覆盖着草原,经风一吹,浮雪移动,雳出黑一块黄一块的地面,与那积雪交相掩映,如同一张胡乱涂抹的画板。

    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的驻牧之地,一拨拨的部落首领纷至沓来人喊马嘶,显得热闹非凡。

    本雅失里的大帐里,各部首领齐聚一堂,毛毡铺地长案摆开,案上摆着大块的烤羊肉和盐巴碟子,此外还有奶酒、奶豆腐、奶皮子等食物,匆匆赶到的各部首领都盘膝而坐,用随身的小刀切割着羊肉,蘸着盐巴大口地吃着。

    有那交情好的首领,便端着碗,找到自己的朋友痛快地畅饮整个大帐中一片热闹气氛。很快地上就堆了一地的酒坛子,上首大汗本雅失里和侧首太师阿鲁台的位子还空着,两位首领人物还没有出现。不拘小节的首领们已经杯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了。

    “大汗冉!太师到!”

    接连两声大喊,帐中顿时一静,正开怀畅饮的各部首领们都放下了刀子、酒碗,将油渍麻花的手在毛中上胡乱擦一把,便站起来帐帘儿本来就是挑着的,大汗本雅失里昂首阔步,沿着中间的绣花毡子走进帐来距他一步之遥,亦步牟趋地跟着太师阿鲁台。

    “参见大汗!参见太师!”

    等两人到了案后站定,鞑靼各部所有的头人、贵圌族便向他们抚胸施礼,齐声高呼。

    “刚刚下了雪,大家跑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来,咱们先干上一碗!”

    旁边女仆斟满了酒,本雅失里端起酒碗一仰脖子,一碗烈酒便一饮而尽,举手亮碗,滴酒不劓。

    “矢汗好酒垂!”

    有几个头人拍着马屁,然后大家也棒起酒碗,一一喝干了碗中烈酒。只有阿鲁台太师没有喝光,他很斯文地抿了。酒,笑吟吟地看着大伙儿。

    本雅失里喝完了酒,把酒碗一放,高声说道:“大家伙儿坐吧!”

    他的双手往下一按,各部头人们便稀里哗啦地坐了下去。

    “各位,今儿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与大家伙儿商量!”

    本雅失里一说正事,大帐中顿时寂静一片,各部首领都竖圌起了耳朵,听着他说话。

    本雅失里道:“是这么一回事儿,大明国派了使节来,招挠本可汗,只要咱们承认是大明藩属,受大明封诰,每年贡赋点东西,以彰君臣之道,就可以互市贸易,互不侵犯,如今这明国的使节,已经赶到咱们这儿了,召集各位来,就是想问问大家伙儿的意见,咱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坚决不答应!大汗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向汉圌人低头?咱们草原上的汉子怕过谁来,它不跟咱互市贸易,难道咱们不能抢么?明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汗与我哈斯乌拉一路兵马,我马上就一路杀到大都城去!”

    “就凭你?你要有这个本事,想当初咱们就不会被赶回草集了!”

    “你敢长敌人志气。弱自己威风?我看你跟辽东汉圌人眉来眼尖的,是不是也要投降明人?”

    “你放圌屁!”

    “敢骂老圌子!来来来,跟老圌子较量较量!”

    这人说得兴起,把酒碗一甩,跳到毡毯中圌央,扎撒着双手,晃着膀子,就要跟那位摔跤,类似的争辩声此起彼伏,但是仇视大明的声音明显占了上风,很快,那些呼圌吁与大明友好相处,向大明称臣纳贡的部落首领便落了下风。

    阿鲁台太师一直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吵来骂去,始终不发一言,本雅失里冷眼旁观许久,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统统住口!”

    帐中顿时一静,本雅失里傲然站起,沉声道:“哈斯乌拉说的对!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向敌人低头俯首!不管是瓦剌那群叛圌徒,还是大明这个敌人,不管我们的处境是如何的艰难,我们,永远不向任何人低头!”

    “好!大汗说的对!”

    “大汗英明!”

    众多顽固的仇明份圌子疯狂地叫嚣起来,本雅失里双目一眯,寒声说道:“来啊!把大明使者郭骥,给我带上来,乱20分尸!”

    “且慢!”阿鲁台笑眯眯地道:“大汗,这明国使节胆大包天,妄图招拢大年,固然该死,念在他在明廷也是一个大官,大汗就给他一个慈悲的死法吧!”

    “嗯,也好!就依太师所言,来人啊,对大明使者郭骥,施以马跨之刑!”

    蒙古人认为,不施刀剑的死,灵魂就能保留在身圌体里,这是最慈悲的死法,但是缢死也是不用刀剑,本雅失里偏要施以马踏之刑,分明就是要在各部头领面前立威,同时也是给那些对他一直以来对大明示弱政圌策不满的部落首领渲泻怒气。

    可怜那郭骥以及一众使节随从立即被绑了上来,身上裹一层毛毡,一个个横着置于帐前,兴圌奋的蒙古勇圌士呼喝着,很快,就是一个千圌人队,从可汗大帐前狂飚而过,数千只马蹄践圌踏在几个大明使者身上,毡毯中立即传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帐中观看的众蒙古部落首领放声大笑,纷纷举起酒碗互相请酒,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帐前一个千圌人队的蒙古铁骑,驰过去的人立即绕回来,形成一个持续不断的圈子,那践圌踏的马蹄便也无休无止。

    马蹄下,毡毯渐渐从圆柱形变成扁平,一滩滩血水从毡毯中渗出,马队依旧没有止歇。

    兴高采烈的蒙中铁骑依旧不断地践圌踏而过,毡毯下已经没有一点声息,但是他们依旧没有停止。这项刑罚,要孙骨零散、肉成泥,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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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身殿上一片压抑。

    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的官圌员们齐聚一堂,人员之齐,几乎相当于一场小朝会了。

    解缙愁眉紧锁,向朱棣建议道:“皇上,遣使出海一事,是不是先放一放?还有,安南战事,待小有斩获,达到惩罚之目的,是否也该收兵,以便集中全力,应对贴木儿帝圌国来犯之敌?”

    朱棣冷笑道:“不就来了一个瘸子么,怕了?”

    解缙苦笑,心道:“这又不是较量个人武艺,那贴木儿的确是个瘸子,可是这样的瘸子,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呀,或许能与之媲美的,只有成吉思汗,这样一个人物,焉能轻视。”

    朱棣眉尖一挑,跃跃欲试地道:“贴木儿,哼!朕久仰他的大名了,听说他称霜西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朕正想与他一较长短,他肯来,再好不过!出海的大船继续准备!安南战事继续进行!无需为了一个贴木儿而停止,他要战,俺便战,大不了,朕御驾亲征,与他一决高下!”

    刚刚晋升户部尚书的夏原吉一听差点儿哭了:“皇上,打仗要花钱的啊!造木船远航南洋要花钱;修书、修大报恩寺要花钱;经略辽东要花钱;扩建北圌京圌城要花钱;修大运河要花钱;征讨安南更费钱,偏偏太祖高皇帝订的税率特别低,又砚定了永不加赋。现在皇上又要在西线开战,你让臣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钱呐!”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鞑靼那边也出圌事圌了,否则夏尚书就得直接背过气去……汗,书友们太热情了,俺的单章一发,书评区齐刷刷出现一堆“汽车推销商”,俺确实不懂车,我的意思是,买辆二十万以下的,自动档的,主要是在市内开的,为啥要两厢车呢?因为俺是新手,两厢车车屁圌股比较小,倒车呀啥的容易有方位感,要不然……”请推荐车子的书友在蔫范围里帮俺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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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英雄少些好

    夏浔在书房里展开一张纸条,仔细看了许久,才将它点火引燃,看着它烧成灰烬,这才举步出了书房。

    一辆辆轻车已经在院子里停得妥当,全家人都做好了出行的准备,今天一家人要去栖霞山看红叶。

    “怎么,有事情么?”

    茗儿妙眸凝锑,向他柔声问道。夏浔微笑着摇头,说道:“没甚么,一点小事情而已,咱们出发吧!”

    茗儿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一家人上了车,便出门而去。

    这些天,夏浔时常与家人出游,带着妻妾和儿女游山玩水,尽享天伦之乐。在府上时,与几位爱妻的恩爱缠绵也比平时频繁了许多,就连苏颖这样熟透了的美人儿都有些吃不消他在榻上折腾的那股劲儿。

    收集到的越来越多的消息,叫夏浔觉得,这等清闲自在的日子恐怕没有几天了,也许很快他就得再度离开京城,而这一次,与前几番不同,他所面临的事会更加凶险,更加莫侧,因此他格外珍惜与亲人团聚的日子。

    这些,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他不知不觉间表lù出来的与往昔迥异的生活态度,其实几位爱妻都已有所察觉,只是大家也都没有点破而已。

    夏浔带着一家人在栖霞山玩了一天,还抱着自己的小儿子漫步枫林,让这小家伙尽情欣赏了一番自然风光。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于仁父子以及唐赛儿。

    杨家几个女孩儿跟于谦都不大对付。小孩子嘛,本来男孩女孩就容易抱起团来对立,再加上杨家的几个女孩儿活泼好动,于谦却少年老成,两下里xìng格迥然不同,就更加的彼此看不顺眼了。于是在唐赛儿的带领下,几个小丫头时不时就捉弄于谦一番。这种小孩子间无伤大雅的游戏,夏浔和于仁都是一笑置之并不理会。

    游遍栖霞山,返回金陵城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

    天边残红如血,漫天云彩如染。

    刚刚回府恰好两位僧人又联袂而来口其中一位就是古春和尚另一位是他的好友三际和尚,三际和尚也是一位博学之士,他听古春回去说起杨府有个神童,既好奇又不信,今儿借着有事要与辅国公通报的缘由,便也跟了来。

    堂上坐定大人们说话,小孩子早就撒丫子跑去庭院中玩了,只是于谦好静再加上常受几个女娃捉弄,并不与她们一起,只在父亲身旁站立,听着几个大人说话。

    三际和尚瞧见他头上梳着三髻,晓得必是前番古春大师那句戏语叫这童子改了发型便对于仁道:“前几日听古春大师提起过令公子,听说他出口成对,才思敏捷贫僧十分好奇,可以与他对个对子么?”

    于仁笑道:“承méng大师夸奖小儿才学尚浅,偶尔应对,也没甚么了不起的。”

    这么说也就是同意了,三际和尚便对于谦说道:“呵呵,老衲出一个上联,请小秀才对上一对!”

    他看看于谦头上三髻,说道:“三角如鼓架!”

    于谦听了不禁暗恼,他这几天常受几个女孩儿捉弄,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意思,于谦忍了,可是一忍再忍,现在业已快要到了无须再忍的地步了,结果今天这个和尚做对子,居然又拿他的发型做文章,真是岂有此理!这孩子气xìng上来,便立即对道:“一秃似擂槌!”

    于仁脸sè一变,立即呵斥道:“混账!好生无礼!”

    三际和尚能被道衍请来参与修书,自然也是个有道的高僧,哪会在乎这小儿的不逊之语,笑吟吟地阻止于仁道:“哎,令公子这对子tǐng工整的嘛,哈哈哈,好,那老衲再出一个上联……。”

    他的手徐徐一划拉,指过夏浔、于仁和古春大师,说道:“三尊大佛,坐狮坐象坐莲花!”

    这个上联就没有调侃于谦的意思了,而且三尊大佛,内有其父,这是十分尊敬的话,于谦可不敢再行无状,略一沉吟,便道:“一介书生,攀凤攀龙攀桂子!”

    “妙!妙啊!”

    古春和三际两位出家人击掌称掌。

    堂上说笑一阵,等到送了两位大师离开,于仁带了于谦回返西厢客房,一进庭院,脸sè就沉下来,对于谦斥道:“跪下!”

    于谦在庭中当中跪好,于谦不悦地对他道:“你可知道为父为何罚你?”

    于谦道:“是,儿子知道,儿子不该对三际大师不恭!”

    “你知道就好!跪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

    于仁把袖一拂,返回了客房冇中,于谦只好直tǐngtǐng地跪在院中受罚。

    跪了一会儿,“吧嗒”一声响,只觉衣角一沉,转头一看,一粒小石子滚动两下,正落在衣袖边上,于谦扭头一瞧,只见墙头lù出两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来,正是唐赛儿和思杨,两人向他扮个鬼脸,于谦暗哼一声,并不理会,扭过头来跪着,一脸倔强。

    思杨和唐赛儿liáo扯半天,于谦只是不理,两人也觉无趣,便想另寻旁的游戏去,就在这时,夏浔漫步走过来,抬头一看,只见思浔、思雨、思祺在墙头下蹦啊蹦的,却蹦不上去,思杨和唐赛儿两个人脚蹬着砖缝儿,手扒着墙头,正朝里边探头探脑。

    夏浔立即明白过来,这几个小丫头欺负于谦上了瘾了,这模样一定又是来liáo闲的。

    他又好气又好笑,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去,一直走到他们近前,才突然抬手,在她们两个翘得高高的小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大声喝道:“臭丫头,你们干什么呢?”

    唐赛儿和思杨正聚精汇神的看着院内,被夏浔在屁股上一拍,又在耳边这一喝,吓得哎呀一声,就从墙头上跌下来,夏浔早有准备,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夏浔一臂捞住一个,故意做出凶相瞪着她们。

    思杨一见是爹爹到了,登时打了蔫,弱弱地叫了一声:“爹!”

    说来也怪,这唐赛儿天不怕地不怕,连她娘都对她头疼的很,偏偏这淘气娃子就是怕夏浔,或许是因为从小听多了夏浔的事情,自家一场天大的灾难又是被夏浔化解的,接着又受到夏浔的诸多帮助,双方接触多了,这个自打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生身父亲的女孩儿,已不知不觉地产生了移情作用,把夏浔看成了自己的父亲兼保护神的双重角sè,因此唯独服他。

    这小丫头自幼受娘亲宠爱,连她娘都不曾碰过她一指头,哪能容得旁人欺侮,若换一个人打她这一巴掌,小屁股火辣辣的,又受了惊吓,早就恼将起来,将她那神术秘法使出来,把人整个半死,可是一看是夏浔揍她屁股,唐赛儿不但不敢发火,反而比思杨还要害怕,怯生生地辩解道:“叔叔,我……我们只是跟他闹着玩儿……”

    夏浔哼了一声,把她俩放到地上,板着脸道:“去!一边儿玩去!于谦这孩子老实巴交的,你们不要再欺负他,要不然,下次被我逮到了,一定把你们打得屁股开花!”

    唐赛儿低着头听训,思杨却不大怕他。一般家庭,似乎总是xìng别交叉的,父亲会对女儿比较jiāo惯些,母亲则对儿子jiāo惯些,夏浔一脸严肃的话,思杨并不往心里去,只是吐了吐舌头,伸手一拉唐赛儿,便跑开了。思浔和思棋三个小丫头也随着一哄而散。

    夏浔无奈地一笑,举步推开了院门,一眼看见于谦正跪在院中,不觉便是一怔。

    “起来吧!”

    于谦直tǐngtǐng地跪着:“这是家父的惩罚,未得父亲允许,于谦不敢抗命!”

    夏浔摇摇头,略一沉吟,又问道:“令尊罚你,你可服气?”

    于谦讶然看了他一眼,说道:“父教子,天经地义,于谦安敢怨怼?”

    夏浔笑道:“不然,你这只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并不是因为你理解了令尊的心意,你虽然心悦诚服,服的却只是令尊的身分,而不是因为你明白了令尊想要告诉你的做人道理。于谦啊,其实无论是古春大师以你双髻作对子,还是三际大师以你三髻做对子,都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不过就是长辈和晚辈的戏谑之言。

    而你呢?你针锋相对,又是‘狗口何曾出象牙”又是‘一秃似擂槌”这就是大大的不恭了。恃才傲物,这是你第一个错:目无尊长,这是你第二个错:轻重不分,这是你第三个错。你仔细想想,令尊教训你,可有道理?你现在还小,出言不知轻重,人家只是一笑置之,并不会计较。可是你这xìng子若不改,长大会怎么样?须知,刚极易折!”

    于谦不服气地道:“宁折不弯,才是英雄本sè!”

    夏浔耐心地解释道:“宁折不弯,也须分是什么事情。做人、做事,都有一个底限,触碰了你做人做事的底限,才应该坚持己见,并不是事无大小轻重,统统都要宁折不弯的。前边是刀山火海,你要到达彼岸,别无他途可走,自然要宁折不弯的,可是如果前边只是一个刀架、一个火堆,你只需绕小小一个弯儿就能过去,又何必非得撞上去呢?”

    于谦听到这里,不禁沉思起来。

    一番话,似乎也触动了夏浔自己的心思,他负手而立,沉思半晌,才意味深长地道:“说到英雄,我倒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个国之干臣,哪怕是一方名士,而不是一个大英雄!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sè,国家多事,社稷动dàng,遂有英雄。每一个英雄的诞生,都意味着正有不幸,英雄啊…”这世上还是少一些英雄才好!”!。

第738章 石灰吟

    “关于兵卒,确实是个问题!”

    谨身殿上,徐景昌面sè凝重地道。

    近几日,朝堂上议论的都是西域即将迎来的战争,事情已经传开,平时无需上朝的勋戚功臣人家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朱棣更是朝上朝下,紧锣密鼓地做着安排。精神上,他非常鄙视贴木儿,但是对气势汹汹而来的贴木儿,他并没有在行动上轻忽大意。

    徐景昌道:“甘、凉军士,多为藏、番、羌、苗诸族,其中尤以méng、回两族最多,不仅军队中这两族的士兵最多,当地的百姓也以这两族最多,而贴木儿打得是méng古人的旗号,又是信奉伊斯兰教的,在这些士兵和百姓当中,很有号召力。

    平羌将军宋晟以前就送回过消息,回回行贾京师,途经甘凉时,甘凉军士对他们都非常礼敬,有时这些回回商贾挟带sī货不好通关,他们就sī开关门,送他们出境。宋晟还发现,商贾中有异域jiān细,有些军士甚至分文好处不取,主动向他们泄lù边务。”、

    说到这里,徐景昌苦笑一声,对朱棣道:“皇上,这样的人,不要说指望他们勇敢作战了,就算消极怠战,都算是好的,其中许多兵士,一旦贴木儿大军兵临城下,就要临阵倒戈的。嘉峪关虽然雄险,里边靠这等样兵守着,恐怕会一战而克,难以坚守。何况,从现在传来的消息看,贴木儿的jiān细已经秘密混入当地,开始鼓动人心了。”

    “令御使往按甘凉,严肃军纪,命宋晟严束之,特殊不可靠者,调离雄关险隘!”

    朱棣沉声说着,他也知这事说来容易,办到却难。甘凉一带有许多军团是归附部落直接转化的卫所,而汉人军队中,也多是从当地军户直接征兵的,当地很多汉人信奉的是回教,不要说其它少数民族了,就是这些信奉回教的汉人,到时候能否意志坚定,也在两可之间。

    朱棣拧着浓黑的眉毛,盯着那幅巨大的地图,问道:“如果甘凉不可守,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与之决战?”

    徐景昌道:“臣与兵部暨五军都督府诸位大人合议,认为,如果甘凉失守,贴木儿的大军必长驱直入,一举占领陕西、甘南、宁夏,我们的二线部队,可以集结于河南一带,与之展开决战。如果我们获胜,就可以趁胜追击,收复失地,把他们赶回去!如果失败,那么……”

    徐景昌长长地吸了口气,手指点在淮河上,艰涩地道:“恐怕,我们就得在这里布下第三道防线,再决胜负了!”

    朱棣沉声道:“陕甘一带,现在驻军约十五万人,分驻在各处堡寨,如果被动迎敌,可能会被贴木儿分割包围,各个击破!另外,陕甘军队中,有些兵卒不甚可靠,一旦开关降敌,则关隘险峻,亦不可恃!”

    他站起身来,在大殿上踱着步子,沉思半晌,突然止步,凛然道:“吩咐下去,将山西、四川、河南都司二十万兵调往陕甘,陕甘军队屯守堡寨,由山西、四川、河南三司兵马二十万人陈兵最前线,主动寻敌决战!”

    徐景昌听了吃惊地道:“皇上,这样太冒险了,二线空虚,一旦被敌突破,后果不堪设想。再者,抽调山西兵马,一旦瓦剌起了野心……,皇上,虽然瓦剌向咱们通风报信,可狼子野心,反复无常……”

    朱棣听了也不觉犹豫起来,迟疑片刻,沉声道:“不错,虽然在贴木儿和我大明之间,瓦剌选择了我们,不过,狼子野心,的确不可不防。山西都司的兵不动,朕御驾亲征,将京营兵马带出去!”

    徐景昌一听更晕了,随着近来搜集掌握的情报,有关贴木儿帝国的一些消息、传闻,陆续被朝廷掌握,那贴木儿在西方的战绩实在是太辉煌了,俨然就是成吉思汗再世,皇帝岂能轻易亲征?如果换个将领,败了也就败了,大明马上可以组织兵马再战,如果是皇帝亲征却大败而归,甚或有个三长两短,那连挽回败势的机会都没有了。

    徐景昌及几位武将连忙苦劝,朱棣霍地站起,拳头往案上一砸,毅然说道:“这场仗,要在外边打,不能把狼放进来祸害俺的江山和子民!既然别人守不住,那朕就亲自去,御敌于国门之外!”

    徐景昌满头大汗,连声道:“皇上,甘肃总兵官、平羌将军宋晟久镇甘凉,番戎慴服,兵威极于西域,有宋老将军镇守西域,足矣,何不令宋老将军统帅诸部呢?陛下亲征,这可万万使不得!”

    朱棣叹道:“宋晟年迈,身体不好,已多次上书,请求卸任回京,只因朕手上没有合适的将领镇守西域,所以一直不允,唉!如今让他独领诸军,朕放心不下呀!”

    朱棣这话倒不是矫情,他是真的无人可用了。当初他起兵之日,麾下名将却也不少,但是到了此时,张玉、朱能、王真、陈亨、谭渊这些名将都已身故,邱福坐镇北京,北扼鞑靼,西控瓦剌,轻易也离不开,至于刘才、陈珪、郑亨、孟善、火真诸将皆为一勇之夫。

    这些是他的嫡系,在他靖难之后陆续归附的诸将呢?徐辉祖、耿炳文无疑是有资格挂帅的,徐辉祖可攻可守,绝对是当世良将,问题是这个人用不起,他也不敢用,把大军交给徐辉祖远赴西域,谁知道他会不会大旗一卷就杀回来了?

    耿长兴作战善守,叫他去守西域,足以把西域打造成铜墙铁壁,让贴木儿无功而返,铩羽而归。奈何他也已经死了,纵然他还活着,也跟徐辉祖一样,根本不敢用,此外还有一个盛庸,打仗也不错,现如今也被弹劾自尽了。剩下的降将中,平安、何福、顾成虽然都号称宿将,问题是这些人都只是善战,叫他们依着吩咐,领一路人马出战,绝对没有问题,叫他们挂帅掌印,调兵遣将,说实在的,真是难堪重任。

    朱棣难道不知道御驾亲征一旦失利的后果么?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就在这时,木恩踮着脚尖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副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朱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甚么事?”

    木恩连忙道:“皇上,辅国公杨旭求见!”

    ※※※※※※※※※※※※※※※※※※※※※※※※※

    “来了来了,他过来了!果然过来了,嘿嘿,赛儿姐,你真好本事,居然真能把他诳出来!”

    趴在草丛里,盯着远处走来的人影儿,思杨眉飞sè舞,丝毫不管自己比唐赛儿还大了一岁,却称她为姐。

    唐赛儿得意洋洋地道:“那当然,要摆弄这个傻小子还不容易,哼哼!不过……”

    她突然有点心虚地道:“咱们这么捉弄他,他不会向国公爷告状吧?我怕……我怕……”

    “嗨!你不用怕!”

    思浔赶紧拍xiōng脯打保票:“赛儿姐姐,我爹爹其实可和善了,你别看他瞪起眼来tǐng凶的,其实特别好说话。平时我娘要是想揍我们,我们就找爹爹去,他肯定护着我们。你别看他那晚训我们喔,我们都是在他面前装着害怕的,爹爹才不舍得真打我们。”

    唐赛儿嘟起小嘴道:“你们是他女儿呀,我可不是!”

    思杨道:“那就更不可能教训你啦,我爹可是管你娘叫嫂夫人的,哪能欺负你呢。好姐姐,帮我出了这口恶气,以后有啥好吃的我都分你一半,不!分你一大半!你可是我们的好大姐,不能不讲义气喔!”

    一说到义气,唐赛儿的xiōng脯就tǐng起来,坚定了决心道:“成!”她扭头吩咐思雨和思祺:“别出声喔,叫他生了警觉,唯你们试问!”

    两个小家伙忙不迭点头,满眼兴奋。

    前两天那事儿发生后,夏浔顺口对几位爱妻提了提,于家父子是上门做客的,哪能这么欺负人家,得管教着女儿。这可好,四个丫头先是挨了大夫人茗儿一顿教训,回头又被自己老娘抓去打了屁股,把四个丫头恨得牙痒痒的,这笔帐都算到了于谦头上,四个人就央求唐赛儿出主意,整治他一顿出气。

    于是四人就到了这里。杨家后宅里还有很大一片空地,尚未来得及开发,地上原本有一个大坑,原来是建筑房舍、亭阁、院墙时拌石灰的大坑,里边还有一脚深的石灰,下过几场雨后,里边积水稍稍漫过了石灰,薄薄一层清水,几个人就利用这现成的大坑巧作伪饰,上边铺了树根草茎。

    要是由杨家四个丫头来干这活儿,肯定十分明显,一眼就叫人看出是个陷阱,可是出自唐赛儿这个行家之手,就算夏浔来了,也根本看不出丝毫异样。

    于谦接到了一张纸条,上边只有一句话:“向我爹爹告状,你是卑鄙小人!有本事来后宅,咱们一较高下,谁输了再告状,谁是小狗!”

    字条是唐赛儿口授,思杨写的,唐赛儿年纪虽小,心眼可多,识人的本事更是不差,她已经品出来了,于谦这小子,傲!xìng格清高,脾气高傲,你说别的,他可能不理你,你说他是卑鄙小人,他是一定会来和你理论个高下的,果然,于谦气鼓鼓地来了。

    于是,他就一脚踏上去,一头扎进去,掉到了石灰坑里。

    几个丫头哈哈大笑,兴高采烈地跑到石灰坑旁,那石灰早浸了水,已经不会炙伤皮肤了,因为下边是石灰层,还tǐng松软,于谦倒是没有摔伤,不过一头一脸加上衣服,全被石灰染白了,他伸手一抹脸上的水,那张小白脸更是白得一塌糊涂。

    五个小丫头看见他头发、脸面一片白的狼狈相,只乐得前仰后合。

    于谦这才知道中计,他站在水坑里,一身狼狈,却不愿叫这几个小丫头得意,他又抹一把脸上的石灰,高高昂起头来,一首诗便傲然出口:“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思杨、思浔虽然淘气,可是杨家自幼就请名师教习她们学问,这见识可并不凡,一听他出口成章,诗词吟来壮志凌云、充满义无反顾的气魄,竟然忘了讪笑于他。

    夏浔若在这里,也许会吓一跳,他知道自己小时候上学就背过的这首《石灰吟》是于谦少年时创作的一首明志诗,可他并不知道,这首明志诗竟是诞生在一个石灰坑里,敢情人家于少保当年吟这首诗,并不是小小少年便xiōng怀天下,人家小帅哥只不过是在几个小妞面前装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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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无大将可用的窘况,夏浔心知肚明。

    其实在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huò,那就是:贴木儿东征,到底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如果是刚到大明时代的他,或可一口咬定,而经历过这么多事,其中许多事已经发生了些变化,他现在已经确定不了了。

    确定不了,就不敢冒险。如果大明这边真的不做准备,而贴木儿又生龙活虎地杀到了陕甘宁,那就是一场无法估量的大浩劫。

    然而大明现在的大工程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这边如临大敌的调兵遣将,在沿边筑堡垒、修城墙,屯大军于此严阵以待,结果贴木儿当真死在半路上了,这凭白的准备将耗费多少钱粮?大明国力纵然禁得起这么折腾,可是百姓们肩上的担子就必然重了许多。

    他派人调查了许久,已经掌握了比朝廷更详细的有关贴木儿的情报,但是对贴木儿的健康情况,始终没有准确的消息,夏浔很清楚,贴木儿东征的消息既已传来,皇帝必然会早做准备。他这个连襟,骨子里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上一次的事,他拂逆了朱棣,这一回他不开口,朱棣宁可御驾亲征,也不会自降身段,请他出马的。

    要把主动尽可能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在尽可能小的消耗之中,做好西域备战,那他杨旭就得主动请缨,肩负起这个责任。

    于是,夏浔毛遂自荐来了!

    他很清楚,这件差使办好了对他个人前程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办砸了却有身败名裂之虞,但他还是来了。只因为,他也是大明的一份子,他受着无数百姓的奉扬,他应该为百姓们做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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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我做先锋

    夏浔主动请缨的举动,令朱棣非常欣慰。

    夏浔对自己的能力总是不敢过于自信,但是朱棣却不这么看,沿海剿偻也好,经略东北也罢,夏浔所表现出来的政治前瞻xìng,以及施政用兵的技巧,令朱棣非常欣赏,他不知道夏浔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自然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因此对夏浔的能力非常信任。

    朝中无大将,要应对西方大帝贴木儿,在他心中除了自己御驾亲征之外,就只有夏浔一个人足堪大任了,可夏浔若不给他个台阶下,这次他是宁可御驾亲征,也是不愿依赖夏浔的……因此夏浔赶到谨身殿,向他毛遂自荐,让朱棣非常高兴,夏浔接下来说的话,也就特别顺耳,能够听得进去了。

    夏浔道:“臣以为,抛开地方势力、完全依赖自中原调去的军队,不妥当。这是摆明了对他们不信任、有戒心,甘南、宁夏的武装纵然本来没有异心,这样一来难免也要生起想法了,虽然他们之中有许多少数民囘族的士兵,用之作战有一定风险,但是尽最大可能发挥他们的力量,远比对他们保持警惕、将他们置于后方弃而不用作用更大。

    另外,朝廷如果现在就集结四川、河南的兵马赶赴西域,在贴木儿的军队赶到之前,这数目庞大的军队人吃马喂,消耗是十分惊人的。依臣之见,对贴木儿东征不可不予重视,却也不宜敌尚未至,我们先自乱了阵脚。

    臣是这样想的,一方面,整囘肃甘凉地方武装,通过查缉、剔除一些不安份的人,严明军纪;与此同时,将甘凉军队调出堡寨,前趋数十里、上百里,依托险要地势加紧时间赶筑工事。

    无论将来是由他们戍守最前沿,还是由河南、四川以及京营兵马去镇守最前方,这修筑工事堡垒的前期准备,都可以由当地士兵来完成,敌军未到,甘凉军士中纵有异心者,眼下也不敢妄起事端或者在建筑上偷工减料的。

    这样一来,后方军队就不用早早奔赴前线,徒费钱粮。

    总结起来,臣的意思是:一:对甘凉武装,示之以恩、示之以信,尽最大可能将他们争取在朝廷手中;他们久镇西域,对当地最为熟悉,利用好了,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咱们是守,而贴木儿是攻,要守,尤其要依托这些对甘凉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军队。

    这一点,要施行起来并不为难,我们不需要去争取每一个士兵,只要争取那些将领们的忠诚和拥戴,肃囘清军队、全力备战的事,他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去做。说到对他们部下的熟悉,朝廷还能比他们更胜一筹么?只要他们肯动起来,必定事半而功倍,这是人和,必须要争取!

    二:四川、河南以及京营武装加紧训练,随时做好奔赴甘凉的准备,只要各种准备早早做好,一声令下,立即奔赴前线,可以在我们预定的时间内到达作战地点,这就行了,这样一来,我们一方面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钱粮消耗,另一方面……也可以减少河南兵、四川兵、江南兵久屯其地,不习甘凉水土,非战减员的情况发生。

    三:臣率一路兵马先赴西域,一则与甘凉各方武装做个接触,对甘凉地方的将领和部落首领做个了解;二来可以考察地形,监督工事建筑的进行;三来,可以派遣精干的探马斥侯,掌握贴木儿大军的准确动向,以便随时传回消息,使得朝廷兵马及时进入作战位置。咱们占据着州川,完全可以把握主动。”

    朱棣沉思片刻,缓缓地道:“这样的话,何人可为帅?”

    夏浔道:“若说到对西域地理的熟悉、对西域军队的掌握,无人可与宋晟将军相比,宋将军可信么?”

    朱棣断然道:“宋晟对朝廷的忠诚绝无疑问。否则先帝与联不会一直由他镇守西域,数十载不易其人,只是……宋晟老迈,朕担心他不堪重任。”

    夏浔道:“西域战争,争的不只是战场上的胜负,更重要的是军心、民心,宋将军在甘凉的作用,无人可以取代!臣不能,说句不恭的话,纵然是陛下亲征,也不能!因此,臣以为,可以让宋将军总领西域战事,臣去西域,可以做个监军!”

    朱棣微微有些犹豫,夏浔又道:“宋老将军年迈,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可甘凉边军,自有猛将无数。如果贴木儿的大军一旦逼近我西域,朝廷兵马,差遣的自然也都是精兵良将,宋老将军坐镇中军,指挥调度,这个却是费不了太大气力的。

    甘凉地方可是有朝廷十五万久镇西域、精于战守的大军的,这支人马由宋将军统率,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宋将军在西域威望卓著,各族各部俱惮其威,有这头猛虎坐镇,敢生异心者必寡!”

    朱棣缓缓点了点头,说道!”L若宋晟再年轻十岁,西域战事尽付干囘他,数千万大军尽付于他,朕也无需担心,如今所虑者,只是他的年纪。你既这么说,那就由宋晟总领西域战事,由你来任监军。你须早赴西域,若觉宋晟老病,确实难当重任,须得及早回报,至少也得派一副帅,分其忧劳才成!”

    “是,臣遵旨!”

    夏浔起身领旨,语气微徵一顿,又道:“皇上,眼看就要年底了,大报恩寺的役夫都要遣散回去过年,今年这役夫,多是以工代赈,征召的江南百姓。来年开春,他们就要留在故土,重新垦地种田,还须从各地征召役夫。

    疏通运河,也须征调大量民夫,如今将届寒冬,江南还好,北方河水结冰,疏浚起来非常困难。此外,扩建北京城的事情,到了冬天也是无法进行,这些事情暂时都要放一放。这几项大工程,都要到明春才能重新征召民夫,而明年春囘夏囘之囘交,西线战事一起,少不得又要征召大量民夫,民壮抽调过多,不免影响农耕。农耕乃国之根本……”

    朱棣失笑道:“不就是想劝朕暂且停了这几项工程么?这弯子绕的!*……”

    他沉吟了一下,颌首道:“准你所请,叫内阁通知工部,这几项工程暂停了吧,全力备战!”

    夏浔心道:“不绕弯子成么?谁不知道你是属驴的,心气儿顺了,怎么说都成,心气儿不顺,说破了天去你也固执己见!”

    夏浔一边腹诽着,一边喜孜孜地答安下来。

    ※※※更※新※最※快※当※然※是※百※度※锦※衣※夜※行※吧※※※

    夏浔与永乐皇帝一番密议针对即将到来的贴木儿军拟定了应对计划……”一系列内政外交的措施便马上通过各个衙门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兵部、五军都督府连番下令,命四川都司、河南都司加强训练、核栓兵员、补充缺额、剔除老弱、更易壮丁,又命山西都司陈兵雁门关,严密戒备。

    很快,朝廷又封一个叫脱脱的中年人为忠顺王,任命礼部员外郎周安为忠顺王长史,派兵护送他们一行人火速离开金陵,奔赴哈密。哈密在嘉峪关以西一千六百里处,汉代属伊吾卢。元末,由威武王忽纳失里镇守,不久,改封肃王。

    这个脱脱就是肃王之子,肃王死后,因为脱脱年幼,肃王之弟安克帖木儿篡位称壬。

    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平定了辉和尔地区,建立了安定等卫所,逐渐逼向哈密。安克帖木儿异常惊惧,立即纳贡称臣,向大明邀好,并把他的侄子脱脱送到大明来做人质,太祖便封他为忠顺王,哈密就此成了大明的藩属国。

    这脱脱自幼年时就被送到大明,在这儿生活了三十多年,从一个少年成了一个中年人,现在汉话说的比他的母语还流利,自幼读诗书,学汉字,精通大明文化,娶的妻子是汉人……生的儿女更是根本不懂哈密话,这一家子已经被汉化的极其彻底了。

    朱棣继位不久,哈密王安克帖木儿就被鞑靼可汗鬼力赤给毒死了,哈密王位空悬,冉部为此一直争斗不休,这些哈密王子中,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就是脱脱,但是当时朱棣不放人,任由哈密内讧,可眼下强敌压境,再任由哈密乱下去,其中有些势力为了争夺王位,就有可能倒向贴木儿,所以他立即加封脱脱为忠顺王,护送他回国归位。

    这时,〖日〗本对马、壹岐诸岛一群海盗又跑来攻掠〖中〗国沿海,因为现在大明水师日渐强大,他们只捞了一笔就逃之天天了,消息报上朝廷,朱棣正忙于南线正在进行和西线即将进行的大战,实在没空理会这帮无赖,便只发国书一封,叫足利义满惩治海盗。

    足利义满与大明正常贸易远比纵容海盗劫掠获利更多,而且,他正在加紧筹谋,想让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继承大将军的位子,如果有大明的支持那就事半功倍。

    另外,朝廷上,后小松天皇日渐老迈,眼看没两年活头了,依照当初南北两朝合并时的约定,该由当初逊位的南朝后龟山天皇一系的子孙登基,而足利义满当然希望是由他把持的后小松一脉来继承天皇之位。

    以上种种,他要倚重大明的地方多着呢,对此哪敢不卖力气,一接到永乐大帝的诏书,他就立即派出军队,对经过几年芶延残喘,稍稍恢复了些元气的海盗们再度实施围剿打击。

    大明这边,朱棣也开始实施夏浔启程前的最后一步,对甘凉诸将敲敲打打、恩威并用了……

    人人都爱十三娘人人都喝木木奶!。

第740章 将行路

    这日早朝,忽有御使尹钟岳在金殿上弹囘劾甘肃总兵官、左都督、平羌大将军、西宁侯宋晟擅窃威囘权,专横跋扈。永乐皇帝勃然大怒,声sè俱厉地斥责他道:“任人不安,则不能成功。况大臣奉命边塞,岂能尽拘文法?朕与宋晟君臣相和,相知相信,再有谗言离间者,严囘惩不贷!”

    尹钟岳面如土sè,唯唯而退,永乐皇帝随即把尹钟岳的弹囘劾奏章原封不动转批宋晟,并就此事下旨给他,旨意上说:“御史奏你专擅,此言官yù举其职,而未谙事理。为将不专,则事功不立。俺既命你督理边陲,事有便宜,即行而后奏陈。

    自古明君任将,率用此道。而忠臣事君,亦惟在成国囘家大事,不拘细故。何况俺知你甚深,而委以重任。希望尽心边务,始终如一,建功立业。”

    随即,又有御使俞士吉弹囘劾嘉峪关、山丹卫、左丹卫守将费希、梁斌、端木忧伤与外人sī相往来,有sī送别失八里、哈剌火州商贾出关者,有容留关外部落首领长住关内者,永乐大帝准奏,立即连下四道诏命处置。

    第一道诏书给嘉峪关守将费希,严厉斥责曰:“人臣无外交,古有名戒。太祖高皇帝申明此禁,最为严切。当初胡惟庸sī通日本,祸及身家,你还不知自省吗?如今戍守边关,竟玩法嗜利,纵容商贩出入关隘如入无人之地,尔为国囘家镇守,安敢纵驰关防一至于斯?着即撤销职务,返回京师,另行安置。”

    又发一道诏书给山丹卫指挥梁斌说:“将之御寇,犹如犬之防盗,犬与盗狎,将何用焉!昔中山王守北囘京十余年,未尝轻遣一人出塞外。当时边圉无事。中山王亦享富贵无穷。尔能遵朕训,则边境可安,尔之富贵永远矣。如今姑贷尔罪。如不改过,悔将无及!”

    再发一道诏书给左丹卫端木忧伤:“既有关外部酋首领归附,或当送朝囘廷安置,或当禀奏朝囘廷,依令安置,安敢自作主张耶?礼,臣子无外交。虽为边将,非为警急及受命权宜行囘事,宜谨守常法,不宜自作主张,今且恕尔过,降一级听用,再不改过,悔将无及!”

    最后一道诏书给平羌大将军宋晟:“朝囘廷禁约下人sī通外夷,不为不严。比年回囘回来囘经商者,凉州诸处军士多潜送出境,又有留居别失八里、哈剌火州等处,泄囘漏边务者。此边将之不严也。朕遣监察御史前去巡察,卿宜当自查,严肃约束,但有触犯,决不辜息”。

    随即就由刚刚从辽东返回京囘城的都察院佥都御使黄真以及佥都御使尹钟岳牵头,率领十余名御使立即赶赴甘肃,严肃军纪。

    临行之前,永乐皇帝又亲自召见黄真和尹钟岳,对他们谆谆教囘诲道:“各处将官未必尽得其人,御史分巡天下,目的就是为了考察官囘吏。可是朕听说有些御使到了地方,只管往公馆里一坐,召集诸生及庶人等役来问话,据以为凭。如此考察,怎能得到实情呢?你们此去,必得亲涉民间,严行考察,不得仅凭口头询问。”

    两位佥都御使唯唯应诺,立即辞别帝阙,率领十多位监察御使,快马奔了甘肃去了。

    于此同时,京营四十八卫、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中,也开始抽选兵卒,这一次选的兵卒数量共有三万,尽皆是当初的靖难老兵,骁勇善战,弓射俱佳,又有那擅使火铳火炮者,以备随辅国公杨旭入甘凉。

    这时,夏浔又接到另一道旨意,赐婚!

    宋晟生有三子,长子宋瑄,建文为帝时他是府军右卫指挥使,在灵璧一战,败于燕王兵马之手,在乱军之中力竭战死。次子宋琥、三子宋瑛,都随父镇守西凉。如今宋琥已成年,而永乐皇帝的三女儿安成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皇帝指婚,将自己的三女许配与宋晟的儿子宋琥,因宋琥身在行伍,特旨无须回京,叫夏浔送公主到西凉完婚。

    公主成了亲大多要住在十王府,与丈夫见面的机会简直跟牛郎织女差不多,安成公主能与驸马长相厮守,不知羡煞了十王府中多少位如同守寡一般的金枝玉叶。

    ※※※※※※※※※※※※※※※※※※※※※※※※※※※

    初冬时节,离别在即了。

    下了一夜的小雪,窗外一片银装素裹,院子里的树木,有些是长年青翠的,有些却已凋零,只有干枯的树桠,顶着毛茸茸的雪花在风中微微发抖。整个院子因那苍翠,依旧充满生机,但是又因那茫茫白雪,弥漫一种疏离寂寥的感觉。

    正当黎明,院中静寂清淡,显得微有禅意,而窗内却是另一番景致:火盆兽炭,温暖如春,芙蓉帐内,春光无限。

    茗儿只着小衣亵kù,生育才几个月的身子,稍稍有些丰腴秀润,抱在怀里丰若有余,柔若无骨,仿佛一块温香软玉,柔nèn而温润。

    她侧卧如弓,整个身子都偎在夏浔的怀里,也不知是因为昨夜的缠绵,还是因为房中温暖,颊上两抹红晕,虽在睡梦之中,尤如海棠花开,份外jiāo艳。夏浔一只手臂做了她的枕头,另一只手臂搭在她柔软的腰间,大手正盖住那圆润而tǐng翘的粉tún,薄薄的湖绸亵kù把那翘tún柔美的曲线呈lù无疑。

    夏浔也在熟睡,破天荒的,今儿没有早起练刀,活动拳脚。

    茗儿整齐而细密的眼睫毛轻轻地眨动了几下,慢慢张开眼睛。睡意还没有完全消去,一双明眸mímíméngméng的,可是看清身边的男人时,她的嘴角已逸出一丝甜密的笑意。她偏了小半个脸,微微扬起双眸,偷偷瞟了瞟熟睡的夏浔,忽然探头在他chún上轻轻wěn了一下,仿佛小鸟儿的轻啄。

    夏浔醒了,只一动,茗儿就发觉了,赶紧想缩回身子,继续扮睡着的小猫儿,可惜,夏浔的警觉xìng明显比她高的多,一旦醒来,意识恢复的也快,那身子还未等完全缩回去,已被夏浔的一双笑眸锁定,紧接着,搭在她tún部上的大手便缩回来,游鱼似的滑进了她的小衣。

    茗儿忍不住轻吟一声,仿佛一只刚刚吃了条鲜鱼的猫咪,不但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红nèn的小舌头,还情自不禁地在chún上轻轻tiǎn了tiǎn。

    夏浔指前一团sū腻,滑腻结实的感觉从指端传到心里,其中滋味,岂是销húndàng魄四个字就可以形容的。他惬意地抚弄着爱妻饱爱的水滴状sūxiōng,手指轻轻liáo拨着她渐渐翘立起来的嫣红rǔ珠,直到茗儿按捺不住,隔衣按住他作怪的大手,jiāo嗔地瞪了他一眼,才呵呵地笑起来。

    “相公今天就要走了吧?”

    茗儿忽然紧紧抱住了他,脸颊紧紧贴在他的xiōng前,声音含糊,带点儿鼻音,可她很快地眨眨眼,眨去了眼中的水雾。

    “嗯!”

    夏浔不再逗她了,大手依旧停在她xiōng前,一动不动,只是因那若有若无的磨擦,感受着那隐隐的滑腻:“别担心,两军交战,也未必伤得到我这位国公的,这么大的官儿,就算我肯亲临一线,将军们也不肯的。”

    茗儿道:“可是听说那个贴木儿,连皇帝也曾生擒活捉过的。”

    夏浔笑道:“嗯,那倒是,那相公就努力把这个活捉过皇帝的皇帝给抓回来!”

    “去你的!”茗儿嗔怪地捶了他一记粉拳:“人家担心你……,唉,梓祺姐姐、雨霏姐姐她们一定也担心着你,这个贴木儿的厉害,我还是听姐姐说的,都没敢告诉她们,要不然,你这一走,一个个还不得更加牵肠挂肚?”

    夏浔叹了口气,悠悠地道:“我也希望,整天守在家里享清福才好。可是,国家多事,我享受着民脂民膏的奉养,岂能不为国分忧,为百姓们做点事?你放心吧,贴木儿的确厉害,可是咱们大明的军队也不是好惹的,咱们是守、他们是攻,咱们又占据着地利人和,他贴木儿未必就奈何得了咱们。”

    夏浔悠悠地出了会神儿,又说道:“说不定,这仗还未必打得起来呢!”

    “你别宽慰人家啦!”

    茗儿幽幽地道:“你是男人,人家纵然再不舍得,也不会阻止你做事的。贴木儿跋涉万里,统御数十万大军而来,怎么可能打不起来?难道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人家是来咱西域看风景的?唉!相公,你安心做事,家里,我和几位姐姐会操持好的。”

    夏浔点点头,说道:“今天,我得去京营一趟,皇上选了三万精兵给我。对了,你让西琳和让娜准备一下,再准备一辆适宜远行的大车,下午我来接她们,叫她们随我一同去西域。”

    茗儿先是一怔,随即温驯地道:“是,相公这一去,最快又得半年,身边没个女人shì候可不成。茗儿和几位姐姐不能shì奉官人左右,就叫她们两个随行shì候官人吧。唔……,她们的马术很好,要不要她们扮了男装随官人同行?毕竟……这是去打仗的,带着女人,传扬出去不甚妥当……”

    夏浔失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带她们去,只因为她们是龟兹古国的人,熟悉西域地理人情,而且她们自幼被人教授歌舞,原本就是打算卖与西域豪门贵族的,所以对西域的豪门世家,也都知根知底。若不是西宁侯宋晟把她们做了送与二皇子的礼物,这才辗转来到咱家,现在说不定已是甘凉某个大户人家的宠妾。

    西域那边,咱们不熟,我手下有些人,能帮我打听些消息,可他们在那地方打探消息很吃力,而且只能有针对xìng的行动,西琳和让娜虽是女人,可女人在西域比在中原行动自由许多,她们熟悉那里的风土人情,说不定会有大用。你放心,这事儿我已经禀报过皇上的。”

    茗儿听了这才释然,夏浔又道:“叫她们女扮男装,原也不错。只是这一路下去,路途遥远的很,两个女孩儿坐卧起居,有诸多不便,到时候难免还要被人知道我带了女人同行,如此隐秘,反要传出许多不堪的谣言。莫不如大大方方的,反正我要送公主去完婚的,只称她们是公主的随行人员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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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选锋、拉练

    第741章选锋、拉练

    随同夏浔赴西域的三万精锐之师,是从京营里抽选出来的,这场声势浩大的抽选活动被军中将士称为“选锋”。

    明初京营官兵确实是国之精锐,不只是装备远胜于边军,其战斗力也较边军为胜,从这数十万精锐士卒中优中选优,所选出的三万人,自然是精兵强将。战场上,并不是军队的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就一定能打胜仗的,一支精锐部队,完全可以以少胜多、左右战局。

    三万锐卒,坐堂主将是塞哈智,这是个鞋官,当年朱棣派夏诗智袭大宁时,他曾与夏浔联手先行,两人算是旧相识了。大军行将开拔时,夏浔赶到了军营,塞哈智得到通报,立即率诸将赶来迎接,两人曾经并肩作战,今日重见份外欣喜,寒喧一番,便并肩奔了辕门。

    大军马上就要拔营起行了,三军精锐俱已集结完毕。

    二人一进大营,迎面看到的就是一队披挂整齐的轻骑兵,一式的轻便牛皮铠,外罩鸳鸯战袍,威武的头盔上是鲜明的火红盔缨,杀气腾腾,军威雅壮!

    这支军队,可是真正打过仗的军队,远的且不说,四年靖难,这些人都是参战过的,百战余生的老兵与新兵哪怕是同样的勒马一站,同样的肃立不语,可是从他们身上透出来的自然就是不一样的气势,那是真正的杀气,此时正是初雪之后,又是清晨,天气寒冷,可是站在他们中间你感觉到的,只有他们那一身的杀气。

    “国公,这些兵都是百战沙场的精锐士卒,骑射、法令、军纪等方面完全不用担心,吃、住、行、走、战、藏、埋伏,诸般技能俱都精通,这些人调出来就能用,只要稍加适应,彼此就能配合的天衣无缝。”

    说话的是傍在夏浔另一侧的副将荆峰,塞哈智骁勇善战,但是斗大的宇儿不识一箩筐因此给他配的这个副将算是一员儒将,与他互补不足,向夏诗介绍这抽选的三万精锐情形时,塞哈智自知拙于唇舌,因此都委托给了他。

    “嗯,糙重呢?”

    夏诗满意地看着选出的这些精兵悍卒,又向荆峰问道。

    “除了兵士们骑乘的马匹,另有备马一万匹,呃……这已经是抽调了京营一半的战马了!”

    夏诗点点头,荆峰又道:“营帐、棉衣、被褥、甲胄、兵器、箭矢、火药、药物俱都齐备,由备兵和役夫输运,至于粮草士卒们只携带三日口粮,沿途各地府县负责供应所需,只三万兵马的话,甘凉地方足以承担,无需再从京师运去,因此咱们需要运输的东西并不多路途上不必耽搁太多时间。”

    夏诗笑了笑,摇头道:“这备兵和役夫的数量,要比咱们这三万精兵还要多吧?”

    荆峰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心道:“这不废话么?远征打仗,备兵和役夫的数量一向数倍于战兵的呀这位爷到底知不知兵呀?”心里想着嘴里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是恭恭敬敬地道:“是因为咱们不需要输运粮草,所以需要的备兵和役夫侧也不是很多,人数大概只比战兵多上一万左右!”

    夏浔叹道:“我就知逊……”

    他忽地勒了一下缰绳,沉声道:“役夫一个不要,备兵只留一万,叫他们携带些战兵实在难以载带的东西,其他的一应物品,全部由战士冉自己驮起来、背起来!"荆峰吃惊地道:“国公,这可是京营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是要上阵打仗的,叫他们干这些活儿……”

    夏浔微笑道:“你以为,我这是大材小用么?”

    荆峰赶紧道:“末将不敢,末将是说”

    夏浔打断他的话道:“西域地广人稀,你以为到了那儿,一打起仗来,后勤鸦重还可以像现在一样便利及时?咱们这三万精卒,人人都配了战马,你以为是为什么?要守城,何必在京营精锐之中再选精锐。一旦发生战事,他们是要游骑在外,发挥奇兵之效的。

    到那时候,野战对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可比不得戍守城头,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送水,晚上轮番下城休息,伤了有郎中带你下去裹伤用药,他们要去的是西域!真打起来,大漠戈壁,千里难见一缕人烟,所以必须得学会自己驮载作战和生存所需的各种物资,必须得摸索如何才能携带更多的物资、必须得琢磨如何捆绑急行军时才不会失落,必须得适应载重情况下的长途奔袭、野营、就餐和用药、裹伤!

    从这儿到甘肃,会经过各种地形,路途很遥远,叫他们自己驮载这些东西,做这些事情,的确很辛苦,可是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练出充沛的休力和强韧的耐受力,在即将迎来的战斗中,尽可能的保全自己的性命!你就这么吩咐下去吧,这种行为,我叫它拉练!,选锋,已经结束了"拉练,才刚刚开始,能从南京一直拉练到嘉峪关的乓,我才承认,他是真正的锋锐!”

    “国公爷说的好!”

    塞哈智把那张飞似的大胡子一扬,一双绿豆眼烁烁放光,异常赞同地道:“国公爷说的对!我们蒙古人打仗,就没见过一个兵带一群人侍候的,这种老爷兵,再能打仗也不成,到了大漠草原上,拖也被人拖垮了。尤其是咱这三万精兵,本来就是当尖刀用的,后边拖拖拉拉一大帮人侍候着,这尖刀还刺得出去吗?老荆,就按国公爷说的办,谁敢不服,老子抽他娘的!”

    荆峰无奈,只好苦笑着答应下来。

    再往前去,是重甲骑兵,他们的马匹更加雅峻,足足四千人,端坐在雅健无比的高头大马上,甲胄鲜明,鞍鞘整齐,鞍侧之前挂一面黑色生漆牛皮骑盾,绘着猛兽图案,右手红缨长漆枪竖指天空,那枪杆儿都有鸡卵粗细,枪尖一尺有半,血槽宛然,映日光寒。

    再往后是火器兵,肩背的火铳,抬架的碗口铳,看着那杀气不及轻重骑兵手中的兵器直观,但是知道这火器厉害的人却不会这么想。

    夏浔啃然道:“火器,总有一天,会完全取代刀枪剑戟,成为战场致胜的主流兵器,不过现在还不成,它还有诸多缺陷,比如射速、比如天气的影响。所以,我们得扬长弃短,让它与其它兵器互相配合,才能发挥它的最大威力。

    贴木儿的兵,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马快如风,而西域又多是一马平川,利于快攻。如果我们以火器对敌,纵然是以三段击法,几息之间,敌骑也能杀到面前,火器不足为恃,不过若是在城池攻守处或两军筑战壕对峙的时候,火器便比弓弩更加有用了。纵然臂力超群者,能发多少枝箭矢呢?而火器,只要你还有一丝力气,就能使用。

    同时,火器攻坚破固,远较箭矢为强,尤其是碗口铳等火炮,发一炮而弹丸过百,杀伤面极广,因此,我特意选这一支火器兵出来,不是叫他们去与贴木儿的骑兵对战的,而是叫他们做师傅,教授甘凉等城堡士兵,学习使用火器匠作新近研制的诸多火器。

    所以,这三千火器兵不用参与拉练,他们将离开大队,护着火器和火药运输营,以最度赶到河西,教授平羌将军嫡系部队学习火器的使用。因此,他们不用负重而行,还有重骑兵,也无需负重而行!”

    夏诗虽然来自后世,但他并不迷信火器。到了这个时代这么久,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在目前这个时代,战场主流依旧是冷兵器。事实上直到十八世纪,火器依旧不能完全替代快马硬弓的作用,在适宜骑兵发挥的地势下,火器甚至还要处于劣势。

    比如十八世纪,普鲁士国王斐特烈大帝的线性火枪战术打遍欧洲无敌手,称得上是十八世纪火枪战术的颠峰,后世甚至无法模仿其精髓,可是这样的队伍碰上当时俄罗斯哥萨克长矛骑兵却占不到丝毫便宜,而夏诗这个时代才刚刚进入十五世纪,火器较之那时差得更远,现在就冀望火器全面取代冷兵器,适应一切做战环境,那是不切实际的。

    夏浔这番话正称塞哈智的心意,老塞打了一辈子仗,使惯了长矛硬弓、策马驰骋,对这些拿着铁筒子上阵打仗的所谓火器兵,他压根儿就看不上眼,夏诗要把这几千人挪出去单独使用,正合他的心意,他当然不会反对。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检阅各个兵种,临到尽头时,塞哈智道:“国公,咱们马上就要出发子,国公要不要对三军再做一番训示?”

    夏浔失笑道:“从这儿到兰州,还有得走呢,誓什么师啊,就算给他们打足了劲、鼓足了勇气,等他们走到兰州时,也早泄得精光啦!”

    塞哈智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道:“呃,,"末将其实也不大喜欢这种把戏,只是看汉官出兵前,都喜欢这样做,还以为国公您也喜欢,这个这个……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末将好不惭愧!”

    这塞哈智的性子实在憨的可爱,夏浔和荆峰听了忍俊不禁,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三军匆匆阅罢,塞哈智立即下令开拔,大军离开军营,夏诗则赶回金陵城,去接安成公主。他此去西域,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这安成公主,分明就是永乐皇帝送给宋晨的一根胡萝卜了。他要回城接了公主的鸾驾,过长江后再与塞哈智的队伍汇合。

    回城之后,他先回了趟自己家,以便捎上两位龟兹姑娘。夏浔前脚刚刚踏进府门,后院儿里便出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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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相逢又别多无奈

    于谦的性子很执拗,他上次七了几个小丫头的当,让自己狠狠掉了一跤,狼狈不堪地回了西厢,却并未把真相说给大人听,只说是自己到后院散步,不小心滑下坑去,所以几个小丫头并没有受到家长教训,不过茗儿听说之后,还是叫人赶紧把那坑给填上了,以免再发生意外。

    不过这于谦也不是好欺负的,他不跟大人讲,只是想自己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而已。于谦年纪还小,对“好男不跟女斗”的理解仅限于武斗,他不肯武斗,自然要用文斗的办法,机会很快就来了。

    转天的功夫,杨家的西席先生苏瀚震又来府上授课。他原本有两个女弟子,现如今又多了一个唐赛儿,三个小丫头坐在下边正棒着书本摇头晃脑的册读文章的时候,窗外忽地传来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朗诵的正是《大学》中的一段文章。

    这人声音雅嫩,背诵得却朗朗上口,流利无比,苏博士好奇之下开门一看,却见院中站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自然就是于谦了。苏博士随口考较几句,于谦对答如流,苏博士顿时生起爱才之心,一问于谦身份,却是自己在国子监的一位同僚收的学生。

    这样的好苗子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苏博士好生羡慕:转头再看看自己那三个精灵古怪、调皮捣蛋的女弟子,一个个都不像能成大器的模样,苏博士恨铁不成钢,把她们三个狠狠地数落了一阵,但凡犯了一点小、错,就罚她们背一段文章,把唐赛儿三人背得昏头昏脑。

    三个丫头很机灵,且不说于谦有意向她们示威,在她们受到老师责罚训斥时那得意的表情,就算于谦掩饰的很好,她们也知道于谦这是故意奚落她们。本来,上次于谦被整,很仗义地没有告诉大人,几个丫头已经决心放过他,这一回双方又结下了仇。

    思浔和思杨气不过,便撺掇唐赛儿再整他一回,于是唐赛儿又设计了一个机关,几个女娃娃研了一桶墨水,想办法吊上树去,然后又给他写了个小纸各,这回用了激将法,于谦自觉已经有了防备,哪肯向几个女孩子示弱,不想他小心翼翼地到了后宅,只顾防着脚下了,一脚踩中机关,一桶墨水却迎头泼来。

    若只是一桶墨水的话,不过泼他一身墨,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思杨、思浔都是小孩子,到哪里去找合用的绳索?她们用的不过是一各细缎带,那细缎带在吊那桶墨水时上树时,在粗糙的树干上磨磨蹭蹭的已经快磨烂了,那桶墨汁一翻,缎带断了,那桶竟也掉了下来。

    这大木桶自重就有六七斤,往下倾倒时桶中还有小、半桶墨汁,总重量得有十好几斤,一下子砸在于谦的脑门上,把他当场砸晕过去,额头还出了血。

    几个小丫头其实只是小骸子恶作剧而已,并不想真的伤了他,一见那大桶正砸在他头上,直接把人砸倒在地,几个小丫头都傻眼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最后推了思祺上去察看动静。

    思祺小丫头傻大胆儿,凑上去看一看,再摸一摸,便大叫起来:“死了!死了!于谦给砸死了!”

    “什么?”

    思杨、思浔和唐赛儿一听也傻了眼,赶紧跑过去看。于谦其实只是被砸得闭了气而已,可这几个小丫头哪懂得验人死活,再说于谦一头一脸的墨水,比黑人还黑,哪还看得出他有气没气。思雨和思祺一看于谦不省人事的样子,先就慌了起来,也跟着咋唬说人被砸死了,唐赛儿和思浔、思杨一听就害了怕。

    那吊水桶上树的正是思浔,把她吓得直抹眼泪儿,嘤嘤啼哭不止,思杨一见连忙安慰妹子:“妹妹别怕,若是爹爹怪罪下来,只说是姐姐做的就好了。”

    思浔号啕道:“我不说,爹爹会打死姐姐的,哇,唐赛儿一听小脸吓得惨白,知道这回真是闯了塌天大祸了,思杨是国公爷的亲生女儿,要是犯了这样的错,国公爷连自己的女儿都会打死,那又岂能轻饶了自己?

    悔不该卖弄本事,听了她们撺掇,可这把戏本来绝不会有危险的呀,怎么就……

    然而这时候再如何懊悔都没用了,唐赛儿眼泪吧碴地道:“思扬、思浔,你们别哭了,这法子是我想的,你们……你们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思祺不舍地拉住她,哭哭啼啼地道:“赛儿姐姐,我看戏文上说,杀人偿命,你把事儿揽下来,也要杀头的呀!”

    唐赛儿心里也怕到了极点,见她哭的伤心,却揽住她,安慰她道:“不怕不怕,小祺别哭,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大姐,那有了事儿,大姐就得扛起来!”

    她擦擦眼泪,又看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黑人,对思杨、思浔道:“别哭了,你们记住,这事儿,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千万不要说漏了,思雨、思祺里所到没有!”

    “嗯!”两个小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思杨心里又怕又乱,既不舍得叫唐赛儿一肩承担,又实在怕极了爹娘的责罚,忍不住掉泪道:“赛儿姐姐,那你怎么办呢?”

    “我……我走!”

    唐赛儿咬牙道:“我若死了,娘亲一定会伤心的,我走!姐姐一身本事,还怕找不到一各活路么?只时…我娘还在这里,姐姐要是逃了,还要劳烦你们帮我照顾娘亲!”

    四个丫头一起重重地点头,一向文静少语的思雨这时也六神无主了,眼泪汪汪地问:“赛儿姐姐,你还会回来么?”

    唐赛儿勉强一笑,说道:“会的,等过几年这事儿揭过去了,姐姐就回来。我……我走了!”

    唐赛儿抹一把眼泪,转身飞奔而去,思祺不知所措地道:“大姐,咱们怎么办呀?”

    就在这时,二愣子远远地喊道:“小姐,几位小姐,快点儿到前院去,送老爷离开啦!”

    思杨一听,顿时省起今儿爹爹是要离开南京去西域公干的,便擦擦眼泪,急急吩咐几个妹妹道:“快点,都别哭了,把眼泪擦擦,莫叫爹爹看出来,等爹爹走了,咱们一块儿去求大娘,大娘心软,只要她点了头,就能保住咱们了。”

    思祺怯怯地道:“大姐,大娘护得住咱们吗?”

    思浔道:“大娘是皇后娘娘的妹子,只要大娘点头就一定行的,那样赛儿姐姐就不用替咱们背了罪名,逃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

    思浔这样一说,两个年纪小的登时就信了,远处二愣子又在呼喊,几个丫头心中稍宽,便擦擦眼泪,奔着前院儿去了。

    前院里,夏浔同茗儿、苏颖等妻妾们正站在一堆依依告别,刘玉珏、陈东、叶安等几个要随他一同往西域去的亲信远远站在大门口儿,给夏浔一家人留出空间。

    庭院中备着辆大车,车前站着后院上房的那些丫头们,能在上房侍候的丫头,都是容颜殊丽、身姿窈窕的姑娘,其中有些本是大户人家小姐,因为家主犯了案子被贬作官奴的,更是知书达理,气质不俗。不过其中也有本就是丫环出身的,那便心直口快,什么话儿都敢说了。

    这些丫环满脸艳羡地围着西琳和让娜,其中一个容颜甜美、性情爽快的青衣俏婢便道:“西琳姐姐,让娜姐姐,你们这次服侍老爷去西域,再回来时,可就是老爷身边的人啦,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忘了人家呀!”

    旁边几个丫环就吃吃地笑起来,西琳和让娜的脸蛋顿时红若石榴,西琳忸怩地道:“死丫头,你胡说甚么呢,人家……人家这次服侍老爷去西域,就只是做个侍婢,做些……做些本份之内的事儿,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哟哟哟,老爷还从来没带侍女出过远门儿呢,这次点名带你们两个,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呀。是啊,要做份内的事,侍候老爷床榻之欢,也是份内之事吧。

    嘻嘻,两位姐姐,攀上枝头做凤凰的时候,只要记着提携妹芋一把,做你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少做些粗活儿,人家就知足了,这点要求不高吧?”

    这话一说,就连那本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的丫环都忍不住以袖掩口,吃吃轻笑起来,笑得西琳和让娜满脸红晕。西琳和让娜也不知道此行西域,其实两人还另有用处。夫人召见她们两个的时候,可是含蓄地表示过了:“老爷去西域打仗,最快也得半年才能回来,你们两个留在老爷身边,要照顾好老爷的身子,铺床叠被、侍候起居……”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两位年届双十年华的“大龄女青年”身心俱已成熟,平素未尝没有思春的念头,如今老爷点名要她们服侍,夫人又特意嘱咐,这事儿还不是扳上钉钉的事儿么?所以两个姑娘虽然装模作样地撇清自己,可那眉梢眼角春意盎然,眼波欲流,早已如新嫁娘一般满脸喜气了。

    “好了,这就走啦!”

    夏浔一声吩咐,西琳和让娜赶紧登车,一众丫环侍婢齐齐福礼:“恭送老爷!”

    四个小丫头也站在娘亲身前相送,一个个哭得跟花脸猫儿似的,夏浔哪知她们半是不舍半是吓得,瞧见几位爱妻目蕴泪光,四个丫头真情流露,禁不住也有些鼻子发酸。

    他咬咬牙,忍了这儿女情长,转身上马,一提马缰,提声喝道:“出发!”

    这一声喊,怀抱幼子的茗儿及几位爱妻,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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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胳膊肘儿往里拐

    兵至清流关,眼看天色将晚,夏浔发下将令:“就地扎营!”

    三军立即行动起来,依据地势,布阵扎营,立帐蓬的、挖战壕的、布警卫的、埋灶烧饭的,井然有序。

    这一路上就是这么过来的,大军自然不入府县,夏浔也不接受沿途府县官吏的接待,与三军一样,都住在营中。这里还属于大明腹心之地,不要说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就算是几个巡检野外扎营,也没有山贼流寇敢来打劫的,但是夏浔煞有介事,严格命令三军按照战时标准选择营地,挖掘战壕、安排营防,可谓一丝不苟。

    士兵们被命令携带着大量的物资,本已人困马乏,还要做这许多无用功,一开始颇有微辞,不过夏浔坚持己见,那塞哈智又是对夏浔钦仰得很的,对他言听计从,执行起他的命令来丝毫不打折扣,士卒和低级将校们抗议无效,只得打起精神按照夏浔的将令去做。

    夏浔还会全副披挂,与塞哈智、荆峰等将领巡视营防,有一处敷衍了事的,必定处罚负责的将校,勒令重新整治,天天如此,日久下来,大家习以为常,也只好遵令行事,再不敢怠乎大意。

    紧接着夏浔又出了新花样,士兵们负重行军、安营扎寨,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布署停当,吃了晚饭进入营帐美美地睡上一觉,这边鼾声如雷,睡的正香,忽地杀声四起,唬得他们慌忙跳起,穿衣披挂,拿起刀枪,却原来是夏浔派了一员将领,率其嫡系,佯作袭营。

    从那以后,这样的敌袭也是每天发生,应变最迟的军队会罚饷、禁止吃饭,于是乎,士兵们就渐渐养成了穿衣束甲、枕弋而睡的习惯。京营的训练虽然苦些,但是士兵们的待遇也好,这三万精兵虽然都是参加过靖难之役的老兵,可那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由俭入奢易,已经很久没试过穿着一身甲胄睡觉的滋味了,一开始竟有人很久难以入眠,可到后来,一个个也就习惯了,哪怕一身硬盔厚甲,也能躺到地上就呼呼大睡。

    每天上路之后,夏浔还会聚集诸将,一同探讨昨日扎营地点是否最佳,哪一路兵马应变最好,采用的是些什么战术,袭营的兵马战术是否高明,袭营或防守战术高明的将领会为他们记功一次,而表现特殊恶劣的,自然会记过一次。

    只不过是演习而已,居然会在功劳簿上有所记载,这一下还有哪个将领敢疏乎大意,所有的将领都像打了鸡血,把每日的行军、扎营、布防、袭营、反袭营,当成了一次战斗。而负责袭营的兵马也是每日更换,夏浔只下一道令:“今天,你负责袭营!”

    至于这位将军采用什么战术,袭击哪段营防,完全由这员将领自己负责,夏浔不闻不问。就连夏浔都不知道的事,其他将领自然更不知道,大家只得各显其能,不断完善、补缺漏洞、调整战术。由于每位负责袭营的将领作战风格不同,采取的战术不同,他们遇到的各种袭营战术可谓五花八门,这些士兵一辈子都不曾遇见过这么多袭守战法,这一路上可是都见识到了。

    夏浔一声令下,三军立即有条不紊地开始安营扎寨,挖战壕、设警哨,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训练,做这些事已是熟练无比,也无比。他们不能不快,晚上一定有袭营的,早点布好营防,早点吃饱晚饭,早点进帐休息,就能多睡一会儿啊!

    将校们也不敢大意,全程陪同、监督战士们立帐挖壕、设陷阱布警哨,并且把自己一些完善防守的新的设想加进去,务求自己的营寨布署的尽善尽美。袭营的成败,可是要直接记入功劳簿的,那关系到他们的前程,谁敢不用心?

    夏浔满意地看着三军将士各司其职,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对荆峰道:“荆将军,今夜你负责袭营!”

    荆峰一听心领神会,向夏浔抱拳领命,嘿嘿奸笑两声,便兴冲冲地离去了。

    上一回,他负责袭营,因为只当这是演练,没太往心里去,可是吃了大亏,被记过一次,今晚难得又轮到他袭营,说不得,要使尽浑身解数,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夏浔又回望了一眼营中心公主车驾所在地,那里已经圈了起来,高大精美的营帐已经扎好,营帐外冒起了缕缕炊烟。本来依着夏浔的意思,每到一处,公主可去附近府县住下,来日再随大军启程,可是安成公主却婉拒了他的好意,坚持留在军中。

    公主的营帐设在营中心,并不参与攻防,可是外边的厮杀声哪能对她没有一点影响,难免要影响睡眠的,可是这位身娇肉贵的小公主居然甘之若饴。夏浔每思于此,心中都十分钦佩,徐娘娘教女有方啊,当然,这与当初燕王靖难期间,这几位王子、公主都没少吃苦也有关系,可她现在毕竟是公主之尊,完全不需要受此待遇,这就殊为难得了。

    公主营帐里,奔波一天一身风尘的公主殿下刚刚沐浴完毕,侍女们就近打了河水烧开,侍候公主沐浴更衣,换了一袭轻衫,拭干的头发还带着湿意,显得乌油油的,公主就漫步出了营帐。

    夏浔这大营外紧内松,而内中的公主寝帐自有皇家侍卫,再形成第二道警戒圈,外臣、将领未得公主允许,也不得踏进一步的,更不要说普通士兵了,防范十分严密。

    安成公主就站在一处高坡上,眺望着四下景致。大营基本已经扎好,一处处帐蓬好象平地而起的一朵朵蘑菇,沐浴在夕阳之下,远远近近的,有一道道炊烟飘上半空,显得极富诗意。最外围,布防在继续,防袭战壕挖得又宽又深,还有布置拒马、鹿角、荆棘等物,自然不会那么快的。

    安成公主的容颜不是极美的,顶多算是中上之姿,比较秀丽。不过她的身材很好,十七岁的少女,身材颀长,一袭银白色的蜀锦长衫,柔顺地勾勒出了她曼妙优雅的体态,外罩的鹤鹿鸣春图的披风,随着风微微拂动,将这种优美若隐若现,更具风情。

    内侍小海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边,恭声道:“公主殿下,帐外寒冷,奴婢还是侍候您回帐中歇下吧!”

    “本宫没那么娇贵!”

    安成公主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清新凉爽的口气,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小海不高兴地撅撅嘴儿,说道:“殿下金枝玉叶,何等尊贵的身份,这辅国公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整天让公主宿在荒郊野外。这地儿连小蟊贼也不可能有一个,整天介这么扎营、布防、袭营、操练,演给谁看啊,摆明了也是个哗众取宠之辈。依奴婢看啊……”

    小海的话还没有说完,被安成公主严厉的目光一扫,不由自主打了个突儿,不敢再接下去了。

    “辅国公不辞辛苦,是为了我朱家的江山!是为了帮我公公、帮我丈夫分忧!你懂什么!”

    小海惶然道:“是是,奴婢多嘴,奴婢知罪!”

    安成公主淡淡地道:“内宦忘议朝臣,又是一桩大罪!我看你们已经不懂得什么叫规矩了!跪下!掌嘴!”

    “是是,奴婢知罪!”

    小海赶紧跪倒,噼呖啪啦地扇起了自己耳光,安成公主就在面前,他也不敢留力,不一会儿就把两颊扇得赤肿一片。

    安成公主这才冷哼一声,喝道:“滚了吧!再来本宫面前聒噪,严惩不贷!”

    “是是是,谢公主恩典!”小海连忙叩头谢恩,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公主,今天的晚餐有炙鹿肉呢,公主闻到了么,好香呀!”

    安成公主的贴身侍婢,年方十三,豆蔻韶龄的姝恋喜孜孜地迎上来,安成公主微微露出了笑意:“小馋猫儿,平日短了你的吃喝么?”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吩咐姝恋道:“军中不能饮酒,酒就算了,切一大盘炙鹿腿肉,给辅国公送去!”

    “是!”姝恋蹲身福礼,答应下来。

    夏浔的中军大帐里,夏浔与塞哈智巡视三军刚刚回来,各营兵马大部分已经开始用餐了,他们还没顾上吃喝。脱去一身重甲,夏浔与塞哈智洗手净面,在帐中坐了,商量道:“袭营的训练,我琢磨着不用再这么频繁了,隔个三五七天来上这么一次,叫大家始终保持警惕就行了。接下来,应该对路上遇袭,中伏,以及仓促接敌等方面进行训练。将军有什么看法?”

    夏浔军中严格按照战时规矩,帅帐外围有明暗五层警戒,姝恋端着鹿肉到了第一层警戒处就被拦下了:“站住!帅帐重地,不得妄入!”

    姝恋小瑶鼻儿一翘,哼道:“公主殿下说国公爷辛苦,叫婢子送炙鹿肉来加餐。”

    那守卫的校尉听了客气地道:“有劳姑娘了,国公正在商议军机,姑娘请把鹿肉交给在下转呈吧。”

    姝恋把漆盘往他手中重重一搁,转身就走,嘟起小嘴道:“好大的威风,公主赐肉,也不知亲自谢恩……”

    那校尉笑笑,端着漆盘就往回走,那漆盘加了扣盖的,一落到手中,便沉甸甸的,那校尉不禁啧啧地道:“好大一块鹿肉!”再嗅嗅,隐隐有股诱人的肉香逸出来,不禁馋涎欲滴:“可惜了,国公和将军两人吃倒多些,若分与我们只怕一人一口都不够了,公主殿下也不多赏赐些。”

    就算是他,要到帅帐前,一路下来也要验看腰牌,虽然这些侍卫都是彼此熟悉的,在这一点上也是一丝不苟,不过到到了帅帐周围,方圆一亩多地的几座营帐处,已经属于内围,就没有警戒了。那校尉端着食盘到了帅帐前,一问国公果然正在帐中议事,又恐天寒那炙鹿肉凉了,便把食盘放在旁边的陪帐里,到厨下说与正在忙碌的西琳和让娜知道。

    西琳和让娜自幼受培训,学的就是侍候贵人的本事,这取媚贵人的本事自然不仅限于床第间的功夫,琴棋书画、歌舞乐器,乃至烹调手艺,都是极精湛的。

    自一上路,夏浔就拒绝了安成公主的美意,不用她的厨子,欲与将士同甘共苦。可他毕竟是三军统帅,位至国公,哪能真让他的饮食与普通士卒一样?就是手下那些将领,依着级别,也有不同程度的小灶加餐呢,因此他的饮食比起士卒还是很丰盛的,只是再好的材料,若是厨子一般,也就堪堪下咽而已,哪能烹出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来。

    西琳和让娜只陪着夏浔吃了一顿军中厨子烧的饭,就马上取而代之,从此由她们两个侍候国公饮食了。同样是那些简陋的食材,经过她们一双妙手烹调,味道便大大不同。塞哈智现在也吃上了瘾头,每天陪着夏浔巡阅三军已毕,根本不回自己的寝帐,一定会跟屁虫儿似的追到夏浔的帅帐来。

    这塞哈智是个大肚汉,他头一回来时,西琳和让娜眼看着两人为自家主人精心烹制的饭菜被这吃货风卷残云一般吃个精光,好象自家主人还没吃饱,真是又气又急。没奈何这塞哈智是个厚脸皮,根本不在乎她们两个的白眼儿,人家美不滋儿的全当媚眼儿接收了。

    两位姑娘又好气又好笑,无奈之下每日烹制的饭食只好加量,原本准备的一人份,现在足足要准备五人份,才能心满意足地听到自家主人打饱嗝。

    两人正在厨下忙活着,那校尉赶来向她们说明了一声,两位姑娘虽然手艺好,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的材料少,听说公主殿下赐了鹿肉给国公加餐,两位姑娘很高兴。等她们做好饭菜,装点食盒,送去帅帐中时,便去旁边的陪帐里将那盘鹿肉也端出来。

    西琳弯腰一端那盘鹿肉,便把小嘴一撇:“怎么这么轻啊,这位公主好小气!”

    揭开扣盖一看,里边色呈金黄的炙鹿肉,切了片,码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实在少了些,让娜担心地道:“公主就赐了这么点鹿肉啊,这要是让塞哈智那个吃货看见,咱们老爷还能吃到吗?别往上端了,留着给老爷宵夜吧!”

    西琳妖娆的柳眉轻轻一挑,妩媚地笑道:“好主意!先搁这儿,等那吃货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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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窃

    “国公放心,我们méng古人的战木战法,我老寒最熟悉不过。我这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几个法子出来,沿途搞个偷袭、埋伏啥的,好好操练操练这帮小子!”

    塞哈智吃得肚子滚圆,心满意足地捧着大肚子跟夏浔告辞,夏浔将他送到帐外,看着他远去,忍不住失笑道:“塞哈智身为主将,所耗的体力远不及这些兵丁,饭量竟也这般见长,三军将士们吃的就应该更多了。这一路下去,我得叫地方官府多备些猪羊才行,操练他们体力,肚子里没油水可不成。”

    回到帐内,看看那杯盘狼藉,夏浔忍不住摇头一笑,又拿起了筷子。西琳看见,忍不住问道:“老爷还没吃饱吗?”

    夏浔笑道:“方才光顾着跟老塞讨论公事了,老塞是行伍出身,一边吃一边说,两不耽误。我可不成,想着事情的时候,吃饭就慢了。”

    “哦……”

    西琳答应一声,朝让娜一努嘴儿,让娜会意,立即翩然离去,片刻功夫,捧着一个漆盘回来,到了夏浔面前,将盒盖儿一掀,向夏浔抿着嘴儿笑。

    夏浔见那娄中码得整齐的炙肉,sè香俱佳,不由一怔:“这是…?

    让娜柔声道:“老爷,这是公主殿下叫人送来的,奴婢看这炙肉虽然美味,只是少了些,叫塞哈智那大肚汉看见,老爷怕又吃不到了,所以就偷偷藏了起来。”

    “哈哈,你们每个呀,鬼灵精!”

    娄浔忍不住大笑。他用筷子点了点两个俏婢,说道:“这炙肉,正是西域风味,看来公主正在有意熟悉西域风味呢。来,你们两个是龟兹人,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吧,坐下,一块儿吃,尝尝味道如何?”

    西琳忸怩地道:“老爷面前,哪有婢子的座位。”

    夏浔道:“嗳,哪来那许多规矩,你们还不知道我么,随意些,我也自在。”

    “是!”

    西琳答应一声。与让娜飞快地对视一眼,眸中都闪过一抹喜意。

    这一路下来,老爷对她们还没如此亲近过呢,莫不是一念及此,两个姑娘心头如小鹿乱撞,润玉笑靥上便飞起两抹红霞,两人之中还是让娜活泼大方一些,蛮腰一摆,便挪到夏浔身边,傍着他的身子坐下去,西琳一见不敢怠慢。忙也偎着夏浔另一侧坐下。

    夏浔本意只是叫她们坐在对面,哪想到两个人居然坐到了身边。

    两具香喷喷、热力四溢的青春dòng体紧挨着自己,温香暖玉稍有触及,便觉绵软柔腴,富有弹xìng,那两张俏丽妩媚的面庞上,海蓝sè的大眼睛含羞带怯,湿润得好象要滴出水来,那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令夏浔有些尴尬起来。

    两位姑娘进入角sè倒快,在夏浔身边坐下,各持一箸,并不自己进餐,反而挟了菜递到他chún边,总得先shì候老爷吃饱才对,姑娘家饭量小,随便吃些也就饱了。

    秀sè可餐,秀sè佐餐。

    也不知是这样两个美人儿确实叫人食yù大开,还是这些天戎马操劳,体力消耗确实比较大,夏浔今晚吃的也比平时多。三个人把那一盘鹿肉吃的干干净净,饭后两位姑娘欢欢喜喜收拾杯盘下去,又给夏浔沏上一杯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碧涧明月”才静静退下,就在帐边儿坐着,以便让夏浔安心处理公事。

    夏浔一直在研究他的对手,要打败敌人,必须得了解他的敌人,尤其是贴木儿这样强大的敌人。锦衣卫先期赶到甘凉去的人收集的情报,都要送到他的行辕一份,夏浔自己的潜龙因为早在当初阿尔巴沙、盖苏耶丁离开大明时就悄悄蹑着他往西域刺探情报去了,了解的资料更加详细。

    每天,都有新的情报送到他的行辕,他都会反复阅读、分析,直到全部资料烂熟于心。他了解的资料,不仅仅是军队的情报,只要是有关贴木儿的,他都需要,贴木儿的出身、生平、家族、这么多年来的战例,以及由他亲自指挥的每一场战役现在能够查到的部署情况,他通过这些,对贴木儿就能有一个全面、立体的了解。

    可以说无论前世今生,夏浔对自己家的亲戚朋友,都未必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了解得这么全面,可是对贴木儿家族的主要成员,哪怕是他们那又长又绕嘴的名字,他都记得滚瓜烂熟了。

    正如他在青州巧施手段,把冯西辉、张十三等人干掉,这结果很快,不过是一天中的事情,可是他每次杀人,事先都做了最充份最详细的了解,了解对手、策划…行动,反复推敲,直到自己再也发现不了漏洞,这才动手。谋而后动,也许过程不是烟huā般璀璨,但是这样胜利的把握才更大。

    人生如戏,可是人生毕竟不是戏,一出戏,过程越跌宕起伏越好、

    历程越大起大落才好,越能调动观众情绪,越是一出好的戏剧。可人生只有一次,在你的人生里,你是唯一的主角,你的目的不是取悦观众,而是保证自己的生存。

    夏浔认真地看着送来的情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看到一段感兴趣的资料,还会停下来反复咀嚼一番,期间,西琳已经轻轻走过来,两次挑亮他案前的油灯了,夏浔却浑然不觉。

    忽地,帐外有人禀报道:“国公,京里送来消息!”

    夏浔没有说话,先用炭笔在刚刚阅读到的资料处划了一条线,做了记号,才道:“进来!”

    一个shì卫掀帘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呈到了夏浔案前。

    夏浔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封家书,眉尖不由一挑。

    茗儿年纪虽小,却非常识大体,丈夫在外做事的时候,她全心去做的,就是维护好家里,不叫丈夫分心劳神,眼下他还在行军当中,如非大事,茗儿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家书来的。他验看了书信火漆,用一把小银刀挑开封口,取出书信阅读起来,信只看到一半儿,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信里主要说的是唐赛儿失踪的消息。夏浔离开府邸去接公主时,四个女儿就齐刷刷地跪到了茗儿面前,求大娘维护她们。茗儿听说她们恶作剧居然搞出了人命,不因为之大惊,正要叫人去后院去寻找于谦的尸体,于谦已经自己摇摇暴晃地走了出来。

    他的额头磕破了,只是因为一身的墨汁,那血混到墨水里,几乎看不到血渍,也不知道伤势轻重。只是整个人尽遭墨染,往那儿一站,只剩下一双眼仁是白的了,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一位非洲友人。

    四个丫头这才知道于谦没死,苏颖、梓祺、谢谢气不打一处来,忙着便教训孩子,于仁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见他被人作弄到这副模样,自然也很心疼,可是眼见苏颖梓祺要打女儿,哪能不上前解劝?一时间,杨府里乱成了一团粥,等这边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大家才省起唐赛儿那小丫头已经逃掉了。

    茗儿赶紧派人去唐姚氏家里去找,唐家自然是找不到她的,又往裘婆婆、苏欣晨那里去找,这几家本来就是挨着住的,也都没有唐赛儿的踪影。这一下大家发了慌,只得到处找寻,可是始终不见她的人影。

    于仁见儿子和辅国公府四位小小姐的xìng格实在合不来,又在杨家耐心住了两日,便籍口需要返回杭州,儿子要送到老师那里去,告辞离开了。而杨家和唐家满京城的找人,谢谢甚至找到了久未联系的师兄师弟,发动金陵黑道势力帮着找人,始终找不到这唐赛儿的下落,把个担心女儿的唐氏娘子哭得好不凄惨。

    茗儿知道丈夫对于家很看重,对唐家也很照顾,这件事儿怎么也不好瞒着他,只好修书一封,把前因后果向他说明。夏浔看了书信,心中顿时有些茫茫然起来,他对于家和唐家的确很看重,而他看重这两家的原因,恰恰是因为这两个孩子。

    这些年来,他交游天下,官场士林、京师地方,与他打过交道的人不知凡己,能叫他放在心上的能有几人?于家和唐家之所以被他如此看重,只因为这两个孩子在本来的历史上,都曾干过轰轰烈烈的一番大事业。

    如今,夏浔在辽东倾注了三年心血,促使辽东踏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如果未来不再有“土木堡之变”那么未来的历史上也就不会再有铁血丹心的于少保。

    夏浔当日对于谦语重心长地说,希望他将来不会成为英雄,正是因为有此考虑。这个英雄,成就的太惨烈了。五十万训练有素的明军因为王振的瞎指挥,葬身土木堡。多少伴驾出征的名将能臣在乱军之中无所作为,白白葬命,其中包括在安南战无不胜的英国公张辅,征汉王、征兀良哈、征朵颜诸部,屡立战功的成国公朱勇。

    这一战,明朝元气大伤,精兵尽去,良将尽去,更由此引起了景泰两帝的内争,此后又有了大礼仪之争,闹得文臣也无气大伤。如果没有这些事,明朝未来的发展或许会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景象。

    所以夏浔希望,来日于谦莫成英雄。以他的才干学识、〖道〗德品格,足以做一个清廉能干的名臣,即便是他从此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做一个平庸的百姓,也好过五十万人骨肉成泥,从而在危难关头,成就一位英雄的英名啊。他对唐家如此照顾,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唐赛儿未来发展的关心。

    可是,只因为小孩子打架这么一桩闹剧,唐赛儿竟尔脱出了他的控制。未来,唐赛儿还会在山东造反么?如果唐赛儿的人生道路终究没有改变,那么于谦的人生道路会改变么?如果于谦的人生道路同样没有改变,那这国运……,还会改变么?我的种种努力,还会有效果么?

    远处,喊杀声起,荆峰出乎意料的没有等到夜深人静,而是选在营中诸军刚刚歇下,警哨尚还保持着充份警惕xìng的时候动手了。

    帅帐不远处一辆卸了骡马的大车上,yīn影处蹲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

    孩儿,仿佛一只小松鼠儿似的,手里捧着一把香喷喷的鹿肉,狼吞虎咽地吃几口,便抬头看看满天的星辰。

    她的眸子里蕴着泪光,被星月一照,亮晶晶的,她想家了※※※※※※※※※※※※※※※※※※※※※※※※※

    蓝田,再往前去就是灞桥了。

    这儿位于秦岭北麓,关中平原的东南部,是古城长安的东南门户。

    这里有很多名胜古迹,比如燕国义士荆柯墓,汉代才女蔡文姬墓,可惜夏浔此番西来是去甘凉迎敌的,没有那个心思、也不可能抛下军队去游山玩水,瞻仰古迹。

    天近黄昏,大军在蓝田扎营了。

    蓝田县令早得了夏浔前军的吩咐,各了粮食、猪羊、各sè冬菜送来,大军屯营,驻扎下来,便立即杀猪宰羊,埋灶造饭了。

    这一路下来,夏浔的训练项目有所增减,但是总的来说,训练强度是不断加大的,原本就是百战精兵,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他们瘦了些,却更加精壮、精神,虽然背着驮着很多东西,显得有些邋遢,军容不是十分的严整,可那气质比起刚出京时却大为不同。如果说那时候他们是一柄利剑,也是藏在剑鞘里的一柄利剑,而现在,却是锋芒毕lù。

    只是,再精锐的部队也是人,一旦歇下来,他们也是笑骂打闹、开个黄腔,到了吃饭的时候,敲打饭碗哼着小调儿。士兵也有七情六yù,把他们当成机器一般,不分环境场合,统统严肃管理是不行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们难得放松一下,这个时候将官们是不管的。

    尤其是今天,半道儿上刚刚演习了一场“遭遇战”士兵们体力疲乏,夏浔已传下将令,今晚安心歇息,不再袭营,士卒们更是眉开眼笑。

    开饭了,猪肉盹白菜,香味儿飘出好远,士兵们拎着饭碗正迫不及待地排队打饭,夏浔的亲兵头子老喷突然闯了来,往前头高坡雪地上一站,叉着腰,威风八面地骂道:“他奶奶的,哪个王八蛋偷了老子的小

    棉袄,赶紧交出来!回头叫老子抓着,就要你好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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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削藩,迁都修典,五征蒙古,七下南洋,我无处不在,却无人知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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